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趁著眾人都齊聚廳中，談蹇努力鏟走了生根發芽的林政，與他悄然離開，將林承丘的行李挪了個地方。林政對此毫無異議，意味深長地拍了拍談蹇的肩膀，也在心裡感謝一下親弟弟的懂事，回到大廳繼續茁壯生長。

談蹇回到林承丘身邊去，告訴他行李箱已經放好了的事情，林承丘點點頭，又開口拜託他第二件事：“你待會兒能給我直播嗎？”

“嗯？”談蹇完全沒聽明白。

林承丘湊近他耳邊，神秘道：“今晚肯定有戲，待會兒你送我離開後回來這裡，替我盯著我哥，我賭一毛錢，他安分不了。”

“……”談蹇很鬱悶，他本來打算送罷林承丘便不再回來了，直接回家睡覺，怎知肩上突然落下個莫名其妙的重擔，不禁疑問道，“為什麼？”

林承丘哀怨看他：“你懂我的心情嗎？”

談蹇搖頭，完全不懂。

林承丘心裡苦。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他戲很足，瞬間哀傷道，“從前有一位王子，他以為自己風華絕代，美得冒泡，直到有一天，他問魔鏡，‘林政林政，這個世界上誰最好看啊？’魔鏡說，‘我弟弟當然好看得前無古人，可是在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隻芋圓，他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

談蹇維持了長久的沉默，厚厚辭海，找不到半個字來回應這個奇葩的故事。

倒是林承丘懷裡的小仙女熱情接話了，談凝璐雖然沒聽懂，卻積極地扒拉扒拉他，反駁說道：“可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是我嬸嬸呀！”

林承丘“吧唧”親她一口：“所以王子把魔鏡砸了，換了璐璐仙子。”

“哈哈哈……”小仙女和王子深陷于自我構造的美好童話中。

談蹇看不下去了，喝一口紅酒冷靜一下。

廳中眾人紛紛鼓掌，是臺上齊董事長說完了話。

林承丘收回心思重新望向那個自帶特效的小美人，見他向父親點點頭，隨後站到話筒前的位置，像極了一顆社會園林中根本還未成長成熟的青澀果實，不待開口臉便紅了幾分，微笑道：“感謝大家撥冗而至，這是我所度過的最為盛大的一次生日宴會，很高興能認識各位前輩，今後我將承擔起父親交予我的重任，但諸多不足仍需向在場的各位學習……”

齊玉杬說起話來尚且靦腆，但字字慎重，不論事前是否經人指點，此刻所展現出的談吐、氣度都格外完美，很難不被認定為一個優秀的繼承人。

林承丘聽在耳裡直覺完蛋，他哥已經沉迷美色無法自拔了，如果小美人偏偏還是個有內涵的小美人，那麼他哥一定會以光速繳械投降、貞潔不保……

沒辦法啊，他哥就是喜歡那種善交際的高情商人才，否則這麼些年以來，他也不會被他哥指點得如同一個人精了。

“敗了，我哥一定是情劫到了……”林承丘悲歎。

站在他身旁的談蹇終於沉默不下去，低聲問道：“不好嗎？”

“啊？”林承丘苦兮兮地望著他。

“如果你指的是臺上那個，和你哥挺般配的。”

林承丘像被點醒了慧根，醍醐灌頂，驚訝地瞪著能說出這種話的談蹇。

“是啊……”他後知後覺，像是自言自語，“這麼說確實沒什麼不好的，我哥老大不小了是吧？”

“嗯。”談蹇一臉平靜地頷首。

林承丘的心臟平靜下來了，他覺得談蹇說得對，他哥三十一歲了，對於一個眼界那麼高的人來說，遇到一個合適的物件多麼不容易，雖然還不知道是否會是一廂情願。

“還用直播嗎？”談蹇問。

林承丘點點頭：“要的。”

“……”

林承丘解釋道：“我現在更好奇了，比較在意齊芋圓能不能相中我哥……天哪我好興奮，第一次近距離圍觀這種事情，所以你還是給我直播吧。”

談蹇很無語，從來沒想到林承丘是個如此八卦的人，而且八卦物件居然還是他親哥。

可是無語歸無語，談蹇拒絕不了，沒有理由，似乎從最早開始，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從來沒有拒絕過林承丘所提出的或大或小的任何要求。

談蹇不需要深想這個問題，他把這解釋為“對伴侶的尊重”，況且這樣做，他隱隱約約，似乎能從中獲得幾許充實感。

這是一種略帶甜味的充實，彌補了前三十年來他在感情上獨來獨往的空寂。婚姻必然不等價於愛情，但哪怕是先行於愛情的婚姻，也是真的可以給人帶來牽絆的。

談蹇不善表達，找不到最佳的形容方式，覺得這一分牽絆理解為牽掛也不是不可以，至少他已經習慣在工作之餘搜一搜林承丘的消息，看一看他的節目或照片，相處半月，“這個人是他合法丈夫”的想法越發豐盈于思維之中。

厚重責任傾盆而至，且與之同時生根發芽的，是必然伴隨著婚姻而產生的親情種子。

談蹇不能深想，如果想得更久，他會覺得林承丘越看越順眼。

他打斷自己的思緒，頷首答應下來。

“我給你拍照。”

林承丘一聽，頓時雙眼發亮，激動地點頭。

這邊兩人達成了一致，而另一邊，已經深受關注的主角林政卻沒有任何預知，嘴角帶笑，一直用熾熱的目光望著臺上那團會說話的聖光。

九點鐘的時候，林承丘和他的小仙女依依惜別，避開眾人視線，坐著談蹇的車往機場趕去。

經紀人王婧婧就等在航站樓的A8入口處，林承丘看著短信告訴談蹇準確位置，在半個多小時後與之匯合，臨下車前對談蹇開開心心地笑道：“飛機一個小時二十分鐘後著陸，我等你消息。”

談蹇“嗯”一聲，儘量避免被人注意，沒有下車去，打開後備箱讓他自己拿了行李。

王婧婧看著遠去的車輛，隱隱約約有透過車窗望見談蹇的側顏輪廓，八卦地扯著林承丘問個不停：“剛才那個是你老公？是不是？對吧？”

“是是是，對對對，”林承丘覺得她好煩，但看在自己這會兒心情激動的份上，不同她計較，有一答一，老實交代，“就是他，見著了吧，滿意了吧？”

“滿意滿意，”王婧婧使勁兒點頭，“就是沒看得特別清楚，以後有機會再看清楚一點。”

林承丘努力地把她推遠，動作不敢太大，不希望被機場中的路人認出身份來。

王婧婧仗著他這會兒行為收斂，嘻嘻笑著湊在身旁煩他。

航班準時出發，一個多小時後，林承丘落地，飛機滑行停止，尚未打開艙門，他便迫不及待地將手機開機，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談蹇的資訊回執。

言出必行的談總果然好信譽，信號滿滿之下，照片蜂擁而至，難以想像一向光明磊落的談氏老總究竟是怎麼完成了這次艱巨而光榮的任務，以各種奇奇怪怪的角度給他傳來了直播快報。

林承丘心裡一聲聲呐喊著天哪，成功地看圖說話，觀摩了他哥走向小美人的英勇姿態，以及他哥最終成功地把小美人拐到人少的陽臺去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理想、然後交換名片的全過程。

林承丘捂臉，這速度洶湧得讓他不敢直視。

“你覺得我哥有戲嗎？”林承丘發短信問談蹇。

木頭人誠實回答：“不知道。”

林承丘不繼續指望他了，對於這位呆總來說，能完成這樣的工作已經很值得高度讚揚了，不能再提更具有難度性的問題。

林承丘打算結束對話，便又回道：“謝謝，晚上早點休息，愛你。”

最後兩字純屬無心，是他情緒高漲之下順手發出的兩個字，並沒有深層次的意思，僅僅是單純地與感激之情綁在一起。這種話給林政發過，給林漣發過，給王婧婧發過，甚至給辛苦為自己助力的某些親近的工作組人員發過，所以林承丘別無他意。

但是發者無心，看到眼裡的談蹇卻狠狠地愣了一會兒，盯著那兩個字，眼神沉靜似水，許久後，緩緩地回復“晚安”。

真人秀節目組的保姆車按時等候在機場，林承丘與王婧婧坐上車子，一路趕到指定賓館，在專用休息室裡看見等待許久的林漣。

林承丘和她裝作不是太熟的樣子，來了個禮貌性的友好擁抱。

隨後是另外三位參與藝人。節目名叫《勇者求生》，顧名思義，體力挑戰項目必然不少，因此即便為了增加賣點，也只邀請了林漣一位女藝人，其他幾位則皆為男性。

林承丘與大家紛紛擁抱問候，嘴裡抱歉著來晚了的話，辛苦大家久等。

其中一人是曾與他有過電視劇合作經歷的真小鮮肉，年僅十九，名叫楊凱澤，是個體格健碩的可愛男孩子，比起另外兩人，和他更熟絡些，玩笑著回道：“不辛苦啊，我們也是看著時間剛來等的哈哈，而且等你的時候吃了可好吃的夜宵呢！”

林承丘順著楊凱澤手指的方向看去，桌上盡是些燒烤殘骸，攝像機正拍著，為了節目效果，他從此刻便十分配合，故意裝作生氣的樣子，追著楊凱澤打，讓他趕緊地吐一些出來。

其他人在旁邊笑看熱鬧，打鬧一場後林承丘回到沙發旁，又與剩下的兩位友好招呼。其中一人是影星陳鶴軒，在圈內為人和善，口碑很好；另一人是歌手劉冠，性格內向，露出的笑容很有些羞澀。

林承丘與這兩人從前的交往不深，不算太熟，但同混娛樂圈，多多少少都有所耳聞，目前彼此間的印象都很好，是這一次節目很讓他放心的一個因素。

幾人隨意交流，說一些對第二天節目的猜測，間或自我調侃一下，越漸熟悉。導演滿意在旁觀摩，取夠素材之後才讓攝影人員暫停拍攝，對他們統一交代第二天的事宜。

像這種真人戶外節目，其實自由發展空間很大，但綜藝畢竟是綜藝，為了能達到預期的效果，是一定存在或多或少的劇本設計的，因此餘導之前便向先到的四人提及過劇本相關的問題，這會兒林承丘到場，便又單獨問他道：“承丘，你那兒劇本都差不多了嗎？有沒有什麼問題？”

林承丘借著前一周的時間翻完了所有下發的資料，熟悉了節目的全部流程與第一期劇本設定，頷首回道：“沒問題，我有仔細看過，劇本安排比較少，自由度挺高的。”

餘導樂呵呵地笑著點頭，在場的幾位都是讓他省心的角色，也不多囉嗦，仔細叮囑一下安全細則，隨後看著時間不早，就勸著大家散去休息了。

幾位同行放鬆地互道晚安，與工作人員紛紛離開工作室，攝影師又趁機開機拍了拍大家回房的場面，好一會兒後，賓館的走廊安靜下來。

已過了淩晨，夜深人靜。

忽然，一扇房門被悄悄打開，一位姑娘鬼鬼祟祟地溜出來，迅速竄進了留著門的另一間房。

林承丘鎖緊門扣，一把拽過林漣，拿著手機兩眼放光。

兩顆腦袋湊到一堆，興奮地看起了自家親哥的被偷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