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如意算盤(二更)
「雲渺,要去聯姻的三公主坐在何處?」
顏天真進宮也不過才兩日,並沒有見過三公主。
此刻她好奇,要和寧子初聯姻的姑娘是什麼模樣。
「她就在咱們邊上的坐席,你往右看。」鳳雲渺說著,將身軀朝後一仰。
他正好隔在顏天真與三公主的中間,將顏天真的視線給擋了。
稍稍往後一仰,就能讓顏天真看清。
從這個角度,顏天真只能看到一個側顏。
那女子年紀與自己相仿,坐得十分端正挺直,她穿著一身淺紫色的衣裙,肌膚白皙,側顏弧度美好。
彷彿是察覺到了顏天真的視線,她轉頭看了過來。
顏天真看清她臉龐的那一瞬間,怔了怔。
「雲渺,這三公主真的有十八歲嗎……」顏天真的眼角微微一跳,「我怎麼瞅著像十四五歲。」
她的五官十分端正,鼻子與嘴巴都很小巧,濃眉大眼,口鼻眼組合在一起,看上去竟然十分稚嫩,像個瓷娃娃一般。
蘿莉臉!
這長得也忒嫩了。
「不用懷疑,她真的有十八歲,雖然看起來不像。」鳳雲渺淡淡道,「可別被她那張人畜無害的小臉給騙了。」
他的聲線壓得十分低,三公主自然是聽不見。
「皇嫂好。」三公主衝著顏天真微微一笑,算是打了個招呼。
顏天真自然要客套地回以一笑。
乖乖,這小姑娘笑起來更可愛了。
「真是一個萌蘿莉……」顏天真嘀咕了一聲,端起果酒到唇邊。
而下一刻,鳳雲渺說出的話讓她險些嗆到——
「你竟然知道她的名字,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她的名字?蘿莉?!」
「是,她叫鳳蘿莉。」
「誰給起的這麼一個好名字……」
可真是太貼合本人了。
「名字大概都是爹娘起的,都不大好聽。」鳳雲渺輕描淡寫道,「大公主、二公主的名字更不好聽。」
「跟大公主鬧矛盾這麼久,我還真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話說回來,今日大公主沒有出席。」
「女兒丟了,她沒心情出席,至於二公主,在夫家安胎呢,沒什麼要緊事可以不用進宮。」
「這二位又分別叫什麼名字?」
「鳳玉解,鳳阮媚。」鳳雲渺道,「我們這一輩,大概只有我的名字最中聽。」
「鳳御姐,鳳軟妹,鳳蘿莉?!」顏天真愣了好片刻才回過了神,伸手就扣上了鳳雲渺的肩膀,「雲渺,我想知道她們的名字究竟是誰給起的?這件事你可一定要幫我打聽到啊。」
「為何聽到她們的名字,你如此不平靜?她們的名字,有什麼特別之處嗎?」鳳雲渺面上浮現出些許不解之色。
這三個名字……也沒多大好聽,也沒多大特色。
顏天真才想要解釋,就聽得前方響起一道女子聲音——
「太子邊上的那一位,應該就是武安女候了罷?」
顏天真順著聲音來源處望去,說話之人正是皇后。
顏天真立即端正了態度,回答道:「是的,皇后娘娘。」
「女候可真不愧是鸞鳳國第一美人。」皇后笑道,「聽聞鸞鳳國女子掌權,因此,女兒家的一些行為舉止也就不太規矩,本宮知道你們那兒的女子豪爽,但女候也應該要懂得『入鄉隨俗』這四個字的含義,在我們南旭國,女候要學習新的規矩。」
顏天真聽聞此話,心中便猜測這皇后大概是想為難人。
當今皇后,是大公主的親生母親。
有一個母儀天下的母親,也難怪她囂張跋扈,不知收斂。
大公主應該是把自己和她的恩怨告訴了皇后,皇后鐵定也是幫著自己女兒的。
想到這兒,顏天真衝她淡淡一笑,「皇后娘娘方才說,我們鸞鳳國的女子,行為舉止有些不太規矩,敢問是指哪方面的?莫非我今天做了什麼不太規矩的行為?」
「女候自己難道沒有意識到?」皇后眉頭微蹙,「雖然你與太子有婚約,可你們畢竟還未成婚,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地談笑,實在是有些沒規沒距,本宮說這話倒也不是怪罪你,只是想提醒你,既然決定嫁到我們鸞鳳國,就應該學習宮中禮儀,宴會之上不得拉扯談笑,要坐得端正些。」
聽著皇后像個慈祥的長輩一樣『語重心長』地教導,顏天真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
這皇后要是真的好心,就不應該當著大庭廣眾的面這樣說自己,應該在宮宴結束之後說,給自己留個面子才對。
可皇后就直接當眾說開了。
壓根就沒有顧及到她的臉面問題,是想讓她被眾人笑話沒規沒矩?
什麼拉拉扯扯地談笑,她也就是和鳳雲渺說了幾句悄悄話,剛才下意識地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也就只是搭一下而已。
男尊女卑之國,要求女子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吃有吃相、循規蹈矩、笑不露齒、三從四德。
「皇后娘娘,入鄉隨俗是需要時間的,太子妃才到這宮裡兩日,你就如此苛刻地對她指指點點,何必呢?」鳳雲渺出了聲,「禮儀規矩,回去後本宮會好好跟她說說,不勞皇后娘娘費心了。」
當著眾多人的面,也不好將皇后反駁得太難看。
這要是在人少的時候,非要駁得她接不上話。
鳳雲渺中如此想著。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皇后也就不再繼續接話了。
原本就是想給這太子妃一個小小的下馬威,讓她知道這皇宮裡不是好呆的地方。
「今日有貴賓在,這些家務事你們就不必再說了,省得讓貴賓看了笑話。」皇帝開了口,語氣悠悠,「雲渺說得不錯,太子妃瀟灑慣了的,剛來皇宮或許不太適應,總要給她一些時間。禮儀規矩這種事,雲渺自己會教習她的。」
說完之後,他轉頭望著皇后,目光之中暗藏著警告。
皇后垂下了頭。
陛下的意思……是讓她不能多嘴。
皇后伸手撫上了自己的腹部。
肚子怎麼就這麼不爭氣,一連兩個都生了公主。
薛貴妃生的也是公主。
陛下還未到五十歲,分明還有機會繼續生兒育女,卻早早地封了侄兒鳳雲渺做太子,而這些年來,他真的就再也沒有過子嗣。
一子難求。
帝王無子,儲君之位也就只能傳給兄弟之子。
她真是期盼著,這宮裡什麼時候能再添個皇子就好了,要是其他妃嬪能生一兩個下來也好。
這樣便有機會將鳳雲渺趕下台了。
「皇后剛才說的話,你當做耳旁風就好。」鳳雲渺舉著酒杯到了唇邊,用酒盞擋住自己開口說話的動作,「那些宮廷禮儀規矩,我自己都沒能遵守,也不要求你去遵守。」
顏天真『嗯』了一聲。
做這個太子妃果然不是容易的。
在鸞鳳國,她有著肆意妄為的資本,大多人都忌憚她哥哥攝政王的勢力。
而在南旭國,面對這些才認識的人,她難免會接受到一些挑釁。
女子一旦嫁出去了,在夫家的待遇,往往都不比在娘家好。
幸好……鳳雲渺從不苛刻要求她,幾乎都是遷就著她的。
一場無聊的宴席散去之後,顏天真與鳳雲渺並排而走,緩慢地去往東宮的方向。
在經過一座假山之時,正好四周人不多,顏天真聽見身後有加快的腳步聲,一轉過頭,就對上一張熟悉的少年面孔。
「天真。」寧子初望著她,「你可還記得朕?」
「陛下在說什麼玩笑話,我怎麼會記不得你了?我的記性還不至於差到這個地步。」顏天真覺得有些好笑,「宮宴之上,你我需要避嫌,我不跟你交流,這不是挺正常麼。」
「你不跟朕打招呼,這沒什麼,可你從頭到尾都不曾看過朕一眼。」寧子初的臉色有些陰鬱,「朕還以為,大半年不見,你把朕忘乾淨了。」
「就算是將你給忘乾淨了,那不也是挺正常的嗎?北昱皇還指望著與本宮的太子妃有什麼聯繫?」鳳雲渺冷眼看他,「你可別忘了你此行的目的,是與三公主聯姻,太子妃與你連見面都沒有必要。」
「太子妃這個稱呼恐怕不對吧?」寧子初冷哼了一聲,「你們還沒有大婚,做不得數,這聲太子妃喊得太早了些。」
「都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提前喊又有什麼不好?」鳳雲渺挑眉一笑,「莫非北昱皇你覺得自己還能與天真有什麼緣分?你大概是還沒睡醒,就算有緣分,那也只可能是在夢裡。」
「你……」寧子初眉頭蹙起。
時隔大半年,與鳳雲渺起爭執,還是說不過他。
寧子初試圖平復著自己的心境,再一次開口,語氣已經恢復了平和,「鳳雲渺,朕想和天真單獨談談。」
「不可,要避嫌。」
「你不是很有自信嗎?莫非你還擔心朕三言兩語就把天真給拐了?讓我們二人單獨談話,你很不放心嗎?」
「宮中人多眼雜,本宮不願意聽見對太子妃不好的傳言,你們二人聊天,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傳出流言蜚語豈不是可笑?想說什麼?就當著本宮的面直說了罷。」
「你幫我們放風,就不用擔心我們傳出什麼流言蜚語。」
「北昱陛下的提議實在是太可笑了,你的腦子沒問題吧?」
要跟他的女人單獨聊天,還要他幫著放風。
寧子初的腦子何止是有坑。
坑裡還進水了。
「雲渺,其實我想聽聽,他要跟我單獨聊什麼。」靜默了好片刻的顏天真終於道了一句,「雲渺,你相信我的吧?」
鳳雲渺斜睨了她一眼,「真的要聊?」
顏天真點了點頭。
「也罷,咱們回東宮。」鳳雲渺轉身便走,「去後花園的涼亭中聊。」
……
「陛下,你想和我說什麼?現在可以說了。」
顏天真與寧子初坐在東宮花園中的涼亭之內,瞥了一眼三丈之外的那道人影。
三丈的距離,鳳雲渺自然是聽不清他們的對話。
「天真,朕這一次要跟你談的不是兒女私情,而是正經事。」
寧子初頓了頓,道:「朕的手上,有半張九龍圖。」
顏天真微微一驚,「陛下的九龍圖是從哪裡得來的?」
寧子初猶豫了片刻,道:「不瞞你說,是梅無枝從鸞鳳國帶來的。」
「你……」顏天真的臉色一沉,「是梅無枝從攝政王府裡偷走的嗎?!」
她以為,在她失蹤了之後,梅無枝早就應該回到了寧子初的身邊。
南弦手上有半張九龍圖,南弦被捕,九龍圖落在大哥手上,現在卻到了寧子初的手裡。
「你早就知道梅無枝是朕派在你身邊的人了?」寧子初無奈一笑,「朕留她在你身邊,是沒有惡意的。她向朕傳達了你失蹤的消息,朕讓她繼續留在攝政王府,因為那是你的家,鳳雲渺一旦有你的消息,一定會告訴你大哥,朕也想第一時間收到關於你的消息,這半年來,梅無枝一直留在攝政王府。」
「可我回去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她。」
「那段時間,朕讓她去調查紫月魔蘭,害你的那朵毒花來自鎮安王府南家,就讓她混進去找找線索,朕想幫你。」
「不勞陛下費心,我身上的紫月魔蘭毒性已經徹底解除。」
寧子初怔住,「徹底解了?」
回過神後,他的面上浮現一絲喜悅之色。
還不等他問,顏天真又搶先開口,「後面的事我大概也能猜到了,南繡死了,梅無枝鎖定的目標人物就是南弦,也許一開始你們是想幫我調查毒花,可你們發現南弦被捉拿,你們無意中知道了他身上有九龍圖。」
「嗯。」寧子初承認道,「梅無枝一直暗中關注著南弦,意外地發現南弦有精神疾病,每個月的最後五天他就會十分反常,功力大增,那幾天,梅無枝不敢去調查他,很多時候也找不到他的人影,可他忽然就被抓進了攝政王府的地牢,梅無枝從你哥哥與南弦的對話中,瞭解到了九龍圖的消息。」
「大哥那麼謹慎的人,你們是怎麼從他手中將圖紙拿走的?」
「你大哥研究九龍圖的那一個夜晚,廚房正好失火了,有人員傷亡,他順手就將九龍圖塞進了抽屜裡,迅速前去查看情況,當時,梅無枝就站在紗窗外,用手指捅破了紗窗在外窺探。」
「是這樣嗎?」顏天真的目光緊盯著寧子初的臉龐,帶著一抹審視,「廚房失火?是真的意外失火,還是陛下您命令梅無枝放的火?」
「你懷疑朕故意燒你們家,借此來達到調虎離山的目的?」寧子初的目光中帶著難以置信,「你真的覺得朕會是這樣的人嗎?朕就算想要九龍圖,也不會放火燒你們家房子!廚房失火,真的只是意外。」
顏天真見他的情緒有些慍怒,心中便曉得這次是冤枉他了。
但她並沒有因此消氣。
他讓人盜竊大哥手中的圖紙,她怎麼能不氣?
「事已至此,您要跟我說什麼呢。」顏天真面無表情道,「從我們家偷到了半張九龍圖,為何要告訴我?」
「天真,花無心手上還有半張,可是朕找不到他人,你能找到嗎?」
「花大師在何處,我不知道。」顏天真冷冷道,「就算我知道又如何?半張九龍圖是他的東西,他不願意拿出來,我也是不會去偷去搶去騙。」
「你在生氣。」寧子初嘆了一口氣,「天真,你能否說服花無心,把那半張九龍圖拿出來?他留著半張在手上又有什麼意義?把兩張圖拼湊在一起,我們就可以去尋找九龍窟,尋找到了之後,寶庫裡的東西,北昱國和鸞鳳國五五分。至於花無心,朕可以滿足他任何要求,只要不超過朕的底線。」
「陛下這如意算盤打得還真是不錯。」顏天真不咸不淡道,「北昱國和鸞鳳國分利,那麼南旭國呢?」
「在尋找九龍圖這件事上,鳳雲渺並沒有半點功勞,為什麼要與南旭國分?這半張圖,是朕從你們鸞鳳國盜來的,理應跟你們分,至於南旭國,實在沒有必要與他們分享利益。」
「我說服不了花無心。」顏天真呵呵一笑,「鳳雲渺與花無心才是交情好的,鳳雲渺或許可以說服花無心,這麼一來,南旭國是不是也可以分了?」
「那你想怎麼個分法?」
「四四二。」
「我們各四成,鳳雲渺兩成?」
「錯。」顏天真不疾不徐道,「南旭四,鸞鳳四,陛下,你拿兩成已經很多了。」
「這——不行。」寧子初乾脆地拒絕,「朕知道你在生氣,畢竟朕用的不是光明磊落的手段,兵不厭詐啊天真,這九龍圖原本就是誰有本事誰拿去,不管用什麼方法,朕要探尋寶庫也不是為了自己,為了江山社稷,只拿兩成,能幹什麼事?」
「是啊,兵不厭詐。你能有本事拿去,我也不好意思說你什麼,可是,我若是不想跟你合作,你又能拿我怎樣?」顏天真笑道,「陛下自己去找花無心吧,陛下要跟我談的生意,我沒有興趣。」
難怪他想和她單獨聊聊,不讓鳳雲渺聽。
是因為他壓根就沒考慮過讓南旭國分一杯羹。
讓她說服花無心,她哪來那麼大的面子。
花無心是講義氣的人,與鳳雲渺交情匪淺,大概也只有鳳雲渺能去說服。
「天真,朕總是輸給他,這一次真的不想再輸給他了。」寧子初的聲線在空氣中響起,「朕已經把你給輸了,這一次,從你們府中盜來了九龍圖,朕當然知道你會不高興,所以,一定會與你分享,朕不願意在分享利益這件事上,拿得比鳳雲渺還少。」
「可我要嫁的人是他,所以——我不會體諒你的心情。」顏天真的語氣十分平靜,「陛下,我跟你之間……還真沒什麼好說的了,你回去罷,這件事情大哥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九龍圖只要沒拼在一起,那就是廢物了,你要真那麼想把兩圖合二為一,你只能求助鳳雲渺,否則,你怎麼找得到花無心?」
顏天真說著,站起了身,「今夜你我之間的談話,我會一五一十地全告訴雲渺,在九龍窟分利這事上,南旭國是必然要分一杯羹的。」
話音落下,她邁出了腳步。
寧子初望著她的背影,目光中流露出些許失落。
「你們都談了些什麼?為何你看起來心情好像不太好。」
鳳雲渺眼見著顏天真走上前來,將她的神情看在眼中,頓時有些好奇他們二人聊天的內容。
「我們聊的是分錢的事。」顏天真道,「還記得南弦那裡的半張九龍圖嗎?已經落在寧子初手裡了。」
「什麼?」鳳雲渺有些意外,「寧子初的消息竟然這麼靈通?」
「他有梅無枝這個好心腹啊,既然他有本事拿去,我又能說什麼?九龍圖幾經輾轉,到誰的手上都是運氣。」
「北昱國也想來分一杯羹,呵。」鳳雲渺笑道,「我會傳信給花無心,讓他藏好了,別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