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冰釋前嫌,多好(二更)
這個節骨眼上鬧失蹤,該不會是公主脾氣又上來了罷?
她覺得被人綁架的可能性不大。
眼見著顏天真要打傘出去,鳳雲渺問道:「怎麼?莫非你也想幫著尋找?已經有那麼多人去找了。」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雨中漫步也別有一番趣味。就當是散步了,順便找找她的蹤影。」顏天真道,「我覺得她的教訓也吃夠了,總不能把人逼得太狠,是時候收手了。」
鳳雲渺聽聞此話,起身道:「那我也與你一同前去。」
說著,便走到了顏天真的身旁,從她的手中拿過了傘。
二人一同撐著傘走出營帳外,一抬眼就能看見許多身影在雨中行走。
顏天真的注意力,被三丈之外大樹底下的一抹小身影吸引了去。
公孫巧撐著傘坐在樹蔭之下,小臉上寫滿了鬱悶。
顏天真走到了她的身前。
公孫巧察覺到有人靠近,抬頭看了一眼來人,又十分安靜地垂下了頭。
顏天真道:「今日所有出行的人員當中,只少了大公主。這皇家的狩獵場把守嚴密,應該不會混進閒雜人等,排除被人綁走的可能性,她極有可能是自行離開的。」
此話一出,公孫巧總算抬頭看她。
「也就是說,母親沒有危險?」
「只要她不傻傻地闖進狩獵區域,那就應該不會有危險,這營帳附近都是安全地帶,你要祈禱她別獨自一人跑得太遠。」
狩獵區外設有圍欄,將人與獸隔開,圍欄外自然是安全的。
可要是脫離了大部隊,一個人跑得太遠,安全問題就不好保障了。
「母親為什麼要獨自一個人走開……她難道不知道我會擔心嗎。」公孫巧小聲嘀咕著,「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陪著她了。」
顏天真將公孫巧的嘀咕聲聽在耳中,追問道:「怎麼?你知道你母親獨自走開的原因嗎?」
「母親大概是生我們的氣了。」
公孫巧的雙手有些不安地揉著衣袖,「因為姑姑受傷的事情,她似乎和父親鬧了矛盾,她要我留下陪她,不要去看姑姑和父親,我沒同意。她問我,究竟想跟哪一邊?我也沒回答,我讓她一個人好好靜一靜,就去找父親了。」
「她果然是因為受了打擊才獨自離開的。」
顏天真這一刻也不知,該說大公主可憐還是活該。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大公主習慣了高高在上,富貴權勢她都不缺,可她不得人心,沒有知己,就連最親近的夫君與女兒,都紛紛表示出對她的不滿。
她的夫君,多年隱忍終究還是爆發。
不是不愛,更多的是畏懼與忍耐,時間一長,內心深處積攢的火氣總會流露出來。
她的女兒,不滿於她的教育。
這個小混世魔王,在樹人堂經過了半月有餘的思想教育,便決定不再服從於母親的教導,開始唱反調。
由此看來,大公主如今的確是找不到一個能說心裡話的人了。
即使她高高在上,如今也覺得自己一無所有。
沒有人願意與她親近,尊敬她的人大多都是敢怒不敢言。
那是一種——由心底深處產生的孤寂。
「走吧雲渺,我們去河岸邊看看。」
顏天真說著,同鳳雲渺轉身離開,去往中午和大公主發生爭吵的地點。
遠遠地,看見前方那一抹小瀑布傾瀉而下。
顏天真也不確定她會不會跑這麼遠,只是隨意走著,四處張望張望。
而就在下一刻,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某處。
前方的小瀑布,是從山崖壁傾瀉而下,流淌到最下方聚成了一個不深不淺的水塘,河水清涼又清澈。
此刻,水塘的邊緣,似乎有一抹紅色浮動。
「雲渺,看那邊。」
顏天真指著那一處水塘。
鳳雲渺望了過去,道:「上前去看看。」
隨著二人走得越近,那一抹衣角也就越清晰。
「剛才那一瞬間,還以為她是失足落水,後來又想起,這水塘子也不算深,這麼大個人,不至於在這水塘淺處跌倒。」
走得近些了,顏天真翻了個白眼,「原來是在這沖涼。」
大公主將整個人置於水塘之中,只有面部露於水面上呼吸。
有一片衣角被水流衝到了水塘外,正是因為這一小片衣角,被眼尖的顏天真給瞥到。
難怪侍衛們都找不到大公主的蹤影,她有心躲藏起來,又不出聲,眼力勁要是不好一點,很難發現她。
顏天真兩步走上前,俯身道:「大公主是躺在這兒思考人生嗎?眼下是冬季,躺在水塘裡有些不太好罷?容易著涼。」
大公主緩緩睜開了眼睛,瞥了一眼顏天真,目光冰冷。
「看到我這個樣子,你得意了嗎?滿意了嗎?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她的聲線冷如冰霜。
在她看來,顏天真走上前就是為了看她笑話。
「難得你今天不對我咆哮了。」顏天真直接在河岸邊坐了下來。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顏天真的身後,鳳雲渺為她撐傘,一言不發。
女子之間的爭吵,他不參與。
他知道他的天真不會輸,不會吃虧。
顏天真處於優勢的情況下,他就在一旁看著她如何眉飛色舞,春風得意。
顏天真處於劣勢的情況下,他便可以出手,將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下。
此刻,顏天真是處於優勢的。
「大公主,你可知自己為何失盡人心?你可知為何連你的夫君與女兒都對你不滿,因為你真的太狂妄。」
顏天真頗為平靜地陳述著一個事實,「一個人的狂妄程度,千萬不要超過她的能力,從你的身上,只能看到狂妄和張揚,我並不能看出你有什麼能耐。」
「閉嘴!」大公主呵斥一聲,揚手就要去揮顏天真的臉。
顏天真一個後仰輕鬆躲開,繼續道:「帝后長女,很了不起嘛,如果你能稍微收斂一些自己的鋒芒,為人處事不那麼過分,剔除五分的壞脾氣,你就不會這麼討人嫌了。」
「本公主需要你教我怎麼做人嗎?!」大公主冷聲道,「滾開!別煩我。」
「你讓我走,我就得走嗎?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顏天真低笑一聲,絲毫不在乎對方的態度有多惡劣,自顧自道,「被人誤會的滋味確實很不好受,對吧?你明明有意保護公孫媛,卻還要被你夫君責怪,公孫媛也不一定領你的情,你救她,真的錯了。你早晚有一天會後悔從我手裡救下她。」
「你果然想殺她,本公主根本就沒有冤枉你。」大公主從水塘中坐起了身,『嘩』的一聲水花四濺開,「我會如此狼狽,還不都是因為你!你有心害人,還不承認,本公主有心救人,卻沒人領情,都是你!要不是你搗亂……」
「關我屁事。」顏天真用手掌撈起一把水潑到大公主臉上,打斷她的話。
「對,我就是要殺公孫媛,怎麼著!我就是想一箭射穿她的後心,我要除掉這個時時刻刻覬覦我夫君的女人,試問,要是有一個女子恬不知恥地想要糾纏你的夫君,以大公主你的脾氣,要不要採取防範措施?你敢不敢回答——不要?」
大公主頓時被問得啞口無言。
敢不敢回答——不要。
確實回答不出來。
以她的脾氣,她是絕對不容許公孫義納妾,不允許他在外邊尋花問柳。
她屈尊降貴,嫁了一個比自己身份低的男子,給他帶來了無盡的好處,權力、富貴、地位,她都給了,這個男子就理所當然地應該對她一心一意,誰敢糾纏她的駙馬——
殺無赦。
她絕對不會留下活口,讓自己苦惱。
她要一勞永逸,永絕後患。
「從你的面部神色,我已經看出了你心裡的答案。」顏天真不咸不淡道,「大公主,你與我其實很像啊,當然了,我絕不是說脾氣,我才沒有你這樣潑辣。我指的是,你我有許多觀念是相同的,比如,護短。再比如,對待感情霸道,其實你不缺魄力,只是缺了腦子,缺心眼。」
「你才缺心眼呢。」大公主給了她一記眼刀,「公孫媛是我夫君的妹妹,本公主出手救她,有什麼不對?」
「的確沒什麼不對。你我本就是不同的立場,她編造流言蜚語詆毀我,在帝都之內擴散,她想要撼動我太子妃的地位,以上這兩點,難道不能成為我殺她的理由?我說的夠不夠清楚?她的存在於我而言就是一個煩惱,我原本就只針對她,誰讓你要中途跳出來攪局?是你影響了我的計畫,如今,你有什麼立場來責怪我呢?」
顏天真語氣冷然,一隻手伸進冰涼的河水中慢條斯理地遊蕩,「大公主,你這是自找的,怨不得別人,我還沒怪你毀了我的計畫呢,你竟然有臉說,都怪我?你要怪我什麼?嗯?」
「你——」
大公主伸手指著她的眉心,想要謾罵,搜腸刮肚卻也想不出有什麼好的詞彙能拿來罵。
與顏天真辯論,她辯不過。
「詞窮了吧?因為我說的話讓你無從反駁。」顏天真面上的冰冷之色褪去,這一刻又朝著大公主莞爾一笑,「你毀我計畫,我本來是應該怪你,可是如今你都這麼可憐,我也就不跟你計較,我也不是來看你笑話的,我只是——想要與你合作。」
大公主不語,只是陰沉著臉,似乎在等待著顏天真的下文。
「大公主,其實你我之間本沒有恩怨,也沒有利益衝突,實在沒必要鬥來鬥去,就你這水平,你也陰不過我,是吧?從這幾次的交鋒中,你就應該能得出結論,你是要選擇繼續和我作對,還是井水不犯河水,各取所需呢?」
「各取所需?你倒是說說你能給我什麼。」
「財富地位勢力,你一樣不缺,你如今所面臨最大的問題就是——感情上的空虛。」顏天真慢條斯理地分析著,「你身邊最親近的人都跟你唱反調,你是不是很想要挽回?你希望你被他們尊敬愛戴,你希望他們能夠收回對你的不滿。」
大公主冷哼一聲,「對此,你能有什麼辦法。」
「我當然有辦法了,我要是沒有辦法,好意思在你面前說嗎。」顏天真挑了挑眉,「我會讓你的夫君和女兒都回到你身邊,而我的條件是——你幫我除掉公孫媛。」
大公主靜默。
「下不了手?大公主難得也會有對人心軟的時候。」
「她是巧兒的親姑姑,巧兒很喜歡她。若是她死了,巧兒會很難過。」大公主道,「我不想看巧兒難過,我希望她快樂。」
「唔,大公主可真是個慈母,那就當我剛才的話沒說過。」顏天真站起了身,將手伸入了衣袖內,「雖然大公主沒有同意我提出的要求,我卻還是很樂意幫大公主一個忙。」
說話間,她已經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個小瓶,在大公主的眼前晃了晃,「大公主,這瓶凝香軟玉膏你帶回去,去腐生肌,針對各種傷口疤痕,幾乎都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你帶回去給公孫媛用。你的夫君不就是因為他妹妹受傷的事才責怪你嗎?這瓶膏藥,一定會讓他感謝你。」
大公主望著她手中的那瓶膏藥,眸光裡帶著狐疑。
對去腐生肌有奇效的膏藥,顏天真怎會捨得拿出來給公孫媛用?
「大公主,要不要選擇相信我一次?」顏天真唇角掛著淡淡的笑意,「我敢對天發誓,公孫媛用過這瓶藥之後,臉上的傷口會盡快恢復,並且,沒有副作用。真的!反正絕對不會給你造成麻煩,只會讓他們對你感謝,你信不信呢?」
顏天真凝視著她,目光十分真誠。
「為什麼?」大公主依然有些不太敢信,「你總要告訴本公主原因。」
「原因很簡單,就是想要交大公主這個朋友。我剛才已經說了,大公主有些地方是與我挺像的,因此,不想再與你爭鬥,咱們冰釋前嫌多好。」
「你以為你這麼說,本公主就會相信嗎?」
「看來在大公主的眼中,我真的很不可靠。」顏天真嘆了一口氣,「這樣罷,我拿我最重要的東西來發誓,太子妃之位,我若是害你,就讓這太子妃的寶座易主,夠不夠狠?這瓶膏藥絕對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反正你如今已經一敗塗地,何不選擇相信我一回。」
「也罷。」大公主伸手接過她遞來的藥瓶,「反正我已經和公孫家鬧成這樣了,就信你這一回,你若是敢陰我,我就與你勢不兩立,你要是真能幫我,本公主從今以後不再找你的麻煩。」
「好。」顏天真笑著衝她伸出了手,「在水裡這麼久,冷不冷?快些上來罷。」
大公主並沒有搭著她的手出去,自己跨著大步上岸了。
顏天真收回了手,也不在意,悠然道:「對了,單單給這瓶膏藥還是不夠的,我要教你說些話,能夠把你夫君和女兒重新拉回你身邊。」
「你別想讓本公主低聲下氣,公孫義他敢提出和離,本公主絕對不求他!絕不低頭。」
「放心,絕對不會要你低聲下氣,你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大公主,你當然不需要求他,他會跟你認錯的。」
「此話當真?」
「當真。公主你記住,我要是幫了你這一回,你可要記著我這個人情。」
「那當然。」大公主冷哼一聲,「本公主從來不願意欠人情。」
「好,聽我的,這樣……」
一番詳談過後,大公主轉身離開。
「這次算是我利用了她,不過,也確實能幫她。」顏天真望著大公主離開的背影,輕描淡寫道,「利用的同時也給予了幫助,也不算對不起她了。」
下一刻,肩上多了一隻手,是鳳雲渺攬上了她的肩。
「天真是越來越奸詐了,不過,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