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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降熱搜》第77章
第77章

 冉霖到片場的時候沒看見顧傑, 等化完妝出來,發現顧傑已經坐在場邊拿著小風扇在吹了。

 這一週都是大晴天, 氣溫逐步攀升, 沒到酷暑,但也是有些悶熱了, 顧傑是個不怕熱的, 可他太愛出汗,一出汗就影響上鏡, 所以從三天前開始,就隨身攜帶個手持小風扇,只要沒拍戲,便不停歇地吹。

 冉霖穿著狄江濤的青色泛白T恤, 襯得臉色更青白, 化妝師用陰影粉給他打造得眼窩深陷, 頹廢無神。這樣的冉霖在片場,唯一能判定他是在拍戲還是在休息的, 就只剩一雙眼睛——拍戲時灰暗陰鬱,戒備感極強, 導演一喊卡, 又元氣滿滿,靈動有神。

 現在他就頂著這樣一雙眼睛, 悄悄從後面靠近顧傑的椅子,然後猛地一拍友人肩膀:「早啊!」

 顧傑嚇一跳,手一鬆, 小風扇掉到腿上。

 他連忙把風扇重新撿起來,確認扇葉沒被自己硬邦邦的大腿杵壞,才沒好氣抬頭:「我說你幼不幼稚。」

 冉霖拍的時候沒多想,這會兒經友人吐槽,忽然發現自己好像和混得熟的人越來越放肆了,頗有點從大好青年回歸熊孩子的返璞歸真,正琢磨其中緣故,無意中瞄見不遠處,一個漂亮姑娘在跟何導說話。

 那姑娘穿著淡藍色條紋襯衫和牛仔熱褲,襯衫下襬全部扎到熱褲內,秀出纖細腰肢和一雙修長美腿。

 進組一個半月多,冉霖不記得劇組裡有這麼一號工作人員,演員更不可能,截至目前除了群演裡的大娘大媽,這部劇還沒有正經的女星角色出現呢,唯一的女配角也因為原定女演員臨陣辭演……

 慢著。

 難不成這位就是進組救場的女配?

 《染火》算是徹頭徹尾的男人戲,整個劇情基本都圍繞在四個男人身上——片警小顧,社會青年狄江濤,小賣店店主應烽,被應烽無端盯上的老張,張富達。

 狄江濤房東的女兒,姜笑笑,算是這部戲中唯一的女性角色。當她無意中發現自家出租屋裡的小青年和片警小顧進行的「神秘偵查」,便自告奮勇加入,成為偵查小組的編外人員。

 原本這個角色是由某位二線女藝人來演,雖然是女配,但卻是這部男人戲中唯一的女性角色,戲份雖然比不過幾個核心男演員,但是萬綠叢中一點紅,演好了也驚豔的。

 不過後來由於影片的開機時間一拖再拖,那位女藝人的檔期實在等不了了,只能臨陣換人。但導演費了不少時間也沒挑中候補演員,要麼是相中的演員沒檔期,要麼是有檔期的演員不符合導演要求或者角色形象,上星期才聽顧傑說導演有個熟人朋友推薦了一位非科班出身的新人演員。

 不過顧傑的原話是導演對那個新人演員並不是太滿意,但原定五月上旬這一角色就該進組的,現在都五月下旬了,能調整到前面的沒有她的場次都調整到前面拍了,劇組再等不及,所以不滿意,也沒有直接Pass,還在猶豫。

 顧傑和何導的關係很鐵,加上顧傑從來不玩虛的,所以從他這裡出來的消息,冉霖向來深信不疑。

 「那個是姜笑笑嗎?」與其自己瞎想,不如直接問夥伴來得痛快。

 顧傑循著冉霖的目光看過去,顯然才發現片場多了這麼一位「新人」,但他很快便認了出來:「對,就是她,何導還拿她照片問我意見來著。」

 「你給了什麼意見?」冉霖好奇。

 「很美,但和我想像中的姜笑笑不太一樣。」雖然是一週前的事了,但這會兒見到女演員本尊,顧傑的記憶就瞬間回籠了,因為見到本人之後,他更堅定了自己的評價。

 冉霖能理解。

 他和顧傑在見到導演因為姜笑笑人選愁眉不展的時候,曾隨口聊過這個話題,就是姜笑笑到底該選一個什麼樣的人來演。

 他和顧傑都傾向於「古靈精怪」,不是他倆有默契,而是劇本裡的姜笑笑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此,一個敢沖敢闖古靈精怪的丫頭。

 而眼前這位姑娘,與古靈精怪差距還是有點遠,她的美更豔麗嫵媚。披肩微卷的長發,白皙的皮膚,身材高挑並且□□,雖然她簡單休閒的打扮削弱了一些風情,但怎麼看都是美的,而且這種美不需要細品,是撲面而來的直觀第一感受。

 這也是冉霖和顧傑聊著天,卻還能注意到她的原因。

 冉霖道:「既然已經過來了,說明何導最後還是認可了吧。」

 「應該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顧傑客觀分析,「開機以後每一天都是錢,要是因為遲遲定不下演員,殺青一拖再拖,責任就全在導演了。資方已經給了何導最大自由,何導多少也得為資方考慮。」

 「要不是看著你的臉,我會以為剛才和我說那番話的是何導。」冉霖發誓,他在顧傑的話裡聽見了身為導演的真切心酸。

 顧傑生無可戀嘆口氣:「你如果隔三差五就被導演在收工之後拉出去喝茶吐苦水,也會像我一樣,感同身受。」

 冉霖囧:「這麼艱巨的任務還是交給男一號吧。」

 顧傑黑線,剛想吐槽咱這片子好像是雙男主吧,卻聽耳邊有人柔聲道:「顧哥,冉哥,你們好。」

 兩個人循聲望去,只見剛剛還在和導演說話的姑娘不知何時過來了演員休息區,正站在距離休息椅一米左右的地方,和他倆禮貌地打招呼。

 一米是個很舒服的距離,既不會讓不熟的人因為太近而尷尬,也不會讓人覺得彼此很生疏,場面很冷。

 冉霖和顧傑幾乎一齊起身。

 「你好,」顧傑先開了口,直截了當道,「叫我們名字就行。」

 冉霖立刻跟上:「你好。」

 近距離面對面,女演員給人的「美感」更熱烈,打扮得小清新,感覺卻還是一朵綻放的玫瑰。尤其一雙笑盈盈的眼睛,明明笑意淺淡,卻好似能勾魂奪魄。

 冉霖能確定,姑娘在放電。

 可惜,她遇上了一個神經粗到天際的顧傑,和一個對妹子實在不來電的自己。

 「我叫齊落落,」姑娘人如其名,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我演的角色是姜笑笑,何導讓我先熟悉一下現場環境,明天正式進組拍攝。我是個新人,沒有太豐富的表演經驗,但我一定會加倍努力認真的,還希望顧哥冉哥多包涵,多批評,多指教!」

 眼看著姑娘就要給「前輩們」鞠躬了,顧傑連忙出聲:「不用這麼客氣,都在一個劇組,就是一家人,而且我也沒比你大多少,冉霖說不定比你歲數還小呢,不用一口一個哥。」

 冉霖不知道姑娘究竟二十幾。

 但看著那雙漂亮眸子裡一閃而過的「心情複雜」,估計顧傑那句「冉霖說不定比你歲數還小呢」相當扎心。

 眼見著場面就要被顧傑一手凍結,冉霖連忙打圓場:「齊落落,姜笑笑,看名字就知道你和這個角色有緣分。」

 齊落落笑:「何導也這麼說。」

 ……

 狄江濤走進小賣店,原本就狹小的空間因為他的加入而更顯逼仄,他從運動褲兜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十塊錢,放到櫃檯上,聲音有氣無力:「兩瓶啤酒。」

 應烽開門迎客,笑模笑樣:「冰的還是常溫的?」

 狄江濤半死不活地看他一眼:「外面下火似的,誰這天喝常溫的?」

 應烽一點不惱,因為這位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青年向來都是這種死樣子,跟誰欠了他幾百萬似的。據說是進去過的,剛放出來。小賣店誰來都可以聊上兩句閒話,應烽也分不出真假,不過這些也和他無關。

 狄江濤在應烽轉身去冰櫃裡取啤酒的一瞬間,目光從頹廢變得犀利,他盯著應烽的背影,彷彿那裡面藏著所有謎團的答案。

 應烽很快取出啤酒,轉過身來。

 只一剎那,狄江濤的眼神就變回了頹廢青年,等著應烽找零錢的當口,百無聊賴打了個哈欠。

 「慢走。」應烽目送拿了零錢和啤酒的狄江濤出去,隨著青年離開,他的目光裡閃過一絲疑惑,之後便是長久的若有所思。

 「卡,過!」

 隨著導演發話,飾演應烽的男演員邱銘長舒口氣,而已經走出去的冉霖立刻拎著啤酒回來,放到櫃檯上煞有介事道:「老闆,退貨。」

 邱銘樂:「誰給你退貨的勇氣。」

 冉霖指著櫃檯上的小紙牌:「這不寫著『七天無理由』嗎。」

 邱銘無語:「你能不能訛詐得高端一點,『概不賒欠』,你是怎麼從四個字裡面看出五個字的。」

 「我說你倆還收工不收工了。」等半天的顧傑實在扛不住了,直接闖進小賣店。

 今天下午的戲份都在這裡,所以在冉霖這場戲之前,是顧傑和邱銘的對手戲,拍完他沒走,講義氣地在店外等著夥伴,哪知道乾等也不見人出來。

 三人說說笑笑出了小賣店,冉霖看見觀摩了一天的齊落落又在和導演交談,也不知是求教還是匯報心得。

 導演是一貫的好脾氣,很認真地在傾聽,時不時還會講兩句。

 現代戲卸妝,尤其是男演員,其實就是換回自己衣服,卸妝乳洗把臉,也就差不多了,比古裝戲要方便許多。前後也就十分鐘,狄江濤就變回了明媚青年,和顧傑還有邱銘一起出來,三人勾肩搭背準備去吃點好吃的。

 劉彎彎就是這時候過來的。

 冉霖本想和她說不用跟著,先回酒店休息就行,可等看見劉彎彎欲言又止的表情,直覺就不太好。

 「等我一下。」冉霖和兩位夥伴說完,便同劉彎彎去了旁邊。

 劉彎彎也不耽擱時間,直接道:「冉哥,今天下午有微博爆料說韓澤更換經紀人,而且節奏帶得特別明顯。」

 冉霖皺眉:「換經紀人?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劉彎彎道:「希姐懷疑是他自導自演。因為劇版《凜冬記》馬上就要開播了,所以他要弄出點動靜。」

 播前炒作,不能說天經地義,也算娛樂圈的人之常情,本來這些都和冉霖沒關係,但如果這事真是韓澤團隊在背後做,而韓澤找的又是更換經紀人的炒作點,就比較敏感了:「他該不會說更換的原因是跟我不合吧?」

 劉彎彎:「那倒沒有,爆料的都是營銷號,他還沒回應。」

 「哦……」冉霖也說不上自己是鬆口氣,還是懸了心。

 劉彎彎:「但希姐怕後面發酵出來什麼亂七八糟的,所以讓我先和你說一聲,免得你刷到微博的時候沒心理準備,還有就是讓你專心拍戲,不用做任何回應,她那邊盯著呢,一切問題她來處理。」

 經紀人囑咐得這麼全面,冉霖還能說什麼,只得乖乖點頭:「收到。」

 顧傑和邱銘都屬於神經比較粗的糙爺們兒,只當冉霖和助理交代點事,沒多想,更沒多問,等冉霖一回來,繼續奔向美食攤。

 冉霖因為惦記這點破事,晚飯全程都有點心不在焉,終於等到回了酒店,終於能靜下來刷刷微博,看看韓澤到底在弄什麼。

 不用冉霖絞盡腦汁搜索關鍵字,點開熱搜榜,「韓澤換經紀人」和「韓澤凜冬記」就分別在第六名、第七名掛著呢。

 換經紀人這種事情,其實吃瓜群眾並不會很關心,相比之下韓澤要是爆了戀情,沖上熱搜倒有可能。更何況那下面還跟著一個「韓澤凜冬記」,熟悉套路的圈裡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炒作意圖。

 但畢竟刷微博的吃瓜群眾都是圖一樂,除非粉絲,誰也不會去特別分析你為什麼會上熱搜,怎麼上的熱搜,反正有新聞看,那就刷一刷好了。

 冉霖先點進去「韓澤換經紀人」的搜索,最上面一條熱門微博就是爆料原博,一個千萬大V的營銷號——

 【娛樂七公主:韓澤換掉了合作多年的經紀人?《凜冬記》六月開播,韓澤上山下海,吃足苦頭。然而近日七公主接到知情人爆料,韓澤已於去年底更換了出道以來一直合作的經紀人王女士,而《凜冬記》也是該經紀人給他接下的,據知情人講,更換經紀人的原因很複雜,不方便多說[攤手]…[展開全文]】

 冉霖點開全文,還真什麼都沒說,通篇都在暗示更換經紀人的原因不簡單,有內情,可暗示到最後,也沒個明白話,光帶了一波節奏,總結下來就三個中心思想:

 一,什麼事情會讓韓澤更換掉出道就一起合作的經紀人?

 二,之前一直有傳聞說韓澤和經紀人關係曖昧,這次更換會不會是感情破裂分手?

 三,韓澤為拍《凜冬記》,大冬天爬山下水,吃盡各種苦頭,這樣的男藝人還是要支持的,所以不管更換經紀人的內情如何,反正六月份《凜冬記》開播,七公主會去追的。

 緊跟在這條微博下面的其他熱門微博,也都是營銷號,不用點開全文,看一百多個字的梗概,就知道內容大同小異。

 而且這些微博都無一例外帶上了一張韓澤在機場的照片,然後還特意用箭頭或者紅筆圈出了跟在他身旁的王希。

 冉霖也不知道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因為偷拍得很倉促,能給出的信息不多,只知道是機場,從服裝看可能是春天或者秋天,拍照片的人距離他倆有些遠,而且照片的焦距對在韓澤身上,所以旁邊的王希只是一個不甚清晰的大概模樣,但因為她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讓自己邋遢,所以照片雖然看不清,也依稀可辨是個精緻幹練的模樣。

 「娛樂七公主」的微博底下已經六千多條留言,一半是吃瓜群眾,一半是韓澤粉絲,大部分跟著節奏開發腦洞,猜什麼的都有,最熱門的幾條評論基本代表了幾個主流意見——

 【北海道的白色戀人:換經紀人無非就是雙方對未來路線的規劃有分歧合作不來,利益分配不均,或者藝人對經紀人的業務能力不滿意,po主句句都往戀愛上靠也是醉了,韓澤放著一堆小花軟妹不找找個半老徐娘,圖啥啊[允悲]】

 【瓜不夠吃了:凡是有劇要播之前,必定先來幾輪炒作,已經是套路了,不過還頭一回見拿前經紀人炒作的,韓澤這是開創了一個新流派啊[二哈]】

 【寒水則木而棲:熱門裡說韓澤炒作的,拜託你動動腦子。炒作和前經紀人的緋聞,他得是多想不開,百害無益吧!而且這篇文章裡帶節奏帶得太明顯了,黑人黑得一點技術含量沒有[鄙視]】

 【清風向晚:韓澤簽的是經紀公司,不是自己開工作室,更換經紀人還是得公司拍板吧,為什麼都在猜韓澤和前經紀人有恩怨?就不能是公司內部問題?[好奇]】

 【澤澤生輝:《凜冬記》6.3開播,6.3開播,6.3開播,重要事情說三遍。請大家多關注韓哥的戲,作品見人品,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通過作品去瞭解才更直觀,真實[可愛]】

 雖然評論裡腦洞全開,很多樓層還或討論或撕逼得不亦樂乎,但都在正常八卦範圍內,營銷號再沒給出更多信息,那隨便網友怎麼聊怎麼扒,也都是空中樓閣,沒什麼實際殺傷力,而且冉霖本以為會有人扒出「前經紀人王女士」現在在帶他,但好像也沒有,大家基本還是循著營銷號的節奏,往「忘年戀」上猜。

 彎彎說希姐認為是韓澤自導自演。

 但冉霖看下來,覺得「韓澤凜冬記」這個熱搜有可能是韓澤團隊弄的,可換經紀人這個,說不定真的是無妄之災,只是恰巧也在這個時間來了,或者韓澤的經紀團隊看這個爆出來,索性藉著熱度,把「韓澤凜冬記」的熱搜買了。

 原因無他。

 就像營銷號下面評論的,如果韓澤真想炒作,不該句句都往戀情緋聞上靠的,那對韓澤本身的殺傷力也很大,得不償失。

 如果是其他內容,冉霖還能和王希討論討論,可現在捕風捉影的是兩個人的「曖昧」,冉霖就不好跟王希聊了,即便她和韓澤真有,也是過去式,前面王希還帶韓澤的時候,他都沒和經紀人挑明,現在就更沒必要了。

 有一搭無一搭地刷到夜裡十一點多,見沒什麼新內容,而且換經紀人的熱度也在慢慢往下走,反倒是韓澤怎麼怎麼辛苦拍攝《凜冬記》的通稿層出不窮,冉霖便退出微博,洗漱睡覺。

 翌日,陰有陣雨。

 冉霖到片場的時候,雨沒下,但也沒太陽,陰雲底下起了風,倒刮出些許涼爽。

 這一天的戲都在「出租屋」裡,冉霖化好妝去到拍攝現場時,造型完畢的齊落落已經等在那裡了。

 經過造型師的妙手,她一改昨日的美豔,倒有了幾分鄰家妹子的味道。牛仔褲,胸前印著黑色字母的白底T恤,頭髮簡單紮成馬尾,造型師還用暗一色號的粉底將她白到發亮的膚色稍稍調暗,免得和整個電影的風格色彩以及男主角的膚色過於不搭。

 「冉哥,早。」齊落落一看見他,便立刻恭恭敬敬打招呼。

 冉霖有點受不起,但對方堅持叫哥,他也沒轍,只得承擔一個「前輩」的義務,慰問道:「早,準備得怎麼樣?」

 「有點緊張。」齊落落吐吐舌頭。

 「沒事,」冉霖道,「導演脾氣很好的,只要你認真,用心,就沒問題。」

 冉霖也不知道這位齊姑娘演戲到底怎麼樣,只能說些客氣話。

 這會兒他們正站在「臥室」,外面的「客廳」裡,劇組工作人員還在忙碌地準備,調試燈光,尋找合適的拍攝位置,畢竟空間有限,等下冉霖和顧傑要在這裡扭打成一團不說,接著齊落落也要加入,稍不留神,就容易穿幫。

 「聊什麼呢?」顧傑穿著便服走進來,仍然英姿颯爽。

 沒等冉霖說話,齊落落已經開口:「我一緊張就愛和人聊天,冉哥不幸地被我抓住了。」

 「你找他就對了,」顧傑調侃,「他是咱們這個劇組所有男演員裡最細心最體貼的。」

 冉霖意外:「原來我在你心中評價這麼高?」

 顧傑認真地看他:「你如果肯幫我壓腿做仰臥起坐,你的評價會更高。」

 冉霖黑線,想也不想就拒絕:「不可能。」

 自從上次他差點被顧傑用腳掀翻之後,他就再不參與這項危險的助人為樂活動了。

 「什麼壓腿?我能幫忙嗎?」齊落落瞪著水靈靈的眼睛問。

 冉霖囧,一時答不上。

 顧傑也有點不好意思,和冉霖他當然無所謂,隨便開玩笑的,但和一個不太熟的女演員,就顯得彆扭了,所以下意識往「客廳」裡看,希望那邊弄好趕緊拍。

 不知是不是劇組同仁聽見了顧傑的呼喚,工作人員正好在門框探出頭,說拍攝馬上就要開始了。

 冉霖和顧傑不約而同鬆口氣,立刻大踏步往外走。

 齊落落聳聳肩,忙跟上。

 第一場戲沒有齊落落,只有冉霖和顧傑在屋裡,這場戲是小顧難得有一天休息日,所以來探探「線人小狄」的班,結果二人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確切地說是狄江濤暴躁動手,小顧原本只是躲,後來見狄江濤有些失控,才出手將對方制服。

 顧傑本身就會一些格鬥擒拿,而狄江濤就是個亂打一通的野路子,所以這裡不需要武術指導,越真實越接地氣越好,所以導演讓他們隨著感覺自由發揮,走兩遍戲之後,直接拍。

 冉霖從小到大就沒打過什麼架,這一自由發揮,就有點難,走戲的時候胳膊腿都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了,比比劃劃十分僵硬,而且不知道該怎麼往顧傑身上招呼。

 顧傑實在看著鬧心,猛地推他一把。

 冉霖正專注於對著空氣模擬呢,忽地被這樣一推,直接往後踉蹌一步,幸虧背後是牆,雖然後背直接撞到牆上有點痛,但人還是站穩了。

 「你……」冉霖第一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吼完意識到還在片場呢,才壓住火氣道,「你幹嘛。」

 「打架啊。」顧傑白他一眼,「不推你難道還要給你個擁抱?」

 顧傑的態度冷冰冰的……不,不是顧傑,是小顧,面前站著的是那個從裡到外都看不上狄江濤的小顧。

 冉霖垂下眼睛,醞釀片刻,忽然抬起眼皮,毫無預警上前猛推了顧傑一把!

 動作和顧傑之前的一模一樣,完全是禮尚往來。

 顧傑底盤比冉霖穩多了,只後退半步,站住,然後咧開嘴,露出白牙:「繼續。」

 冉霖滿足他,加大力道,又推一下。

 這回顧傑沒後退而是直接抓住他的手腕,瞬間就把他帶到懷裡一個轉身,他的胳膊就被鎖到身後了。

 大力的扭擰讓肩膀傳來劇痛,冉霖幾乎是本能地掙扎,可身後的人根本不松手,情急之下冉霖用另外一條胳膊向後肘擊。

 顧傑發現了他的意圖,向後躲,但還是晚了半秒,多少被打到一點,身體吃痛,手上就鬆了力道,冉霖趁機掙脫出來,跑出兩米轉過身,氣喘吁吁和他面對面。

 顧傑帶著不屑的冷笑看著他,忽然嘴唇未動,用口型說了三個字。

 冉霖不可置信瞪大眼睛,這人在罵他?!

 雖然理智上知道是試戲,可情感上還是被挑起怒吼,冉霖再度衝過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頓扭打。

 最後也不知怎麼的,就被帶得身體失去平衡,直接摔到地上。

 可因為顧傑拉著他的胳膊,也沒真的摔多疼,而後顧傑順勢騎到他的後腰上,把他兩隻胳膊都箝制住,讓他再也不能蹦跶。

 肩膀越來越酸的時候,顧傑終於從他身上下來,然後眼帶期望地看嚮導演:「何導,怎麼樣?」

 何導非常滿意地點頭:「我喜歡這一套。」

 冉霖渾身痠疼地爬起來,對這倆人簡直無力吐槽,還「這一套」,這是廣播體操嗎!

 「再來一遍?」顧傑活動活動肩膀,一臉躍躍欲試,彷彿剛才那些連熱身都算不上。

 冉霖把頭要成了撥浪鼓:「我覺得可以實拍了。」

 再來一遍,他容易爬不起來。

 「好吧,」顧傑一臉可惜,末了轉頭道,「導演,我們可以了。」

 何導詢問似的看向冉霖。

 後者比出拇指,露出堅強微笑。

 「《染火》第XX場第1次……」

 啪!

 場記板就是發令槍,站在窗前的狄江濤回身就給了小顧一個猛推!

 一切都是剛剛的重現,逼仄的房間裡沒人說話,只有沉悶的扭打,或者說是一個克制的警察和一個狂躁的青年。

 最後小顧終於把他弄趴下,騎在他身上將他雙臂擰到後背制服的時候,狄江濤氣急敗壞地回頭叫:「放開我!你憑什麼抓我!」

 他已經用盡全力回頭,可實際上他根本看不到背後小顧的臉,只能對著斜後方的空氣和余光中的一點身影狂吼。

 小顧皺眉,剛要說服教育,不遠處的玄關,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啪啪。

 大咧咧的拍打使金屬防盜門發出不小聲響,客廳裡的兩個人都一愣,不約而同抬頭看向玄關。

 「卡,過——」

 顧傑立刻鬆開手,從冉霖身上下來。

 冉霖卻趴在那裡半天不能動——顧傑是真把他當階級敵人下死手了,他但凡再瘦弱點,就容易脫臼。

 「沒事吧?」客廳不大,導演走兩步就到了冉霖身邊,蹲下來慈祥地拍拍他後背。

 「沒事。」冉霖再次露出堅強微笑,然後為自己趴在地上不動的行為給出非常漂亮的解釋,「等下不是還要繼續往後拍嗎,我就趴著不動了,免得姿勢不能還原,容易穿幫。」

 何導不光脾氣好,還是那種心裡有話就要說,看你順眼就讚美的人,所以聞言特別欣慰地點點頭:「不錯,有股子虎勁兒!」

 冉霖望著導演徐步走回監視器的背影,忽然覺得一身痠痛都值得了。

 場地不換,佈景也不換,所以導演不耽誤時間,坐回監視器後直接繼續。

 顧傑重新騎回他身上,重新把他的胳膊箝制到背後,不過力道比第一次真正扭打的時候輕了許多,冉霖也繃緊身體,竭力做出被制服的不甘……

 啪!

 隨著場記板打下,門外響起了房東女兒姜笑笑的聲音:「別裝不在家,我都聽見聲了!」

 屋內的兩個人還維持在懵逼的狀態。

 外面忽然響起鑰匙插入的聲音,很快,防盜門應聲而開,紮著馬尾的姜笑笑一邊進玄關一邊不滿道:「我可沒我媽那麼好騙,你的房租都……」

 隨著客廳情景映入眼簾,姜笑笑的吐槽戛然而止。

 一女兩男,一女在玄關,兩男在客廳,隔著幾米對望,後者還維持著「略微妙」的姿勢。

 小顧穿的是便裝,所以姜笑笑也不知道他是警察,只知道一開門,就看見地板上一個青年騎在另外一個青年身上。

 「那個……」姜笑笑嚥了下口水,嘴角微微抽動一下,「你們在幹嘛?」

 「停——」

 何導喊了停,沒有過。

 但顧傑還是飛快從冉霖身上下來,免得把友人壓太久,畢竟自己的重量也不輕。

 冉霖也坐起來,活動活動上半身的筋骨。

 這場戲很短,就是姜笑笑進門催房租,看見他倆,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有點懵,但是她的台詞又肩負著讓這個尷尬場面帶上一絲喜感的艱巨任務,所以對感覺的把握必須准。

 顯然,她剛才的表現不是很盡如人意。

 別說導演,連冉霖也覺得她剛才那句話稍微有點乾巴巴,表情也略不自然。

 他們這部電影基本都錄同期聲,後期實在有環境噪音太大或者不理想的,才會進行個別補錄,所以導演對台詞的語調和語感,要求也比較細緻嚴格。

 齊落落在導演喊停之後,就立刻跑到監視器那邊,聽導演講戲。

 畢竟是第一天第一場戲,冉霖覺得進入狀態慢點是可以理解的,何況她的態度也很積極。

 但當這場簡單的戲前後拍了七八條還沒過,冉霖就有點扛不住了。

 不是說心裡扛不住,而是身體吃不消了,這是個太過擰巴的造型,就算顧傑一點力不用,他光擰著,關節也苦啊。

 顧傑雖然身體上沒冉霖這麼苦痛,但一場戲折騰七八條,也有點皺眉。

 導演似乎也覺得再這麼下去不是辦法,但又不想湊合隨便用之前的某一條,索性把這場戲跳過,先拍後面的。

 然而不知是不是這一條的坎坷影響了齊落落的情緒,後面的幾場戲,她發揮得也不盡如人意,最終收工的時候已是晚上十點,勉勉強強把今天的計畫場次拍得差不多,但還是留了兩場遲遲不達標的放到明天,一個就是第一場進門收房租的戲,一個就是後期監視時,她和狄江濤拌嘴的戲。

 饒是何導脾氣再好,對於這種進度也是鬱悶的,所以收工時,一貫爽朗的笑容不見了,只剩下愁眉不展,默默地坐在監視器後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齊落落這一天光道歉了,冉霖看得出她也很著急,而且每一次NG,都特別過意不去。但光過意不去,下次還是改進不大,也很讓人糾結啊。

 卸完妝出來夜已深,冉霖和顧傑搭同一輛劇組的車回酒店,待到車開起來,顧傑放下車窗,迎風一聲嘆,愁緒滿滿。

 「要嘆氣也是我嘆好嗎,」冉霖揉揉肩膀,絕望道,「我現在感覺兩個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顧傑收回遠眺夜景的目光,看向冉霖,認真詢問:「你說她明天會不會忽然開竅,全部一條過?」

 冉霖非常仔細地思索了一下:「我覺得可能性不大。」

 顧傑垂下腦袋,生無可戀。

 冉霖現在理解顧傑之前說的那句話了——導演對那個新人演員並不是太滿意。

 現在這個「並不是太」估計要升級成「非常不」了。

 以冉霖對何導的瞭解,時間再緊,他也不會徹底取消演員的門檻,試戲肯定還是試了的,不過試的時候或許齊落落表現得更好,起碼是能到「勉強可以」的線的,所以眼看再沒時間,何導也就通過了。

 然而試戲和實際拍攝還是有不同的,加上第一天,估計齊落落也緊張,所以才有了這麼一言難盡的一個工作日。

 帶著「明天會更好」的美好期盼,冉霖回了酒店。

 徹徹底底洗了個澡,沖掉一身疲憊,十一點半的時候,冉霖才吹乾頭髮上床。

 好在他現在頭髮修得稍微短了些,為了配合出獄半年左右這個時間線,所以簡單吹吹,也就干了——等到最後一個月,也就是七月份拍他剛出獄的戲份時,頭髮就要剔成極短的圓寸了,所以冉霖現在且吹頭髮且珍惜。

 躺進床裡,冉霖摸過放在枕頭旁的手機想給戀人發信息,不料微信裡已經躺著一條新信息了,應該是在他洗澡的時候發過來的,而且發信息的不是別人,正是陸以堯——

 【韓澤的事,別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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