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綠龍

　　顧書白把他僅知的有關辛格的消息全都告訴了辛夜，辛夜安靜地聽完了一切， 幾根羽毛從他翅膀飄落下來。

　　他垂著頭， 問：“我父親的屍骨呢？”

　　“我找到他的時候並沒有見到他的屍骨。”顧書白說， “辛格為羽族殫精竭慮，值得欽佩， 沒能將他的屍骨帶回荊棘島是我的遺憾。”

　　“沒關係。”辛夜搖了搖頭，“是我不孝，讓我父親客死他鄉， 屍骨未寒。我母親去世得早， 家中只有我和父親二人相依為命， 小時候我一直不理解，我只有他一個親人， 他為什麼要捨棄我去那麼遙遠的他鄉， 我曾經哀求過他，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或者帶我一起走，他沒答應， 在太陽還未升起之前就帶著包裹悄無聲息地離開， 就像我母親死去的那天夜晚。隔壁安桑阿姨領養了我， 一直到我成年， 我每日都盼著他能回來， 高高地將我抱起，越過晨曦的樹梢。然而，我每日都在噩夢中睡去， 在噩夢中醒來。在我成年禮那一日，我想他再忙也該回來看看我，親手替我剪去雛羽，像其他人的父親那樣，撫摸著我的頭，笑著對我說‘你長大了’，可是他沒有，連一封書信都沒有。”

　　辛夜仍舊站在那裏，垂著頭，顧書白看不清楚他的樣子，只能聽出他聲音裏的哽咽。

　　“其實我很明白父親的大義，他是全羽族最好的白巫，也許只有他才能治癒土壤的疾病，但是我總是自己和自己較勁，不斷地自問，為什麼非他不可？為什麼別的族人不去？為什麼一定非得是我的父親？直到荊棘島一半的土地全都被腐蝕，植物枯死，族人流離失所，無依無靠，我才真正地說服自己。被災難抓住腳踝，我開始理解父親，開始走上和他一樣的道路，我離開荊棘島，前往其他大陸，我想一邊尋找父親，一邊尋找拯救家鄉的方法。可是……太難了，真的太難了，我既找不到父親，也找不到治癒土壤的方法，聖殿的大光明術都無法讓土壤恢復健康。”

　　“那你為什麼會留在這裏？”顧書白問出了他最關心的一個問題。

　　“大概幾年前，我手中的土壤樣本全部用光，我想從中陸返回荊棘島，再取走一些樣本拿去實驗，結果暗教的力量阻隔了荊棘島與荊棘森林，我在荊棘森林徘徊著尋找回家的辦法時，偶然聽到了一聲呼喚。”

　　辛夜續道：“那聲呼喚很微弱，若有似無，他將我召喚到這棵頑強的老樹旁，指引我穿過樹洞，來到這裏。它告訴我，它是綠龍索羅菲斯，自千萬年的沉睡之中醒來，希望我能夠幫它。”

　　“幫它複生？”顧書白又問。

　　“不。”辛夜的的聲音恢復平靜，他抬起頭遠遠地看著沉眠在此地的巨大綠繭，眸中的火焰又再次燃燒起來，“它在治癒這片土地，用它自己的生命力，它沒有放棄我們。你跟我來。”

　　顧書白跟在辛夜身後，緩步走向眼前的巨大綠繭，羽族與自然有天生的感應力，它們是僅次於草木精靈一族與植物最親近的種族，隨著辛夜的靠近，綠繭上的植物似乎發起了共鳴，活躍了起來，一簇簇枝條從綠繭上延伸出來，靠近辛夜。顧書白在原地看著，只見枝條撫摸上辛夜的臉頰，親昵地蹭了蹭，完全不像剛才攻擊他那樣兇狠決絕。

　　辛夜解釋說：“這個綠繭之中的就是綠龍的屍骨。”他張開手掌對著龍骨處輕輕一推，在大約心臟位置的地方，綠色的繭向外抽離，一層層剝開，露出內裏的樣子，那裏簇著一團綠色的光芒，隨著心跳的節奏一點點地向外擴散著光暈，一層層變淡。

　　辛夜：“從綠龍心臟位置發出的光芒割裂了傳染的源頭，一點點地治癒著污濁的土地，這些植物是自發生長保護它的存在，感恩遠古神龍沒有遺忘這片土地。”綠繭再次閉合，極具警戒性的藤蔓纏繞其上，將龍骨包裹得嚴密周全。

　　“也許有一日，綠龍的力量能夠傳遞到隔海相望的荊棘島，在那之前，我的職責就是守護這具龍骨，你要的種子你可以隨意尋找，但請不要破壞這裏，更不要打龍骨的主意。”辛夜的警惕心從未放下，話裏滿滿的都是警告。

　　顧書白望著辛夜，問道：“如果它做不到呢？”

　　辛夜蹙著眉頭，顧書白又問：“如果它因和詛咒相抗耗損太多而永遠不能復蘇呢？我研究過龍學。”他切換語言到龍族語上，對辛夜說，“龍是不死的，只要力量沒有完全耗盡，在漫長的歲月變遷之後，它們終究會從沉眠之中蘇醒過來。可如果能量耗盡了呢？”

　　辛夜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我也不知道。”

　　“它有轉生物嗎？”顧書白問。

　　“轉生物是指？”

　　聽到辛夜的問題，顧書白就知道辛夜的設定並不是很懂龍族，他解釋道：“五龍在正式蘇醒之前都會先蘇醒一個轉生物，可能是龍形，可能是與它們最相似的子孫後代，一旦轉生物成形了，它們復蘇的速度就會加快，轉生物有一定程度會繼承龍族的能力，會從外界吸收能量促進自身成長。如果綠龍沒有轉生物的話，恐怕它的復蘇會很艱難，你可能也知道，綠龍是五龍之中死得最早的一個。”

　　“這個我知道。”辛夜說，“在我們羽族有傳言，綠龍是為土地操勞而死，如今東陸能有繁華盛況，水澤豐沛，植被繁茂，都是綠龍的功勞。”

　　顧書白循循善誘，問道：“那你有沒有見到綠龍的轉生物？也許它還只是一個龍蛋。”

　　“沒有。”辛夜細思之後搖了搖頭，“自從我來到這裏，一直只有這個護衛著龍骨的巨大的繭，除了植物從來沒有見到過任何活物。”

　　顧書白點點頭：“如果你看到轉生物一定要好好照顧，它對神龍復蘇很重要。”

　　“我明白了。”辛夜道，“多謝。”

　　顧書白又多和辛夜聊了幾句，想要再多挖一些消息，然而辛夜知曉得不多，顧書白轉而問道：“那你知不知道怎麼可以前往荊棘島？辛格臨死前有一份研究卷軸要我帶去給羽族的首領風語者瓦羅薩。”

　　“我不知道，暗教的力量太強大了，它們在海洋之中造出旋渦，天空中佈滿陰霾，就連族內最擅長飛行的好手都無法在陰霾之中尋找方向，甚至在某些海域的上方，我們的翅膀還會被膠住，無法飛行，墜海而死。我想，只有殺了暗神塔納托斯才能回到荊棘島。”

　　“我去找一下種子。”眼下沒有突破口，顧書白也不著急，先去找到踏燈行需要的種子，孤星繁給他看過樣子，顧書白按照書上記載的樣子四下尋找著。

　　那種種子被包裹在硬殼裏，生長在藤蔓之上，在葬龍地內並不稀缺，但踏燈行要的是一顆金色的種子，據說一百顆這樣種子之中才能找到一顆金色的種子。

　　如果辛夜不在的話，那些藤蔓可能還會攻擊他，但有了辛夜的氣息，藤蔓就將顧書白視作自己人，乖巧地貼服在土地上，隨著顧書白手指的碰觸甚至還討好地纏繞在上面。

　　顧書白在藤蔓纏繞間一顆顆地撥開果實的外殼，尋找著金色的種子。

　　一連拆開十幾個，每個大約有4-6個種子，沒有一個是顧書白需要的。

　　酌影成三發來了聊天邀請，顧書白接了，那邊酌影成三故意抻著舌頭說：“蘇白你在做森麼？”

　　顧書白回應道：“在東陸葬龍地。”

　　“你怎麼又在葬龍地……”酌影成三聽後有一種葬龍地是顧書白家後院的感覺，“東陸是最後一個了吧？”

　　“嗯，”顧書白說，“不過有點問題，東陸綠龍為了保護植被喪失了太多的力量，好像還沒有形成龍蛋。”

　　“就是去早了的意思吧？”酌影成三總結得讓顧書白不知道說什麼好，勉強地應了一聲。

　　酌影成三說：“反正現在才65級滿級，萬古開服一年多，還早著呢，以後肯定還要開更高等級的，葬龍地就在那兒跑不掉。對了，不扯這個，我找你是想和你說，你們那個教練還找嗎？我們俱樂部有個教練貌似覺著一直被我們主教練壓著沒有出頭的機會想跳槽，如果要的話我發個資料給你，你看看怎麼樣。”

　　“行，”顧書白說，“費心了。”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嘛。”酌影成三更加討好地問，“你在葬龍地裏安全嗎？如果不安全的話我就不和你說了，免得你分心。”

　　“安全，我在替踏燈行找種子。綠龍的葬龍地不像是其他龍的葬龍地那樣有攻擊性，和藍龍的一樣溫和，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 顧書白感覺他還有別的話要說。

　　“其實還有一個事情……”酌影成三支支吾吾了片刻，終於開了口，但這回語氣低沉了一些，“聯賽審核我們戰隊應該是沒什麼問題，所以訓練會相應變得忙碌起來，我們俱樂部經理很看重萬古的發展，如果不是葉隊和文樂哥年紀大了，他們肯定也會被調到這邊來。所以，以後我可能不能經常陪你了，現實也是，遊戲也是，我不希望你覺著我在冷落你，我一直將你放在我的心上，珍視和你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遲惟頓了頓，又彆扭地說：“我……我今天聽李曉峰說他這一個女朋友也和他分手了，這是他談的第三個女朋友，每一個他都很認真地在談，可每一個到最後都會和他分手，不超過三個月，她們說他太忙了，根本顧不上自己，生病也好，傷心也好，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李曉峰酒醉後對我們說，職業選手不配談戀愛。我……我不想我們的感情會變淡，我……我以前從來沒和誰談過戀愛，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能正確維繫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其實不像你看到的那麼樂天，我……我……”

　　“遲惟，”顧書白打斷了酌影成三不安的碎碎念，也許今天失戀後滿是負能量的李曉峰給遲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慌亂，也許是以後比賽的壓力讓遲惟的負面情緒被無限放大，現在的遲惟不安得像是一隻察覺到要被主人遺棄的小犬一樣，急於阻攔未來可能發生的一切不幸，彷徨而又無措地做著一些盡可能挽回的努力。

　　顧書白想了很多安撫遲惟的話，但最後全都被他咽了下去，變成了一聲無奈的長歎：“遲惟，我遠比你想像的更要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