第六章
西元二〇九七年二月五日星期二,上午十點三十分。箱根某飯店發生了一場大規模的炸彈恐怖攻擊。
遇襲的是四年一次的十師族甄選會議會場所在的飯店。恐攻發生時十師族已經選任完畢,師補十八家也已離開飯店,但十師族各當家還留在飯店裡討論日本魔法界現存的各種問題。
上課時收到消息的達也、深雪、水波、琢磨、香澄以及泉美六人立刻前往現場,現在剛抵達。附近仍然交相傳來尖叫與吼聲。
燒毀的飯店裡抬出了死傷者。坐在路上接受治療的人們在哀號。斷續傳來的巨響,或許是因為被棄置在瓦礫裡的炸彈這時候才爆炸。慘狀不輸前年秋天的橫濱事變。
深雪不由得想走向飯店,達也將手放在她的肩上。
「哥哥……?」
深雪轉頭一看,達也搖了搖頭。
「交給他們比較好。」
達也制止想以魔法滅火的深雪。
火場已經開始滅火。裡頭不知道還留有多少爆裂物,要說危險確實危險,但負責滅火的是受過訓練的消防員。達也認為他們應該有一些自己這邊不懂的程序,所以最好別出手。
「不提這個,還是和姨……不對,和母親大人他們會合吧。」
達也在「姨母大人」說到一半時,想到琢磨等人也同行。或許根本不需要這樣顧慮,但他判斷最好避免言行令人懷疑「設定」是假的。
「在那邊。」
達也即使在和深雪交談,也比頻頻左右環視的琢磨與泉美他們先找到當家們。
十師族當家齊聚的樣子很壯觀,但他們為什麼留在這裡?達也沒有納悶太久,因為他發現當家們旁邊有一群人,推測是便衣刑警。
「父親大人!」
並未對此抱持疑問的泉美直接往前跑。
「啊,泉美,等一下啦!」
同樣沒想太多的香澄也跟著她過去。
「他們難道是……刑警……?」
同樣是跑到家長身邊,但琢磨有預先掌握周圍狀況,他在這一點上可說比兩人冷靜。
雖然結果上沒有差別。
「哥哥,您意下如何?」
看來十師族當家們在接受偵訊。深雪察覺這一點,詢問達也該採取什麼行動。不只是深雪,水波也仰頭看他。
「不能扔著泉美她們不管。」
六人都是從學校早退直接趕來這裡,當然沒時間換衣服,身上依然穿著第一高中制服。
既然一年級學妹即將脫序,那麼,身為學長姊就必須上前阻止。達也以眼神向深雪與水波示意「這是情非得已」,走向真夜所站的地方。
「父親大人他們為什麼非得接受警方偵訊?父親大人他們也是受害者啊!」
正如預料,泉美正咄咄逼人地詢問刑警。她在這種時候總是一反平常的文雅態度,不知恐懼為何物。或許是基於年輕人常有的潔癖,讓她無法容忍公權力如此蠻橫不講理。
(不過……為什麼沒人阻止泉美?)
沒有當家出面制止高聲抗議的泉美,大家都只是在旁觀。在這種局面下,照理說至少做父親的七草弘一必須斥責女兒才對,但他不只沒斥責,甚至在看好戲。即使表情嚴肅,眼神也透露出了笑意。
目前刑警也只是嚇了一跳,但要是泉美繼續這樣下去,可能會影響警方的判定。這樣只會害得這邊(包括姨母他們與達也等人)的立場惡化。大人不出面,達也不得已只好自己出面。
「泉美,別再這樣了。」
「司波學長,你為什麼要阻止我?」
泉美撥開達也放在她肩膀的手。
達也抓住泉美揮動的手,操控她的重心,把她拉過來。
泉美來不及抵抗,甚至完全不覺得痛,就這麼被達也如同帶著她起舞般拉離刑警面前。
「你冷靜一點。警方只是在執行公務。」
這句話不只是對泉美說,也是在牽制香澄與琢磨。
「你愈是礙事,偵訊時間就愈長──打擾了。」
後半是對便衣刑警說的。刑警大概是被達也莫名無懈可擊的態度震懾,只有含糊點頭,沒追究泉美妨礙公務的行為。
達也拉著泉美的手,以視線帶著香澄與琢磨離開大人們身旁。
除了真夜,各當家都深感興趣地看著這一幕。
尤其弘一與剛毅的視線當中,還隱含了強烈的關注。
警方大概才剛開始偵訊,時間比達也預料的久。如今不只是便衣刑警,連制服警員也化作人牆圍住當家們,簡直把他們當嫌犯。
不過,這對達也來說不重要。
他只重視真夜的安危。在這個時間點讓真夜退場非常不利。深雪是四葉家下任當家的消息曝光之後,達也他們再也無法隱姓埋名。
不只如此,達也他們也還沒站穩陣腳。可以斷言是自己人的,只有牛山所率領的FLT開發第三課。至於八云與風間,必要時應該會堅守不干涉的立場吧。而且現下還沒和「贊助者」打過照面。
據傳真夜是世界最強的魔法師之一。這個評價不假,想必幾乎沒人能以魔法戰勝她吧。面對她的「流星群」,鮮少魔法師能夠平安脫身,即使是達也也不例外。
達也的「分解」魔法很適合用來對付真夜的「流星群」。「分解」能消除「流星群」的效果,但真夜不只是魔法威力,連發動速度也是首屈一指,而且可用的招式及多樣性是達也比不上的。真夜的魔法並非只有「流星群」。達也不一定能先下手為強。要是「流星群」比「分解」早完成,即使是達也也無法全身而退。他能勝過真夜的原因是擁有「重組」能力,別人只要沒有達也這種特異能力,應該就打不贏真夜。因為「流星群」一旦發動,無論使用何種防禦魔法,甚至是十文字家的「連壁方陣」都擋不住。
不過,這始終是魔法戰鬥方面的實力。真夜的身體只有與普通人同等的強韌度。是個除了有維持美貌與健康以外,沒有經過特別鍛煉的弱女子。被砍會受傷,中槍也會流血。
即使是多麼高階的魔法師,也不可能無時無刻都展開著魔法護壁。永續發動型的防禦魔法尚未完成,別說進入實用階段,甚至不到可以實驗的階段。盡管是四葉真夜,只要出其不意,也可能以一顆子彈造成致命傷。
真正有必要的時候,自己甚至不惜在眾目睽睽之下使用「重組」。抱持這個覺悟趕過來的達也總之是先確認真夜平安無事了。看來還有一陣子無法和她交談(反正也沒要說什麼),所以達也打算回學校,不過剛好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了一道熟悉的紅色系制服身影。
「一條。」
音量算大,卻不到大喊的程度。
然而將輝確實回應了達也的呼叫。
「司波。」
將輝大概在找父親剛毅吧。原本一邊左右張望一邊快步移動的他,走到達也面前。
「司波同學也來了啊。」
將輝看到站在達也身旁的深雪,露出了喜悅、失望、死心與渴望等許多情感混合而成的復雜表情。
深雪──沒有挽著達也的手。
彼此也沒有緊貼。
達也與深雪之間的距離反而比之前寬。但將輝認為這正代表他們從兄妹轉變為戀人。
「是的,真是發生不得了的事情啊。」
深雪也不難解讀將輝對她表露的情感。深雪剛宣佈訂婚,將輝就申請和她結為連理。即使不提這個「過於熱情」的行動,將輝現在臉上的復雜表情依然淺顯易懂。
其實,將輝令深雪頗為不悅。即使一條家介入,深雪是達也未婚妻的地位依然屹立不搖。然而在看到「心願可能成真」這道光明沒多久後就被潑冷水,深雪內心當然不是滋味。
雖說如此,深雪也沒有幼稚到會將這份不悅宣洩在將輝本人身上。而且她即使對將輝的行動感到不悅,也不討厭將輝本人。露個客套的微笑並非難事。
只是對於將輝來說,深雪態度冷漠一點,讓他早點死心或許比較好──而且對於深雪來說,將輝趕快死心當然比較好。
「的確……師族的各當家在那邊嗎?」
實際上,即使是這種時候,將輝看到深雪對他露出笑容,還是有點開心。
「是的,似乎在接受警方偵訊。」
「偵訊!不好意思,我暫時失陪一下。」
但也不到美色當前就喪失判斷力的程度。將輝前往父親身邊,大概是十師族一起接受警方盤問令他感受到危機吧。
將輝離去的同時,克人也從警察圍成的人牆走出來。從只有克人一人被放出來這點推測,應該是考慮到他未成年吧(過去,日本的法定成人年齡曾經降到十八歲,但在二〇七〇年代再度提升回二十歲。這是在反省二十年連續戰爭時期因為成人年齡下降而大量動員年輕士兵,也是世界趨勢。其他國家也有戰時將成人年齡降到十六歲,戰後一下子提升到二十五歲的極端例子)。
走出人牆的克人,筆直走向達也等人這邊。看來達也剛才將闖入偵訊的泉美帶走時,克人就看到他們在哪裡了。
「司波。」
克人叫完之所以沒有說下去,肯定是因為不知道該對達也還是對深雪說話。至少達也是這麼推測的。
「十文字『學長』,警方的偵訊告一段落了嗎?」
達也吸引了克人的注意力。並且,將自己在這裡的立場定義為學校的學弟,而不是十師族的一員。
「不,我認為需要對你們說明狀況。」
克人似乎決定順著達也的意思走,態度不再尷尬。
克人看向和達也一起來的成員。他之前看過香澄與泉美。水波與琢磨則是第一次見面──至少沒有主動交談過。
「你難道是七寶閣下的……?」
克人對琢磨開口。
「是的。我是七寶琢磨。十文字先生,初次見面。」
相對於達也,琢磨不是以高中學弟身份,而是以十師族成員的身份和同樣是十師族的克人打招呼。雖然一邊是當家,一邊是當家的兒子,不過「十師族」是整個家冠上的稱號,所以雙方在這方面上處於對等立場。
「我是十文字克人。請多指教。」
「在下才要請您多多指教。」
不過就算對等,也不代表學長學弟的輩分消失,所以措辭自然就變成這樣。琢磨也不敢用趾高氣昂的語氣面對初次見面的克人。
「這個女生是櫻井水波,是借住我家的一年級學生。」
達也抓準時機,向克人介紹水波。水波朝克人恭敬鞠躬。看來克人因而大致猜到水波的真實身份了。具體來說,就是得知水波是四葉家的幫傭。他以眼神向水波回禮,然後回到正題。
「你們是收到受災通知過來的吧?如你們所見,四葉閣下、七草閣下以及七寶閣下都平安無事,甚至連點輕傷都沒有。」
「受災通知郵件」是行動情報終端機的系統,可以在自己遭遇災害時通知親屬或朋友。透過這項網路服務,終端機以短程無線接收到火災或地震警報時,會通知預先登錄的對象。郵件內容除了自治機構掌握到的災害相關情報,也會附上終端機監視對象的生命指數,並分成「平安」、「危險」、「死亡」三個階段。
不過,這個情報是寄信當下,也就是災害發生當時的狀況,所以除非設定持續通知,否則無法得知之後的狀況變化。達也與將輝匆忙趕來也是基於這個原因。
「看來是這樣沒錯。話說學長,方便告訴我們發生什麼事嗎?」
「嗯。我還要向其他人說明,所以只能簡單講一下。」
達也聽克人這麼說完,便環視周圍。他發現四葉家的相關人員──具體來說就是花菱管家底下的武力部隊悄悄躲在附近,也看到推測是其他當家親屬的人──但很遺憾,他沒發現疑似自爆恐攻同夥的身影。
「拜託學長了。」
達也低頭表示簡單說明就好,克人點頭回應後,就真的只有簡單說明剛才發生的事。
「其實我們也不知道詳情。」
剛才開會時因遭受自爆恐怖攻擊而到樓頂避難,還有自爆恐怖攻擊使用的是自走屍體。克人這麼說明之後,又補充一段話。
「現階段甚至不確定對方目標是不是我們。我認為歹徒非常有可能是沖著師族會議而來,不過警方似乎也還沒得出結論。」
「不好意思,克人先生。不對,十文字學長……」
以名字叫克人之後,又連忙改口稱呼學長的人是香澄。她們姊妹倆在就讀高中之前就認識克人,所以在她們的認知中,克人比較不像畢業校友,而是姊姊的朋友──真由美對克人的稱呼是「十文字」,香澄之所以使用「克人先生」這個稱呼,大概是因為香澄或泉美不需要考慮「一些多餘的事情」吧。
「香澄,怎麼了?」
克人似乎也是如此。
「警察在詢問家父……不對,詢問各位什麼問題?」
「他們在詢問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因為我們在現場目擊了事實。」
「那麼,家父與各位並不是被當成嫌犯接受偵訊吧?」
香澄旁邊的泉美掛著緊張表情插嘴問道。看來她真的在擔心父親。這以一般觀點來看是理所當然,達也與深雪卻覺得有點意外。
或許是因為這樣,克人看向泉美的雙眼才會透露些許躊躇。
「警方沒質疑是我們共謀或教唆,卻懷疑是魔法師之間的抗爭招致這場自爆恐攻。」
即使如此,他也沒有臨場出言搪塞。
「怎麼這樣……」
泉美茫然低語,緊握自己的小手。
大概是認為這樣很不講理吧。
不只泉美感到憤怒,一直乖乖當聽眾的琢磨更是明顯地在咬牙切齒。
「很像反魔法師團體會有的推論。」
一年級的學弟妹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達也在內心給他們打上高分,同時以挖苦語氣述說感想。
「哥哥,難道警方裡有『人類主義者』之類的反魔法師團體……?」
深雪這句話引得七草姊妹、琢磨與水波露出驚訝表情。
「不,這倒不可能。如果真的有這種事,『偵訊』會做得更露骨。」
達也回憶起在京都嵐山擊退周公瑾同夥道士操縱的古式魔法師時,討厭十師族的刑警在偵訊時死纏不放的情景,否定了深雪的擔憂。
深雪與一年級學弟妹們聽到這段話,似乎也暫時放心了,但克人揚起的眉角與睜大的雙眼中依然殘留著意外感。
「司波,我記得你們不是兄妹,而是表兄妹吧?」
深雪的慌張還沒顯露在外,達也就笑著回答這個問題。
「喔,深雪為何叫我『哥哥』是嗎?因為我們到不久之前都以為彼此是兄妹……實在很難立刻改口。」
「原來如此,我想也是。」
克人的疑問得到解答了。與其說是克人容易被騙,應該說是達也的語氣與舉動過於自然吧。不會因為說謊就抱持罪惡感或快感的態度,可說是個道地的騙徒。
「咦,老哥?」
不知道該說時機好還是運氣好,多虧香澄在這個時候開口,令克人轉移了注意力。
「是智一先生嗎……」
對方似乎也發現了香澄與泉美,朝這裡揮手。克人看著這名青年,輕聲說出他的名字。
「司波,你還要問別的問題嗎?」
「不,沒有。」
「七寶呢?」
「不,我也沒有。」
克人接連詢問達也與琢磨,在聽到回應之後點頭。
「那麼,我就在此告辭了。」
克人走向接近這裡的青年。
「深雪學姊、司波學長。」
接著,泉美向達也他們開口。
「哥哥似乎過來了,所以也容我們告辭。我們晚點應該會和哥哥一起回去,所以請不用為我們操心。」
「司波學長、會長,告辭了。櫻井同學,再見喔。」
泉美說完,香澄也朝達也等人行禮,向水波揮手。雙胞胎姊妹跟在克人身後,前往名為智一的青年身邊。
「哥哥,那位是泉美她們的……?」
目送她們背影的深雪隨即詢問達也,進行確認。
「嗯,那是七草智一先生。是七草家的長子。也是泉美她們同父異母的哥哥。」
「這樣啊……」
深雪語調中會暗藏著得以解惑的味道,是因為香澄稱呼「老哥」及泉美稱呼「哥哥」的音調,隱約有種冷漠的感覺。
「話說哥哥,剛才那個話題……」
「喔,是說警方有沒有被反魔法主義污染嗎?就如我剛才所說,我認為不用擔心。」
達也搶先回答深雪的問題。
「反倒是被污染的話,事情還比較好處理。」
他嘆息著補充這一句。
「……我認為不限於反魔法主義,只要警察的思想有受到污染,都是不得了的事啊。」
深雪頭上冒出問號,仰望達也。
「如果部分警察受反魔法主義感染,那將這些警察『處理』掉就好。」
達也回答時的表情,隱隱透露出他內心想像的嚴重事態。
「但不需要由我們下手。只要放出情報,警方應該會動員處理。」
「雖然不可能會這樣……但如果警官之中,敵對魔法師的派系佔多數,那該怎麼做?」
「什麼都做不了。」
深雪反問完,達也露出厭惡表情搖頭。
「只要對抗魔法的科技還沒確立,警方同樣需要利用魔法師來面對『魔法』這個現存的威脅。所以政府應該會在你說的狀況發生之前採取行動,不過……」
「我說的狀況可能不會發生嗎?」
面對達也支支吾吾,深雪以難掩不安的語氣繼續詢問。
「思想沒偏向任何一方的刑警認定這次恐怖攻擊責任在十師族身上,才是事態嚴重。」
達也沒直接回答深雪的問題,而是將話題拉回數個階段之前。
「因為如果思想中立的刑警這麼認為,就代表思想中立的市民也很可能這麼認為。」
達也看向真夜。
十師族的當家們依然受到警方包圍。
「媒體對這個事件的報導方式,應該會大幅改變輿論風向吧。而且很遺憾的,應該會有很多媒體以『魔法師害得一般市民犧牲』這個論調報導……」
達也的視線從警察圍成的人牆移向救護車行列。重傷患似乎都送醫了,但還有十幾名傷患。看來死亡人數也不會低於十人。
「發動恐怖攻擊的責任在恐怖分子身上。不過就算世人目前的想法和我一樣,要是電視或網路反覆灌輸『殃及市民的魔法師也有責任』的觀念,應該有不少人會相信這種說詞吧。」
「我們魔法師明明也一樣是日本國民……」
深雪哀傷地低頭看向下方。
「不過……」
但深雪沒有就這樣一直低著頭,證明她不是像自己如夢似幻的外表般軟弱的少女。
「媒體應該並不是都和魔法師敵對。雖然是少數派,不過去年四月也有媒體擁護魔法師的權利與立場。」
就如同深雪所說的,拿魔法師做熱烈討論的去年四月,到了後半也開始出現相反於敵對派的報導。
不過這次有多人傷亡。達也認為這次的狀況比當時艱困。
「是啊。我想師族會議也不會袖手旁觀吧。」
但是達也沒講任何讓深雪不安的話。無論今後悲觀或樂觀以對,會出事的時候就是會出事。現階段深雪或達也都做不了什麼,所以在這裡擔憂事態惡化也沒意義。
「不提這個,既然確定『母親大人』平安,我們就回學校吧。」
達也和克人談過之後已經大致掌握狀況,繼續留在這裡似乎也做不了什麼。達也判斷「當下」不要好管閒事,交給警察與消防隊處理比較好。深雪同意達也的提議,回答「是,哥哥」,水波也默默行禮表示遵從指示。
「七寶,你接下來要怎麼辦?」
「我……還要在這裡多待一下。」
琢磨如此回答達也。
「這樣啊。」
對於這個判斷,達也沒表達贊成或反對。畢竟他沒義務也沒道理照顧琢磨。達也催促深雪與水波,準備離開現場。
「那個,司波學長……」
身後傳來琢磨隱含躊躇的聲音。
「什麼事?」
「剛才您說的……不,沒事。」
但琢磨主動收回說到一半的話語。
琢磨很明顯有所迷惘,但達也只再回應一次「這樣啊」,就背對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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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毀的飯店。許多傷患以及死者。
策劃這場淒慘的恐攻的主謀,在距離現場東方約九公里的小田原某間民宅當中「鑑賞」著這一幕。
自爆攻擊以顧傑設想之中損失最少的形式成功了。
設置在市區各處的偵測器沒有捕捉到爆裂物。雖說是舊型,但不愧是USNA軍正式採用過的武器。只要距離夠遠,爆裂物的護罩依然對現行的爆裂物偵測器有效。
他以屍體操作魔法「僵屍術」操作的人肉傀儡沒被感應器偵測到。在飯店也沒人叫住。
顧傑沒有嘲笑警備鬆散的意思。他認為日本市區的維安等級,絕對不輸給他投靠到上個月的USNA。是自己技高一籌。他如此認為,並且感到滿足。
雖然沒能讓十師族任何一人受到半點小傷,不過這部分正如他的預定。顧傑不是不服輸,而是一開始就預測到,區區的步兵用攜帶式飛彈彈頭應該傷不了他們分毫。
正如預定,十師族自保了。只保護自己,對他人見死不救。玩弄死亡的魔法師顧傑偵測到的死亡人數超過二十人。再加上傷者,應該不下五十人吧。
有這麼多人被十師族殃及。
顧傑想告訴日本人這一點。
十師族為了讓自己活下來,不惜拋棄你們日本人。
你們日本人是被十師族害死的。
十師族,以及四葉家,將會被日本人憎恨,在日本失去容身之處。
如同我昔日在祖國大漢失去容身之處……
顧傑露出充滿邪惡的愉悅笑容,起身準備離去。他的腳邊,躺著屋主與其家人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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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RS的第二把交椅──班哲明.卡諾普斯少校,在USNA大使館的某房間收看箱根恐怖攻擊事件的實況轉播。
他纖瘦又精悍的臉孔,被難過的表情點綴著。雖然是他國人民,非戰鬥人員成為恐攻犧牲品的光景依然令他忍不住心痛與憤怒。
嚴格的兵民分離制度,並基於此制度規定保護非戰鬥人員。卡諾普斯相信遵守這種古典的交戰法規是光榮的軍人應有的態度,而經常隱瞞軍人身份秘密行事的STARS任務,其實違反了他自己的信念。他經常對此感到糾結。正因如此,他才暗自決定絕對要極力避免殃及非戰鬥人員。
可以的話,卡諾普斯想阻止黑顧(顧傑)的恐怖攻擊。即使會害「預定廢棄的武器失竊」的自家恥辱曝光,他也想和日本當局合力阻止恐怖攻擊,避免市民犧牲。這是他的真心話。
但他不被允許這麼做。兵器失竊的事實禁止透露給日方。為了隱瞞這個事實,也禁止和日本軍方或警方合作。
卡諾普斯身負的任務是暗殺黑顧。附加條件是不能在暗殺過程中,讓日本當局得到批判USNA侵害主權的理由。將黑顧引到公海滅口。上級指定這是最佳結果。
要說他「連骨子裡都是軍人」,思考模式又未免太務實了。但他明白身為軍人,就必須服從命令。他知道軍人一旦跳脫命令,就會淪為私下動粗的暴徒。
目前還不能淪為暴徒,要以軍人身份完成任務。卡諾普斯如此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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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從警方偵訊解脫的十師族當家們,以將輝搭乘過來的直升機前往魔法協會關東分部。剛才分頭行動的克人當然也同行。此外,除了將輝當然不在話下,同行的還有香澄、泉美、她們的哥哥暨弘一的長子智一,以及琢磨。
抵達魔法協會的當家們進入協會的會議室,將輝、香澄、泉美、智一、琢磨則在另一個房間等候。即使事出突然,協會依然準備了圓桌。當家們圍著圓桌坐下,在面面相覷之後一起看向最年長的二木舞衣。
「我們就別用毫無意義的開場白浪費時間吧。關於這個緊急事態該如何應對,我想徵詢各位的意見。」
承受九人視線的舞衣,依序看向列席的每個人。
她的視線繞圓桌一圈之後,落在坐於正前方的弘一身上。
「應該很難壓住媒體的報導吧。」
十師族之中最擅長對付媒體的弘一,說出悲觀的預測。
「現階段就有十六人死亡。包含還沒發現的人,最終死亡人數應該會超過二十人。這樣的犧牲人數足以煽動輿論朝歇斯底里的方向進行。」
「但我們也不能袖手旁觀吧?」
和弘一之間隔著一人的五輪勇海如此反駁,但他的聲音中沒有氣勢。
「不,暫時靜觀其變比較好吧?要是太急著暗中滅火,可能會被大眾看透,到時候將引發更多無謂的反彈。」
三矢元提出消極的論點。
「說得也是。再說,我們也是受害者,沒有什麼好澄清的。因為焦急行動而被追究一些無關緊要的底細並非上策。」
八代雷藏同意這個看法。
「可是,不表態只會被單方面當成壞人。事情不只是會影響到我們,所有魔法師都可能遭到白眼。」
「我也贊成一條閣下的意見。我們當然不能做得太過火,招致反感,但不表態也不是好事。我們不抵抗,只會逐漸被對方逼入絕境。」
剛毅與六冢溫子主張應該積極處理。會議才剛開始,卻早早洋溢起決裂的氣氛。對此蹙眉的舞衣催促還沒發表意見的人開口。
「十文字閣下的想法如何?不用客氣,請發言。」
克人朝同桌而坐的眾人簡單點頭致意。
「操控媒體應該沒用吧。這一點我贊成七草閣下的意見。」
接著他以果斷得出乎預料的語氣這麼說。
「您的意思是什麼都別做比較好?」
雷藏露出感到意外,卻也覺得有趣的表情詢問。
「不。」
克人沒有搖頭,就這麼看著雷藏回答。
「我認為應該別耍小伎倆,直接光明正大主張我們的立場。具體來說就是由魔法協會發表聲明,批判這場恐怖攻擊。」
「原來如此。」
雷藏以一副被放冷箭般的表情點頭。看來他只顧著找後門鑽,忘了可以使用正攻法。
「我認為十文字閣下的提議是很務實的應對方式,需要檢討可行性。」
七寶拓巳贊成克人的方案。
「啊,我也認為透過魔法協會發表聲明是上策。」
雷藏微微舉手這麼說。
「八代閣下不是認為不用澄清嗎?」
溫子如此消遣他。
感覺不太莊重的這段發言使得剛毅蹙眉,但當事人雷藏聽完便一笑置之。
「四葉閣下認為呢?」
溫子也不在意雷藏這種不痛不癢的態度。她立刻面向真夜,徵詢意見。
真夜不是看向溫子,而是看向坐在溫子身旁的弘一,緩緩張開朱唇。
「我認為沒必要選擇怎麼做。不是嗎,七草閣下?」
「確實是這樣。」
弘一面不改色地點頭回應真夜這段也像是在挑釁的話語。
「我們當然應該透過魔法協會發表聲明。但我認為不只要批判恐怖攻擊,還要宣佈全面協助緝凶。」
弘一環視圓桌,確認無人反對之後繼續說:
「當然,媒體那邊也應該繼續操作。」
「不過我們很難壓住媒體。七草閣下,這不是您自己說的嗎?」
元如此指摘,弘一露出陪笑的表情,同意這段說法。
「是的。今後應該無法避免世人認為魔法師要負責的聲浪高漲吧。但是什麼都不做實在並非上策。雖然魔法師也要負部分責任,不過依然是恐怖分子的錯。我認為必須將媒體的論調引導到這個方向。」
元沒接受這個回答。
「能這麼順心如意嗎?反魔法師的輿論一旦形成,就很難推翻。」
「敵視魔法師的風潮應該會演變成長期趨勢吧。不過只要讓市民對於恐怖分子的敵意更強,對於魔法師的反感就會相對緩和。我們親自逮捕恐怖分子展現『負責』的誠意,應該就能順利轉嫁敵意。」
「意思是應該由我們親自逮捕恐怖分子?不過這麼做的風險很高。」
此時剛毅介入弘一與元的議論。
「我們十師族需要統合軍令部許可,才能在檯面上行動。雖然這是沒有經過國家正式立法的潛規則,不是正式的許可,不過考慮到我們和政府的關系,就不能忽略這道程序。」
「一條閣下認為很難得到統合軍令部的許可是吧?」
弘一回應之後,剛毅說「不只如此」,搖了搖頭。
「要是我們出面緝捕主謀,卻眼睜睜看著第二次、第三次恐怖攻擊發生,十師族的權威將會掃地。這不隻影響我們,想必世間反對魔法師的風潮也會因此倍增。」
「可是,也不能放任恐怖分子逍遙法外。」
在座眾人以驚訝神情回應真夜這句發言。被她當面這麼說的剛毅目瞪口呆。
「為了阻止連續恐怖攻擊或是模仿犯,我認為必須賭上我們十師族的面子,逮捕或者是處決主謀。」
除了講出這番話的當事人,沒人想到真夜居然會支持弘一。
「不過,我也能理解一條閣下的擔憂。」
「……這話是什麼意思?」
疑惑地看向真夜的不只是剛毅。弘一墨鏡底下的眼神也朝真夜投以相同視線。
「意思是我們直接參與搜索並非上策。雖然世人對我們沒抓到兇手時的評價也是問題,不過更重要的是提高警覺,防止恐怖攻擊再度發生。」
「意思是我們應該著重於阻止新的恐怖攻擊?」
真夜點頭說「是的」回答舞衣的提問。
「那麼,要派誰搜索恐怖分子?」
溫子這句話不是只問真夜,而是詢問以師族會議的立場該如何處理。
「本家會派出達也。」
不過,真夜雖然理解這一點,也依然以四葉家的立場回答方針。
「交由將輝負責吧。」
剛毅如同在較勁般,點名將輝。
「四葉閣下、一條閣下,請稍待。」
不過,各家開始不落人後地要提名自家人的時候,被舞衣開口打斷了。
「四葉家的達也先生與一條家的將輝先生不都是高中生嗎?要揪出藏身的罪犯往往費時,雖然是十師族的職責,但是要高中生長時間犧牲學業,我個人是不以為然。」
舞衣出自常識的論點,使得剛毅無法反駁。
「二木閣下,謝謝您如此貼心,不過請不用擔心。」
但真夜毫不慌張地以微笑回應舞衣。
「相較於擊退看得見的敵人,找出潛逃的對像要花費更多時間。這應該毋庸置疑吧。但即使考慮到這一點,也只要達也接受我們四葉家的支援,就能在一個月內解決恐怖分子。這點小事根本不會影響到學業。」
真夜這番話與其說是有自信,不如說像是在預知未來。這份氣勢震懾了舞衣。
「可是……」
不過舞衣同樣是十師族當家,不會因為懾於氣勢就說不出話。
「達也先生還是高中生,這是事實。即使令郎再怎麼優秀,派他到校外緝捕恐怖分子,給外人的印象還是會很差吧?」
真夜以微微一笑回應舞衣這番話。這張笑容意味著「現在才講這種話也太晚了」。
二〇九五年四月發生的第一高中恐怖分子襲擊事件的詳情已經隱瞞一年以上,但是大致的原委現已在十師族之間公開。
達也使用的魔法還沒公開細節,不過當時是以達也與克人為中心打倒恐怖分子這件事,是在達也屬於四葉家的事實曝光之後,由十文字家──也就是克人本人告訴十師族各家。
此外,暗殺無頭龍幹部的這件事原本受到保密,不過達也於橫濱事變時在國際會議中心的表現,從當時就已為人所知。寄生物事件也是,即使隱瞞詳情,眾人也知道達也涉入其中。去年秋天除掉周公瑾的那件事,真夜也在昨天親口告知了。現在講「達也是高中生,所以不能讓他涉險」這種良知(常識)論點真的太晚了。
「追緝恐怖分子的行動,可以由本家的智一負責指揮嗎?」
陷入輕微膠著狀態的議場氣氛,由弘一撼動了。
「我的大兒子已經畢業,工作也可以空出方便的時間。此外,無論恐怖分子躲在哪裡,事發現場的箱根附近應該會有線索。而且關東、伊豆區域是由十文字家以及我們七草家負責。」
弘一觀察圓桌周圍成員的反應。
「如果和周公瑾私下串通的我得不到各位的信任,也可以由十文字閣下擔任負責人,智一擔任他的輔佐。」
剛毅和舞衣、勇海和溫子、拓巳和雷藏轉頭相視。他們猜不透弘一真正的意圖。
「……意思是你想藉此贖罪?」
沒能和舞衣或真夜對上視線的元,以試探目光質詢弘一真正的意圖。
弘一以嚴肅表情點頭。
「我當然不認為光是這樣就能取回各位的信任,但我希望當成洗刷污名的第一步。」
「就這麼做吧。」
真夜沒有看向弘一的臉,直接支持他的計畫。
「畢竟關東是七草閣下與十文字閣下的地盤。既然七草閣下願意扛下這個任務,我認為可以交付給他。」
真夜說完便向舞衣微笑。
「如果各位沒異議,我也想接下這份職責。」
回應這張笑容的不是舞衣,是克人。
「您需要的話,我會派達也幫忙,所以請不用客氣,需要幫忙就盡管說一聲。」
「感激不盡。我應該也會請一條閣下提供助力。」
「本家當然也會不惜辛勞全面協助。將輝就任由您差遣吧。」
克人朝真夜與剛毅低頭致意,然後看向弘一。
「七草閣下,雖然名義上由我擔任負責人,但實際上的指揮權,我想交給智一先生。」
「謝謝。」
弘一朝著年齡差距如同父子的克人恭敬行禮。
「只不過……」
但克人還沒說完。
「四葉家的達也先生以及一條家的將輝先生就由我指揮。」
弘一隻在瞬間稍微犀利地眯細雙眼。但他在室內也戴著墨鏡,令旁人看不到這個變化。
「我不知道您的意圖,但我不在意。」
弘一朝克人大方點頭。
這次換克人以穩重態度向弘一行禮致意。
「那麼,我們就透過魔法協會發表聲明批判恐怖攻擊,並且由十文字閣下擔任負責人,以七草閣下為主力搜索恐怖攻擊的主謀。各位同意這樣的方針嗎?」
舞衣徵詢眾人的意思。
對此,雷藏微微舉起手,想要發言。
「我不反對這個方針本身,不過說起來,主謀真的在日本嗎?」
雷藏表示主謀可能是從國外操縱屍體。
「肯定沒錯。」
不過剛毅斷然否定他的想法。
「操縱屍體的魔法,並不是在事前寫入既定動作的術式。至少在執行的時候是遙控進行。要對那麼多具人體下指令,應該得躲在很近的地方。」
「『很近』是多近?」
勇海問完,剛毅在思索片刻之後開口。
「這也要看術士的實力,但最遠是半徑十公里。」
然後又像是想起來般補充:
「前提是對方的魔法技術沒超過我們想像的範圍。」
「思考這種可能性也沒用吧。」
剛毅身旁的克人回應。
「如果對方是超出我們常識範疇的魔法師,就算他在國內,我們也不可能抓得到。」
「說得也是。我贊成剛才的方針。」
雷藏重新表明支持舞衣統整好的計畫。
以此為開端,眾人接連出聲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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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方針之後,在預料之外(的場所進行的)師族會議結束了。
各當家立刻前往根據地加強戒備,以免第二波恐怖攻擊發生在自己的家鄉或責任區。
雖說是「責任區」,不過舉例來說,像是一條家就無法鉅細靡遺地監視北陸、山陰地區,六冢家也無法事前阻止使用魔法的歹徒在東北地方犯罪。十師族的「責任區」,是指事後調查與處理時的責任分擔。
防範恐怖攻擊是警察的工作,十師族只不過是站在協助的立場。但為了建構、維持圓滿的互助體制,當家絕對不能離開責任區──即使是像四葉家那樣,以不為人知的形式暗中協助(出手?)的狀況也一樣,要是當家不在家會出問題。
各當家趕著回去,是基於這樣的隱情。
一條剛毅目前也在將輝的陪同之下,搭直升機前往金澤。
「將輝。」
從魔法協會關東分部的停機坪起飛,朝西北西的方向飛行時,剛毅呼叫兒子。
「是。」
將輝從語調理解到這不是父子的對話,是當家與繼承人的對話,因此鄭重回應。
「我要說明師族會議對於本次恐怖攻擊的方針。」
「是。」
「十師族將透過魔法協會發表聲明批判恐怖攻擊,同時搜索恐怖攻擊主謀,加以逮捕。搜索的負責人是十文字閣下,七草閣下的長子七草智一負責輔佐。」
「我們一條家負責什麼工作?」
「十文字閣下以外的十師族當家負責防止恐怖攻擊再度發生。將輝,你受命在十文字閣下底下追捕恐怖分子。」
「是。」
將輝在將背脊挺得更直之後回應。浮現在他臉上的不是緊張,而是興奮的神色。他認為搜索、逮捕恐怖攻擊主謀是光榮的任務。
「應該會要你暫時向學校請假吧。我會找校長通融,以公假處理。」
「知道了。」
將輝很捨不得他的校園生活。老實說,他不想請假。但十師族的責任與義務在他內心的份量更重。
將輝的表情已經變得非常嚴肅,但剛毅接下來這番話使他更顯認真。
「四葉家的司波達也將會和你一樣,加入十文字閣下的旗下協助搜索。將輝,展現出你的志氣吧。」
「是!」
將輝展露鬥志,很有氣勢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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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濤駭浪的二〇九七年二月五日即將結束。
趕到箱根恐攻現場的達也與深雪(還有水波),如今也在自家休息。
真夜平安無事讓達也暫時放下心中的石頭,但是對於魔法師來說,明天之後預料將面對嚴苛的反彈聲浪。但達也無法否認自己依然有種置身事外的感覺。
對於恐怖攻擊,他也和「常人」一樣感到憤怒。
對於犧牲者與遺族,也和「常人」一樣覺得哀悼與同情。
然而深雪沒成為目標令他鬆一口氣,也是事實。
達也不打算主動解決這次的事件。在他心中,依然只有深雪重要。之所以關心真夜的安危,也只是因為現階段對於深雪來說,有真夜在會比較方便。
雖說第一高中在他心中的優先順位低於深雪,但要是學校遇襲的話,達也應該同樣不會坐視不管。
但除此之外──比方說,即使本次的師族會議成為目標,也不構成達也主動出擊的理由。
只要沒收到命令。
達也將恐怖攻擊的事情完全趕出自己的腦海,在深雪房間教妹妹應用魔法學的功課時,一道電話鈴聲令他抬起頭來。但深雪還沒按下通話鍵,話機的標示就切換為「通話中」,應該是水波接電話了。看來這通電話不是打給深雪的專用號碼,而是家用的共通號碼。
達也正要將移開的注意力移回課業時,電話又響了。是轉接的鈴聲。
「喂?」
深雪按下通話鍵,朝麥克風回應。
『深雪大人,當家大人打電話給達也大人。』
揚聲器中傳來水波的回應。
「知道了。我到客廳接。」
達也在如此指示水波的同時起身,連納悶「當家為何打電話來」的時間都省了,立刻前往一樓。深雪當然也緊跟在後。
「『姨母大人』,讓您久等了。」
水波沒使用電話的保留功能繼續應對,而達也到場後便朝視訊畫面打招呼,低頭致意。達也在外人在場的時候會稱呼真夜「母親大人」,但若只有自家人在場,就依然是「姨母大人」。此外,其實水波還沒得知「真夜與達也不是母子,是姨母與外甥」這個真相,但達也相信她不會對外人多嘴,將她當成自家人。
『我才要說,抱歉這麼晚打給你。』
「沒關系,我還在念書。」
達也老實的回答逗真夜笑了。
『原來達也也要念書啊。』
這不是假笑。真夜似乎是真的很愉快。
「別看我這樣,我也是高中生,所以必須勤於向學。」
達也正經地回答,等待真夜進入正題。
『……學生的本分確實是用功讀書。很遺憾沒辦法讓你專注向學。』
真夜打從心底感到愉快的笑容變成一如往常的假笑,從畫面另一頭注視達也。
達也自然挺直背脊,準備聆聽命令。
『達也,我要派你負責逮捕今天恐怖攻擊的主謀。』
「逮捕?不是殺害?」
『喔,是我的形容方式不當。我要你找出恐怖分子,癱瘓其戰力,不問生死。』
「遵命,姨母大人。」
達也並攏腳跟行禮。他預先想好要使用平民禮儀,所以沒有反射性地做出軍式敬禮動作。但他不是回答「知道了」,而是「遵命」,看來也並非完全沒受到獨立魔裝大隊的影響。
不過,即使他做出軍式敬禮動作,真夜應該也完全不在意吧。
『搜索是師族會議的決定。負責人是十文字閣下,不過主力實戰部隊會由七草家派出。』
「那麼,我也要納入七草家的指揮嗎?」
『不。十文字閣下要求你納入他的指揮。』
真夜在這時候扔下炸彈。
『我說的「十文字閣下」是克人先生喔。十文字家在這次的師族會議改朝換代了。』
不過這幾乎是未爆彈。
「這樣啊。」
『哎呀,你沒有嚇一跳?』
「因為我在獨立魔裝大隊聽說過,十文字學長……更正,十文字克人先生從前年就是十文字家實質上的當家了。」
『哎呀哎呀……看來國防軍也不能小覷呢。還是說,這是那位小姐的實力?』
真夜說的「那位小姐」是藤林響子。真夜知道響子的別名「電子魔女」的真正意義。
而且她毫無鋪陳地就扔下第二顆炸彈。
『而一條將輝也和你一樣,要在十文字閣下的指揮之下搜索恐怖分子。』
「您說一條同學?」
這個炸彈對於達也來說只是老鼠炮程度的威力,但是對於待在他身旁的深雪,卻造成了明顯效果。
「恕我失禮了。」
深雪為剛才不檢點的大喊臉紅,害羞地請求原諒。
『沒關系,因為你會吃驚也是難免。』
畫面裡的真夜大方原諒。
雖然不是因而得寸進尺,但深雪就這麼對真夜說出了內心浮現的疑問。
「離題請教一下,學業怎麼辦?既然由十文字大人指揮,那搜索地點就是關東吧?我不認為一星期左右就能解決……」
真夜在畫面另一邊朝深雪嫣然一笑。
『我們不打算花太多時間,因為已經知道該癱瘓的對像其姓名與身份了。』
達也對此也嚇了一跳。不是因為真夜已經知道主謀的真面目,而是因為真夜明知有人要發動恐怖攻擊,卻任憑對方搶先得逞,令達也感到驚愕。
『主謀的姓名是顧傑,英文名是紀德.黑顧。對外身份是大漢出身的無國籍難民,前昆侖方院成員,似乎在昆侖方院毀滅之前就逃離了。外表年齡五十多歲,黑皮膚白頭發。不過這部分想怎麼改變都沒問題。』
真夜說明的人物外型,和莉娜提供的情報一致。達也覺得出處大概相同。
「知道長相嗎?」
『沒查到這麼清楚。』
達也認為這樣等於沒線索。真夜說已經知道對方姓名與身份,但姓名要怎麼改都行。預料能在短時間內完成搜索,應該是過於樂觀了吧。
達也這個想法沒顯露在臉上,不過深雪露出了困惑表情。
『深雪,不用這麼擔心沒關系的,我們會「占卜」出大致的潛藏地點。』
看來四葉家旗下的魔法師中,有人擁有連達也都不知道的「時間回溯」或「殘留思念追蹤」(接觸感應)等感應系魔法。達也如此解釋「占卜」這個詞。黑羽家異常的諜報能力也是,若想成有這種魔法在背後撐腰就說得通了。達也再度體認到四葉家還有很多他們不知道的秘密。
但現在不是想這件事的時候。
『之後才由達也出馬。只要你以「那雙眼睛」認知當事人一次,他就逃不掉了吧?』
「不過周公瑾那時候差點讓他溜走……總之我會盡棉薄之力。」
達也將注意力集中在真夜以疑問句下達的命令,朝畫面恭敬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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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達也通話完畢的真夜,一改打電話時穩重大方的表情。
葉山一如往常在她身後待命。
真夜以鮮少露出的嚴肅表情,轉身看向心腹老管家。
「葉山先生,查到線索了嗎?」
「夫人,還沒有。」
「是喔。」
葉山恭敬回答,真夜以透露不耐煩的聲音回應。和達也講電話時,或在十師族當家們的面前時,她都沒有露出這種態度。
面對主人的態度,葉山沒說「別慌」這種話。因為真夜應該也知道死者的記憶不會短短三四天就消失。
「夫人,您後悔沒活用巴藍斯上校提供的情報嗎?」
葉山沒勸主人稍安勿躁,而是詢問為何產生焦慮。
反射性地差點想反駁的真夜,嘆出長長的一口氣。
「……對葉山先生逞強也不是辦法。」
真夜收起不耐煩的情緒,改掛透露出疲憊的笑容。
「我不甘心即使事前收到警告,依然被敵人搶得先機。」
她會如此疲勞也是當然的。師族會議原本就不容鬆懈,還在第二天發生自爆恐怖攻擊,避難之後又接受警方偵訊,又轉移陣地開會討論對策。
真夜是卓越的魔法師,但身體和常人沒有兩樣。她的年輕不只是表面,身體內部也維持和外表相符的青春活力。即使如此,她的體力也只不過是三十歲前後,除了維持美貌與健康就沒有特別鍛煉過的女性。
「夫人,屬下理解您的心情,但是事情已經發生,百般苦惱也無濟於事。即使是四葉家,也不是萬能的。」
生理疲勞造成心理活力降低,是身體要求休養所發出的訊號。若是當事人沒有自覺,就必須由他人清楚點醒。
「……也對。雖然不想花太多時間,但這不是一兩天能解決的事。我今晚就先休息吧。」
幸好真夜的精神狀態沒有惡化到無法認知自己必須休養。
「發生什麼狀況的話,請在明天早上告訴我。」
「請交給屬下吧,夫人。」
葉山恭敬鞠躬,目送真夜離開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