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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降熱搜》第60章
第60章

 菜齊, 王希給冉霖一個眼色。

 其實不用給,冉霖也懂, 立刻起身拿過醒酒器給丁鎧倒酒。

 色澤濃郁的紅葡萄酒緩緩注入, 在水晶杯的承托下散發出誘人的光澤, 隨著酒量適宜,冉霖輕巧旋轉酒瓶底部,及時收回, 沒讓紅酒從瓶口灑出半分。

 丁鎧微微挑眉, 有一絲意外:「專門練過?」

 這算是丁鎧進門到現在和他說的第一句正經話,但內容實在很不怎麼樣。

 冉霖假裝沒聽出輕嘲, 很自然微笑道:「個人愛好, 我平時私下裡就喜歡喝點酒。」

 冉霖的聲音溫和而隨性, 聽起來特別像真事兒。

 王希心說你就瞪眼講瞎話地編吧。

 除了應酬, 冉霖滴酒不沾,但實話實說,在喝酒這件事上, 冉霖確實懂講究, 夠專業。

 給王希和自己也倒完之後,冉霖放下酒瓶,但沒坐。

 同上次王希參加的飯局不同,那一次王希是藉著別人的東風, 去上趕著認識丁鎧,這回則是王希做東,引薦自家藝人給投資方。所以第一杯酒, 定然是要王希說話的,但冉霖也不能閒著,必須作陪。

 果然,見酒倒好後王希就站起來了:「丁總,謝謝您在百忙之中肯賞光,這第一杯酒,我和冉霖一起敬您。」

 語畢,王希舉杯,冉霖不失時機跟上。

 丁鎧忽然笑了下,也拿起杯子,不過說的是:「都坐下吧,我這個人不喜歡搞酒桌上那一套,今天咱們就是吃吃飯,品品酒,聊聊天。」

 丁鎧的聲音很輕,很暖,乍聽倒像個想和你好好聊天的樣子,但細品,就能品出這其中的主導權。不是「你可以和人家好好聊天」,是「人家要求你好好聊天」。

 或許丁鎧是真不喜歡酒桌上那一套,冉霖想,所以這種只有三個人的場子,對著完全不需要應酬的王希和他,人家把亂七八糟的都省了,怎麼舒服怎麼來。

 但王希和他當然是不能坐的,已經站起來了,這第一杯總要干掉。

 好在丁鎧也沒攔著,不過自己只象徵性地喝了點,名副其實的你幹杯,我隨意。

 不管怎麼樣,局算是開了,吃過兩口菜,丁鎧總算看過來一眼,四目交接的瞬間,冉霖立刻搭話:「丁總,聽說您平時喜歡打高爾夫球……」

 「你需要升級一下信息來源了,」丁鎧不疾不徐打斷他,說,「我喜歡打籃球。」

 王希心裡一怔。籃球?事先弄來的所有資料裡都沒有這一項好嗎……

 冉霖只是想為後面的「正事」做個鋪墊,不料就被打了臉,但也沒工夫去和王希探討資料的準確性了,只順著道:「真巧,我也喜歡籃球。」

 丁鎧就沒見過這麼傻的恭維,故意問:「那我剛才要說我喜歡高爾夫呢?」

 冉霖一臉真誠:「那我就要向您請教了,高爾夫球我一竅不通。」

 丁鎧愣了下,繼而樂了。

 他敢保證,如果他剛才說自己喜歡高爾夫球,這人會像倒紅酒那樣專業地和他聊高爾夫,但現在,自己喜歡籃球,所以這人對高爾夫就一竅不通了。你明知道他在兩頭堵,可堵得你生不起氣,還覺得有意思。

 丁鎧決定糾正自己的看法——這個小明星不僅不傻,還機靈得很。

 這個圈子裡從來不缺機靈鬼,但有人把機靈變成了雞賊,有人就機靈得很可愛。

 「咱們都知道今天是為了什麼坐這裡,也就別拿體育項目說事了,」丁鎧拿起紅酒輕輕晃了,彷彿在欣賞,嘴上卻道,「《薄荷綠》的男一,很多人都在爭,你覺得你比他們都優秀,那要給我足夠有說服力的理由。」

 隨著話音消散,丁鎧放下酒杯,靜靜看他。

 冉霖忽然覺得王希那個「務實」真是一針見血,他就沒遇見過講話這麼直接的資方。

 王希也蒙了,她以為丁鎧還會像上次一樣打太極,怎麼忽然就成了直拳?

 不過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王希立刻幫冉霖接口:「丁總,是這樣,我們冉霖……」

 「王總,」丁鎧給了王希一個特別禮貌的稱謂,眼眉帶著淡淡笑,「還是讓他說吧,畢竟是他要來演。」

 王希碰了個軟釘子,尷尬笑笑,不言語了。

 丁鎧把視線重新放到冉霖臉上,老神在在,耐心等回答。

 冉霖沒讓他等太久:「我沒有認為自己比他們都優秀。」

 王希不易察覺地皺眉。

 丁鎧莞爾,看不出是玩笑還是認真:「那就是說不用非得選你嘍?」

 冉霖沒半點猶豫,真心實意道:「優秀的演員有很多,沒有任何一個角色是非某個演員莫屬的,何況我還是個新人。就算我和丁總您說,我比其他所有人都適合這個角色,然後搬出了一二三點理由,您也頂多就是笑笑。」

 冉霖從來沒覺得自己傻,但也從來不認為自己精到大殺四方。他還太嫩,深不可測的人多了去了,面對看不透摸不清的人,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坦誠,別企圖和他們耍心機,因為你那點伎倆人家抬抬眼皮就能識破。

 所以他和丁鎧說的都是大實話。

 頂多,就是把實話說得好聽一點,夾帶點恭維的私貨。

 王希抿緊嘴唇,心裡急,面上又做不了什麼,事先叮囑的話冉霖一句沒說,倒自由發揮起來了。可如果換她,多半也要自由發揮——丁鎧這一次的路數和上一次截然不同,簡直讓人防不勝防。

 「你倒是謙虛,」丁鎧點點頭,然而話鋒一轉,「但是謙虛在別處是優點,在娛樂圈不是,如果你對自己都沒信心,還怎麼指望資方對你有信心?」

 冉霖愣住。

 王希不自覺抿一口酒,實則正絞盡腦汁想著怎麼圓場。

 和丁鎧這種人說話,稍一分心,都會被帶進坑裡,冉霖還是把對方想得太簡單……

 「我對自己有信心啊。」冉霖的音調有微微上揚。

 丁鎧輕輕眯起眼睛,似打量,又似調侃:「你剛說完,你是個新人,你並不比其他人優秀。」

 「我的自信是我能發揮出我最好的水平把戲演好,而且我相信我可以駕馭這個角色。但我不能也沒資格去否定其他優秀的演員,如果我說除了我,沒有人能演好《薄荷綠》,那不叫自信,叫無知。」

 丁鎧收斂玩笑,正色起來:「所以問題又回來了,為什麼一定要選你?」

 「不是一定要選我,但是在能演好這部電影的備選演員裡……」冉霖揚起嘴角,帶著點得意道,「我便宜。」

 「這有什麼可驕傲的……」丁鎧頭一次見身價低還莫名自豪的。

 「大部分時候確實有點丟人,但像現在這種時候,就好用了。」冉霖承認得大方,得意得也坦然。

 丁鎧拿起酒杯,輕輕喝一口,忽然輕嘆:「你不像李熠,像李衍。」

 冉霖想也不想就搖頭:「我可沒李衍那麼通透,他都快得道升仙了。」

 丁鎧晃動著酒杯的手腕定住,訝異抬眼:「你看原著了?」

 冉霖這才反應過來,李衍作為男主堂弟,作者在他身上落的筆墨並不多,雖然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一個特別大智慧的早熟少年,但在劇本裡,這個人物是被刪去了的。

 剛剛和丁鎧聊天的時候沒多想,這會兒才意識到,又是個坑。

 丁鎧搞影視屈才了,冉霖想,這人就應該扛著鐵鍬到處鬆土,為城市綠化做貢獻。

 腹誹歸腹誹,面上還是要老老實實回答:「嗯,看了,挺好看的。」

 「那和劇本比呢?」丁鎧問。

 冉霖道:「比劇本內容豐富,但節奏沒有劇本緊湊,而且劇本更有幽默感。」

 丁鎧:「你看了幾遍劇本?」

 冉霖:「啊?」

 丁鎧放慢語速,又沉聲重複一遍:「我問你看了幾遍劇本。」

 冉霖有點懵,實話實說:「一直都在看……」

 丁鎧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冉霖一動不動地任由他看。

 飯吃到這會兒,對方第一次給人以壓迫感,漫長而安靜的對視裡,冉霖不自覺屏住呼吸。

 毫無預警,丁鎧忽然輕輕念了他的名字:「冉霖……」

 冉霖差點被嚇著,過了幾秒,才應:「嗯。」

 丁鎧似有若無地點點頭:「挺好。」

 到飯局結束,冉霖也沒悟出這兩個字的真意。

 唯一能確定的是回去的路上,王希的臉色不太好,冉霖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的發揮,覺得不能說一百分,也至少有七十,總歸是能躲的坑都躲了,偶爾還有超常發揮,不懂經紀人究竟哪裡不滿意,或者從什麼地方看出了前景悲觀。

 【到家了。】——回公寓的時候已是晚上十一點,冉霖第一時間給陸以堯發了微信,對方知道他今天要和投資人吃飯,也等著進展呢。

 結果回過來的是視頻邀請。

 冉霖矜持了半秒,才接,以免顯得太心急。

 「怎麼樣?」視頻中的陸以堯應該在酒店的沙發裡,背後是窗,不過窗簾拉得嚴實,略深的窗簾色襯得他身上的浴袍更白。

 「嗯?」遲遲沒等來回答,陸以堯疑惑出聲。

 冉霖連忙把恨不能鑽進手機扒浴袍的脫韁思緒拉回來,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我覺得還行,起碼應該有希望,但希姐的表情不太好。」

 「可能比較謹慎吧,怕高興太早一場空。不過……」陸以堯話鋒一轉,語帶寵溺,「我更相信你。」

 冉霖揚起下巴,快用鼻孔看人了:「你本來就該相信我。」

 陸以堯沒好氣地點點頭,說:「行,你趕緊蹦跶吧,趁我還沒回來。」

 冉霖斜眼看他:「你回來能怎麼著?」

 陸以堯忽然湊近屏幕,輕聲呢喃:「你覺得我能把你怎麼樣?」

 冉霖渾身一酥,差點沒拿住手機,嘴上還逞能:「那我得好好想想……」

 陸以堯贊同地點頭:「嗯,儘量放開了尺度想。」

 冉霖敗了。

 舉著手機倒進床裡,臉已經是烤熟的番茄:「你再這樣我報警了……」

 陸以堯委屈死了,談個戀愛,光能看吃不著,頂多過過嘴癮+腦補,他就是流氓,也是可憐巴巴的流氓。

 「喂,你什麼時候回來。」冉霖忽然小聲問。

 可憐巴巴的流氓瞬間又來了精神:「想我了?」

 冉霖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特別想。」

 陸以堯張了一半的嘴又重新閉上,把事先準備好的詞都嚥了回去,哭笑不得:「怎麼不吐槽了。」

 冉霖莞爾:「也不能光打巴掌不給揉啊,萬一你受不了跑了怎麼辦。」

 陸以堯眼眉彎下來:「那就換你來追我。」

 冉霖想了想,很鄭重地告訴對方:「那我只追三個月,不能更長了。」

 「放心,」陸以堯一臉坦然的沒出息,「三天我就同意。」

 冉霖甜滋滋地樂,情到深處,對著手機屏就是輕輕一吻。

 吻完,視頻戛然而止——陸以堯嘴唇的位置,正好在紅色掛斷按鈕附近。

 冉霖覺得可能是老天爺都嫌他們太膩味了。

 但是蜜戀期嘛,就是化成糖稀也是可以原諒的。

 ……

 丁鎧的回音是一週後來的。

 《落花一劍》已經播出十餘集,劇情漸入佳境,收視節節攀升,很多觀眾都認為是近年來最有江湖味的武俠劇。

 王希打來電話的時候,冉霖剛剛看完這天晚上的第一集,正在趁廣告時間刷微博。

 昨天的劇情進展到唐璟玉確認方煥之就是他的滅門仇人,結果轉頭就和方閒結拜,開始了並不熟練,但越來越堅定的偽裝——算是劇情的第一個小高丨潮。

 網上陣營分為三派,一派挺唐,一派挺方,一派只嗑「方糖」。「挺唐派」認為唐璟玉做的沒毛病,滅門之仇不共戴天,不告訴方閒,恰恰是顧及兄弟情義,不知該如何開口;「挺方派」認為方閒從始至終都是無辜的,滅門他沒參與,對兄弟情真意切,結果成了個被騙的傻白甜,天天還以為和唐璟玉是好基友呢,簡直聞者傷心見者流淚;「方糖派」不論是非,不辨對錯,只想給編劇寄刀片。

 而且一團混戰裡,冉霖在明星搜索熱度中的排名悄然上升,最直觀的,就是粉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增長,每一天的微博留言已經看不過來了。

 因為作品而被關注和肯定,是冉霖最幸福的時刻。

 廣告終於播完,冉霖退出微博,於沙發上正襟危坐準備繼續看,不料剛放到一旁的手機就響了。

 冉霖拿起手機,是王希。

 快晚上九點了,冉霖第一反應是明天要趕的通告臨時有變故,不料電話一接通,王希開門見山:「丁鎧想約你吃飯。」

 冉霖消化了半分鐘。

 資方透過經紀人約藝人,做法上沒毛病,但「丁鎧約他吃飯」這件事本身,就很詭異。

 「他……請我?」冉霖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才說:「嗯,請你,而且只請你。」

 「什麼叫只請我?」冉霖第一次覺得腦子不夠用。

 王希嘆口氣:「就是連我都不需要,只有你和他,單獨,吃飯。」

 冉霖怔住,似乎聽懂些門道了,心慢慢往下沉。

 王希料定他會懂,也沒再繼續說,只耐心等著。

 冉霖忽然後知後覺,問:「希姐,那天吃完飯回來你一直不高興,是不是就因為這個?」

 王希也不再隱瞞:「那天我只是預感不好,今天坐實了。」

 冉霖忽然有些生氣,但他忍著,沒發作:「所以和我的戲好不好,對劇本理解的深不深都沒關係,『這頓飯』才是重點?」

 「如果你問我,我覺得不是。」王希不帶任何感□□彩客觀分析道,「丁鎧那樣的資方,首先想要的是賺錢,在能確保盈利的基礎上,才會去考慮額外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的戲不好,專業能力不行,連被潛的資格都沒有?」

 「現實就是這樣,會演戲的不只你一個,別人和你能力相當,還豁得出去,自然更有機會。」

 電視機裡已經開始播今晚的第二集了,然而台詞都說了什麼,冉霖完全聽不見。

 整個房間彷彿被靜了音,只有王希的電話,是冰冷而清晰的。

 「你該不是在勸我同意吧?」

 王希無語:「我又不是拉皮條的。」

 冉霖囧,剛想再問,王希卻繼續道:「如果你願意,豁得出去,我們就按豁出去的方式來,如果你不願意,我就把他回了,現在《落花一劍》口碑和收視都不錯,機會總會再有。」

 冉霖忽然不生氣了,只剩下哭笑不得:「照你這麼比較,誰會選第一種啊!」

 「很多人啊,」王希想也不想,「這不只是一次男主角的機會,搭上丁鎧,以後就不愁沒資源了。就是……」

 王希欲言又止,冉霖奇怪:「就是什麼?」

 「就是我沒聽說丁鎧包過誰或者潛過誰,更別說男藝人,要麼是他隱藏太深,要麼……就是你魅力無敵。」

 冉霖生無可戀:「這種誇獎讓人根本高興不起來好嗎……」

 和經紀人通完話,冉霖發了一會呆。

 這陣子《落花一劍》口碑收視穩健上升,他還以為《薄荷綠》穩到手了呢,哪知道只一個電話,幾個月來的努力就像風一樣,散了。

 直到第二集播完,冉霖才終於回過神,看了眼牆角的平衡車,有點心疼摔了那麼多次的自己。

 正想著,王希的電話又過來了。

 冉霖現在有點害怕王希的電話,總覺得外面有無數妖魔鬼怪等著自家經紀人傳話。

 「希姐?」冉霖輕聲喚。

 「你那是什麼語氣,我又不是午夜凶鈴。」王希沒好氣吐槽,迅速進入正題,「幫你回掉了。」

 冉霖囧,看看時間,九點半了:「這時候還能聯繫上?」

 王希樂:「見不得光的事情當然要選見不得光的時間聯繫。」

 冉霖鬆口氣,雖然機會沒了,但回掉了,總算一塊石頭落地,而且這種事情不宜拖,越早表明態度越好……

 「公平競爭。」電話裡忽然說了四個字。

 冉霖沒太聽清:「什麼?」

 王希索性給出完整版:「對於你的回絕,那邊表達了真切的遺憾,所以你現在和所有備選者在同一起跑線,只能公平競爭了。」

 「同一起跑線是什麼意思?」冉霖忽然發現,面對面都搞不清的丁鎧,隔著一個傳話人,簡直更難懂,「所有備選演員都拒絕他了?」

 王希覺得丁鎧要是聽見自家藝人這番高論,能把紅酒潑過來。

 「我之前就說過了,圈內沒有他的花邊新聞,這回可能真的就只是相中了你。」

 冉霖無語望天,都不知道該吐槽還是該罵街。

 不過還能回到同一起跑線確實讓他挺意外的:「正常情況下,我都拒絕了,還會有公平競爭的機會嗎?不是應該被惱羞成怒打壓到永不翻身?」

 「說實話,我也有點意外,」王希道,「不過如果是丁鎧,好像也不難理解。他的第一目的永遠是賺錢,你能讓他盈利,他就給你機會,至於額外的,行當然好,不行也不強求,反正我估計他也不缺投懷送抱的。」

 冉霖還是覺得不踏實:「《薄荷綠》也不差我這麼一個備選吧。」

 不料王希道:「這個他倒提了,說欣賞你的戲,讓你別有壓力,試戲的時候好好發揮。」

 冉霖黑線,他本來沒壓力的,拜誰所賜啊!

 「等等,試戲?」冉霖總算抓住了關鍵詞。

 王希:「所有男一號的備選演員,由導演挨個試戲。」

 冉霖:「確定是導演拍板?」

 王希:「這部戲的資方有五個,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哪家說非要哪個演員上戲,所以由專業導演拍板,公平競爭,各方都沒意見。」

 冉霖忽然有點心情複雜。

 如果他同意丁鎧的「約」,估計男一號就是他的了。可能其他備選演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被剝奪了公平競爭的機會。而換位思考,更多的時候,他可能才是什麼都不知道,就被剝奪了機會的那個。

 在這裡,事情永遠瞬息萬變,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可能是機遇,也可能是危機,冉霖想,在娛樂圈奮鬥,真的需要平常心。

 ……

 冉霖沒想到會遇見張北辰。

 他和對方的緣分似乎總發生在試戲現場,上一次《落花一劍》是,這一次《薄荷綠》還是。

 不同的是上次他們一個爭男二,一個爭男三,這次,卻是共同爭男一。

 他到試戲現場的時候,張北辰正好試完下來,見到他也頗為意外,愣了半晌,才道:「好久不見。」

 張北辰穿了件清爽T恤,下搭休閒褲,看起來就像在校大學生。

 冉霖和他有點撞造型,唯一的區別就是褲子顏色,他的更淺一些。

 張北辰也發現了,上下打量他,帶著笑意道:「我倆審美比較統一。」

 冉霖想不出能說什麼,只好尷尬扯扯嘴角:「嗯。」

 張北辰疑惑皺眉,似有察覺地問:「你還好吧,怎麼怪怪的?」

 冉霖連忙搖頭:「沒事啊,想台詞呢。」

 「這麼久沒見了,我就站你面前,好歹想想我吧。」張北辰半調侃半哀怨地打趣。

 冉霖其實可以和他熱絡兩句的,飯局上對著資方他可以瞪著眼說瞎話,可對著這樣的張北辰,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張北辰歪頭,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不耽誤你了,快去吧。」

 冉霖有點狼狽地抱著平衡車進了場。

 他不知道為什麼狼狽的是自己,結果等進場了,才想起來,他原本是想踩著平衡車瀟灑登場的,結果現在像是年畫裡抱著鯉魚的福娃。

 目送冉霖進去之後,張北辰笑容漸淡,回過頭,正對上王希。

 王希衝他笑笑,也開門進了現場。

 張北辰卻可以確定,在視線剛剛對上的瞬間,王希的眼裡絕對不是友善和笑意,而是警惕和防備。

 張北辰的笑意徹底收斂,眯起眼,若有所思。

 經紀人武雪峰是後面出來的,張北辰試戲之後,他還拉著導演聊了一會兒。出來就看見自家藝人正凝眉沉思。

 「想什麼呢?」武雪峰奇怪地問。

 張北辰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道:「回車裡再說。」

 武雪峰直覺有事,便不再多語,跟著自家藝人往外走,直到進了車裡,司機把車開上大街,匯入車流,才問:「到底什麼事?」

 張北辰沉吟幾秒,說:「他們可能知道了。」

 武雪峰在現場看見了冉霖和王希,立刻就明白過來,不過覺得自家藝人的反應實在有點可笑:「都過去多久了,知道又怎麼樣,難不成還要翻舊賬?」

 張北辰有時候挺討厭武雪峰六親不認的嘴臉的,遂懶得和他多講了,只心情複雜地看向窗外,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

 「我和導演聊過了,」武雪峰還是覺得這件事更重要,「導演說你表現得不錯。」

 張北辰扯扯嘴角,輕嘲道:「難不成還要當著你的面說,你家藝人不行嗎。」

 「不不,這一次是真的不錯,你演的時候我看得也很投入,」武雪峰誇完,又想起什麼似的,莞爾,「秦總還真是懂點門道,隨便指導一下,你就有這麼大進步。」

 張北辰覺得這話莫名刺耳,直接頂回去:「我是啃了兩個月劇本和原著的,不是誰隨便建議兩句,我就飛越了。」

 武雪峰被懟得愣了下,然後才好笑道:「我就隨便一說,不用那麼大火氣。」

 張北辰最煩武雪峰這樣,每回都像拳頭打到棉花上,讓你有火也撒不出。

 「不過有件事我不明白,」正好說到這裡了,武雪峰索性一併問了,「你既然讓秦總幫你爭了這個試戲名額,為什麼不乾脆讓他直接幫你爭男一號?」

 張北辰冷笑:「你當我是他爹啊,我要男一號他就給我,再說他也不是這部戲的資方,能有個公平競爭的機會就不錯。」

 武雪峰聳聳肩,不再言語。

 現在張北辰和秦總的關係已經跳過他了,所以這兩個人關係到什麼地步,只有自家藝人心裡清楚。秦總確實不是這部戲的資方,但如果秦總願意出力,這部戲的資方還是會給他面子的。不過想讓秦總出三分力,自家藝人恐怕就要出十分力,顯然,張北辰還不樂意。

 ……

 【山澗溪流:尼瑪這也太虐了,唐璟玉不是人[淚][淚][淚]】

 【無心無愧無九天:抱走方閒,你們愛咋咋地去吧!![淚][淚][淚][淚]】

 【方糖去死團:唐璟玉一生黑啊啊啊啊!!從今天開始我要做方閒的毒唯!!!】

 【堯愛一生:只有我一個人心疼唐璟玉嗎?他也不知道海空會下毒啊……[大哭]】

 【瑟瑟發抖的官配黨:那個,我心疼唐璟玉,但我更心疼趙步搖……為什麼官配弄得像邪教啊![大哭][大哭][大哭]】

 【敢上堯池偷仙丹:冉霖的方閒演得太好了!虐死我了!黑轉路轉粉轉親媽粉!!】

 【待到山花爛漫時:方閒真的太好太好了,他罵海空說不信我兄弟難道信你的時候,我的心都碎了,碎得稀里嘩啦的……多少年看電視沒哭過了,編劇和演員都有毒[淚][淚][淚]】

 化妝間裡,陸以堯一邊刷著微博,一邊讓造型師吹著髮型。

 吹風機的噪音絲毫不影響他的好心情。

 《落花一劍》昨天播到30集——武林大會,方煥之毒發,海空嫁禍,方糖決裂。

 原本就穩步增長的收視率,直接爆了。

 網上一片說劇情老套,結果被虐得死去活來的,也是同一片,一邊罵編劇,一邊捂胸口,個別脆弱的還要緩緩擦眼淚。

 很多專業劇評人都給出了同樣的分析——劇情確實不算特別驚豔,但演員的表演和劇集的質感,幾乎把劇本丟失的分都補回來了,更難得的是,這部劇拍出了久違的江湖味,宣傳詞裡「久違的俠骨柔情,詩般的寫意江湖,陰謀詭譎,終不過一劍繁花落」,真的一點沒摻水。

 陸以堯在拍完這部劇的時候,就預料到了今天的情況,可當這一天真的來了,當全網都在表揚冉霖的演技,都在心疼方閒,他忽然有種寶貝忽然被認可的幸福。

 爆棚的幸福。

 幸福到看著罵唐璟玉連帶著罵他演技渣的,他都想回一個「麼麼噠」。

 姚紅看著自家藝人合不攏嘴地刷微博,就知道肯定又看見誇冉霖的了。自從他追人得手,開始戀愛,就再沒一天高冷過,幸好出通告的時候還是正常的,無論是站台,錄節目,還是出席各種活動,依然微微一笑,帥到尖叫,並一如既往敬業認真。

 可是私底下,比如現在,除了一個「傻」字,姚紅實在翻不出其他形容詞。

 她能理解,蜜戀期嘛,腦袋總是會熱一段日子,但就怕自家藝人不是熱一段日子,萬一以後都這麼燒下去,姚紅想一想,都絕望。

 做好造型的自家藝人把手機遞給助理,開心心錄影去了。

 此時已是晚上十一點,剛才只是短暫的休息補妝,照這個進度,八成就要錄到後半夜了。可陸以堯的精神狀態,就像剛起床那樣抖擻。

 「怎麼了?」看著小助理對著陸以堯黑了屏的手機出神,姚紅好奇地問。

 化妝師剛剛出去,化妝間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李同聞言抬頭,特感慨道:「紅姐,你說陸哥怎麼就那麼喜歡……那誰呢。」

 隔牆有耳,總要小心。

 姚紅欣賞他的警惕性,但對於他的問題,無法解答。

 李同似乎也沒真打算在姚紅這裡找答案,身體往椅子靠背上一仰,望天長嘆:「好想戀愛啊——」

 姚紅受不了地看他一眼。

 心情卻沒有因此輕鬆。

 亮起自己手機,重新進入微信群,看著那條最新出來的八卦,心亂如麻。

 ……

 陸以堯的錄影直到後半夜兩點才結束,回程的車裡,他幾乎睡了一路,到酒店的時候,還是李同叫醒他的。

 錄節目的時候還沒覺得疲憊,可一旦睡個小覺,再被叫起來,所有乏累一齊湧上來,陸以堯回房的腳步都有點飄。

 本打算進屋簡單洗個澡繼續睡,卻不想李同沒跟進他房間,姚紅倒是跟進來了。

 「紅姐?」陸以堯強打著精神,疑惑地看著自家經紀人。

 姚紅糾結了一路要不要說,畢竟沒有實錘,但事關陸以堯,哪怕有一絲可能,她也不希望自家藝人還傻傻蒙在鼓裡。

 「冉霖應該會演《薄荷綠》的男一號,」姚紅不兜圈子,直接道,「合同已經出來了,過兩天應該就會到夢無涯那邊。」

 「真的?」陸以堯驚喜。經歷過幾次事情之後,他已經對姚紅的信息網有了深刻認識,往往當事人還不知道的事情,姚紅都能先探到信,可以說,經紀人是他「報喜鳥人設」最重要的助力,「如果能確定,我得第一時間告訴他。」

 姚紅點點頭:「說是投資人原本就中意他,試戲之後,導演也很滿意。」

 陸以堯總覺得哪裡不對。

 姚紅的聲音不急不緩,不高不低,雖然她未必會因為冉霖的事情而激動,但這也不是她正常狀態裡的平靜,倒像是還有後話。

 「紅姐,你想說什麼就說,我們之間不用考慮那麼多。」陸以堯真誠道。

 姚紅沉吟半晌,抬起頭,道:「《薄荷綠》的投資人丁鎧和冉霖吃飯,冉霖也是通過他才能有機會試戲,而且……他應該是給冉霖遞過話的。」

 陸以堯皺眉:「什麼意思?」

 姚紅定定看他:「就是你想的意思,用某些東西,換男一號。」

 陸以堯道:「你是說冉霖答應了丁鎧的條件,所以才能得到這份合同?」

 姚紅猶豫了一下,才說:「能肯定的只有丁鎧給他透過話,至於透話的內容和冉霖的答覆,只有他們兩個知道。」說完姚紅想了下,又補充一句,「或者再加個王希。」

 陸以堯的聲音平靜沉穩:「也就是說沒有實錘?」

 「但是丁鎧的確和你一樣,也喜歡男的,」姚紅說,「這一點雖然圈裡知道的人不多,他本身也很低調,沒有太多花邊新聞,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陸以堯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姚紅忽然有點後悔,她不想詆毀誰,但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陸以堯吃虧:「也許並不是像我想得那麼不堪,可能裡面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只是從常理推斷,丁鎧透過話,冉霖又拿下了男一,很難不往一起聯繫。但反過來,如果他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時間一長,也就真相大白了,我相信日久見人心。」

 「不用,紅姐。」陸以堯坦然地看向自己經紀人,「冉霖和丁鎧吃飯的事情我知道,後面你說的這些事情,我確實不知道。但我相信,如果丁鎧遞過話,得到的也只可能是拒絕。」

 姚紅知道沒有熱戀中的人會願意聽見說另一半不好的話,所以她事先做好了接受陸以堯怒氣的準備。

 可陸以堯的模樣並不是急於反駁的惱羞成怒,他平靜,他沉穩,他坦然,他或許對事實有不解,但對另一半,卻態度堅定。

 第一次,姚紅覺得自家藝人長大了,再不是她以為的那個毛頭小子了。

 「你就那麼相信他?」

 「這個世上確實沒有不透風的牆,」陸以堯嘴角勾起一抹驕傲,「但是冉霖,百毒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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