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只見那大船上下三層，第一層住的乃是一些衣著光鮮的武者，大塊吃肉大塊喝酒，設了好幾個賭桌，下注玩樂一派奢靡。他所處的，便是在這一層的最邊緣。

　　第二層關押的，果然是些幼童，隨意捆綁扔在一起，若是有人哭鬧，就有管事狠狠一鞭子下去，抽得人皮開肉綻，再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第三層……全是一些安靜彷彿在沉睡中的孩童……並不時有人從二層的開口扔下奄奄一息的孩童，堆進去……這些孩童散亂放置在底層木板上，不少四肢已經是殘破不堪，顧子舒神識掃過，幾乎沒有發現生命的跡象。詭異的是，這些死去的幼童，臉上都掛著甜美但是滲人的笑容。

　　可謂喪盡天良！

　　顧子舒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然而此時，支援的武者到了，好幾個玄境武者七手八腳將顧子舒抬起來，粗暴地重新扔回廂房，幸而那禿頭僕從還是有點眼力價，抬手接住顧子舒，沒讓他真的栽倒在地。

　　期間顧子舒一直在發怒：「你們是什麼東西？也敢推小爺？」

　　他將紈褲子弟的形象發揮得淋漓盡致。只是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那面上浮誇的怒火乃是佯裝，但他眼底的怒意，卻是真實存在的。

　　那幾個武者陰沉一笑：「我們是什麼東西，您過會兒就知道了。」

　　不多時，又有武者過來，手中捧了一杯清水，指揮著眾武者將顧子舒按倒，不由分說將那清水往他身上一潑。

　　顧子舒遲疑一瞬，咬咬牙準備拼了，他方才神識所見，這船中並無地境武者，憑他之力，就算拿下這艘船也不是難事。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腦子突然變得昏昏沉沉，眼睛一黑，昏了過去。

　　從那清水被武者端出來，禿頭僕從面色一變，似乎在忍耐些什麼。這些武者見顧子舒倒下後，才陰險地笑了起來：「喝了這藥，快活似神仙……」

　　「只是，這位大爺可就再也醒不過來了，真是遺憾啊哈哈哈……」

　　「這次煉藥的材料可真豐富，竟然有玄境武者，要是上頭知道了，一定會好好嘉獎我們幾個弟兄！」

　　這些人說說笑笑地走了，壓根沒把那守在顧子舒身邊的僕從放在眼裡。

　　「砰」的一聲，房門重新關上，安靜得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禿頭僕從將顧子舒安置在床上，默默地取出一個煉藥小鼎來，小鼎碧彩流光，煞是好看。

　　以他的職責，應當在方才就制止那幾個武者對顧子舒做出不敬之事。只是，他知曉顧子舒以身犯險，為的是剷除這一大毒瘤，他也不能在關鍵時刻壞了顧子舒的好事，只能退而求其次，待他碰著這帶毒的清水後，再為之解毒。

　　此時，顧子舒陷入黑暗中，神智還有片刻清明。迷糊中聽到那幾個武者的談論，再前後一聯繫，突然有恍然大悟之意。

　　他想，這個犯罪團夥武力不高，卻在大陸橫行霸道的理由，被他找到了。

　　就是那杯清水中的毒藥。

　　即便是地境強者也無法逃脫，更別說玄境強者想來剿滅。並且，他們所挾持的，多是一些尋常人家的幼童，家人沒有實力尋找。再加上他們行事隱蔽，沒有引起絕世強者的注意，如此下來，竟然就讓這個組織一日日壯大，成為一個無法根除的毒瘤。

　　只是不知這毒到底是什麼，那幾位武者所說的「快活似神仙」是怎麼回事。

　　而他……又能否逃過這一劫。

　　勉強想到這裡，顧子舒再也支撐不住，終於真正陷入光怪陸離的夢境之中。

　　他再次清醒，有意識之時，發現周圍是一幢幢現代大樓，各式交通工具穿行，高架、斑馬線、玻璃大廈……種種景象無一不在提醒他，這是他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地方。

　　再不是那個到處充斥不可思議的蒼元大陸。

　　他心中一驚，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什麼。

　　這時，身邊突然響起一個惴惴不安的聲音：「……師尊，真的要去嗎？」

　　他猛然回頭，看到的便是徒弟那張俊臉。這時，種種記憶猛然湧上心頭，他記起自己已經經過千辛萬苦殺滅了大反派弒陽，整個蒼元大陸的百姓將他奉為神祇，後來，半空中突然投下一道金光，劇情大神在雲端宣佈：「你已光榮完成使命，順著金光便能回到現代。」

　　他對著已經變成愛人的徒弟一笑：「你可願意跟我一起回去？」

　　徒弟也是回以微笑：「當然。」

　　兩人攜手，一步步踏上金色階梯。

　　走出金光之後，果然便回到現代。前面便是他與顧子瑞的公寓，想著與小弟多年不見，顧子舒心中越發期待。這時耳邊傳來顧夜忐忑的聲音，可見對於現代社會，以及即將見面的家人，顧夜心中是很緊張的。

　　顧夜肯與他一道回來，顧子舒已是感動萬分，這時又怎願讓戀人感到不安？他微微一笑，給了顧夜一個鼓勵的眼神，看著乖巧的愛人漸漸鎮定下來，心中舒暢，用力牽著顧夜的手，一同邁入電梯之中。

　　很快到達家門，顧子舒正欲掏出鑰匙，裡面的房門已經被人飛快打開，傳來顧小弟抱怨的聲音：「哥，你今天一天去哪……」聲音一頓，顧小弟好奇地看著他身邊的顧夜，「哥，這是你朋友？」

　　顧子舒搖搖頭，溫潤一笑，眼中是化不開的溫柔：「介紹一下，這是顧夜，我的愛人。」

　　……

　　禿頭僕從將手中小鼎拋至空中，專心致志練起丹來，在藥性完全蔓延之前，顧子舒都不會受到任何危險。而他完全有把握，在這之前製出解藥。

　　這種毒，便是讓人在極度歡愉中死去啊……

　　他指尖翻飛，隨著一陣令人目眩的手訣揮動，幾粒新鮮的透白丹藥出爐。他收起碧綠小鼎，捧著兩粒丹藥，剩下的裝入小玉瓶。口中順手塞入一粒，剩下那一粒，則是捏在手心，走到床前將顧子舒抱起來攬至懷裡，正欲將丹藥塞入他口中，就見他面容帶笑說了一句：「你可願意跟我一起回去？」

　　禿頭僕從一頓，喂到嘴邊的丹藥卻是沒有再往前送。

　　等了沒多久，顧子舒又說出第二句話：「介紹一下，這是顧夜，我的愛人。」

　　一室寂靜。

　　只見，一直木訥老實、沉默無比的禿頭僕從，竟是緩緩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妖異又邪魅的笑，眼底浮現興奮的血紅之色。

　　室內隱有低語：「呵，師尊啊……」

　　……

　　顧子舒醒來時，身下鋪著一個柔軟又溫熱的東西。他一怔，瞥了身側一眼，看到的便是一隻明晃晃的光頭。

　　原來是被這僕從抱在懷裡。

　　禿頭僕從沉默地放開他，起身退至一旁。

　　顧子舒愣怔片刻才反應過來，檢查了一下身體，經脈順暢，並無不適之處。瞄了僕從一眼，出言道：「是你救醒了我？」

　　禿頭僕從沒有點頭，只說：「用的是顧夜小公子留下的丹藥。」

　　顧子舒並未多問，只點點頭：「多謝你救我。」

　　僕從答：「分內之事。」

　　顧子舒坐了起來：「不知那解藥是什麼名字？或許可由此推知這毒是什麼。」

　　僕從順手取了一個軟靠墊在他身下，動作自然無比：「這毒小的認識。毒藥名為極樂散，無色無味，可溶於任何液體，亦可附著於任何食物之中。服下之後陷入沉睡，並且會夢見自己最想得到的東西，在極樂中帶著笑容毫無痛苦地死去。據說，這樣的死法可以將人的機體活性調動至最大，不少邪法都用這種法子殺人。比如百年前轟動一時的超級宗門祭天一案，便是某個超級宗門私下將這毒大規模投入水源，造成大量死亡。從那之後……那個超級宗門降為二等，而這種劇毒也被禁用。沒想到時隔百年，這種毒竟是再度出現。」

　　這僕從聲音毫無起伏，但顧子舒卻聽得入迷，直到聲音已經停下一段時間，才反應過來。他面上掩飾不住憤怒之意：湊過去低聲傳音道：「方才我借鬧事之機將整個船中景象以神識掃了一遍，發現第二層船艙中裝載的是些活著的幼童，我猜測，這個喪心病狂的組織便是裝運這些幼童到老巢，然後將孩童製成……」

　　他說不下去了，快速略過這段話：「我想將計就計，假裝身死，潛入該組織的老巢，將之一網打盡！」

　　顧子舒雙目亮晶晶的，堅定地直視遠方，令人不由自主想要信服。僕從點頭：「我聽公子的。」

　　顧子舒又問：「你可有自保之力？」

　　僕從點頭：「小公子賜了不少丹藥，且小的也已經服下那極樂散的解藥，應是無礙。」

　　對話到此結束，顧子舒剛解完毒身體還有些疲乏，就復又躺下，服了一顆假死的丹藥遮掩氣息，對僕從說若是遇到危險就喚醒他，然後便沉沉睡去。

　　如此，兩人在廂房內待了有十多日，期間有第一層的兩位看守武者過來，兩人將手指放在顧子舒鼻尖，見之確實沒氣了，齊齊點頭。其中一人道：「這富家公子反正人也死了，幹什麼放在這裡佔地方？不如把他扔到底層去，將這豪華房間騰出來，我就可以帶著那嬌豔的小娘皮……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