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不得不承認，李則那招雖然損，但還真挺管用的。

林承丘明知是謊話，卻仍然克制不住地被那句話梗到不行。他信任談蹇不假，但卻束縛不了自己豐富的想像力，因此不能完全釋懷。

林承丘抱著劇本品味臺詞，努力在腦海中構造電影畫面，以此捕捉角色人物應有的神情舉止與相互間的氣氛。可是沒對，非常沒對，他想出來的畫面總會夾雜著十分突兀的片外人，比如談蹇和某個壓根兒不存在男藝人。

林承丘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表情，就那麼坐著啃了兩個多小時的劇本。

準備拍攝前，楊颯過來找他，他抬頭望過去，小鮮肉便立刻露出無比崇拜的表情：啊，承丘哥好贊啊，承丘哥已經入戲了。

心知肚明的李則在嚴肅表情下揣著一份樂，相當自得，直覺這一遍的效果一定能好到一個新高度。

所有準備就緒，談蹇一腿坐著一個寶，穩坐觀戰。

方樂珍的高跟鞋音消失在鏡頭之外，胖子踹翻倉庫裡的鐵桶。

林承丘眼皮一跳，鐵桶落地時的聲音很驚心，進到耳裡，好像聽到的是一霎震耳欲聾的車門關上的聲音——車裡有兩個人，一個是他熟悉到化成灰都認識的談蹇，另一個是陌生到連五官都模糊的影子。

“滾。”臺詞念出來的語氣如舊低沉且不耐煩，只是隱隱約約地，帶上了那麼點不甚明顯的不安。

楊颯安靜地站在旁邊，背倚帶著塵灰的倉庫堆積物，保持沉默。林承丘的淺笑不夠自然，又好像極度自然，好像在透過他看真正關心的那個人，幽幽喊道：“小狼崽子。”

楊颯側眸過來，林承丘望著他年輕英氣的模樣，忽然想起那會兒他問談蹇的可笑的問題，覺得如果是自己回答，其實會有很多個答案吧。畢竟娛樂圈那麼大，所謂好看帥氣的男藝人，他眼前就有一個現成的例子。

“如果是你……”

林承丘在楊颯看不見的地方顫了顫手指，他要撐不住了，他腦袋裡的談蹇快和那個影子啃起來了。

“如果是我，就殺了我吧。”

是，如果是真的，我他麼殺了你倆還扒了你倆皮掛在談宅頂上曝曬七七四十九天，臭不要臉的。

林承丘手指僵硬地抬起來，比作槍形抬手對準楊颯的太陽穴，眼裡有希望，也有憤怒和委屈，嘴裡像嬉鬧的小孩兒一樣發出一聲“棒”。

鏡頭在兩人相視的微笑中收尾。

李則整個人處於酒酣時的美好狀態，爽到想拍胸口，仰在椅背上閉眼回味。

這幕必須滿分過了。

從角色裡脫離出來的林承丘花了約莫有一分鐘整的時間來恢復情緒，緩過來後對一直尊敬看著他的楊颯說一聲“謝謝”，假裝淡定地回到休息傘下，親親兒子，然後伸過手去，不動聲色地一掌捏住談蹇的胳膊。

全組最無辜的投資人先生還沒從看戲時的嫉妒心裡脫離出來，就被更嫉妒的娛樂圈男神給狠狠抓疼了。

談蹇覺得健身後的林承丘手勁兒還真大。

周圍有視線忍不住悄悄地往這邊瞅，一家四口展現出溫馨一面，林承丘側首望著談蹇，笑得很幸福，用別人聽不見的聲音咬牙切齒地說話：“你可厲害了？憧憬你的人多了去了？心野了？”

“……”談蹇莫名其妙，背後一陣寒，懷疑愛人是不是演戲演瘋了，終於在今天成了神經病。

兩人乾瞪眼，旁邊的偷瞟群眾很興奮，氣氛真美好。

漸漸地，林承丘手上的力氣沒了，在原本死命捏著的地方輕輕揉一揉。

“你得……”

“你……”

林承丘好笑，戲裡面那種兩個人一起開口的矯情橋段竟然真的發生了，而且是在這種場景下發生在他和談蹇之間。

想了想，他沒有禮讓，還是讓自己先說，因為自己多說一個字，這是贏了的象徵，所以有優先權。

“你得跟我保證，絕對不會背叛我。”

談蹇基本上確定林承丘是真瘋了，從中午開始說的話就非常奇怪，好在他聽得懂，趕緊點頭配合：“我保證。”

林承丘的情緒仿佛是在坐過山車，上一陣壞這一陣好，指不定下一陣還得壞。他很無奈地歎了口氣，其實也知道談蹇有多無辜，可是沒辦法，大概這事的唯一解決途徑，就是在殺青後剁了導演李則吧。

“你剛剛想說什麼？”林承丘強迫自己從莫須有的疑慮中脫離出來，轉而問談蹇。

談蹇想起自己剛剛沒機會問的話，也因此而想起了自己的嫉妒心，目光靜靜地覆在林承丘面上，假裝心平氣和地問道：“你這個電影，講的是什麼？”

奇了，原來談蹇也會關心這種問題。

林承丘笑著回答他：“一個員警在黑幫臥底的故事，主要講警匪爭戰，附帶黑幫太子爺和臥底的感情糾葛。”

談蹇知道林承丘所扮演的角色，所以就問問楊颯的身份：“他演什麼？”

“他？”林承丘疑惑了一下，隨後順著談蹇的視線反應過來，頓時酸溜溜地，“他演臥底員警，男主角，怎麼樣？我眼光不錯吧，是不是很優秀的新人？”

兩個人對著吃醋，誰都不知道誰的不良心態。

林承丘可不是滋味了，一秒鐘就在腦子裡把自己和楊颯從頭到腳對比了個遍。

楊颯很年輕，而他已經是即將邁過三十大關的人了；楊颯比他高點，雖然他也有一米八，但如果是站在快一米九的談騫身邊，楊颯會顯得更挺拔；他向來自戀，一貫給自己的臉打滿分，可楊颯擁有更多一份的健氣與陽光，未真正入仕的單純模樣勝他不是一點點……

楊颯真挺棒的。

談蹇看起來木訥，但始終是個正常男人，必然會對美好事物動心吧。

林承丘快被醋淹死了，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再陰陽怪氣地酸一句時，表面上好好的這只大寶居然出乎他預料地“哼”了一聲。伴隨著那聲傲嬌的音調，談蹇的目光也挪走了，放到兩個兒子身上，看都不再看他半眼。

林承丘鬱悶到飛起來，還真是……還真是給！他！臉！了！

“過來！”

林承丘隨手搶走一個兒子，站起身來往休息室的方向去。談蹇傲嬌之中沒忘了聽話，抱著另一個兒子跟在身後。

群眾的眼神更加粉紅了，多親密的一家人啊，要獨處了，啊，要獨處了。

林承丘別上休息室的門鎖，指揮談蹇坐在沙發上等著，兩個兒子各坐兩邊，三雙眼睛一同抬頭看著他。

林承丘摸出手機，登上網路搜索了一會兒，很快，想要的內容出現在螢幕裡。他望向談蹇，強制性讓他回憶一下婚禮內容。

“談蹇，”林承丘手指指向自己的胸口，“你是否願意我成為你的丈夫，與我締結婚約，從此愛我、尊重我，不離不棄，忠誠一生，無論富貴和貧賤，無論健康和疾病，無論成功與失敗，都會不離不棄，永遠支持我，愛護我，與我同甘共苦，攜手共創健康美滿的家庭，直到死亡？”

“忠誠”兩個字的發音被故意咬重，十萬個狀況之外的談蹇老實點頭：“我願意。”隨即，總是問一句回一句的談蹇忍不住奪回話語主動權，不解問道，“你今天怎麼了？”

林承丘頓了頓，順著這問題想想自己怎麼了，腦袋的溫度冷卻下來，順利得出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今天有病。

“你又怎麼了？”清醒過來的林承丘紅著大臉反問談蹇。

談蹇沉吟，理清思路，坦誠地向他剖白：“我嫉妒。”

“啊？”

“你和楊颯在戲裡的狀態，讓我很嫉妒，我可能不該在拍攝現場看著。”

“……”

林承丘突然發現，今天全場最無辜的那個人其實是楊颯才對。

話到這裡，終於沒必要再藏著掖著了，林承丘哭笑不得，從上午李則開的那個玩笑開始，把所以情況解釋給談蹇聽。談蹇這才知道自己今天背了許久鍋，滋味一言難盡。

果然不論是糾紛還是玩笑，戀人之間總是該把話說開了比較好。

林承丘一口長氣舒出，心儀神悅，抱起二寶坐到談蹇身邊，偏頭親他一口，與他和解：“這樣的話，我們每人錯一半，互相原諒了。”

“嗯。”談蹇點點頭，很好說話。

“那我重新問你一次，你願意永遠愛我嗎？”

“我願意。”

“So do I，”林承丘笑著湊近，“這樣才公平……”

最後一個字被吃在嘴裡，兩雙唇溫柔吻到一處，帶著醋味的纏綿溫存，似乎也很美好。

致力於拍開爸爸們的二寶又開始對著兩人的下巴拍打，挨在另一邊的三寶跟緊哥哥的步伐，可是坐得矮矮的，小爪子只能拍到談爸爸腿上。

林承丘捏捏他們，假裝教育兩句，然後當著小不點的面，“吧唧”再親一口談爸。

兩雙爪子又拍拍談蹇，總之親一下打一下，絕對不放過。

林承丘好像發現了新樂趣，同時還發現，談爸爸的家庭地位，大概就這麼奠定牢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