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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降熱搜》第47章
第47章

 陸以堯只想求一句話的解釋, 霍雲滔卻想聽整個故事。

 陸大明星哪有時間去給八卦分子梳理他和冉霖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 況且,也沒什麼好說的, 即便這會兒回過頭去看,那也是一段正常自然的朋友交往,如果不是今天晚上的冉霖總讓人覺得奇怪,他到現在也不會多想。

 思及此,陸以堯只簡單介紹了兩個人的相識背景和現階段的關係,即投緣的朋友 合作愉快的搭檔, 其餘的重點都放在了張北辰事件上——畢竟這是一切的起因,沒有這件事,他也不會這麼正式地和冉霖聊朋友觀,聊未來相處中怎麼對待咖位、粉絲和輿論,自然也引不出冉霖的那句話。

 霍雲滔從頭到尾沒插話, 難得聽得安靜而認真, 末了見陸以堯告一段落, 才問:「完了?」

 陸以堯擰開瓶裝水喝一口,潤潤喉嚨:「嗯,就是這樣。」

 電話那頭的友人沉默, 但能聽見很重的呼吸,像某種情緒在積聚。

 陸以堯微微皺眉,疑惑出聲:「Hello?」

 「What the f……」電話那頭好不容易把最後一個情緒詞嚥下去,但聲音仍舊怒不可遏,「造謠的也太不是東西了吧!」

 「……」

 陸以堯無力扶額, 想用螢光筆幫友人把重點畫出來。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我想問的是那句話,謝謝。」

 「你還真是宰相肚子裡能開遊艇。」霍雲滔語氣不善,顯然仍為友人忿忿不平。

 陸以堯後悔找霍雲滔了,還不如李同效率高呢。

 「當我沒問,晚安。」

 「行行行,你大度,我以你為榮為你驕傲!」霍雲滔連忙給老友點贊,以免真被掛了電話,「晚安什麼啊,我這才下午……」

 陸以堯哼了一聲。

 霍雲滔也不再扯其他,直接說了自己的看法:「按照你講的,他後面又補了一句對吧,那連起來就是『我不只是拿你當朋友,而是當特別好的朋友』,雖然有點生硬,但也不算圓不上。你之前不是剛跟人家說了一大套什麼別在意名氣啊,別在意粉絲輿論啊,換我我也感動,感動之下當然想給你回應,所以用力過猛,非得強調不是朋友而是特別好的朋友,也不奇怪。」

 陸以堯躺進床裡,望著天花板按照友人的思路琢磨了一下,好像也不無道理:「所以是我自己想多了?」

 「倒也未必,」霍雲滔說,「你倆認識這麼久,這段時期又相處得格外不錯,如果他是GAY,想多也不奇怪。」

 「你覺得他會是嗎?」

 「……你問我?!」霍雲滔簡直想扒開老友腦袋看看裡面是不是短路了,他連冉霖是圓是扁都不知道,要能橫跨亞歐大陸斷性向,他就不用回家繼承祖業了,直接當愛神。

 陸以堯也意識到自己問的這個問題略強人所難,但眼下也沒有其他人能探討,所以霍雲滔能上就上,不能上胡說八道也要上:「不用考慮對言論負責,就按照我剛才講的那些,你覺得他是不是?」

 「你也太不瞭解我了,我什麼時候對言論負責過。」霍雲滔嘴上這麼說,但還是拿出寫畢業論文的精神把之前聽來那些不算太詳細的友誼升溫過程仔仔細細推敲了一番,難得慎重開口,「我只能說有可疑,但不能定論。」

 等半天禮花,結果刺啦一聲,著起來的是火柴。

 陸以堯認為自己在情感上受到了巨大的欺騙。

 「說了等於沒說……」他第二次後悔沒留下善解人意的小助理。

 霍雲滔不樂意了,天地良心,他做案例分析都沒這麼認真:「都有可能,不代表問題沒解決,恰恰相反,你可以從正反兩方面做準備,未來無論發生哪種情況,你都能從容不迫,遊刃有餘。」

 陸以堯挑眉,總算覺得這通電話打到現在,打出點技術含量了。

 霍雲滔已經徹底進入案例解決模式:「未來可能發生的情況無非三種。一,他是GAY,但永遠都不向你表白;二,他是GAY,並且向你表白;三,他不是GAY,你自作多情了。應對這三種情況也不難,只要弄清楚兩個前提……」

 「我直不直以及還想不想和他做朋友。」陸以堯的思路也在好友的歸納總結裡慢慢清晰。

 霍雲滔一點也不意外老友的搶答。其實陸以堯挺適合經商,看問題透,抓問題准,處理起來也直奔要害乾淨利落,可惜牴觸情緒太大,死也不想遂了他爹的願。

 「So,你的答案?」

 「直,想。」兩件事,陸以堯都沒有半點疑慮。

 霍雲滔就喜歡陸以堯的痛快,簡單純粹,沒那麼多糾結猶豫拖泥帶水,自己活得明白,也讓周圍相處的人舒服。

 不過——

 「你的性向我從來都不懷疑,光在曼大裡,那兩年被你拒絕的哥們兒就能組個聯合國賽艇隊了。但我記得,好像沒有多少被拒之後還願意和你做朋友的吧?國際友人都這麼玻璃心,咱們東方巨龍向來感情內斂含蓄……」

 「能換個暱稱嗎?」

 「東方……小巨龍?」

 「你高興就好……」

 陸以堯決定明天就給李同加薪。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會兒霍雲滔怎麼對他的,他從前可能就是怎麼對小助理小弟的,必須反省,必須補償!

 「基本上,你的要求可以概括為既不想接受對方的感情,又不想傷和氣,還指望對方一如從前跟你好,這種三合一簡直就是……」

 「禽獸。」

 霍雲滔囧,連忙把正在道德大路上狂奔的老友扯住:「也沒那麼嚴重。就是概率比較低,希望比較渺茫。」

 陸以堯不再言語,陷入深深思索。

 霍雲滔聽著電話裡的靜默,忽然意識到他倆聊著聊著好像就把事情小題大做了。明明只是一句話,怎麼讓他倆模擬的好像冉霖已經告白了似的:「你等會兒再糾結,他是不是GAY還兩說呢,我倒覺得最有可能的是第三種情況,你自己孔雀開屏。」

 陸以堯回過神,下意識反駁友人扣來的帽子:「我不會無緣無故開屏的。」

 「你的羽毛就沒合上過好嗎,」霍雲滔覺得友人太缺乏自我瞭解,「我認識你多少年,你的雀屏就忽扇了多少年。」

 「……」陸以堯每次和霍雲滔聊十分鐘以上,都會對他們的友誼絕望。

 霍雲滔卻十分舒爽,八卦也聽了,槽也吐了,為表誠意,也要回饋一些干貨:「總而言之,如果他明確和你表白,不管你怎麼拒絕,想回到從前都難,這點你要有心理準備。但如果他只是暗示,那麼無論他是不是那個意思,你都可以用暗示表達你的態度,他有那份心,自然會懂,知難而退,大家該是朋友還是朋友,沒那份心,更好。」

 「所以我現在……」

 「尤其千萬不要去試探,不然人家本來沒那個意思,也讓你撩得胡思亂想了,或者本來沒打算表白,讓你一試探,以為有戲,索性豁出去了。」霍雲滔浪蕩江湖多年能做到守身如玉,靠的就是對追求者的提前預警和有效屏蔽,「你現在能做的只有兩件事,一,規範自己的行為,不要做出任何容易讓人誤解和會錯意的舉動;二……」

 陸以堯屏息等待,良久,久到「二」的尾音都要散了,才聽見電話裡傳過來聲音低沉的四個字——

 「暗、中、觀、察。」

 陸以堯渾身一冷,汗毛下意識豎起來,總覺得房間的某個陰暗角落裡,正眨著一雙窺視的眼睛。

 ……

 陸以堯發現了。

 陸以堯沒發現。

 陸以堯發現了……

 冉霖蹲在房間內裝飾用的落地插花瓶跟前,把裡面的絹布假花一枝枝數過來,最後絕望地停在了單數上。

 他就知道和陸以堯單獨吃飯會出事!

 如果陸以堯問過來,怎麼辦?如果陸以堯覺得噁心了,怎麼辦?如果陸以堯是同道中人恰好也喜歡他……不,這種情況發生的概率比趙步搖喜歡上方閒的概率還低。

 一晚上,冉霖都在天人交戰。

 睡是睡著了,只是睡前的種種擔憂延續到了夢裡,並最終發展成一場多支線多劇情多結局的戀愛養成遊戲。夢中的他,每遇見一個分支,都會把所有選擇試一遍,但玩出的結局無一例外,全是關係破裂,區別只在於破裂得溫柔還是慘烈。

 前者的代表結局——陸以堯被你的告白嚇到,開始躲避你,最終與你漸行漸遠。

 後者的代表結局——陸以堯嚴厲拒絕了你的示愛,並發誓今後與你老死不相往來。

 翌日清晨,冉霖破天荒醒在了鬧鐘前面。

 不安的心情一直持續到化妝間,以至於唐曉遇問他昨天吃飯怎麼樣的時候,他瞬間防禦全開:「為什麼問這個?」

 唐曉遇一臉懵逼,眨眨眼不太確定道:「隨便聊天……也需要理由嗎?」

 冉霖囧,這才意識到自己狀態不對,連忙收斂心神,補償似的給予唐曉遇春風般的笑臉:「挺好的呀,你沒來太損失了,那家店的菜特別好吃。」

 唐曉遇艱難地嚥了下口水,忽然覺得沒去是非常明智的決定。

 「早安。」陸以堯走進來,標準的男一號出場,一如既往溫和友善。

 今天第一場就是唐璟玉和方閒的戲,所以接陸以堯的車也是這個時間到。

 唐曉遇還沒坐下開始化妝呢,聞言立刻轉過身打招呼:「早。」

 冉霖在聽見聲音的一剎那就在心裡默唸著要自然,一連默唸好幾遍,自我催眠差不多了,才轉過身面對男一號,朗聲道:「早。我正和唐曉遇說昨天晚上那頓飯呢。」

 陸以堯定定看著冉霖,嘴上卻自然順著問:「怎麼說的?」

 冉霖道:「說那家飯店的菜特別好吃,他沒來絕對是損失。」

 陸以堯莞爾:「那找機會我再請一次,補償三弟。」

 唐曉遇感動不已,但臉上卻是十分鄭重的表情,聲音也刻意低沉:「這個提議非常合理。」

 冉霖被逗樂了。

 陸以堯也跟著樂,但時不時就看冉霖一眼,堅定不移貫徹著「暗中觀察」的方針。

 陸以堯的動作很自然,冉霖沒發現奇怪,只無比慶幸昨晚的糾結都是自己瞎想,陸以堯還是老樣子,沒有比這更好的結果了。

 這廂冉霖安心,那廂陸以堯卻更疑惑了。

 他真沒覺得自己是個自作多情的人,但眼下冉霖怎麼看都非常自然,昨晚那種微妙的異樣感再沒出現,難道真是多心了?

 當鏡子中的冉霖變成了方閒,什麼陸以堯,什麼吃飯,什麼曖昧,再不存在。

 冉霖深吸口氣,又慢慢呼出,重新在腦中過一遍台詞。

 這場戲是方閒向唐璟玉袒露心聲——喜歡趙步搖,但願意成全她和自己最好的兄弟。

 然而這場戲的重點,在唐璟玉,因為此時唐璟玉已經背著方閒,在和菩提寺的海空大師謀劃著如何於即將在方家舉辦的武林大會上,當眾揭穿方煥之的陰謀——「落花劍譜」一直都在方家,方煥之放出假消息的目的,是為了以此為煙霧,為他血洗那些反對門派的行為做掩蓋。

 唐璟玉曾想要告訴方閒部分事實,即隱去方煥之滅門唐家的事,只說方煥之用落花劍譜佈局,為了當上武林盟主不惜血洗反對門派的事,但最終,這兩件事他都沒對方閒講。

 唐璟玉也說不清自己的顧慮。

 或許,他還是把報仇放在第一位,又或者他已經意識到,一旦挑破這些,他和方閒再沒可能做兄弟。故而他總是希望決裂那天,來得晚些,再晚些。

 「《落花一劍》第……」

 啪!

 秋風蕭瑟,落葉滿徑。

 唐璟玉難得一身淺色衣衫,在漫天枯黃裡,淡然素雅。

 方閒已經卸下華服,穿得簡單利落,腰間也不再掛著墜飾,隻手中一柄漂亮的劍,成了他唯一的裝飾。

 衣衫配飾的變化,也代表了他的成長——由一個紈褲子弟,變成了懂得愛也懂得成全的男兒郎。

 風吹過一地落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二人靠坐在樹下,難得的平和與寧靜。

 「以前總覺得日子平淡如水,乏味之極,」方閒望著天邊的雲,自嘲地笑,「經歷過這麼多事之後,竟然有點想念從前了。」

 唐璟玉也看著天,只是他眼裡藏著更多的東西:「江湖從來都沒有平淡如水過。」

 方閒莞爾,難得附和:「對,只有我一個人在傻吃傻玩。」

 唐璟玉笑了下,笑意淺淡,卻還是到了眼底。

 「她是我最愛的女人,」方閒忽然道,毫無預警,卻又自然而然,「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把她交給你,我放心。」

 方閒的聲音裡沒有不甘,只有成全後的豁然。

 唐璟玉不知該說什麼,心緒翻騰。

 「不,喜歡誰是她的自由,我也沒資格說把她交給你這種話,」方閒沒有察覺兄弟的異樣,收回目光,轉過頭來,欣慰地看著唐璟玉在陽光下的側臉,「應該說……真好,她愛上的是你。」

 唐璟玉緩緩轉過頭,對上方閒的視線,眼裡似有千言萬語……

 「停!」陳導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唐璟玉的眼神還是不錯的,能感覺到裡面有著複雜的情緒。但是呢,你在聽到方閒說這些話的時候,背叛兄弟的糾結和痛苦應該是你最主要的心情,也是最應該從你眼神裡透出來的情緒,現在糾結我能感覺到,可沒有痛苦,只有疑惑,我不知道你在疑惑什麼?」

 陸以堯沉吟再三,還是沒接茬,只說:「對不起導演,我知道了,再來一次肯定沒問題。」

 陳其正聳聳肩,也不是非要搞清楚陸以堯眼裡的十萬個為什麼,只希望再來一次,演員能找對感覺。

 「《落花一劍》第……第2次……」

 啪!

 ……

 「怎麼樣?觀察出結果沒?」

 陸以堯懷疑霍雲滔在他身邊安插了眼線,不然沒道理剛回酒店房間,就正好飛過來電話。

 「沒結果。」陸以堯嘆口氣,都怪這傢伙給的歪招,什麼暗中觀察,今天一整天,他的眼神都不對,弄到最後導演忍不住問,你到底有什麼不明白的直接和我說,別自己琢磨。

 「沒結果是什麼意思?」霍雲滔不解。

 陸以堯無語:「就是一切正常,正常聊天,正常拍戲。」

 霍雲滔期待了一天的心情,如沒了燃料的熱氣球,晃晃悠悠落地:「果然是你自作多情。」

 陸以堯倒覺得這是好事,「難得交一個圈內好友,要因為這種原因疏遠,也太坑了。」

 霍雲滔表示很吃醋:「你都有我了,還不滿足?」

 陸以堯表示呵呵:「圈內懂不懂?你能和我聊劇本嗎?能和我對台詞嗎?能共同研究娛樂圈的產業結構,明星定位,粉絲生態,人設包裝……」

 「老陸,」霍雲滔打斷他,很認真地說,「我覺得人家也未必愛跟你聊……」

 ……

 雖然給了霍雲滔一個說法,成功熄滅好友的八卦之魂,但陸以堯這邊,還是把「暗中觀察」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後來實在沒有可疑,加之拍戲的節奏越來越緊,慢慢地,便徹底把這茬忘了。

 轉眼到了一月初,距離計畫的一月底殺青還剩二十幾天,但因為導演的高標準嚴要求,進度只能說勉強跟上了計畫,於是為了最大限度避免延期,每天的拍攝時間都會延長,等到收工回酒店,基本都在十一點以後了。

 橫店的天氣也越來越冷,導演和劇組工作人員都穿上了厚衣服,但演員為了上鏡好看,裡面還是不能穿太多層,所以經常是導演一喊停,助理便馬上送上外套保暖。

 王希來那天,橫店剛剛下過一場雨夾雪。

 雨夾雪是天氣預報裡說的,直觀上感覺就像一場小雨,沒半點雪花的影子,悄無聲息飄半天,又悄無聲息地停了,只留下一地濕潤和驟然冷下來的氣溫。

 她抵達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現場打著強光,將已經完全黑下來的世界又映出一片白晝般的光明。

 「你怎麼變這樣了?」看著一瘸一拐朝自己走過來的男二號,王希心疼歸心疼,還是想笑。

 沒辦法,冉霖的戲服實在太英俊瀟灑了,而且剛才拍攝的時候,一招一式,行雲流水,身形輕盈,劍影飛舞,結果導演一喊停,立刻扶著後腰朝自己這邊蹣跚而來,實在是前後反差太大,極具喜感。

 「最近集中拍武戲,」冉霖和王希走到一邊,眼神可憐巴巴,「你還笑,你試試一天十幾個小時吊在上面。」

 冉霖說的都是實話。

 之前偶爾吊一次威亞,只覺得大腿不像自己的了,如今天天吊,感覺身上所有地方都不是自己的了。

 「臉好像瘦了。」王希打量他半晌,忽然道。

 冉霖哀怨嘆口氣:「你現在知道我有多辛苦了吧。」

 王希感慨地點點頭:「臉一瘦果然上鏡更精神。」

 冉霖黑線:「……後媽。」

 王希笑夠了,也不逗他了,四下看看,奇怪地問:「彎彎呢?」

 「哦,」冉霖說,「我讓她買紅豆湯去了。」

 王希皺眉看自家藝人:「你要喝?」

 冉霖道:「是給全劇組。天冷了,大家都辛苦。」

 王希欣慰地點點頭:「行,挺會做人的。」

 冉霖剛要接話,那邊叫著拍下一場了,只得匆忙趕回去。

 陸以堯今天也在武戲組,不過全程都躲在假山後面,看著二弟三弟在天上飛,時不時再扔幾個暗器,放放冷箭,簡直不能更悠哉。

 打鬥場面大部分是群戲,有真材實料會兩下子的演員,也有胡亂比劃的群演,現場調度起來總是費時費力,加上男二號和男三號還要武術指導手把手的教,故而一天下來,也拍不了太多場。

 好在剛剛完成一場重要打鬥,也是今天最難的部分,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熱騰騰的紅豆湯就是這時候送過來的。

 生活製片帶著人分,但不管是分到演員手裡還是劇組工作人員手裡的時候,都會說一句,冉老師請的。

 全劇組,就一位冉同學。

 紅豆湯用隔熱的一次性硬紙碗裝著,碗上印著店舖LOGO,是一家連鎖的老字號糖水店,它家的招牌就是紅豆湯,也可以叫紅豆沙,微甜而不膩,入口暖,回味醇。

 陸以堯端著紅豆湯在剛剛拍戲的後花園一處陰暗角落找到了正在和唐曉遇交流心得的冉霖,舉舉手裡的硬紙碗:「謝謝。」

 冉霖樂,剛想說你和我就不要這麼客氣了,卻被唐曉遇搶了先:「你拿的是什麼?」

 陸以堯據實相告:「紅豆湯,人人有份。」

 唐曉遇再一次感覺到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為什麼沒人分給我!」

 冉霖囧,這才發現由於他和唐曉遇交流的這個位置比較偏僻,成為了被遺忘的角落,連忙安撫道:「放心,不會忘了你的,等我找一下彎彎……」

 「不用,我這碗還沒喝呢,」陸以堯說著把手中的紅豆湯遞給唐曉遇,「先給你。」

 「這不好吧……」唐曉遇的聲音非常猶豫,和接過甜品的流暢動作形成鮮明對比。

 陸以堯被他打敗了。

 冉霖也忍俊不禁。

 唐曉遇剛接過來就從碗壁的熱度裡感受到了溫暖,等到唏哩呼嚕喝兩大口,四肢百骸都舒展開來:「馮哥真是太貼心了。」

 劇組的吃住行都由生活製片馮哥管,包括茶水和零食。

 陸以堯知道他誤會了,糾正道:「不是馮哥,是你冉哥。」

 唐曉遇愣愣地從碗裡抬起頭,嘴邊還沾著豆沙,這會兒才反應過來陸以堯之前說的「謝謝」和冉霖說的「放心不會忘了你」是什麼意思。

 「你請的啊……」唐曉遇真心實意地感慨,「你也太貼心了吧……」

 冉霖彎著嘴角,狀似認真地問:「是不是快要愛上我了?」

 唐曉遇搖頭,緩緩道:「不,我已經愛上你了。」

 冉霖拍拍他肩膀,嘆口氣:「你的愛太廉價了。」

 唐曉遇黑線,再不理二哥,重新埋頭喝甜品。

 陸以堯興致盎然地圍觀。

 冉霖回過頭來,正對上陸以堯帶笑的眼睛,便隨口調侃道:「怎麼,你也愛上我了?」

 陸以堯怔住。

 兩個多月前在霍雲滔的輔助下安裝的危機處理系統,原以為已經自動卸載了,卻原來只是在休眠,如今因為一個關鍵字,觸發啟動。

 「我們是一個頭磕在地上的兄弟。」陸以堯聽見自己這樣回答。

 冉霖有片刻的僵硬,沒等他想明白這其中的違和感,吃得正歡的唐曉遇插嘴揶揄:「兄弟變愛人,多好,親上加親,現在就流行這個……」

 「喝你的紅豆湯吧。」陸以堯沒好氣地給了他後腦勺一下,動作很輕,玩笑般的打鬧。

 冉霖忽然就領悟了。

 其實陸以堯的說話也好,動作也好,沒有特別明確清晰的指向,可冉霖就是懂了,而且沒來由就想起了兩個月前的那個晚上,他曾經說錯過的那句話,還有陸以堯微妙的反應。

 或許,一個人惦記一件事久了,就會這樣,哪怕一個眼神,一個字,只要是和惦記的這件事有關,便能自行融會貫通,就像武俠小說裡打通了任督二脈。

 「冉霖?」唐曉遇已經把碗喝了個底朝天,本想再度表達謝意,卻發現二哥一臉恍惚,愣在那兒不知想什麼,「怎麼了?」

 「哦,沒事。」冉霖搖搖頭,「那個,我去找一下彎彎,讓她再給你拿過來一碗。」

 後半句話是對著陸以堯說的,可冉霖看都沒看陸以堯,說完便逃似的離開後花園,連大腿磨不磨腰背酸不酸都感覺不到了,腳步極快,走路生風。

 「這是有多怕你喝不上啊……」唐曉遇望著二哥風一樣的背影,有點羨慕大哥的待遇。

 陸以堯沒聽清他的話,只定定看著冉霖消失的方向,心裡忽然沒了底。

 這天的最後一場戲拍到很晚,收工的時候已經過了夜裡十二點。

 陸以堯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堵住剛卸完妝的冉霖問:「要不要去吃宵夜?」

 冉霖愣愣地看了他許久,撲哧樂了,說:「你好歹讓我睡幾個小時。」

 陸以堯也知道自己的邀請非常奇葩,但好像必須要找個由頭和冉霖說上話,他才能放心。

 劉彎彎掛了司機電話,過來叫:「冉哥,車到了。」

 冉霖沖陸以堯笑笑:「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陸以堯點點頭,稍稍側過身子,讓開路。

 冉霖快步跟著助理離開片場。

 陸以堯驀地有種感覺,好像明天,有些東西就會不一樣了。

 王希已經提前回了酒店,這會兒返程車上,只有冉霖和劉彎彎。

 劉彎彎敏銳地發現冉霖好像很低落,便問:「冉哥,你怎麼了?」

 冉霖緩緩搖頭:「沒事,有點累。」

 劉彎彎能理解,她每天光在片場看著都辛苦,何況冉霖還要飛上飛下:「月底就殺青了,冉哥我看好你,堅持到底就是勝利!」

 冉霖看了小助理一會兒,忽然笑了,很淺,透著淡淡疲憊:「嗯,月底就殺青了。」

 不知為什麼,劉彎彎總覺得冉霖低低的聲音裡,似乎有不捨,又好像藏著……解脫。

 ……

 水流從花灑裡源源不斷地澆下來,冒出的熱氣氤氳了整個浴室。

 冉霖站在花灑下面,閉上眼,揚起臉,讓水流把自己從上到下淋濕,澆透。

 其實從那天晚上說錯話開始,冉霖就覺得會有這麼一天,被陸以堯識破,被陸以堯拒絕,甚至被他厭惡,遠離。

 只是他過度美化了自己的單相思,以為就算被拒絕,起碼會是在一個特殊的日子,一個特別的場合,甚至還會發生一些特別的事。

 但生活哪有那麼多特別。就是一個普通的工作日,一個普通的場間休息,一句普通的玩笑話。

 然後,那個他一直擔心著的不□□就被觸發了。

 他以為會是驚天動地,結果只是秒錶的一聲嘀嗒,甚至都沒影響唐曉遇喝紅豆湯。

 同樣估計錯誤的還有另外一件事——他對陸以堯的喜歡,比他自己以為的,還要多得多。

 冉霖慢慢蹲下來,抱住膝蓋,用力大口的呼吸,像是缺氧,又像是無聲吶喊。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只覺得這樣舒服。好像每大口呼吸一次,心底積壓的情感就會釋放出來一些,人也會跟著愈加的輕鬆。

 水流全都打在他的後背上,重力加速度讓它們在砸上皮膚的瞬間,恣意飛濺。

 過去的四個月就像一場夢。

 因為曖昧,因為不確定,所以無論他怎麼想,怎麼做,是謹小慎微地隱藏,或者頭腦發熱地試探,都格外甜。

 但現在夢醒了,對方明確表示了不喜歡被你拿來做夢,還是用特別溫和委婉的方式,給足了體面,留夠了台階,再YY,就說不過去了。

 所以,挺好。

 ……

 洗完澡的冉霖對著鏡子觀察了許久,確定沒有任何眼睛紅腫的危險,這才舒口氣,撲到床裡。

 明天是非常重要的一天——胡思亂想的男同志冉霖徹底下線,認真敬業的小演員冉霖元氣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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