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趕屍匠
下了出租車,已經是市郊,馬路兩邊全是荒廢的農田,偶爾還能看見一兩棟未完成的爛尾樓。
當初江城準備擴建新區,把這裡也包含在內,但是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施工方停工,這才導致此地看起來荒蕪沒有人煙。
我回想當初死人下車時的情景,沿著馬路一直找到了那個類似的地方。
這是一處沒有樹立站牌的站點,地上全部鋪著白磚也不知道有何講究。
「十四路靈車直播,閒青道長就是從這裡把死人接下車的。」當初雖然天黑,但是道路周圍的一些景物我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順著記憶中那群死人離開的方向,我進入荒野。
周圍雜草叢生,路很不好走,不過我發現了比較奇怪的一點,地勢逐漸變低,呈一個緩緩傾斜的坡度。
走到地勢最低的地方,眼前出現了兩三條土路,這些羊腸小道也很有意思,上面鋪著一層細沙,沙裡面還撒有一些白色顆粒好像是鹽。
「有什麼講究嗎?」幾條路通往不同的地方,一眼看不見盡頭,我隨便挑了一條朝荒野深處走去。
「好一片窮山惡水啊。」
周圍沒有一戶人家,倒是坐落著很多孤墳,沒有立碑,也不知墳內埋著的是誰。
墳頭越來越多,這青天白日看的我都感覺後背發冷,好像有什麼東西正跟在身後一樣。
向前走出了一百多米遠,地勢陡然升高,面前出現了一個不算大的小丘陵。
按說這丘陵在平原上很是顯眼,可此地地勢外高內低,正好把丘陵藏在其中,所以站在公路上看,並不是太顯眼。
「內有乾坤。」
我繞著丘陵走了一圈,終於找到了青土觀。
這面積不大的道觀就藏在丘陵背面,東西開兩門,一面迎陽,一面納陰。
「讓我一番好找啊。」道觀的整體建築古香古色,雖然陳舊,但是卻沒有一點現代建築的浮躁之感,好像是一處避世修行之地。
「有人在嗎?」
道觀兩扇門都大開著,我站在門口向裡看去。
乾南坤北,以子午線為中軸,坐北朝南的佈局,供奉道教尊神的殿堂設在中軸線上,兩邊則根據日東月西,坎離對稱的原則,設置配殿供奉諸神。
麻雀歲小,但是五臟俱全,青土觀裡東西共四間廂房,西邊的房間黑布蒙紗密不透光,東邊的房間則通透明亮,房門上還貼著低價出售自製道香、保健藥丸、道家保健藥酒等道教特色物品的廣告。
久久無人應答,我敲了兩下門板,進入道觀內部。
院落不大,所有廂房殿堂加在一起估計也就一百平米。
不過走在裡面並不覺得擁擠,反而有種心靜自然的感覺。
徑直向內,道觀最裡面是三清殿,玉清、上清、太清三位尊神的旁邊還有一個木牌子,似乎是供奉了另外一尊神靈。
「三清是道家最高的神靈,有誰能跟三清並列?」我正要過去看清楚木牌上的字跡,一個身穿粗布麻衣的年輕道士從東邊的廂房裡走出。
「緣主,殿堂乃神靈居所,不可冒犯。」
這個年輕道士面容醜陋,頭扎盤髻,沒有佩戴高冠,一身粗布麻衣,洗的發白。
「不好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上下打量著他,修習過妙真心法,我也大概知道正統道家裡道士的分級,道士初入道觀,稱為「道童」,道童須在觀內出力苦行,培養功行。冠巾拜師之後,方可成為正式道士。
而這也才僅僅算作入門,往後又根據道觀大小,道法高低,司職不同,分為很多種。比方說鄉野之中的先生、真人、天師之號,又或者「高真」、「高士」、「大德」的劃分等等。
不過這說的是像妙真觀那樣的正統道觀,至於百十平方米的青土觀,師徒加在一起能超過三個人就不錯了,自然也沒那麼多條條框框約束。
「我是來找閒青道長的,如果他在這裡,能否幫我傳達一聲?」我客客氣氣的說道,實際上就這一畝三分地,說傳達只是個客套話。
「家師正在修行,緣主請去東廂房靜候。」
年輕道士話音未落,西廂房的門就被推開,一身深綠色道袍的閒青道長手拿一大一小兩件陰鑼走了出來。
「雲川,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若是有人登門造訪,你要稱呼我為道正。」閒青道長收起陰鑼,看見我也是吃了一驚:「稀客啊,雲川快去沏茶。」
他臉上的表情怎麼看都不像是歡迎我,快步進入主殿先給三清尊神上了一炷香,然後才將我請入東廂房內。
「不知緣主此次登門是因為何事?」閒青道長不著痕蹟的把桌子上的養生培訓班招生簡章、太極拳教學圖譜、低價出售道家護身符寶、承接任何齋醮祈福法事的廣告紙放進抽屜,繼續維持著自己的高人形象:「這些只是業餘興趣,造福一方百姓的功德而已。」
「恩,理解。」我繃緊嘴唇忍住不笑,這閒青道長跟劉瞎子差不多,一個是成天被城管追的到處跑,一個是躲到這一堆墳頭中間開培訓班。
「哎,想笑就笑吧,最近的日子確實不太好過。」閒青道長發現我忍得很辛苦,所幸破罐破摔,也不在乎什麼得道高人的形象了:「不止我們趕屍一脈,很多傳來下來的東西都沒落了。我還好,能收到雲川這個徒弟,衣缽可以穿下去,有些道觀常年無人問津,他們的傳承都已經斷了。」
閒青道長的話題有些沉重,我也不知該如何回話:「道長,您的趕屍我可親眼見過,有這本事還愁賺不到錢?」
「怎麼賺?」閒青道長把一抽屜沒有發出去的廣告全都扔在了桌上:「過去趕屍能掙錢,那是因為華南、江淮一帶水網密布,船家不敢讓死人上船,普通人家沒辦法只得請我們趕屍,現在火車、輪船都到處跑了,誰還會需要我們?」
「可我那天晚上不還見你在趕屍嗎?」
「那些只是客死他鄉的流浪漢,我心有不忍,就帶著它們魂歸故裡了。」閒青道長把腰間的攝魂鈴,還有陰鑼都取了下來,精心擦拭:「不過話說回來,沒有人需要趕屍也好,至少說明世間不平之事少了很多,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道正,茶來了。」年輕道士端進來兩杯茶,而後轉身離開。
「閒青道長,不知這道正是什麼意思?為何你執意要讓他這麼稱呼你?」
我得疑問再次讓閒青道長尷尬起來:「道正就是觀主的意思,這青土觀裡雖然只有我們師徒兩個,但是禮數不能亂。」
他擺了擺手:「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也別繞彎子了,來說說找我有什麼事吧?」
我把關於邋遢道士還有白起的事情告訴閒青道長,還有我自己的推測也全部說了出來。
閒青道長聽完後擰眉沉思:「你要找的這個人我確實認識,但以他的行事風格,是不會做出偷竊這等事情的。」
「為什麼?」
閒青道長提到那個邋遢道士臉上露出一種無奈的表情:「他年過花甲,一身道法深不可測,偏偏性格放蕩不羈,日日醉生夢死,過著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戀紅塵不戀仙的生活,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去偷你的東西?」
聽完閒青道長的話,我也覺得自己思考方向有問題,但謹慎起見,我還是多問了一句:「不知那位道長和您是什麼關係?」
「說有關係也扯不上,幾個星期前,他曾開價五十萬,想讓我幫他趕一具特別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