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下了停車場，童謠跟在陸思誠後面一溜小跑，眼睜睜看著他往角落裡那輛寶藍色的瑪拉莎蒂走去，然後拉開了駕駛座門。

　童謠：「……」

　她只是去買雙拖鞋幾條內褲外加一條浴巾而已。

　車子從停車位開出來在童謠面前停下來，童謠下意識就伸手去拉車後座的門，於是此時駕駛座的窗戶降了下來，陸思誠那張面無表情的刻薄臉出現在車窗後：「坐前面，坐後座是什麼東西，當我司機？」

　「誠哥我錯了。」

　積極認錯，童謠條件反射般放開後車門把手一溜煙地繞到前面，打開副駕的門爬進去，老老實實端坐在座位上，目視前方。

　陸思誠瞥了她一眼。

　「安全帶。」

　「……」

　童謠「哦哦」兩聲，又趕緊低頭去找安全帶，系好了安全帶又擺回了原本端坐著的姿勢，雙手放在膝蓋上就像是等著幼兒園老師發小紅花的小屁孩——陸思誠看上去倒是挺滿意她這樣安靜如啞巴的模樣的，踩下油門，車子緩緩從停車場開出別墅小區……

　「誠哥，我就買點拖鞋和洗漱用品之類的，去附近的隨便哪個商場就可以。」

　「不然呢？帶你去家具城？」

　「要去嗎？」童謠一臉驚訝。

　「等我換個卡車載你去？」

　「……」

　下次說刻薄話之前麻煩舉個「我在諷刺」的牌子好吧？畢竟您那張臉看上去說什麼都像是真的……童謠鼓了鼓腮幫子，手握在安全帶上滑來滑去，看看窗外又轉過頭偷偷看身邊開車的男人，只見此時後者倒是一臉放鬆，絲毫沒有感覺到尷尬的模樣——

　「看什麼？」

　「……」

　而且還生怕不能更尷尬一樣。

　童謠連忙收回目光，撇頭看著車窗外——好在她來時的時候有注意到，zgdx俱樂部因為贊助商的問題太有錢，所以dota分部和lol分部都在上海市中心的別墅小區裡，周圍很繁華，開車的話最近的商場只要十分鐘……所以她也只需要忍耐十分鐘而已，雖然哪怕是這樣，再給她一次機會，她可能會堅定選擇用兩條腿走過來。

　到了地方下了車，童謠有些口渴就在商場外一家奶茶店買喝的，趴在吧檯上看了半天最後點了一杯果汁，她又回頭去問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男人：「誠哥，你要喝東西嗎？」

　「不用。」

　言簡意賅的回答，附贈一個「你給我快點」的表情。

　童謠做了個鬼臉擰回頭，吧檯後面賣奶茶的服務生笑著羨慕道：「小姐你男朋友很酷喔。」

　「那個不是我男朋友，是同事。」童謠被這服務生的誤會嚇得連忙擺手，「那麻煩再給我一杯拿鐵好了。」

　於是最後童謠還是給陸思誠要了杯咖啡，陸思誠也沒說什麼，道了聲謝就接了過去……買完喝的兩人肩並肩往商場裡走，依然還是陸思誠走一步童謠要邁兩步才追得上的節奏，這麼一路就算是小跑地蹦噠到電梯跟前，兩人前後腳進了電梯——

　陸思誠一路在發短信，不知道在和誰說話，說的還是韓語童謠也聽不懂。進了電梯他就退到稍裡面的位置去了，童謠湊近了電梯摁鍵，開始認真地閱讀摁鍵旁邊的每層內容簡介去找超市和生活用品在哪一層……於是當陸思誠暫時發完一條信息抬起頭，「喂」了聲正想說什麼，突然發現那個縮在角落裡半仰著下巴研究電梯摁鍵的背影……

　有種難以言喻的眼熟。

　三秒後，在男人沉默的注視中，童謠成功地找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滿意摁下三層的摁鍵，轉過頭：「嗯？誠哥你叫我？」

　「……你知不知道yqcb戰隊他們ad準備宣佈退役的事？」

　「不知道，一群菜比戰隊的ad誰來著我想想，啊是小暖麼？他要退役了？」

　「我在韓國那邊打職業的朋友告訴我，yqcb戰隊他們新加入的ad可能是——」

　「嗯？誰？」

　童謠咬著吸管，yqcb（愛稱：一群菜比）戰隊就是今陽男友艾佳所在的戰隊，只是這個春季賽成績不好，差點掉級到次級聯賽，前幾天剛打完保級賽。

　……陸思誠這樣的一線頂級戰隊隊員還關心保級隊麼？

　陸思誠話說一半又沉默下來盯著站在電梯摁鍵旁的少女，良久，在後者瞪著眼莫名地看著他時，他突然換了個話題：「算了，沒什麼。我聽小瑞說，前兩天春季賽決賽的時候你也來看了。」

　「是啊。」

　「和我們住一個酒店。」

　「是啊。」

　「四十六層麼？」

　「是……」

　童謠順口答了一半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咬著的吸管往被子裡「咕嚕」地吹了個大泡泡……她捏著飲料杯子的手稍稍收緊，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陸思誠淡定地點點頭得出了個她最不想聽見的結論：「那天那個倔強的矮子果然是你。」

　「倔強……？」

　「倔強地不承認自己矮。」

　此時電梯門打開，陸思誠先一步走了出去——童謠在原地愣了愣，連忙跟上後上躥下跳地解釋：「不是啊，我跟你說，那天真的夠得著的！那天拿了太多的東西，沉手，手抬不起來，所以才……」

　「倔強。」

　「………………………………………………」

　童謠快瘋了。

　她只是相比起陸思誠有點矮而已！！！

　走在大街上一點也不顯矮的！！！！！

　見走在前面的男人自顧自地得到了「果然很倔強」這個結論後，一臉「這個話題結束了」滿意走在前面，童謠心一急就想去拽住他……然而就在她伸出手的一瞬間，她突然聽見從商場的另外一邊突然傳來一陣妹子的驚喜呼聲！

　童謠微微一愣抬起頭，隨即一眼就看到在他們不遠處一群年輕的男男女女正滿臉興奮加歡喜地看著他們這邊，嘴巴裡興奮地說著「chessman」「我誠哥」「他這麼在這裡」之類的討論，其中兩個妹子還舉起了手中的手機對準了陸思誠的方向——

　在這種地方也能遇見陸思誠的粉絲啊！

　童謠見那手機對準這邊，倒吸一口涼氣縮回脖子就往陸思誠身後躲，後者挑挑眉轉過頭，伸出大手一把扣住那個驚慌失措的腦袋，強行將幾乎想蹦起來貼天花板上的少女摁住，問：「你躲什麼？」

　「你粉絲在照相！」

　童謠滿臉驚恐，完全沒有了在總決賽現場被攝像機照到的奔放——開什麼玩笑，當時現場那麼暗能看的清楚個屁，現在這商場燈光那叫個陽光猛烈，萬物顯形……

　陸思誠被她這緊繃的聲音弄得有些莫名：「照相怎麼了……」

　「你今天沒刮鬍子！我今天沒化妝！怎麼見人！我還沒在網上po過照片的你以為你的女粉會那麼好心給我開美顏相機嗎！！！！！」童謠拍開陸思誠扣在她腦袋上的大手，「啊啊啊他們過來了估計是找你要簽名！」

　陸思誠被她嚷嚷得腦仁疼，心想有本事你一輩子別見人，然而眼下見這上不得檯面的新人一副快要暈眩的模樣，他也不好勉強她，露出個無奈的表情便轉過身，同時順手將她往自己身後一塞——

　「那你躲好點。」

　「躲你身後能擋得住麼？」童謠緊張之下也是問出了句廢話。

　「豎著的可以，橫著的不確定。」

　「……」

　童謠用了五秒鐘反應過來陸思誠這他媽變相嘲笑自己橫截面積寬廣，然而此時他那些手裡拿著筆和本子的粉絲已經一擁而上，童謠也不敢再說話，連連後退躲在了陸思誠身後——

　這夥人大概七八個，動靜挺大的，商場的吃瓜群眾聽了動靜也轉過頭，看著被圍在中間的高大年輕男人還以為是遇見了什麼明星：只是這明星雖然夠英俊，但是那副不修邊幅像是拿起鑰匙就跑出來逛商場的模樣，是不是也太沒偶像包袱了一點？

　「誠哥我好喜歡你！」

　「天啊誠哥你好帥！」

　「好希望今年去季中賽的是zgdx戰隊！」

　「誠哥誠哥，給我個簽名吧啊啊啊啊啊太高興了居然在這遇見你！明神還好嗎，昨天看官方微博說他轉數據分析師了，不是完全離開真是太好啦！」

　「誠哥，你真人好高啊，比在賽場上看見你時更加高——」

　「咦。」

　興奮的人群中突然想起一個女聲——

　「誠哥，這個是你女朋友嗎？！」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一個大眼睛娃娃臉的妹子稍稍傾斜身子，看向男人的身後擋著的人——而此時，站在陸思誠後面，童謠用手指瘋狂地戳他的腰，在幾乎要將他的腰戳出幾個窟窿的情況下，難為陸思誠聲音四平八穩解釋道：「不是，我上哪找個跟女兒似的女朋友……是戰隊工作人員，陪我出來買東西。」

　「喔。」娃娃臉的妹子明顯面部放鬆了下來，隨即笑了起來，「工作人員姐姐長得很可愛的。」

　「是幼稚。」陸思誠飛快地將那簽名本簽好還給她。

　她稍稍後退一些，其他的粉絲又湧了上來，裡三層外三層將陸思誠包圍起來——被鑑定為工作人員的童謠很快失去了大家的關注，也跟著被擠出了八百里開外……

　「……」

　看著不遠處被妹子少年們圍在中間用崇拜眼光看著的男人，童謠在相當理解好友今陽之前為男朋友艾佳穿過粉絲送的衣服這事發狂的難處之後，更加堅定了自己當初的想法——

　果然死也不能和職業選手談戀愛，否則，一缸子醋怕都不夠她一天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