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林承丘工作室是這次電影的出品方，林承丘當時差點兒腦袋一熱就攬下了導演職務，幸虧後來冷靜地考慮了一番經驗夠不夠成熟以及口碑能不能勝任等問題，最終還是請來業內大牌導演操刀。

不過林承丘除了擔任演員以外也不是什麼都不管，製片人這個角色他沒有交給別人，畢竟工作室是自己的，連幕後投資人都是他老公，他當然要在能力範圍內盡可能地挑擔子。

而且，這也是他成長進步的大好機會。

從小說原著被選中的那一天起，一切工作便開始井然有序地安排起來，到如今大半年過去，劇組完整地搭建成形，十分有效率。不過前期工作再怎麼高效，拍攝過程都不可能減少耗時，因為越是精細的一部電影，在拍攝時就越追求精益求精，一部電影拍上一年是常態，有些大製作拍上幾年也不是不可能。

從劇本方向考量，這一次的電影初期拍攝應該至少會有300分鐘的鏡頭，然後再進行篩選和後期剪輯。

也許個別戲份不多的演員還可以集中拍攝時間，拍完自己的部分就提前離開，但主要角色以及負責全場的工作人員基本註定是要跟全場的，跑都別想跑。

林承丘心一痛，又開始想家了。

導演李則已經到位，林承丘找到他的時候突然很能理解他在圈內長期廣受好評的道理——整個班子的人還沒有完全到齊，個別人員還在路上，這麼閒散的時候，李則居然就已經進入狀態，坐在攝影旁邊認認真真地畫分鏡圖。

林承丘內心是非常服氣的，比從前對他的佩服更多一些，尊敬也更多一些，走上前去和他打招呼。

兩人相互之間見過挺多次，但從來沒有合作過，彼此處於一個對對方持有高度欣賞的狀態。所以這一次林承丘主動發出邀請，李則沒怎麼考慮便過來了。

林承丘客氣伸手：“李導，這次就拜託你了。”

李則面對工作時是那種態度比較硬線條的人，與他握一握手，回答得沒有很客氣，也沒有很疏遠，簡單道：“互相磨合。”

林承丘點了點頭。

組內編劇倒是早就跟導演聯繫上了，比林承丘與他之間更加熟絡，早已在前期進行了多次臺詞審定方面的交流。

李則修改了部分地方，不多，但還沒有改完，在拍攝過程中還會臨時進行調整。

第二天開機第一場戲就準備拍林承丘和楊颯在夜場初次相遇的一幕，這裡的劇情偏前，雖然不是整個主線的開端，卻是兩人交集的開始。

李則告訴林承丘的時候，順便把調整後的臺本交給他看看。林承丘提前確認被修改的地方，暗暗有些慶倖的感覺。

他真的很怕開機就會沖著後面的高潮劇情去，他還沒有入戲，不是對自己沒有信心，而是的確沒能完美把控住劇本中太子爺對臥底員警的那份矛盾的感情。

林承丘不希望敷衍，他希望能演到最真實，能真真切切地變成黑道太子爺本人，然後從第一眼開始認識那個小員警，把正確的情緒一點一點地填充進身體裡，慢慢地將角色飽滿起來。

林承丘懷著這樣的心情看劇本，發現改動的地方很少，但最主要的一處居然是把這幕中楊颯的唯一一句臺詞給刪掉了。

劇情中太子爺因為心情好，順手救下這只挨打的小狼崽子後，隨便問了句願不願意跟著自己。

楊颯在原始設計中應該是露出帶著仇恨的果決目光，很陰沉地回答“願意”。可是李則覺得這樣不好，直接把眼神連同臺詞一起刪乾淨了。

林承丘仔細琢磨著改與不改之間的區別，忽然接到王婧婧的電話，說楊颯到了。

林承丘向李導說一聲，暫時離開，先去見見楊颯。

小鮮肉多半是在飛機上沒有吃飽，進賓館第一件事就是燒開水泡面。林承丘走進房裡，滿屋都是被開水沖泡出的泡面香氣。

楊颯洗了把臉從浴室出來，額上還帶著水珠，看見他立馬開心地打招呼。

“承丘哥！”

林承丘對他笑笑，看到他奔波之後仍舊精神十足的模樣，莫名就想到當年剛入圈的自己。

培養欲兇猛竄上來，他頓時連一口喘氣的時間都不想留給對方，把剛到手的劇本遞過去：“來看看，明天拍這幕，臺詞有變更。”

“好。”

楊颯積極點頭，接到手裡仔細地閱覽。

很快，他也發現了那個突兀的調整。

楊颯並非不驚訝，但他沒覺得刪除臺詞對自己是不利的事情，反而隱約能感受到李導的用意。

思考了一會兒，他突然走到牆角邊蹲下，埋頭沉默許久後，抬眼陰鬱地瞥了瞥林承丘。

林承丘心裡被刺了一下，迅速意識到楊颯這是入戲了。他配合著溢出短促輕笑，念一句臺詞：“疼嗎？”

楊颯重新垂下頭，像石尊一樣一動不動，整個人仿佛被籠罩在黑暗的陰霾裡。

“活著就是這樣的，要麼你打死別人，要麼別人打死你。”林承丘笑意斂下，只是那腔不正經還是滿滿地沒有消退分毫，輕蔑地問道，“願不願意跟我？”

就是這裡了。

之前該說“願意”的角色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林承丘嗤笑，轉身要走，驟然被抓住褲腳。他低頭，看見攥著他的那只手很用力，指關節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楊颯已經抬起頭來，眼裡是一潭死水，卻緩慢地點了點頭。

林承丘在這一刻發自真心地折服于李則，同時也徹底對楊颯的演技感到十萬個放心。

王婧婧站在門口熱烈鼓掌，林承丘笑得很舒心，伸手把楊颯從地上拉起來。

“去吃泡面吧。”

楊颯出戲，又露出陽光的笑容。

林承丘整個人是飄著回自己房間的。

還沒正式開機呢，可他仿佛已經看到了電影廣受好評的那一天。

他躺在床上回味了一會兒剛才毫無準備的那一回合試戲，不足的地方還是有的，但已經相當超越他的預估值了。楊颯比他所想像得還要更加優秀，王婧婧這回幫他撿了一塊純金。

這種滿足感難以言喻，林承丘不能精准形容出來，只是望著天花板，隱隱悟到，自己果真還是捨不得離開這個圈子的。

因為只有在這裡，他才能無止盡地獲取到如此刻一般的驚喜。

親情與愛好，可能他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去學會兼顧與協調。

林承丘心裡又酸又甜，摸出手機看看時間，正是吃晚飯的時候。想著是不是飯後再打電話比較好，可是僅僅猶豫幾秒之後，他還是把電話撥給了談蹇，忍不住想要更快一點和他說話。

“喂？”

愛人熟悉的聲音傳來，林承丘對著話筒處先“吧唧”親了一口。

談蹇頓了頓，問：“你到了嗎？”

“嗯，那會兒就到了，”林承丘在床上翻個滾，聲音小一點，“老公，我好想你啊……”

談蹇整齊裝在盒子裡的思念頃刻間便被打翻，淌得滿地都是。

他強壓住厚重的情緒，嗓音沉沉地回道：“我也想你。”

林承丘捏著電話不遮掩地笑，笑了一會兒主動告訴他自己這邊的情況。

“我這兒挺好的，明天就開機了，李導很好，楊颯也非常不錯。”

“那就好。”

談蹇第一次有點鬱悶自己的臺詞稀缺，平時也就算了，這種時候陪遠在外地的林承丘打電話，他希望自己能更會哄人一點。

“兒子好嗎？”

“好，”談蹇點頭，終於找到了好的切入點，能讓通話時間更長，“我開視頻給你好嗎？”

“嗯嗯嗯！”林承丘拿開手機，興奮地點開視頻切換鍵。

電話另一邊的畫面傳過來，談蹇向客廳走去，讓二寶三寶一點點地出現在鏡頭裡。

保姆阿姨將寶寶抱坐在懷中，正拿著奶瓶喂他們喝羊奶。二寶三寶晃著小手自己去握奶瓶，雖然還握不牢，卻能讓小手穩穩地扶在上面了。

林承丘心暖暖的，對著電話喊“寶貝”。

二寶三寶聽到聲音，好奇地停下來，四處轉頭找爸爸，找了半天找不著，嘴裡發出疑惑的小音調。

“爸爸在這裡。”林承丘一直跟他們說話，兒子的視線終於向手機看過來，隨即露出愉快的笑臉。

林承丘被可愛死了，血壓飆升。

二寶三寶奶也不喝了，隔著電話跟爸爸玩，伸著手還想去摸。林承丘逗了片刻，雖然非常捨不得，但又不想影響他們喝奶，沒一會兒便讓談蹇帶著手機走開了。

他忍著心裡的難過，笑著問：“你吃晚飯了嗎？”

談蹇點頭說謊：“已經吃過了，你呢？”

“我還沒有，等下叫上婧姐和颯颯一起去。”

“嗯，不要餓肚子。”

“好……”

這一回換成林承丘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對著螢幕裡那張深愛的臉保持沉默，直到談蹇催他去吃晚飯，才慢吞吞地結束了通話。

林承丘對著已經鎖屏的手機印一個吻，想著剛才電話裡談蹇和寶寶的樣子，心中好笑地想，要是可以的話，他真是恨不得把談家主宅貢獻給劇組當拍攝場地啊……

那樣，只要不是該他上鏡的時間，他一定都把三個寶好好地擁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