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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降熱搜》第64章
第64章

 丁鎧沒有真的死纏爛打, 探討完理想之後,那邊就再沒回音了。

 冉霖不確定他是惱羞成怒不想繼續和自己廢話, 還是真的喝進去了雞湯,決定轉身面壁思過, 抑或人家根本沒覺得這算什麼事, 就是聊幾句,等到分神忙正事,就把這茬忘了。

 無論哪種,冉霖都謝天謝地。

 一樣米養百種人,有丁鎧這樣一句話恨不得每一個字掰開了揉碎了都藏著深意要你猜的人, 也有陸以堯那樣簡單直接生怕你不懂還隨時帶著翻譯和備註的人。

 丁鎧這樣的人常有, 因為他們舒坦的是自己, 折騰的是別人。

 陸以堯這樣的人不常有,因為他們正好反過來。

 終於安安心心在「三亞的老師」聊天框裡打字的冉霖, 一邊敲字, 一邊清晰感覺到心底自豪的小樹苗在生長,等兩句話打完, 樹苗就已經成了參天大樹,繁茂枝葉裡, 每一片樹葉上都畫著一個叉腰的小冉霖——不是誰都能發現陸以堯有多好的, 他不光發現了還揣進了自己兜裡,他可驕傲壞了。

 【《薄荷綠》沒簽下來,臨陣換人了,不過沒關係, 希姐那邊最近接到不少本子,完全可以再重新挑一個[酷]】

 ……

 冉霖和丁鎧鬥智鬥勇的時候,陸以堯正在和霍雲滔喝下午茶。

 今天白天是他進劇組之前唯一的空閒,然而晚上還要參加一個時尚酒會,所以他最多只能和霍雲滔聚到下午四點。

 老友早就對他這種來去匆匆只能見縫插針擠時間的作息見怪不怪,所以電話溝通之後,就約他來了這間茶室,至於酒店那邊的退房,自然也在他離開之後辦妥。

 霍雲滔正經起來的時候不多,但一正經,就既萬能又貼心,陸以堯每次都希望他的正經狀態能延續到天長地久。

 霍雲滔定的是一傢俬人英國茶室,名為「L.T」。店主人是霍雲滔在英國認識的挪威朋友,這位國際友人既迷戀中國文化,又喜歡英國茶文化,於是有了一個崇高的理想——把正宗的英倫下午茶帶到東方巨龍的腳下。

 霍雲滔向來對這種特立獨行的理想持肯定與讚許的態度,於是在他的幫忙之下,這位朋友還真的來到北京,開成了這間茶室。店面不大,但裝修考究,英倫味十足,在度過了最初的艱難期之後,如今運營良好,雖賺不上大錢,但店主志不在此,倒也自得其樂。

 夠清淨,夠私密,夠熟悉,是霍雲滔選在這裡的原因。

 而且雖然開在北京,但這間茶室的顧客反而是外國人居多,沒幾個認識陸以堯是誰的,而且茶室的裝修也是半封閉半開放的,與其說是餐廳,更像是家庭氛圍的客廳,有簡潔方桌,也有奢華復古的會客沙發和矮桌,書櫃、綠植等將每一桌都隔成半私密的空間,還有兩間完全獨立的小會客房,只要不大聲喧嘩,顧客彼此毫不干擾。

 比如現在,他們就在其中一間會客房裡,復古花紋的地毯上,兩張單人沙發,中間是一張矮桌,精緻的三層下午茶托盤放在桌上,內裡從下到上盛著由咸到甜的各式茶點。傳統而正宗的吃法是先咸後甜,但只要是霍雲滔和陸以堯在一起,吃法就成了霍甜陸咸。

 沒人記得這習慣最初是怎麼形成的,也沒人就此進行討論,彷彿這規矩本就該如此,就像白天有太陽晚上有月亮那麼自然。

 所以茶點端上來之後,霍雲滔直接就去托盤的第二層拿甜司康餅,陸以堯則很自然從最底層拿火腿三明治。

 霍雲滔看著友人幾口消滅掉三明治的模樣,後知後覺:「你沒吃午飯?」

 陸以堯喝口熱茶,總算覺得胃裡舒服了:「接到你電話就過來等了,哪有時間吃。」

 「那你一上午都幹嘛了?別告訴我一直跟你經紀人通話。」霍雲滔一共給陸以堯打了兩個電話,第一個電話是早上九點,主要為打探一下昨夜戰果,哪知道聊一半就被陸以堯以經紀人電話進來為由,掛斷。後來霍雲滔去忙別的事,等到陸以堯打電話過來說要撤了,讓他這邊記得退房,已經是快下午一點的事情了,他還以為陸以堯早就解決了午飯,所以才直接約的下午茶。

 友人的問題稀鬆平常,一點都不尖銳。

 但陸以堯做賊心虛,全身防禦就開了起來——總不能說他一上午都沉浸在「到嘴的肉飛了」的悲傷裡吧。

 「呃……嗯,紅姐一直在和我聊工作,我也不好不聽。」陸以堯目光坦蕩,又拿了一小塊芝士三明治,繼續啃。

 霍雲滔狐疑地上下打量老友,直覺告訴他哪裡怪怪的,但又實在看不出破綻,只能歸結為——第一次開車,難免害羞。

 為顯體貼,霍雲滔也不打聽了,直接換了個無比正直的話題:「那個什麼『薄荷糖』不是今天上午簽合同嗎,怎麼樣了?」

 「……」陸以堯發現了,喜歡吃甜食的,看什麼都像糖,「是《薄荷綠》,不知道怎麼樣了,他還沒和我說。」

 「他沒說你就問唄,」霍雲滔理所當然道,「這都下午了,簽幾個合同也該簽完了。」

 「不用,」陸以堯端起茶杯不疾不徐喝了一口,一臉驕傲的信心滿滿,「有結果了他會和我說的。」

 霍雲滔正嚼著泡芙,猝不及防就被秀了一臉恩愛,再繼續嚼,就覺得泡芙有點變味,怎麼吃怎麼像狗糧。

 陸以堯手機在矮桌上震動起來,聲音由手機傳遞到木質桌面,發出密集而低悶的動靜。屏幕隨之亮起,從霍雲滔的角度只能大概瞄見似乎是一條信息,未及看清,手機已經被陸以堯拿起查看。

 很快,老友的臉色沉下來,拇指迅速打字。

 霍雲滔一看就知道有事了,耐心等到陸以堯發完信息,才問:「怎麼了?」

 陸以堯從手機中抬起臉,眉頭已經皺起來:「《薄荷綠》沒簽成,換別人了。」

 霍雲滔的眉頭也蹙到一起:「換誰了?」

 陸以堯搖頭:「還沒說,我發過去問了。」

 霍雲滔無語:「那還打什麼字,直接語音啊。」

 陸以堯嘆口氣,低聲道:「語音也要先確認他那邊方不方便。」

 霍雲滔恍然大悟,接著又有點為老友心酸——當小心謹慎成了所有行動的第一準則,任何樂趣和幸福感都會打折扣,幹嘛非選這樣一條路呢。

 胡思亂想間,冉霖的語音邀請倒發過來了,顯然是陸以堯剛剛那條已經說了自己這邊方便。

 沒避諱霍雲滔,陸以堯直接接聽,但再私密的公共場所也是公共場所,故而還是用的聽筒,沒放揚音。

 「給說法了嗎?」語音一接通,冉霖就說了最後定的張北辰,所以陸以堯直接問重點。

 霍雲滔把最後半塊點心塞進嘴裡,豎起耳朵聽。

 電話另一端,冉霖和盤托出:「資方沒直接和王希聯繫,應該是找了個中間人來過話,說是導演在反覆看了試戲片段之後,還是覺得張北辰更合適。」

 「不可能,如果真是這樣,一開始就會告訴你還沒定,不可能在定了你之後又改。」陸以堯想也不想就駁斥掉了,「肯定還是那邊用了什麼辦法,而且這個辦法是不方便和你們透露的。」

 說完陸以堯也覺得心塞,一邊想著回頭問問姚紅看能不能探到些內丨幕,一邊為了讓冉霖儘可能想開,轉了話鋒:「你也別多想了,真實情況愛怎麼樣怎麼樣,無所謂,他們不用你是他們的損失,你一定會遇到更好的本子。」

 說到最後半句,陸以堯忽然心裡很不是滋味。

 《落花一劍》今晚就大結局了,誰也不知道熱度還能持續多久,冉霖的下一部作品拖得時間越長,砸出聲響和水花所需要的代價越高,比如今年年底推出新作品,那麼可能6分就足夠他延續熱度,但如果明年年底推出新作品,那作品必須要8分甚至9分,才能重新喚起觀眾在《落花一劍》時期裡對他的熱情。

 而「你一定會如何如何」這樣的鼓勵,真的是再空洞不過了。

 他想把最好的給冉霖,卻原來在對方遇見困難的時候,只能講這樣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你聽我說完,」電話裡的人似乎好不容易搶來了發聲機會,沒好氣道,「王希那邊確實沒得到真正原因,但我得到了,丁鎧加我微信親自和我說的。」

 陸以堯心裡的小人正暴揍窩囊廢的『陸神人形牌』呢,聞言愣住,不自覺提高音量:「他加你微信?!」

 霍雲滔剛要喝茶,聽見驟然高八度的聲音嚇一跳,手一抖,杯裡熱茶直接燙了嘴。

 陸以堯在短暫的失態後,冷靜下來,但聲音還有那麼點咬牙切齒的意味:「他想幹嘛。」

 冉霖怕說不清,乾脆把全部聊天截圖發了過來。

 陸以堯眯起眼睛,從頭看到尾,心裡的「陸神人形牌」已經換成了「丁鎧稻草人」,原本暴揍窩囊廢的小人開始對著稻草人踢打捶啃,怎麼過癮怎麼來,必要時還薅幾把頭髮,直到把稻草人打回一地亂草,才壓抑住那顆狂躁的心。

 冉霖發過去截圖之後就一直忐忑等待,雖然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丁鎧有前科的,萬一陸以堯誤會他給了丁鎧某種暗示,所以對方才二次找上門……

 「你不應該這麼回他。」

 良久的沉默之後,電話裡傳來陸以堯的聲音。

 冉霖怔住,心不自覺提起來。

 「你回得這麼漂亮,他要是真愛上你怎麼辦。」

 提到半空中的心,開出小花。

 冉霖忍住總想往上翹的嘴角:「你見過哪個能被一兩句話打動的純情男子一開口就是我要潛你的。」

 陸以堯仔細想想,好像也很好道理。

 吹開散落在心裡的破稻草,終於心朗氣清,連帶著思路也有條理起來:「那邊合同簽了嗎?」

 「張北辰?」

 「嗯。」

 「應該還沒吧,你看微信裡說是昨天晚上臨時變卦的,那他們重新做合同,發給張北辰那邊看,這些都需要時間。」

 「……」

 「等等,」冉霖聽出了陸以堯的話外之音,「你是有什麼打算嗎?」

 陸以堯確實有打算,但只是雛形,能不能成尚未可知,他不想和冉霖說太多。

 然而冉霖彷彿窺見了他的心思:「不管你有任何打算,都要和我說,」停頓半秒後,電話裡的聲音柔軟下來,帶著點撒嬌,帶著點深情,「別讓我最後一個知道。」

 陸以堯毫無懸念被打敗了。

 「我想去探探他那邊到底做了什麼工作,那個所謂的重要朋友究竟是誰,圈子就這麼大,他能找到人,我們也能找到人,無非就是誰門路硬……」陸以堯一口氣說到這裡,深呼吸一下,才輕聲道,「我想幫你把角色搶回來。」

 其實不是「想」,是「要」,但沒有十足的把握,陸以堯不能這樣說。

 但冉霖聽出來了,他幾乎把陸以堯所有的情緒和語氣都刻在了腦袋裡,一聽聲音,就能感受到話裡的堅決,哪怕他裝得再和緩,再雲淡風輕。

 「啵。」

 聽筒裡忽然傳出不明音節。

 陸以堯一直皺著的眉頭裡浮出疑惑:「嗯?」

 電話那頭的冉霖小聲咕噥:「親你呢。」

 陸以堯頓時覺得臉頰上有嘴唇觸感了,溫溫的,軟軟的,只可惜啄一口就跑掉,極不負責任。

 「不要了。」親完的冉霖忽然開口,帶著點豁然開朗的輕快。

 陸以堯從隔空吻的甜蜜裡回過神,一顆心不自覺往下沉:「怕我沒辦法幫你搶回來?」

 「當然不是,」冉霖的否認幾乎沒半點猶豫,甚至還有點被曲解的不滿,「我家陸老師能上天上摘星,能下海裡捉龍!」

 陸以堯莞爾:「也沒那麼厲害……」

 聽得一知半解的霍雲滔,不懂老友為什麼忽然黑臉,又為什麼忽然轉晴,為什麼忽然堅決,又為什麼忽然甜蜜,還有這會兒帶著嬌羞的謙虛是什麼鬼!

 「我相信你能幫我搶回來,但我不想要這個角色了,我也不希望你為了我,用你一直不喜歡用的手段。」冉霖給陸以堯打電話,只是想把情況第一時間告訴他,而陸以堯的反應,卻給了他更多的勇氣,勇氣不只是讓人敢於爭取,也能讓人坦然放棄,「我就喜歡你的有原則,有正氣,有堅持,有所為有所不為……」

 「如果你繼續往下誇,我真要忍不住去你家撲你了。」

 冉霖瞬間閉嘴,可眼睛嘴角都彎起來,安靜兩秒,問:「不管通告了?」

 陸以堯正氣凜然:「那是什麼?」

 心裡最後一絲陰霾也隨之煙消雲散,冉霖特別後悔沒出了公司第一時間就給陸以堯打電話,不然他還能早一個小時樂呵起來:「你說,如果我真拿下這個角色了,丁鎧會不會三天兩頭找我『閒聊』?」

 「……」陸以堯僵住,完全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現在一想,簡直不能忍!

 「所以,這個角色我不要了。之前《凜冬記》被搶的時候你說《落花一劍》會火,真火了,現在你說我後面會遇見更好的本子,就一定會遇到。誰給我的自信?你。」

 陸以堯發現自己被冉霖治得沒轍沒轍的:「剽竊我的台詞,你給版權費了嗎。」

 冉霖:「啵。」

 陸以堯:「有新鮮的嗎?」

 冉霖:「啵啵。」

 嗯,兩下還行。

 終於心滿意足掛了電話,陸以堯向後坐進沙發裡,起初臉上還帶著笑意餘韻,慢慢地,笑容漸淡,只剩下沉思。

 看著這麼正經的老友,霍雲滔反而不敢打擾了,只能先壓下好奇,等待對方思考結束,主動開口。

 哪知道一等就是半個小時。

 待到霍雲滔把托盤上的點心都吃光了,陸以堯才回過神,抬頭看友人的眼睛,認真道:「老霍,這麼下去不行。」

 霍雲滔嚇一跳,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是才吃乾抹淨就想跟人家分手吧……」

 雖然他認為這段感情裡陸以堯付出的更多,但剛上床就分手這種事也太不是人了!

 「我說的是事業!」陸以堯真想打開霍雲滔腦袋看看自己在老友這裡究竟是個什麼陰暗形象。

 「事業?」霍雲滔傾身過來拿起陸以堯的茶杯遞到老友手中,「喝口茶,慢慢講。」

 陸以堯拿著茶杯,卻沒喝,他全部心思還放在剛剛思考的人生上:「當藝人顧慮太多了,無數雙眼睛看著你,想做什麼都束手束腳。」

 霍雲滔白他:「那你入圈的時候想什麼了。」

 陸以堯淡淡搖頭:「入圈的時候我孑然一身,無所謂,但我現在不是一個人了,這個職業就很麻煩。」

 霍雲滔懂了,但不贊同:「為了愛情去改變一直奮鬥的事業方向,會不會太草率了?」

 陸以堯問:「那你還記得我當初為什麼選擇這個方向嗎?」

 霍雲滔在回憶裡檢索一下,找著了:「為了和你爸對著干。」

 陸以堯微笑開來:「所以……」

 霍雲滔翻著白眼點點頭:「你一直就是個草率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霍雲滔又道,「你不當藝人也好,不然你爸那邊和你媽那邊兩個大攤子,總不能都放你妹一人身上。」

 「她很喜歡做生意,應該挑得起來。」

 「……」霍雲滔黑線,「你什麼意思?」

 陸以堯終於喝口茶,茶水已經變溫了,香氣有些淡。待到重新放下茶杯,他把剛剛電話裡的全部,都講給了霍雲滔聽。

 聽完,霍雲滔就懂老友的心思了:「你想做娛樂業?」

 陸以堯輕點一下頭。

 霍雲滔:「就為冉霖?」

 「一半一半吧,」陸以堯實話實說,「我本身也挺喜歡琢磨這個圈子的。」

 霍雲滔想起剛剛老友給自己看的冉霖和丁鎧之間的微信截圖,感受一言難盡:「冉霖的理想是演戲,演好戲,你的理想就是因為喜歡冉霖,然後正好對這個圈子也有點興趣,所以就要從藝人轉型到商人。你如果想從商,那你早幹嘛去了,你當年直接讀商學院好不好,畢業就回國開娛樂公司,你現在說不定都成陸總了。」

 陸以堯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霍雲滔定定看著他:「我想說,冉霖的理想和你沒半毛錢關係,無論和誰在一起,都不影響他的追求,怎麼到你這裡,理想就和愛情掛上鉤了呢,事業是你自己的,不應該被除了你自己以外的因素干擾和動搖,如果一個男人隨隨便便就可以為了愛情放棄或者動搖事業,那我會鄙視他。」

 「有道理,」陸以堯點點頭,從善如流,「老霍,我鄙視你。」

 霍雲滔懷疑自己聽錯了:「啊?」

 「你以前不是誓死不回國嗎,還說你的理想根本不是繼承家裡的產業,結果林盼兮一句『我不出國』,你就乖乖回來了,」陸以堯覺得自己的邏輯沒毛病,「所以聽你的,我鄙視你。」

 霍雲滔:「……」

 突然失去了教育別人的立場,霍公子的心情極度複雜。

 陸以堯樂了,聳聳肩,倒沒窮追猛打:「其實所謂理想,就是你想做的事情,不用管這個『想』的起因是自己還是別人,是奮鬥還是愛情,是榮譽感還是幸福感,只要最終出來的導向是『我想做』,那就應該去做。」

 「老霍,」陸以堯認真看進自己好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第一次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霍雲滔再無話可說。

 因為他從陸以堯的語氣裡,竟聽出了一絲喜悅。

 他以為這條路帶給陸以堯的會是無窮無盡的壓力,卻不料,老友披荊斬棘樂不思蜀,大有後悔沒早點闖進這條路的意思。

 ……

 當天晚上,風度翩翩的陸以堯於酒會中穿梭時,冉霖正守在公寓的電視機前,看完了《落花一劍》大結局。

 毫無懸念,收視率爆到了最高點。

 最後一集過半的時候,「徐崇飛擋劍身亡」就被輪上了熱搜。

 雖然用詞不夠優美,很多觀眾表示就不能用「捨身取義」嗎!但事實上,大部分泣不成聲的粉絲第一時間選擇了最直接的劇透方式,畢竟,不能只有自己一個人哭瞎。

 隨著徐崇飛為唐璟玉擋劍,被方閒錯手殺死,原本的「挺方派」和「倒唐派」也漸漸偏移立場,最終都滑向「挺唐派」的陣營。

 原因很簡單,唐璟玉在最後選擇的是「刺激方閒殺死自己」,也就是說他準備好以死謝罪的,但方閒卻一意孤行,還因此害死了徐崇飛,兩相對比,觀眾自然重新把愛意給了唐璟玉。

 然而演過三分之二,方閒獨自一人在徐崇飛墓前喝酒憶往昔的時候,觀眾又心軟了,其中轉發量最多的一條來自一個百萬粉絲的大V段子手,不過她今天沒說段子,只當個乖巧觀眾——

 【老娘的鐵石心腸竟然被方閒的眼淚泡軟了,冉霖的哭戲絕了[允悲]】

 待到梅園重逢,隔著零落花瓣,相視凝望,靜默無語,微博討論度徹底燃爆。

 「方閒要不要原諒唐璟玉」和幾乎成了專用名詞的「方閒哭」整個晚上,都雙雙掛在熱門話題。

 冉霖微博裡來了一波又一波的觀光團,全是來表達對方閒看法的,有讚的,有罵的,有哭的。讚的基本都成了他的微博粉絲,眼看著粉絲量就要突破900萬,罵的基本都是唐璟玉或者陸以堯的粉,因為帶入角度的問題,將方閒或者他,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從黑歷史到現如今,都批判了個遍。

 冉霖已經習慣了被噴,對比以前,現在簡直可以幸福得冒泡。但如果真是單純的黑粉倒罷了,那麼多都是實打實陸以堯的粉絲,明明那麼喜歡陸以堯,卻討厭自己討厭到恨不能他從此滾出娛樂圈,看著還是挺難受的。

 即便冉霖一個勁告訴自己,他們並不知道你和陸以堯的關係,但還是難免產生「不被對方親朋好友認可」的微妙感覺。

 微妙的酸楚,微妙的失落。

 叮咚。

 正刷著微博,微信彈出陸以堯的新信息——【轉我微博。】

 冉霖疑惑,沒回首頁刷新,而是就著評論裡粉絲的@直接點進陸以堯微博,最新一條是對方一分鐘之前剛剛更新的,配圖是三人在流馬鎮初遇時的一場破廟戲,戲中夜深露寒,三人只能蓋著僅有的一條破被禦寒,劇照喜感滿滿,卻也兄弟情深。

 微博文字是——【好兄弟,一被子。@冉霖 @唐曉遇 】

 照片中的「方閒」一臉嫌棄,但冉霖清晰記得,當時拍這場戲的自己,是帶著不可告人的隱秘喜悅的,那種可以和暗戀的人緊挨在一起的,暗搓搓的竊喜。

 冉霖聽話轉發——【落花鐵三角[二哈]//@陸以堯:好兄弟,一被子。@冉霖 @唐曉遇 】

 過了半小時,後知後覺的唐曉遇轉發——【唐曉遇:三人行,必有電燈泡[doge]//@冉霖:落花鐵三角[二哈]//@陸以堯:好兄弟,一被子。@冉霖 @唐曉遇 】

 刷出唐曉遇轉發的時候,他的下面已經排了一水的「別瞅別人,就是你!」的隊形。

 冉霖看得樂不可支。

 沒等合攏嘴,微信又傳來新信息,不過不是陸以堯,而是夏新然——【我看大結局了,編劇是個王八蛋![哭][哭][哭][哭][哭][哭]】

 冉霖看看時間,差五分到二十二點,夏新然應該收工了沒問題,但——【你不是在劇組?還有時間追劇?】

 夏新然——【就追了昨天兩集和今天一集大結局,但我已經讓助理把前面三十七集的內容都給我講完了[哭][哭][哭][哭]】

 夏新然——【我是徐崇飛死忠粉,你太不是人了!!】

 冉霖很想給予對方安慰,奈何手指頭一打字就不聽使喚——【八點半就播完了,你才來找我哭,過期了!】

 夏新然——【我九點才回,看的電視回放!】

 冉霖——【……好吧。[抱抱]】

 夏新然——【你們倆又膩味在一起呢?】

 冉霖——【?】

 夏新然——【他不是剛剛發了微博替你擋槍?】

 冉霖——【沒在一起,他今天晚上有通告。】

 夏新然——【那他肯定來你微博裡刷評論了,不然不能正好就發那麼一條博。】

 冉霖——【[羞澀]】

 夏新然——【你早就猜到了對不對!】

 冉霖——【等等,你怎麼知道我微博評論裡有過來罵的陸神粉?】

 夏新然——【話說回來,顧傑好久沒在群裡冒頭了。】

 冉霖——【……】

 夏新然——【好吧我其實就是想去看看有沒有和我一樣替徐崇飛打抱不平的……】

 冉霖——【你是有多閒!】

 夏新然——【說明我對你們這部戲是真愛!】

 夏新然——【對了,下次再見面,教教我怎麼哭,我每回眼淚還沒出來呢,導演就喊卡,十次裡九次都說我表情太扭曲!】

 冉霖——【起碼還有一次過,摸摸頭。】

 夏新然——【不是啊,剩下一次是『猙獰』。】

 冉霖——【……】

 仔細想想,好像冉霖還真沒在屏幕裡見過夏新然掉眼淚,最多就是紅了眼圈,已經讓人心疼的不行了。

 但要說怎麼哭得好看,冉霖覺得陸以堯才最有發言權。

 一晃神的工夫,微信忽然發出提示,冉霖被移出「陳勝吳廣」群了。

 冉霖一頭霧水,直接給夏新然發了語音:「怎麼了?」

 過了會兒,那邊才回覆,同樣是語音:「我把群解散了。」

 冉霖愣住,沒等開口,夏新然又發過來一條:「反正也很久沒人在裡面說話了,那就散了唄,你懂我懂陸老師懂,張北辰心裡也有數,不會那麼傻過來問的。」

 冉霖:「你有沒有覺得你還忘了一個人?」

 夏新然:「……」

 ……

 顧傑剛參加完一部電影的首映禮,他沒參演,但主演是他朋友,所以來友情站台。未料不知是主辦方沒安排好,還是其他別的原因,總之整個過程都很一言難盡,除了觀影的一百分鐘還算安寧,其餘環節都兵荒馬亂,開始得倉促,結束得莫名,朋友被記者圍住,他也沒找到機會說話,便發了信息,就走了。

 哪知道一出來和等待著的助理碰頭,助理就把手機遞過來說:「顧哥,你被『陳勝吳廣』踢出來了。」

 顧傑是一個沒有秘密的男人,所以他的手機從來不設密碼,每次通告忙,把手機交給助理保管的時候,誰來找過,或者誰發來什麼信息,助理都會在通告下來後第一時間匯報,而且主次分明,條理清晰,既過濾了垃圾信息,幫顧傑省下了很多時間,又可以隨時記下重要事項,以便規劃和提醒。

 而且還有一點好,就是這個從出道就跟著自己的助理,嘴嚴,心細,既不會把沒有設密碼的手機交給別人,也不會透露任何有關顧傑的**——雖然顧傑覺得透露了也無所謂,他頭頂天腳踩地站得正行得直。

 和這位助理,顧傑是當哥們兒處的。

 「把我踢出來了?」顧傑莫名其妙接過手機,「踢之前有說過什麼嗎?」

 助理說:「踢之前沒有,但踢之後夏新然發過來信息,說他把群解散了,原因和你無關,但不方便說,讓你自己悟。」

 顧傑:「……」

 參加一晚上首映禮顧傑都沒出汗,但聽見助理複述的夏新然信息,他生生落下一滴汗。

 直到坐進保姆車,他還捧著手機對著那條信息反覆研究,最後實在無處下手,轉頭問助理:「你覺得會是什麼原因?」

 助理不廢話,問得乾脆利落:「顧哥,你覺得他是真把群解散了,還是只踢了你,但用解散當說辭?」

 「肯定是真散了,不然他重新建個四人群好不好,神不知鬼不覺,也不用踢完我再過來解釋。」

 助理:「那你最近好像也沒在群裡冒頭……」

 顧傑:「對啊,我最近除了出席幾個活動,剩下就是健身和看劇本,而且你知道的,我不願意天天捧個手機沒完沒了。」

 助理:「那你們群有沒有幾天不說話就要被逐出組織的規定?」

 顧傑:「應該……沒有吧……」

 助理:「那就只有一個原因,群裡其他人鬧矛盾了,關係再回不到從前,只能解散群。」

 顧傑:「五個純爺們兒能鬧什麼矛盾?」

 助理:「……這我就不好說了,要不,顧哥,你還是自己悟吧。」

 顧傑這輩子最討厭猜來猜去,有什麼話直接說唄,實在不行打一架,一天天宮心計似的累不累啊。

 但夏新然那傢伙從來都說到做到,說了讓他悟,那除非他悟出來,否則就是一問三不知。這人鋼鐵般的意志全用在這種不著調的地方了。

 然而顧傑也知道,夏新然是拎得清的,不會無緣無故做這種事,他做的事情,即便有時候看起來再離譜,都一定事出有因。這個群是錄節目的時候夏新然張羅建的,現在又是他解散的,建的時候是因為大家玩得好,那麼現在散,肯定就是關係出問題了。

 顧傑對著微信列表置頂的位置嘆口氣,那裡原本有四個群,都是他覺得關係不錯的群,現在三缺一,湊不齊了。

 車在夜色裡疾馳,沒開窗,夜景在車窗上飛速後退,連成虛影,車裡微微有些涼,是空調吹出的冷氣。

 顧傑皺眉沉思了很久,最後覺得光腦補也補不出東西,索性打開微博,搜幾位夥伴的最近信息。

 助理看著奮力搜索的顧傑,毫不意外。

 面對問題硬槓,是自家老闆的特點,越難攀登的山越要攀,越難啃的骨頭越要啃,對著「你去悟吧」四個字,他真能悟到地老天荒。

 顧傑最先搜索的就是夏新然,可搜了半天,也沒發現什麼特別。夏新然最近一直在劇組拍戲,簡直不能更消停。

 鑑於陸以堯在群裡說話的次數並不多,也不算熱絡,顧傑總覺得他出問題的可能性也不大,而且夏新然一貫和他沒交集,反而是對待張北辰和冉霖,態度比較鮮明——前者非好感,後者特投緣。

 其實人和人的關係,顧傑一直覺得隨心就好,喜歡就一起玩,不喜歡的不用強求,所以夏新然對待張北辰的態度,他一直以為就是單純的性格不合,所以他既不會因為夏新然疏遠張北辰,也不會因為張北辰牴觸夏新然,大家都是成年人,做好自己,無愧於心,就成了。

 但現在群散了,而且散得讓他認為「有點可惜」,那他就要把原因找出來。他可以隨心,但不能稀里糊塗,擺明出了問題,他總要弄個明白。

 冉霖的性格不太可能和誰起矛盾,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夏新然和張北辰這對老冤家。

 思及此,顧傑把搜索欄裡的名字從夏新然換成了張北辰。

 搜出來的第一條就是營銷號轉發的,明顯帶節奏的微博——【張北辰疑將出演《薄荷綠》?誰是你心中的李熠?…[展開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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