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承丘和談蹇商量了一下，決定帶他回林家住幾天，好好陪一下即將重返國內外各大旅遊聖地的爸媽。經考慮之後沒有第二天立即動身，只因為冰箱裡的東西太多，不消滅消滅未免太浪費了。

所以林承丘決定拿出看家本領在家裡做一天的飯。

談蹇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表情沒變，嘴裡卻說道：“那我明天中午回來吃飯。”

“你工作不忙？”林承丘狐疑看他。

“午休時間不會忙，離公司近。”

“那行吧。”

林承丘答應下來，揮手跟他說晚安，回到自己收割的殖民地主臥去睡覺。

第二天中午，談蹇果然按時回來了，甚至不只是按時，林承丘極度懷疑他身為老總卻知法犯法、曠工早退。

談蹇打開家門的時候，林承丘還沒將美食起鍋，正抓緊閒置時間忙工作，手裡拿著劇本在客廳裡練戲。

主角身受重傷，頹敗地以肘撐牆，談蹇換鞋進客廳，看了一眼以為家裡進恐怖分子了。

“……”

林承丘穿著一身很不搭的珊瑚絨睡衣，目光對著無人的方向冷冷道：“看清自己的身份，你這種小妖祟，以為傷了我就能逃出法陣嗎？”

談蹇無言，突然意識到自己結了這個婚，可能以後家裡就多了一個人格分裂的神經病了。

房裡忽然陷入安靜，好半晌過去，才又聽見一句鬱悶的低喃。

“忘臺詞了……”林承丘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很久後蹙眉低語，歎著氣站直身體，遺憾地看看劇本，又抬頭看看談蹇，把責任推給他，“一定是你，打斷我的思路。”

談蹇懶得跟他爭辯，脫下外套，聞著香味到廚房去找吃的。

林承丘放下劇本跟進去，見談蹇指著平底鍋裡黑漆漆的一堆東西，問：“這是什麼？”

“可樂雞翅啊！”他低頭嗅嗅甜香味，自我滿足中，“特別香。”

談蹇開始有點兒後悔回家吃飯了，想了想寄希望於另一鍋冒著熱氣的東西，揭開蓋子看看，是香噴噴的咖喱，色香味俱全，果然相比之下，這種有現成調料包的食物要安全多了。

“差不多也該好了。”林承丘沒看出談蹇欠揍的心理活動，帶著幾分炫技的心態，驕傲地將雞翅盛盤，又端出兩大盤子咖喱雞肉飯出來。

談蹇坐在餐桌前接受投食，滿意地吃著可以打高分的咖喱飯，在心裡默默地祈禱，希望雞翅能變得透明，希望林承丘看不見他。

然而林承丘沒有如他所願，一邊吃著黑乎乎的雞翅，一邊滿懷期待地等他品嘗，熱情道：“嘗嘗這個啊，真的挺好吃的，你吃吃看？”

談蹇拿著勺子的手僵硬了一瞬間，猶豫幾秒後，故作平靜地放下勺子，夾一塊雞翅到碗裡，心裡做著強烈的鬥爭，考慮要不要賣這個看起來很危險的面子給自己的伴侶。

想了想，還是視死如歸地下嘴了。

煤炭一樣的可樂雞翅吃進嘴裡，竟然……又嫩又香。

“好吃吧？”林承丘眼睛亮亮的。

“嗯。”談蹇點頭。

林承丘得意得不行了，他簡直是廚王之王。

“可惜家裡沒有生抽，我用了老抽，顏色太深了，沒什麼賣相，但自己吃的東西，難看點也沒關係，味道好就行了。”

談蹇松了口氣，意識到是醬油的問題，一時間放下所有心來，感慨著以後相處下去，起碼吃飯的問題不會太要命了……

所以這一天的伙食，自然是平安又饜足。

當天晚上，兩人就一起去了林家。

不通世故的談總受林承丘啟發，學乖了很多，給家裡人準備了遲來的見面禮，並在車上把該說和不該說的話記了很多遍。

林承丘在旁邊欣慰地微笑，忍不住想給他發一朵大紅花。

“對了，機器人的事情怎麼樣了？”

車子行駛了一陣，仿佛陡然回神的林承丘開始關心起這次聯姻事件的根源。

談蹇還以為他並不放在心上，畢竟林家的產業都掌握在長子林政手裡，因而之前並沒有主動提及，這會兒聽他問了，也不隱瞞，說道：“進展中，兩邊公司都派出了核心技術人員，組建了一支科研團隊，正在攻堅。”

“能磨合嗎？如果有問題，其實可以考慮一下暫緩進度，進行一下人員的素質拓展培訓。”林承丘在副駕座上側了側身子，關切問道。

他其實很懂。

雖然不是懂更專業的高精技術，但對於企業的經營管理，從來沒有在學習年代裡荒廢過學業的林承丘其實非常懂，自然也就明白團隊合作的重要性，以及一個新建的團隊磨合的困難所在——尤其是這種曾經是競爭對手的二合一組織，看似和睦的共進退之下，團隊人員之間的防備心理和較量心理會很嚴重。

談蹇暗暗地意外了一下，就這麼一點兒微小的驚訝之下，林承丘所留給他的印象似乎就有了很特別的轉變。

“沒什麼問題，”他略作思忖後回答道，“本來就是高素質人才，你應該對他們的團隊精神有信心。”

“那就好，”林承丘笑時的眼角有很好看的弧度，“那可就省了你和我哥不少心吧？以後合作的機會還多呢。”

談蹇胸膛莫名地跳了一下，轉過眼直視道路前方，不再看他。

“難得見面，今天你們可以聊聊。”林承丘又道。

此話沒有得到回應，談蹇沉默著開車，不知認同與否。

但到了地方之後，這人還是自覺地坐到沙發旁去，很快便與林父、林政聊開了。

林政遞一支煙給他，談蹇擺了擺手：“不抽。”話落似乎想起了什麼，又立馬接道，“謝謝。”

“客氣。”林政給自己點了一根。

林承丘正跟著林母往樓上走，遠遠望見客廳裡的場景，歎了口氣道：“談蹇這個習慣挺好，不抽煙……倒是我哥該改改了，老抽煙對肺不好。”

“以後就好了。”林母輕笑。

林承丘不解，望著老媽等謎底。

林母溫柔目光中隱隱閃著期待，小聲問道：“你知道你爸爸當年是怎麼戒煙的嗎？”

林承丘搖頭。

“因為你哥哥出生了，或者說，從我懷孕開始，他就狠心戒了煙。”林母想起初為人母時的事情，不禁挽著林承丘的胳膊讓他靠近一些，話裡都是幸福，“後來是你，然後是你妹妹，家裡的孩子越來越多，你爸爸再沒有機會把煙癮撿回來了，時間一久，自然而然也就戒了。”

“這樣啊？”林承丘笑嘻嘻地想，看來他親娘在盼孫子了，大哥責任重大啊。

當然，此時的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才是家裡最先結婚的那個。

“都長這麼大了……”林母欣然摸摸他的臉，誇一誇他，也誇一誇自己，“我的孩子一個比一個好看。”

“看把你給樂的，”林承丘笑著低頭，跟她蹭蹭臉頰，像小時候那樣，黏糊糊地安撫道，“媽，你現在這樣挺好，跟我爸滿世界地去玩兒，等以後回來，我哥就能讓你抱孫子了。”

林母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那你呢？”

“？”林承丘沒反應過來。

“你已經結婚了。”

“……”晴天霹靂。

林承丘挖了個坑，自覺主動地跳進坑底，然後反應遲鈍地，終於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是的，雖然他自己在看不見談蹇的時候時常會忘了自己是一個有家室的人，但在別人的眼中，尤其是雙方父母的眼中，他們的婚姻是合法有效的，是真誠鄭重的。

林承丘捂臉，頓時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

但是林母還很嗨，帶著林承丘回到他的臥室看鋪好的床，開心地給他秀自己親自挑選的新床套。

從前的單人枕變成了一對雙人枕，林承丘根本就沒眼看……他能怎麼辦？他能告訴他親媽，自己和談蹇還很“友好”地保持著禮貌距離，最親密的行為就是婚禮當天壓根兒都算不上一個真正的吻的那個親嘴嘴嗎？

林承丘感到很心累，私自衡量了一下長輩的心理因素，不太想讓父母誤會他與談蹇的婚姻存在任何勉強性，同時更不知道怎麼向談蹇解釋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

林承丘很認真地糾結了很久，最後決定：還是不要告訴談蹇了，趕鴨子上架吧。

於是入夜之後，被趕上架的談蹇發現林承丘洗漱完畢之後並沒有離開房間，而是關上房門，一臉淡定地鑽進了被窩，在離他一米遠的位置裹好被子，閉眼睡覺，還故意裝成沒事兒人似的跟他說了一句“晚安”。

談蹇完全處於狀況之外，搞不懂這個神進展是怎麼回事，還沒考慮清楚是問明白好還是默默接受更好，就見林承丘又睜開眼睛，交代了一句非常耳熟的話。

“如果你打算明天叫醒我，請不要搖醒我，也請不要按喇叭，當然這裡沒有喇叭，我希望你能溫和地叫醒我，或者乾脆讓我自然醒，好嗎？”

“……嗯，”談蹇點點頭，“好。”

林承丘安心閉眼，重新說一次晚安。

房裡的空氣很安靜，月光透過窗隙溫柔地灑進一片清輝，打破了沉悶的黑暗。

窗簾被洩勁的一絲秋風拂動，天氣轉涼，為了保持室內空氣的清新，臥室的窗戶並沒有全然緊閉。

談蹇躺在床上，卻沒有覺得冷。

因為好像兩個人睡，會更溫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