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顧子舒自睡夢中醒來，身下是柔軟的床褥，身體被一雙自背後鐵壁牢牢圈住，與枕邊人肌膚相貼，沒有一點空隙。

　　他輕手輕腳地掰開顧夜搭在他身上的手，從睡繭中走了出來。

　　至於這睡繭是怎麼來的，顧子舒表示，那段經歷恥度略大，不提也罷。

　　睡繭外晨曦微露，溪水潺潺，萬木吐翠，讓人見之精神便為之一振。

　　他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清新的空氣呼入鼻腔，是一種享受。然後，他從睡繭邊上一個臨時的小倉庫裡取出一口小燉鍋來。

　　……也別問他這小倉庫怎麼來的。

　　畢竟，誘拐心智不全的徒弟什麼，真的不是一個愉悅的回憶。

　　顧子舒老臉微紅，將燉鍋架在旁邊的一個鐵架子上，又取出一些可飽腹的藥糧藥草之類放進去開燉。架子下面還存有火種，不必他費心生火。

　　弄完這一切，只要等藥粥熟了，就可以把顧夜叫醒，享受對身體有好處的滋補藥粥了。

　　想到昨晚夜兒成功地讓他……取出戒中需要之物後，對這個「遊戲」相當入迷，不顧他的勸阻，拉著他又「玩」了幾次。他自是有元氣作為滋養，身體不覺得累，但夜兒本來傷勢還沒好，又辛苦了這幾回，就讓他多睡睡好了。

　　這樣想著，顧子舒把燉鍋底下的火弄小了一點，腳步放輕離開了睡繭。昨晚得到元氣滋補，身體狀態不錯，正好可以四處探探。

　　其實和徒弟落入這懸崖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將這地方查探過了，沒有任何出口，就連溪水都是由地下水冒出，終止於一處低窪之地，形成一小片水塘。這裡甚至沒有飛禽。所以他想去的，正是掉落下來的懸崖，看看那唯一的出口是否能夠出去。

　　他們落腳的地方離懸崖並不遠，走了沒一會兒就到了，抬頭往天上看，依舊只能看到霧茫茫一片，似乎連陽光都透不進來。

　　顧子舒找到由半山腰下來時他編的那條繩子，繩子的另一端還牢牢系在半空長出來的樹枝上，拉了兩把還算結實，應該不會出現爬到一半繩子斷裂的情況。

　　至於爬到樹枝處後，再往上或許就只能效仿攀岩高手了。

　　顧子舒打定主意，抓住繩子就爬了起來。

　　……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過了很久。

　　顧子舒感覺雙手已經開始發顫，按照下來時的時間流逝計算，他早就應該到達半空的那處樹枝，而現在抬起頭，依舊只能看到一片白霧和陡峭的山崖峭壁。

　　他心中一沉，將手邊的繩子打了一個結，再往上攀爬，爬了差不多有半個時辰那麼久，已經到達顧子舒身體的極限了，他找到一塊崖壁上一塊突起，一手牢牢抓住固定住自己，另一手把身下的繩子往上拉。

　　拉了不到一丈，赫然便看到他方才結打那個繩結。

　　……果然是這個地方有問題。

　　既然已經確定這處地方爬不出去，顧子舒自然就不再費那個勁兒，在原地休息了一下，就順著繩子再滑了下去。

　　鬆開岩壁突起時，顧子舒發現自己的掌心破了一條小口子。看來是握住石塊握得太緊，才不小心被割破。傷口很小，所以他並沒有在意。

　　而另一頭，顧夜嗅到屋外散發的藥粥香氣，悠悠醒轉。先是下意識往身旁摸去，發現身邊空無一人，想來子舒是出去熬粥去了。顧夜唇邊掛著微笑，快速起身往睡繭外跑去，嘴裡叫道：「子舒！」

　　下一秒，顧夜的笑容凝固在唇邊。

　　睡繭外並沒有人。

　　他不死心地四處搜尋了一番，還是沒有看到。

　　……他的子舒。

　　為什麼要離開他呢……

　　顧夜臉色已經完全沉了下來，眼中浮起淡淡猩紅之色，一股若有若無的黑氣蔓延至空中，有花草樹木不小心接觸到的，就瞬間枯萎，有野獸遠遠感覺到，也憑著本能避開。

　　見不到顧子舒的顧夜，就是那潘朵拉的盒子再無人管束，善意純良的外衣褪下，內裡暴露出來的，只有黑暗與地獄！

　　而他此時心智不全，竟是完全不懂控制自己，妖邪的紅眸四處張望，鼻尖微微聳動，突然露出一個邪氣的笑容來——

　　他嗅到了屬於子舒的，甘甜的血氣。

　　……

　　顧子舒剛從懸崖下來，還沒來得及站定，就看見不遠處走來一個氣場全開的暗夜修羅。

　　僅憑外形，他一眼就能認出那便是他的徒弟——當然，這地方應該也不會突然出現什麼人了。顧子舒心中一驚，當下第一個念頭冒起：弒陽出現了？

　　顧夜走得其實不快，但腳步動作神態都給人以極度的壓迫感，顧子舒不由後退兩步，身體幾乎貼上冷硬的崖壁。

　　他定定神，試圖打破這種僵持局面：「……夜兒？」

　　顧夜應了一聲，躋身湊過來，扶住他雙肩，低下頭，目光冷冽。高大的身影將他完全擋住，眼看就要將他整個人壓在崖壁上。

　　背部接觸到石壁，冰涼的觸感讓顧子舒微微皺眉，當然，石壁的冰涼還是次要的，真正讓他皺眉的，應該說是顧夜的一雙紅眸。

　　妖異且冷淡。

　　紅眸流轉，看了顧子舒一眼，隨後顧夜突然拉著顧子舒，在原地轉了一圈，與他位置對調。這下顧夜身子靠在山壁上，而顧子舒就被他牢牢圈在溫熱的胸膛裡。

　　顧子舒心中一暖，似乎徒弟雙目變紅後，也並非就完全喪失理智。

　　顧夜鼻子嗅了嗅，突然抬起手，抓住他受傷的那隻手掌，牽至眼前。顧子舒的掌心那條小口子已經癒合，只留下淡淡的血漬。而顧夜就低頭，極快極輕地在他掌心上舔了兩下，同時說：「你答應過我的。」

　　「……答應什麼？」顧子舒隨口問，同時另一隻手已經悄悄伸至腰上懸掛的一個小錦囊旁邊。那錦囊裡裝了一根繩子，是顧子舒眾多資源中的一樣，名為通天繩，用來綁人最適合不過。

　　早在從儲物戒指中取出所需資源時，顧子舒就想到了，萬一夜兒在這崖底發起狂來，變成弒陽，他應該要有辦法應對才是。這通天繩不靠元氣武氣也能使用，且質地柔軟，並不會勒傷人。如果徒弟行為有異，正好可以用來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