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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降熱搜》第75章
第75章

 再回橫店, 又是一月。

 上次《落花一劍》殺青,冉霖就是一月份離開的, 這次《凜冬記》開機,冉霖又在一月份回來了, 兜兜轉轉, 正好一年。

 橫店還是老樣子, 忙忙碌碌的劇組, 熙攘奔波的群演,做生意的小商小販。這個冬天還沒下過雪, 於是青石路依舊是青石路,黑片瓦仍然是黑片瓦。彷彿昨天他才離開這裡, 等到太陽一出, 雪化了,他便悠然而返。

 不過上次的拍攝大多在影視基地自搭的實景中,各種亭台樓閣, 遊廊水榭,著力打造《落花一劍》的古意江湖。但這次的《凜冬記》大部分場景都需要後期,所以實景拍攝的少,攝影棚裡拍攝的多,而且實景中有很大一部分並不在橫店拍攝,而是會在橫店拍攝內容結束後,再輾轉廣東、張家界、新疆等地去拍真正的外景。

 橫店的攝影棚基地已經很完善了,無論是山林、洞穴、水下,抑或劇組自行設計的特殊場景, 如架空的仙境,宮廷,深苑,甚至古墓等等,都可以在棚內完成,然後拍攝的時候周圍拉上綠幕,

 冉霖第一天進組的第一場戲,就是在小石頭和阿堇在高崖下面救起教書先生。

 飾演阿堇的姑娘是圈內新生代的小花,江沂。還在電影學院唸書時,她就參加了很多電視劇的拍攝,積累了不低的人氣,後來畢業的第一部戲就是一個口碑票房雙爆的電影的重要女二號,至此徹底進軍大螢幕,再沒拍過電視劇,而是靠著幾部電影穩紮穩打,成為小花裡難得有人氣有票房有演技的三有新人。

 《凜冬記》是江沂的第五部電影,也是她擔當主演的第二部電影。

 在此之前冉霖從來沒和這位女演員打過交道,只是在得知搭檔是她時候,曾上網查過一些對方的信息,除了正常宣傳通稿之外,還有一些爆她耍大牌、脾氣臭、背不下來台詞等黑料。這些謠言沒有真正形成風評,江沂的團隊也沒有對此發過闢謠聲明一類,所以只是在一些黑粉或吃瓜群眾中的捕風捉影中,時不時傳播一下。

 冉霖從來不會通過網絡信息對一個人進行評價,何況這個人還是馬上就要合作的,究竟對方如何,與其聽網上的,不如相信自己看見的。

 昨天的開機儀式是第一次打照面,可惜沒說上幾句話,所以今天的拍攝,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認識」。

 冉霖提前半小時抵達攝影棚,上完妝出來,現場四周的綠幕已經圍好,道具也已經擺放到位,只剩燈光師和攝影師還在調試。

 冉霖環顧四周,一眼就看見了導演,立刻走過去打招呼:「黃導,早。」

 黃導正在和助理說話,聞言回過頭,先是上下打量一下他的造型,末了滿意點點頭:「早。先去那邊休息一下吧,再過半小時才能開拍。」

 冉霖點點頭,不再打擾導演工作,轉身往場邊的演員休息區走。沒等走到跟前,冉霖就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正坐在演員休息區的椅子上看劇本,周圍再無其他人,甚至都沒見到她的助理。

 「早。」冉霖先出聲打招呼。

 女演員從劇本中抬起頭,微微眯了眯眼睛,直到冉霖來到跟前,才好像剛剛看清似的,放下劇本起身,笑靨開朗:「你好,小石頭。」

 江沂的模樣與電影中幾乎無差,甚至真人比上鏡還美,標準的鵝蛋臉,因為人比較瘦的緣故,臉部線條少了些豐潤,多了些精緻。柳眉星眼,鼻樑不算特別挺,但反而和五官更為融合,舒服而自然,雖然上了妝,可妝感很淡,清新質樸中,透著素雅的漂亮。

 微微的尷尬被江沂的一句「小石頭」沖散大半。

 冉霖彎下眉眼,道:「重來。早,阿堇,從今天開始,多多指教。」

 江沂握了握搭檔伸出的手,笑眯眯道:「好說好說。」

 冉霖莞爾,明明是不怎麼客氣,可從江沂口中說出來,就帶著孩子氣的頑皮。

 劉彎彎挑了個較遠的地方坐下,沒影響自己老闆和搭檔聊天,不過還是時不時偷瞄江沂一眼,從吃瓜群眾角度觀察一下明星本人和網上形象有何差別。

 其實差別還蠻大的。

 網上說江沂脾氣臭,不好伺候,但在劉彎彎觀察來看,從自家老闆和她說話到現在,幾分鐘過去了,這姑娘臉上的笑模樣就沒散過,是個讓人感覺特別舒服的人。

 「怎麼來這麼早?」冉霖實話實說,他已經提前半小時了,江沂顯然提前的更久。

 「熟悉一下環境,」江沂解釋道,「畢竟待會兒要在懸崖底下玩,危險區域,防患未然。」

 冉霖樂,看著不遠處的岩石佈景道:「好像都是泡沫做的吧?」

 「你太天真了,」江沂似乎記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旦被威亞吊到半空中,鼓風機一吹,你就不是你自己了,隨風飄蕩,四下亂撞,磕得青一塊紫一塊都是輕的,我上次直接被落下來的石頭砸了。」

 冉霖瞪大眼睛:「那後來呢,沒事吧?」

 「沒事,」江沂搖頭,「硬紙糊的,砸不疼,就是嚇了我一跳。」

 冉霖想起自己看的江沂的資料,好像連拍幾部電影都是古代的,不是武俠,就是神魔,便玩笑道:「爭取下次在人間談場接地氣的戀愛,不飛天遁地了。」

 「但願吧。」江沂幽幽嘆口氣,不過聲音很快又飛揚起來,四下環顧,「小馬哥怎麼還沒到,你化妝的時候看見他了嗎?」

 冉霖總覺得對方在說「但願吧」時,情緒有一瞬的低落。

 驀地,他想到網上瞭解對方信息的時候,曾看過一篇江沂的專訪,其中有一個問題是「很多觀眾說你只能演古裝戲,你對此怎麼看」,江沂的回答可以說很真誠,也很無奈。她說她非常想演現代戲,但出道至今,找上門的本子幾乎都是古裝,早期拍的電視劇裡,偶爾還有現代戲,但都沒有她的古裝戲知名度高,後來畢業拍電影,就徹底在古裝裡打轉了。回答到最後,她還希望專訪的節目能幫她呼籲一下,導演們在拍現代戲的時候,也可以考慮考慮她。

 那篇專訪已經是一年半以前的了,如今看來,呼籲似乎沒起多大作用。

 冉霖能理解她的心情,因為《落花一劍》之後,找他的新劇本裡有90%是武俠,角色也像是方閒的翻版,可他很清楚,同質化的角色,想超越方閒是非常難的,因為那個角色的成功是優秀的劇本、優秀的導演、優秀的劇組和優秀的搭戲演員等共同創造的。但拒絕這樣的角色,就等於拒絕掉了90%的機會,於是堅持自己的結果,就是近乎一年沒有戲拍,直到簽了《凜冬記》,後面的邀約才多起來,也才有了明年——不,已經一月份了,所以該是今年了——也才有了今年排得滿滿的檔期。

 不過江沂可以挑選的劇本還是比他多多了,所以即便沒離開「古裝」,每一部電影的角色還是截然不同的。有可愛賣萌,有腹黑犀利,有蕙質蘭心,有大大咧咧,不會讓觀眾產生「這個演員一直在重複自己」的審美疲勞。

 江沂剛剛問的「小馬哥」,是飾演教書先生的男配角,馬彬。兩個人之前就合作過電影,而且還是同一個學校表演系畢業的師兄妹,所以自上次合作之後關係就一直不錯,微博上經常互動,但因為互動得太光明正大,而且馬彬平日就喜歡開玩笑,微博上各種魔性,熟不熟的和誰都能搭上兩句,於是反而沒跟江沂傳出緋聞,倒是讓許多粉絲總心心念把兩個人湊成一對。

 「他還在弄造型呢,」冉霖想起剛在化妝間裡馬彬一臉的生無可戀,不厚道地笑了,「落水先生,必須有奄奄一息的楚楚可憐感。」

 「聽你這麼一說……」江沂嘆口氣,繼而緩緩咧開嘴,「我更期待了。」

 二十分鐘以後,可憐的教書先生落魄而來。

 馬彬正經起來,是個眉目清秀書卷氣十足的模樣,但現下,衣衫襤褸,臉上還有好幾道被山石劃傷的血痕,真是讓人心酸。

 江沂直接省略了寒暄,哈哈大笑。

 馬彬白她一眼,懶得理沒良心的學妹,反而向冉霖伸出友誼之手:「你好。」

 冉霖在馬彬過來的時候已經起身,這會兒立刻寒暄:「你好,我是冉霖。」

 馬彬是昨天晚上才抵達橫店的,沒參加上開機儀式,所以冉霖也第一次和他面對面。

 「我看過你的《落花一劍》,很精彩。」馬彬說。

 「我也看過你的《青山翠雨》,」冉霖禮尚往來,「拍得特別美。」

 「咱能跳過互相吹捧嗎,」江沂沒好氣地笑,把之前正在看的劇本重新拿起來,對著兩位男演員道,「趁著沒開拍,對對詞?」

 二人欣然同意。

 其實今天要拍的幾場戲,三個人都已提前背好了台詞,所以真正對起戲來,反而不需要劇本,一路順當,雖然沒有走位和動作,但所有情緒都按照實際表演來,沒有人笑場,連馬彬都收斂玩笑,特別認真地「奄奄一息」。

 導演助理過來通知開拍的時候,三人已經對到了第二場戲。

 隨著馬彬一桶水把自己澆透,頂著濕漉漉的頭髮躺到人造溪流之中,《凜冬記》的拍攝,正式開始。

 ……

 整個一月,冉霖都是在綠棚裡度過的。拍攝搭檔從江沂,馬彬,再到綠布偶、綠衣人等等,換了個遍。

 其中很多都是需要後期電腦製作的造型,所以冉霖只能自己去腦補那些山精鬼怪,偶爾還動手自己創造一些靈魂畫作,這樣對戲的時候腦袋裡有了具體的形象,更方便入戲。

 江沂就是一個挺單純的活潑姑娘,和網上那些什麼耍大牌、脾氣臭等等,完全不搭嘎。倒是對待表演非常認真敬業,吊著威亞上天也好,穿著單衣下水也罷,除非動作實在高難度到必須專業替身,否則都親自上陣,從不叫苦叫累。

 馬彬則成了劇組的開心果,完全是三十歲的人三歲的心,導演一喊開始,他立刻成了心清智明的教書先生,導演一喊停,馬上魔性起來。

 可惜他的戲份不多,二十天左右便殺青,待他離組之後,各路九重天的神仙紛紛進組,拍攝的戲份也從地面到了天上,於是冉霖的戲份基本都在襯著綠幕吊威亞中度過,拍到一月底的時候,離地幾米在冉霖這裡已經根本不算事了,各種打架,前後空翻,隨便來,要踏雲而飛,他就擺個造型迎著鼓風機來個慢動作,要兵戎相見,吊在半空中的他則可以立刻身體橫起,拎著炎鐵錘就掃過去,氣勢炸裂。

 王希來探班那天,他就正在劇組搭好的「甜丹酒池」邊,一錘子一錘子對這座九重天違建進行拆遷。

 隨著導演喊「過」,他立刻收手,但胸膛還因為剛剛的戲中情緒而劇烈起伏,及至劉彎彎給他披上保暖外套,才稍稍緩和些。

 一月底的橫店已經寒意逼人,王希穿著米色羊絨大衣,一雙高跟長筒靴,氣質幹練又不失女人味。

 「希姐,你怎麼過來了?」冉霖事先沒接到電話,所以乍見到應該在北京辦公室裡忙活的王希出現在片場,有點意外。

 「過來看看你,」王希道,「還順利吧?」

 「挺順利的,」冉霖說,「沒意外的話,二月中旬就去拍外景了,應該先去新疆。」

 王希點點頭,環顧一下攝影棚裡仍然在忙碌的劇組:「還有幾場戲?」

 此時已傍晚六點,冉霖知道王希實際想問的是幾點收工,便道:「就一場戲了,很快的。」

 「行,」王希說,「收工一起吃個飯。」

 冉霖心裡泛起一絲不對,直覺王希有事,這次過來並不是探班這麼簡單,但沒等他問,那邊已經佈置好要開拍了,冉霖只能壓下疑問,甩掉紛擾思緒,重新投入小石頭的世界。

 終於到了收工,三人踏著夜色找了一間家常菜飯館的包房,待點完菜,服務員離開,冉霖主動起身拿茶壺,給兩位女士倒水。

 王希心裡頭有事,沒注意,劉彎彎卻連忙站起來,伸手就要奪壺:「冉哥,我來——」

 冉霖被小助理嚇一跳,連忙拎著水壺提手迅速躲開,哭笑不得道:「剛開的水,你也不怕燙著。」

 「那我也不能讓你給我倒水啊。」雖然平素處得好,但一碼歸一碼,她是助理,自然沒有讓老闆倒水的道理。

 「你就別和我客氣了,」冉霖真心道,「這陣子我光顧著拍戲,大小事情都要你來忙活,一杯水你如果還和我分誰來倒,我真要生氣了。」

 「那謝謝冉哥了。」劉彎彎嘿嘿一笑,臉蛋白裡透紅。

 王希從思索中回過神,看著沒心沒肺的藝人和助理,頗為羨慕。

 不過接下來她要說的事情,估計這兩位小朋友聽完也沒辦法再哈皮了——

 「韓澤要來探班。」

 冉霖手一抖,差點把熱茶漸出杯口。

 「希姐你說什麼?」冉霖把茶壺放回原位,懷疑自己聽錯了。

 「韓澤要過來探班。」王希聳聳肩,又重複一遍。

 冉霖完全被弄糊塗了,一堆問題攪和在腦袋裡,只能先挑個簡單的:「他那邊殺青了?」

 「十二月份就殺青了。」

 「可他是劇版主演,過來探班影版,不會感覺很微妙嗎?」

 「看從哪方面想了,」王希分析道,「劇版現在定在六月上映,影版得到明年二月,所以實際上兩個版本之間沒有直接競爭關係,相反,如果劇版的效果好,其實是會給影版帶來正面效應的,會有很多因為劇版喜歡上《凜冬記》的觀眾,再買票過來刷影版。電影資方也不希望發生兩版敵對的局面,互相打口水仗,或者明裡暗裡踩對方,最後只能是兩敗俱傷。」

 探班,必須要經過所探劇組同意才能成行的,不是說你想來就來,想探就探。所以王希這樣講,冉霖大概就聽出些門道了:「韓澤已經和這邊劇組打過招呼了?」

 「是的,」王希無可奈何嘆口氣,「影版這邊覺得如果能形成兩版一家親的良好公眾印象,來個雙贏,也不錯。而且說實話,他們也不太在意劇版,畢竟兩個項目性質不同,影版《凜冬記》的真正對手,是那些大年初一同檔上映的電影,所有的宣傳資源和競爭手段,都給那時候留著呢。」

 「既然覺得不錯,而且也不算什麼大事……」冉霖納悶兒地看著自己的經紀人,「希姐你為什麼一臉生無可戀?」

 「因為這事兒公司非讓我去牽頭說。」王希一張臉徹底黑下來。

 韓澤想來探班,必然需要一個人和影版劇組溝通,那公司把這個任務交給王希,也沒毛病,因為自己是影版主演,自己的經紀人必然和影版這邊的劇組、資方都能說上話。

 況且,如果他沒記錯,王希剛說完影版這邊已經同意了,證明她很好地完成了牽線任務。

 「不是說成了嗎?」不理解經紀人的鬱悶,冉霖只能開口問。

 「就是說成了才鬧心,」王希拿起茶杯,結果發現依然很燙,又悻悻放了回去,「我倒希望這邊不同意。」

 「為什麼?」冉霖對韓澤自然沒好印象,王希和韓澤鬧掰了,想來結束得也不愉快,但這些都是私人感情,如果韓澤探班真的對雙方都有益無害,那麼從工作的角度,王希不會是這種反應。

 王希沉吟片刻,道:「我剛才說了,影版後播,所以如果劇版有正面效應,是會給影版帶來好處的。但你有沒有想過,劇版播的時候影版這邊還沒有任何動靜,幾乎不可能反過來給劇版帶來好處,那韓澤為什麼還要特意過來探班?」

 冉霖垂下眼睛,思索良久,懂了:「他探的不是電影,是我。」

 「對,」王希眉頭不自覺皺起,「我都能想像得出他探班回去之後通稿會怎麼寫。一個小說開出影版劇版兩朵花,兩朵花還是同公司的藝人,然後劇版男一號還來探了影版男一號的班,佳話啊,簡直是爭名奪利的娛樂圈裡一股清流。如果未來影版《凜冬記》火了,他完全可以把這個通稿再翻出來,到時候還能炒一波冷飯。」

 「生平第一次被別人蹭熱度……」冉霖品一下,道,「還挺新鮮。」

 王希沒好氣白他:「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有什麼熱度給人家蹭,充其量就是被人拉著陪炒。」

 「你剛說的,要是影版火了,他再翻舊聞出來炒,不就是蹭我熱度了。」

 「那也要你的影版真火起來啊……」

 「……」冉霖可憐兮兮嘆口氣,「我都『人在片場待,炒作天上來』了,你就不能捧我兩句。」

 王希莞爾,嘴上卻還悶悶道:「我現在很不爽,說不出好話。」

 「難道影版這邊看不出來他的探班是個人炒作?」冉霖覺得既然王希能看明白,影版這邊也應該門清。

 王希道:「當然看得明白,這又不是什麼高超手腕。但炒的是你,對電影來說,最好的結果是韓澤宣傳自己和劇版的時候,順帶給影版也刷了一波熱度,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只宣傳自己和劇版,對影版這邊無影響,無論哪種,影版都沒道理刻意為難他,或者夢無涯。」

 顯然從頭到尾王希都不樂意,公司那邊定然給了她很大壓力,才不得不來牽線促成韓澤探班這件事。

 「行了希姐,我都不介意了,你也別不開心了。」冉霖勸道,「就像你說的,如果他的探班通稿真能給影版增加曝光率,這也是好事。」

 「但是一想到你心裡嫌棄得要死,面上還得微笑,我就氣兒不順,」王希眉頭都快皺出千溝萬壑了,「我現在就你一個藝人,你是我的寶貝知道嗎,我這天天盼著你發光呢,他們倒好,想拉著你炒一把就炒一把,憑什麼?炒糊了誰負責!」

 冉霖心裡動容,難得吐槽夢無涯,帶著點抱怨,又帶著點撒嬌:「可惜,公司領導沒你這麼寶貝我。」

 王希抬眼,看了自家藝人半晌,一聲輕嘆:「我也剛學會怎麼識貨。不過夢無涯呢,估計這輩子都學不會了。」

 聽話聽音,鑼鼓聽聲。經紀人的話讓冉霖一下子想起之間聊過的不續約的事,顯然王希現在話裡話外已經不避諱「遲早要和夢無涯一刀兩斷」的意味了。

 不過那時候聊,他只知道自己不想續約,卻還沒想過解約之後的去處,但這會兒不一樣了,陸以堯把兩個人的未來拉到了一起,他是不是也應該告訴王希一聲?

 可現在八字還沒一撇,何況還牽扯到陸以堯那邊,如果太早說的話,萬一情況有變……

 「其實我和劇組溝通韓澤要來探班的時候,劇組有問過資方的,」王希沒注意冉霖正在走神想別的事,自顧自道,「畢竟一個電視劇一個電影,就像你說的,關係也微妙,但資方那邊聽說是一口就答應了,因為覺得你和韓澤是同一家公司,如果拒了,你在公司也會很難做,所以這一點上,其實也算對你照顧了。」

 冉霖的思緒被重新拉回到正題:「聽你這麼說,我更想見見那位投資人了。」

 從前期籌備到現在開拍,投資人從未露過面,王希也試圖約過,不過對方是真的很忙,就一直沒約上。

 冉霖只是隨口一說,畢竟拍攝進度都過三分之一了,再兩個月就殺青,前面那麼久都沒見過,他已經不抱希望了。

 未料王希卻道:「如你所願。」

 冉霖怔住:「嗯?」

 「明後天吧,可能會過來探班,」王希笑道,「說是要趕在劇版男一號抵達之前,先來看看情況,心裡才有底。」

 冉霖囧:「那我還得謝謝韓澤了。」沒韓澤鬧這麼一出,說不定到殺青也無緣得見投資人呢。

 「這就是拖延症,」王希調侃,「平時總覺得不急,沒事,可以,臨到外人要來了,才知道趕忙過來看。」

 冉霖樂,完全可以從王希的語氣裡,感受到她對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投資人的怨念。

 ……

 兩天後,橫店下了一場雨夾雪。

 幾乎看不出來雪,只覺得像絲絲細雨,把路都打濕了,空氣裡也帶著雨水的濕氣,雖然有點陰冷,但呼吸間,是久違的清新。

 水下攝影棚內,六米深的半圓形池子已經蓄滿了水,水池帶恆溫系統,這會兒溫度大概在25℃左右,不算特別暖和,但相比冷水,已經好太多了。

 這場戲是初到九重天的小石頭,被司酒官和守衛酒池的天兵戲弄嘲笑,失足落進甜丹酒池。而在酒池底部,困著一條被剝去鱗片的小白蛟,那蛟本是世間妖,修煉千年,方能渡劫成龍,升上九天,可黑蛟常見,白蛟卻罕有,於是在渡劫之日,尚未飛昇,便被下界查看甜丹草種植情況的天將捉了去,獻給北天帝,北天帝覺那白蛟無用,剛要處置,卻被司酒官求了去,說白蛟震在池底,可使酒池冬不結冰,夏不干涸,相比用法術使司酒宮四季如春,倒不如這自然之法來得酒香醇厚。於是,那白蛟便被剝去鱗片,鎖在池底。

 而小石頭失足跌落,司酒官和眾天兵以為他必死無疑,又礙於九重天禁令,不得私入酒池,故而只守在池邊,等待小石頭灰飛煙滅,卻不料他到了池底,被白蛟渡了真氣,不僅大難不死,還救下了被困的白蛟,騎在白蛟身上躍出水面,如疾風而去。

 此時,冉霖穿著粗布衣衫站在池邊,頭髮凌亂,面容稚嫩,對面是錦衣華服的司酒官,和魁梧的天兵天將。

 隨著場記板一聲啪,冉霖緩緩抬眼,目光裡再無柔和,而是深沉的憤怒。

 司酒官冷笑:「自不量力的小鬼!」

 語畢一個拂袖轉身,天兵天將立刻上前去拉扯他。

 「別碰我!」冉霖奮力掙扎。

 天兵天將豈是好說話的,動作粗魯,毫不留情。

 冉霖節節後退,腳下忽地一空,整個人向後仰去!

 撲通——

 水漫過眼耳口鼻的瞬間,冉霖第一感覺是恐懼。

 他會游泳,但這樣的落水方式,平生還是第一次,恐懼幾乎是本能。

 既恐懼,便要掙扎,好在劇本中也需要他掙扎。

 冉霖使勁睜開眼睛,一邊憑著本能無措掙扎,一邊將落水前憋的一口氣,接連不斷吐出,形成氣泡。

 水池下方有巨大的玻璃視窗,可以捕捉到水中的情況,他的一舉一動,都被清晰拍攝。

 掙扎到差不多,憋的一口氣也吐得差不多,冉霖慢慢停下動作,放鬆身體,閉上眼睛,感覺自己漸漸往水下沉。

 明明是二十幾度的水,可他現在覺得很冷,很冰。

 劇中的小石頭在掙扎無果之後,失去知覺,直至落到白蛟身旁。

 現實中的冉霖,還是有知覺的,只是有知覺,更痛苦,胸腔像壓著巨石那樣憋悶,可又好像馬上就要炸開,但他不能動,也不能往上游,他必須要儘可能地往下沉,沉到拍攝的素材足夠後期做特效,並在某個合適的地方,做上一條小白龍。

 咕咚——

 似乎耳邊有悶響,但冉霖不能確定。

 肺裡的空氣已經用盡。

 導演,對不住,素材只有這些,你湊合剪吧。冉霖在心中這樣嘀咕,之後立刻睜開眼,準備手腳並用往上游。

 哪知道剛睜眼,就見到一位帥哥,沒等冉霖反應過來,胳膊已經被架住,然後被帶著以極快的速度浮出水面。

 「呼——」冉霖剛一冒頭,便大口大口呼吸,結果架著他胳膊的帥哥根本不讓他在水裡多待,立刻拉著他游到池邊,而池邊的工作人員立刻把他拖上岸。

 總算覺得肺沒那麼難受了,冉霖才想起來看導演,結果就發現自己身邊圍了一圈人,各個一臉擔憂驚恐。

 冉霖也被嚇著了,立刻問:「怎麼了?」

 「他們以為你溺水了,我只好下去救人。」剛把冉霖撈上來的帥哥,無奈道。

 冉霖這才看清,帥哥正是這個水下攝影棚配置的救生員,剛剛拍戲開始之前,大家也打過照面的。

 冉霖哭笑不得,對著一臉關切的工作人員道:「我沒事,我心裡有數的,他下來的時候,我正想往上游呢。」

 「又沒讓你非得沉到水底,差不多就行了!」黃導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監視器後面走過來了,語氣不善,顯然也被嚇著了。

 冉霖連忙探頭出去,舉手和導演表達歉意:「我是想著時間長點,素材多嘛,下次一定注意!」

 見演員沒事,工作人員也散開了,去準備下一場,冉霖一邊用剛被遞過來的毛巾擦頭,一邊對導演嘿嘿笑。

 黃導被嘿得沒脾氣了,嘆口氣道:「拍戲是得認真,但也不用真拿命拼。」

 冉霖不置可否,只瞪大被水刺痛得有些紅了的眼睛,問:「剛才那場效果咋樣?」

 黃導無語,發現自己就是對牛彈琴。

 得,從來都是導演希望演員更認真,沒見過導演勸演員別太拼的,黃導也不操這份心了,直接沒好氣道:「完美,要我說你不應該演小石頭,你就應該演被困在水底下的小白龍!」

 冉霖揶揄:「不是蛟嗎?」

 黃導發現合作越久,自己的威信越掃地,也不知道是他就對這一類型演員沒轍,還是時不時丟出個青蛙公仔的習慣,削弱了他的威懾力。

 身旁忽然傳來鼓掌聲。

 冉霖和黃導一起轉頭,就見一個中年男人正帶著淺笑鼓掌。

 男人看起來也就四十出頭,穿著一件棕色機車款的皮夾克,深色牛仔褲,一雙繫帶高幫皮鞋,看起來就像哪個街拍的大叔款男明星。

 「黃導,」男人的語氣很客氣,但內容卻是和導演聊天,「我剛才在下面的玻璃視窗看了,非常精彩。」

 黃導似乎早見過來人,所以略過打招呼環節,直接半玩笑半認真接茬:「演員肯拼,導演就好當。」

 「冉霖。」男人直接叫了他的名字,不帶疑問,顯然非常肯定。

 電光石火間,冉霖靈魂附體,想起前兩天王希說的,投資人會過來探班,而且給他看過的那張某酒會上的合影裡,投資人好像就是眼前這位。

 「施總?」不同於來者的肯定,冉霖帶著試探。

 男人笑開來,和導演道:「看見沒,黃導,我還是小有名氣的。」

 黃導心說你是出錢的,可不讓人印象深刻麼。

 不過實話實說,他還挺喜歡這位投資人,因為給了導演相對比較多的自由和權限,尤其對藝術創作部分,完全尊重導演意圖,所以總體來說,還是合作很愉快的。

 冉霖一聽就懂了,自己猜對了,連忙道:「施總您好,我是冉霖,非常謝謝您和導演能給我這次機會……」

 施總擺擺手,笑容溫和:「客氣話不用說,你的感謝都在你的表現裡,我剛才已經看見了。」

 冉霖半張著嘴,心裡如暖陽和煦,連濕透的身體都不覺得冷了。

 「我今天就是過來看看,你們當我不存在就行,該怎麼工作還怎麼工作,別因為我耽誤進度。」施總說完,轉身走到場邊不起眼角落坐下,翹起二郎腿,倒真是個休閒探班的模樣。

 冉霖見過的投資人不多,雷白石酗酒成性,丁鎧心懷不軌,彭京與更像同齡的哥們兒或者損友,一比較,這位施總簡直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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