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你是想謀殺親夫嗎
顏天真這一聲令下,周圍的下人們都回過了神,紛紛跑開,依著她的意思去打水。
顏天真則是想要去拖拽鳳雲渺。
「燙死我了!」
南弦終究是忍受不住腳底處傳來的灼燒感,幾乎一蹦三尺高。
鳳雲渺踏於炭火之上,縱然腳底處傳來的灼熱感蔓延過四肢百骸,卻依舊沒有喊叫一聲,只是微微擰了擰眉頭,眼見著南弦蹦了起來,伸手按上了他的肩膀,讓他老實地立於炭火之上。
南弦的一張臉幾乎擰成了一團,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著——跳起來!
平生從未吃過這樣的苦頭。
若說之前的刀山只是一個小小的磨煉,這火海可謂真的是煎熬。
鳳雲渺此刻按壓他的肩膀,分明是要逼他認輸。
「不要跳,說好的下火海,你若是跳起來可就沒意思了。繼續走。」鳳雲渺的語氣依舊沒有太大波瀾。
「下什麼狗屁火海,給我出來!」顏天真扯著鳳雲渺的手腕,「你再不出來,我可生氣了!」
鳳雲渺轉頭望著她,唇角挑起一絲淡淡的笑意,「男子與男子之間的較量,你就不必管了。」
「我就要管!」顏天真費力地拖拽著他,奈何她的力氣實在是敵不過鳳雲渺,幾乎使出了拔河的勁,也無法將他從炭火上拖出來。
「你出不出來!」顏天真咬牙切齒道,「你要是再不給我出來,我也要來下這火海!我就不信不能把你逼出來。」
說完之後,她鬆開了鳳雲渺的手腕,低下身就要脫靴子。
身後的鳳伶俐望著這一幕,一個箭步上前阻攔。
「義母,你別啊!」
「你給我讓開!」顏天真甩開鳳伶俐的手,俯下身扣上了自己的靴子。
看顏天真這陣勢可不像是開玩笑,鳳雲渺只能妥協,此刻也無暇去管因為疼痛而將臉擰成一團的南弦,鬆開了按壓著他肩膀的手。
南弦脫離了鳳雲渺的箝制,終究是大步踏了出去,跳離了炭火。
燙死了燙死了!
這下火海可真是要人命。
同一時刻,鳳雲渺俯身扣住顏天真的手腕,阻止她脫靴子,「不准脫!」
「水來了水來了!」身後響起小瑩的叫喊之聲,「你們快點,趕緊地潑!」
下人們拎著水桶飛奔過來,紛紛將水桶中的水潑向了那一條火路。
嘩——
炭火遇水,瞬間熄滅。
鳳雲渺依然站在炭火的邊緣,一手扣著顏天真的手腕,被下人們拿水這麼一潑,潑了不少在他褲管上。
腳下原本還是一陣鑽心的火燎之痛,這一刻卻得到了很好的緩解。
火滅了之後,鳳雲渺第一時間轉頭望向了一旁的南弦,冷然道了一句,「你輸了。」
南弦垂下了頭,不知該如何接話。
他的確是輸了。
相比較他的蹦蹦跳跳,鳳雲渺從頭到尾不曾失態,裸足立於炭火之上,這萬分難熬的過程當中,他也只是微微擰了擰眉頭,並未表現出一分畏懼與退縮。
他不像自己那樣急於逃離,他就那麼平穩地站著,直到下人們打水來熄滅了他腳下的火海。
這份毅力,尋常人當真是比不上。
這一刻,南弦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落敗。
再不甘心又有什麼用呢?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厚著臉皮辯解。
「人們常把赴湯蹈火掛在嘴邊,總是承諾著願意為某一個人上刀山下火海,可真正能做到上刀山下火海的又有幾人,不過都是一群吹噓之徒,光會說些好聽的話。」
鳳雲渺說到這兒,目光緊緊地盯著顏天真,「現在你可是明白了?不能輕易相信一個人的真心,若是以後再有人說願意為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就給他擺上刀山火海,讓他去展示給你看看。」
「你想說你自己很能耐是不是?你想說你自己膽量有多大,毅力有多大,你證明了自己比他人更有氣魄,可你知不知道,這是自殘!」
顏天真甩開他的手,丹鳳美目之中似有火苗跳動,「我讓你上刀山下火海了嗎?我知道你能做到,可我從沒說過要你展示一番!我相信你的真心,相信你的毅力,你何必要這樣讓我難過,你不覺得痛嗎?」
「是有點痛,可那又如何?」鳳雲渺道,「所謂真心,若是連皮肉之苦都挨不過去,又怎麼能夠讓人信服?」
「哪有你這樣證明自己的!」顏天真厲聲反駁,「是不是全天下所有的人,都要用這種自殘的方式來表達誠意,你自己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你可曾考慮過其他人的感受?在乎你的人看著你這樣做,會有多難過?」
鳳雲渺略一思索,道:「不用難過,這樣的皮肉傷,算不上什麼大事。」
「我真是懶得跟你說了!」顏天真恨恨地道了一句,扯著鳳雲渺的手腕便走,「跟我去上藥!」
南弦眼見著顏天真將鳳雲渺拖走了,依舊立在原地,心中百味陳雜。
「來人,把郡王也扶到大堂裡上藥!」小瑩招呼著下人去扶南弦。
南弦由著下人攙扶著,嘀咕了一聲,「本王是不是挺沒出息的?一點兒痛都要鬼哭狼嚎。」
「郡王可別這麼想,這疼痛的確非常人所能忍受,換做我也是受不了的,不是郡王沒出息,而是那南旭太子爺太狠了啊,他對自己都能這麼狠……」
小瑩說到這兒,有些感慨,「也難怪郡主看得上他,尋常人可沒他這麼厲害。」
「是啊……」南弦低著頭,失落之情溢於言表,「我也受了傷,可是郡主的眼中只有他沒有我,她甚至不對我說一句關切的話語。」
連關注都不曾關注,更別說關心。
「郡王,先別忙著難過了,上藥要緊。我看您這腳受傷不輕,想必走起路來也困難,這樣吧,你們兩個,把郡王抬到大堂裡。」
小瑩才對著南弦身後的兩人吩咐著,南弦忽然雙臂施力,甩開了扶著自己的兩個人,「不用你們扶!他都能自己走,我也能自己走,都別碰我!」
說完之後,他便邁出了步子。
由於腳底板被火燎傷,每走一步都會在地上留下黑漆漆的腳印子,夾雜著血液,讓人不禁搖頭嘆息。
南弦郡王雖然不比那位太子殿下有毅力,但骨氣還是有的,腳傷成這樣都不讓人扶。
「咱們郡主可真是了不得,能讓兩位身份高貴的男子為了她爭成這樣。」
「是啊,說出去都令人羨慕,不過那位太子殿下……跟人一較高下的方式還真是不同尋常啊,依我看,很難有人贏得過他。」
「說明咱們郡主的眼光還是很好的嘛,不過,郡主剛才顯然是生氣了。」
聽著身後幾位婢女的議論,小瑩輕搖圓扇道:「這哪裡是生氣呀?那明明就是心疼,或者應該說心疼到氣憤了,行了行了,你們都別在這議論,都做事去。」
「那南弦郡王都傷成這樣,義父站在火裡的時間比他久,傷得肯定比他重。」鳳伶俐望著不遠處兩人的身影,就要跟上去。
「誒誒誒,小將軍你幹什麼去?」小瑩一個跨步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管家,你別擋著我,我要去看看義父的傷勢。」鳳伶俐說著,便要繞過她。
「你傻不傻呀!」小瑩抬起手中的繡花圓扇,輕敲了一下鳳伶俐的頭,「太子殿下受傷了,郡主正心疼著呢,這個時候讓他們獨處,正是培養感情的大好機會,你去湊什麼熱鬧?可真沒眼力勁。」
「啊?」鳳伶俐有些不明所以,「我看義母剛才是生氣了,只怕她會將義父臭罵一頓。我若是去求求情,義母或許會心軟。」
「不用去,不用去。太子殿下他就是欠罵,讓郡主罵一罵又怎麼了?再說了,他受著傷,郡主再怎麼鬧脾氣也不會不管他,這一點委實不用你操心了。」
「真的麼?」
「廢話!你呀,不懂事,就好好聽聽旁人跟你怎麼說,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你可真是不瞭解姑娘的心思啊。」
「……」
這一頭小瑩在教導著鳳伶俐,另一邊的臥房之內,顏天真已經拖著鳳雲渺到了床榻邊,胳膊稍一使勁,就將他甩到了榻上。
鳳雲渺一隻手撐著床沿,這才勉強穩固了身軀,望著滿臉陰雲密佈的顏天真,輕佻眉頭,「生氣了?」
「你覺得我不該生氣?」顏天真開口,語氣有些冷硬,「你說要準備刀山火海,我天真地以為你只是嚇唬嚇唬南弦,南弦勉強走過刀山,這已經算是不容易,接下來的火海他必定是沒有膽子闖,你就放任他退縮不好嗎?明明你們都可以不用上去,你卻非要揪著他一起去受罪。」
「我知道他沒有膽子闖火海,這才故意激他,讓他硬著頭皮一腳踩上去,讓他感受一下被烈火焚燒的滋味,讓他清楚,逞強的後果,他既然敢放話,我就要他執行,讓他以後再也不敢在你面前理直氣壯地說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鳳雲渺說著,冷笑一聲,「這世間多少誓言都是空話?上刀山下火海,一個個說得那麼輕鬆,有本事就真的給我上一次刀山,過一次火海,敢說不敢執行,都是孬種廢物。」
顏天真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我再強調一次,我知道你能做到,行了吧?以後能不能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我不阻止你與其他人較量,但是這種較量的方式,太傷身體了。」
顏天真說到這兒,俯身拉過一旁的矮凳子坐下,伸手扣上了鳳雲渺的腳踝。
看了一眼他的腳底,讓她眉頭擰得死緊。
回想起站在火路邊上的那一刻,她拚命拖拽他,他卻不動彈,身軀站得筆挺,任由腳下踏著的火焰毫不留言地焚燒著腳底。
顏天真此刻甚至還能聞到空氣中一絲烤焦的味道。
那是炭火將皮肉燒開的味道。
「你這一身細皮嫩肉的,為何非要作死!」顏天真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此刻似乎又要冒出頭頂,「把自己白嫩的腳丫子放在火上燒烤,好玩嗎!」
「不好玩。」鳳雲渺淡淡道,「只是想讓你看清楚,什麼叫誠意,什麼叫敢說敢做。」
「下不為例!再有下次,我直接把你整個人串起來放到火上去烤,讓你明白什麼叫真正的燒烤!」顏天真惡狠狠地說著。
她這威脅般的話語,卻是讓鳳雲渺笑了——
「你捨不得的。」
顏天真沒好氣地道了一句,「說不定哪天我真能狠下心,好好地教訓你一頓,省得自己被你氣死。」
「你曾說過一句話,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前者說的就像是南弦,後者說的便是我。既然我是被你偏愛的,自然有恃無恐。」
「閉嘴!」
「我就要說。」鳳雲渺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分,「我今日這麼做,也不僅僅是為了打擊南弦,還有另一個目的,當時在場的王府下人眾多,事後他們必定要議論,這件事情鐵定是會被傳出去的,讓外人都曉得我有多不好惹,若是下次再有人來挑釁,說不定我會想出更狠的招數。」
「我不管你對其他人怎麼狠,但是你不能對自己狠!」顏天真說到這兒,扣著他腳踝的手又加緊了一分力道,「我就是見不得你這身細皮嫩肉被摧殘,行不行?」
鳳雲渺微一挑眉,「你手勁太大了,抓疼我了。」
「你也知道疼?你光著腳丫踩在火上的時候怎麼不喊疼?現在我抓著你的腳,你卻跟我說疼。」顏天真白了他一眼,手中的勁道鬆了幾分。
從刀片上下來的那會兒,腳下就已經好幾道血痕了,之後又踩進炭火裡,就跟傷口撒鹽幾乎沒有區別。
望著他那原本白皙的腳底板變得黑漆漆,心中很不是滋味。
「被燒焦的皮肉得切除,腳底板得削去一片。」顏天真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這過程也挺疼的呢,我看你接下來這兩天都躺在床上得了,腳都烤成了這個樣子,哪都別想去了!」
「躺著就躺著。」鳳雲渺唇角的笑意依舊,「你來照顧我的起居?一日三餐都喂給我吃可好?」
「你想得美呢。」顏天真撇了撇嘴,「你必須給我保證,往後不要再玩這樣危險的遊戲。」
鳳雲渺聞言,並未接話。
「我說的話你聽見了沒有!非要我跟你大聲,你才能聽得進去嗎!」顏天真低喝一聲,「好聲好氣跟你說話,你都當耳旁風了!非得老子說一句我會心疼,你才能安生?」
「好了,別惱。」眼見著顏天真炸毛了,鳳雲渺連忙安撫道,「我應了你就是了。」
「你最好給我記著你說過的話!」顏天真冷笑一聲,「說到就要給我做到,否則,我這也有懲罰人的方式,你說的不錯,我是捨不得對你下重手,我可以選擇對你不理不睬,比打你罵你更有用。」
「唔,聽起來還挺嚴重的,那我可得遵守承諾。」鳳雲渺坐正了身子,笑道,「我這傷勢處理起來有些麻煩,幸好我這還有上等的膏藥,能除疤,傷好了之後,我依舊是一身細皮嫩肉,這腳也會恢復白嫩的,無需擔心。」
顏天真翻了個白眼,「別老仗著自己有上等膏藥就作死,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你這身上要是留疤了,我會嫌棄你的。」
二人正說著話,外頭響起了敲門聲,王府下人的聲音傳了進來——
「郡主,大夫過來了。」
「進來!」
房門被推了開,大夫進了屋,給鳳雲渺的腳底做處理。
顏天真全程就站在一旁看著,眼見著大夫手中的小刀將那燒掉的皮肉切割下來,心中不禁也有些拔涼拔涼的。
真是看著就疼。
雲渺又是個能忍的,即使是痛,也不願意喊出來讓人聽見,只是蹙著眉頭。
這份忍耐力倒真是叫人欽佩。
處理好傷勢,上了藥之後,顏天真眼見著大夫將鳳雲渺的腳用白紗布裹了好幾層,裹得像粽子似的,不禁又覺得好笑。
看起來真是太滑稽了。
處理完畢,大夫又交待了些注意事項,開了藥方子,這才退下了。
「雲渺,縱然你有上等的膏藥,這兩天也不能下榻了,你這蹄子裹成這樣,別想走路了。」
顏天真說著,在床沿邊坐了下來,「這藥和紗布必須每天都換一次,接下來的這幾天都由我來給你換,我要是下手沒個輕重,把你給弄疼了,你可不許喊。」
「現在消氣了嗎?」鳳雲渺伸手撫上她的發絲,「從一進屋子裡就氣呼呼的,現在心情可有好一些?」
顏天真拍開他的手,「沒有!」
「我才是傷員,我需要安慰,為何反倒成了我來安慰你。」鳳雲渺說到這兒,倒頭靠在了顏天真的肩膀上,道了一聲,「你這脾氣可是越來越不好了呢。」
「喲呵,你還好意思說我脾氣不好,不知道是誰暴脾氣。」顏天真察覺到肩膀上一沉,原本還想把他給拱開,之後想了想,還是沒忍心,就隨他靠了。
原諒他這一次。
她抬起了手,學著平日裡鳳雲渺摸她頭的模樣,輕撫著他的頭,「說真的,以後不要再讓我擔心了,可好?」
顏天真都妥協到了這個份上,鳳雲渺自然是不會再貧嘴,道了聲:「好。」
鳳雲渺安靜地在顏天真肩上靠了片刻,之後緩緩地坐直了身子,伸手撫上她的臉龐,「給我一個吻當安慰,有助於恢復傷勢。」
顏天真聽著這話,又想翻白眼。
終究是什麼都沒說,轉過頭,雙手捧起了鳳雲渺的臉龐,朝著他的唇上吧唧一口。
「太小氣了。」鳳雲渺埋怨了一句,單手勾上了她的脖頸,一個傾身上前,捕捉到她的唇瓣。
顏天真的目光之中染上些許笑意,雙手搭上了他的雙肩,閉上了眼。
要是親吻真的有助於療傷,那就好了。
……
尹默玄回到王府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王府的下人們在忙著收拾『刀山火海』。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尹默玄望著那一排排長椅上的刀,又看了一眼地面上五丈長的炭火地,一臉疑惑不解。
他不在的這半天,府裡發生了什麼。
跟在他身後的雪楓,隨手招了個下人來問情況。
「這些是怎麼回事?」
「這些是——刀山火海。」下人將鳳雲渺與南弦的比試過程說了個大概。
尹默玄與雪楓聽著,覺得不可思議。
「還真是真正意義上的……上刀山下火海。」尹默玄說著,追問道,「太子殿下與南弦郡王怎麼樣了,傷勢可嚴重?」
「傷勢應該不輕,大夫分別給他們看過了,南弦郡王在處理傷勢的過程中,疼得齜牙咧嘴,之後下人拿來了毛巾給他咬著,這才熬過去了,據說是把燒傷的腳底板削去,流了不少血呢。」
下人說到這兒,頓了頓,又道:「太子殿下那邊,據說平靜的很,從頭到尾沒見他喊疼,真是能耐。」
「真是太瘋狂了,頭一次見到這樣比試的,簡直是在自己找罪受。」雪楓嘀咕了一聲,「他何必用這樣的方式呢?以他的功夫,與南弦郡王打上一架,必定是會獲勝的,這麼一來,也足夠證實他本事了。」
「雪楓,這就是你不懂了。」尹默玄笑出了聲,「真男兒就是應該百折不撓,他若是和南弦打上一架,只能證明他武力高,可他用這樣的方式證明了膽量毅力,同樣也是一種耍威風的手段,他這麼狠,這以後還有誰敢跟他比試啊?」
「也是。」雪楓抽了抽唇角,「南弦郡王也不知會不會退縮。」
「會不會退縮,這可說不準,不過,他的信心必定是被打擊到了。」
尹默玄說到這兒,轉頭問下人,「南弦郡王在哪?本王去慰問慰問。」
「就在大堂之內。」
尹默玄聞言,便朝著大堂走去了。
身後,打掃炭火的下人們依舊在議論著——
「南旭的那位殿下可真是不好惹啊。」
「是呢,一來就玩這麼狠的,真不知道下次又會出什麼樣的點子。」
「南弦郡王這次可是吃虧了。」
不遠處的榕樹之下,一道淺粉色的身影屹立著,將下人們的議論之聲聽在耳中,唇角勾起一絲淺淺的笑意。
「上刀山下火海,鳳雲渺……你可真想的出來。」
鸞鳳國的男子之中,少有英勇之人,南弦畢竟出身武將之家,算是個難得有骨氣的,這要是其他人,沒準就被鳳雲渺這一招嚇得哭爹喊娘。
大國的貴族男兒之中,有膽量有毅力之人不在少數,這一點,是鸞鳳國的男兒們都比不上的。
可鸞鳳國的貴女們偏偏就是喜歡那種端莊優雅、百依百順的男子。
像鳳雲渺這樣的性格,在鸞鳳國女子看來必定很新鮮,卻又讓人有些不敢靠近。
……
由於鳳雲渺受傷了,接下來的一日三餐,顏天真便都決定讓下人端進臥房裡來,與鳳雲渺一同用飯。
「雲渺,這兩日你不可吃太油膩的東西,最好吃得清淡一些,今日的晚飯呢比較簡單,白菜土豆,有鯽魚湯。」
顏天真說著,給鳳雲渺打了一碗湯,端著湯到了床沿邊坐下。
鳳雲渺笑看著她,「要不要喂我吃呢?」
「不喂,你自己吃!」顏天真冷哼一聲,將碗塞進了他手裡。
而後,她又走回了桌子邊,夾了些菜到飯碗之中。
「我這手上端著湯,已經端不住另一個飯碗了。」鳳雲渺慢條斯理道,「你看這樣如何,你盛好飯坐到我旁邊吃,咱們分吃一碗,你吃完一口,順便再喂我一口,多省事?」
顏天真:「……」
真能耍無賴。
顏天真不想與他計較,便依著他的意思,盛好飯後坐到了床沿邊,拿湯匙挖了一勺,塞進鳳雲渺的口中去。
她的動作並不溫柔,惹來了鳳雲渺的一聲埋怨——
「你怎麼喂個飯還這麼粗魯呢?這麼大一勺,險些要嗆死我,你這是想謀殺親夫嗎?」
「別貧嘴了。吃飯吧你!」
顏天真說著,又遞出了一勺,這一次的量小了一些,動作也比上一回溫柔了不少。
鳳雲渺這才滿意笑道:「這才對。」
顏天真不予理會,低頭吃飯。
用過飯後,顏天真命下人來撤走了盤子,又吩咐他們準備了一些東西。
「去把黃瓜給我擠成汁,再拿些蛋清、珍珠粉、麵粉和清水來。」
「你要這些東西來做什麼?」鳳雲渺坐在榻上,好奇地問道。
「自製麵膜。」顏天真道,「整天到晚坐在房中陪著你,覺得有些無趣,總得做點什麼來打發時間,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就自己調個面膜。」
「早些時候聽你說過,似乎是美容養顏之用。」鳳雲渺說到這兒,笑道,「都這麼天生麗質了,再美容養顏一番,可謂是錦上添花。」
「這個時候知道說好聽的來哄我開心了?」顏天真冷哼了一聲,「我自己調的,用的都是最普通的食材,你敢不敢跟我一起用?」
「有何不敢?」鳳雲渺挑眉道,「我對你是極有信心的呢。」
「那就好,調完之後我們一起敷。」
下人很快就將顏天真要的東西端來了。
「郡主,這些都是您要的。」
顏天真掃了一眼桌子上的材料,「沒錯,都退下吧。」
顏天真拿過了一個小碗,將每樣材料都估著份量,乘進了碗裡。
鳳雲渺就那麼看著她將一堆東西攪拌在一起,攪拌良久之後,道了句,「大功告成。」
說著,端著碗走到了銅鏡前,從碗裡撈起糊狀的物體,塗抹在自己臉上。
「天真,等會兒幫我也涂一層,我自己看不到,不曉得應該怎麼涂。」
「好好好。」顏天真替自己塗抹了全臉之後,便端著碗到了榻邊坐下,開始往鳳雲渺臉上涂。
鳳雲渺感受著清涼的物體糊在臉上,笑道:「要敷多久?」
「大概兩刻鐘。」
二人正說著話,忽聽外頭響起了敲門聲,隨即是婢女的聲音傳了進來——
「郡主,與您一起回府的一位公子,托我來給您傳話,說是他要離開了,前來與您告個別。」
「公子?」顏天真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婢女說的是誰,便又問了一句,「哪位公子?」
「身著粉衣,相貌很是好看。」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顏天真道,「讓他進來罷。」
一身粉衣,相貌好看的男子,除了史曜乾還能是誰。
「這個傢伙怎麼還沒走?」鳳雲渺道,「還以為他早就滾蛋了。」
「當初說好了讓他隨行,來帝都之後就分道揚鑣,後來隊伍直接在王府外停了下來,下人們多半是把他也當成了客人,就迎進了府中,我也沒多在意這事,既然他自己來道別,那不也挺好的嗎?反正你也看他不順眼,眼不見為淨。」
顏天真話音落下,屋外又響起了腳步聲,下一刻,房門被人推了開,一抹淺粉的身影闖入眼簾。
「郡……」史曜乾原本是想要問候,抬眸的那一瞬間卻有些傻眼。
眼前那糊著滿臉泥的兩人,是顏天真和鳳雲渺?
「郡主,你們為何要把泥糊在臉上?有什麼作用麼。」
「這才不是泥,你可以稱之為面泥,糊在臉上是有助於保養的,美容養顏,不然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往臉上涂什麼?」
顏天真說到這兒,朝著史曜乾招了招手,「你哥那麼臭美,你也學著保養保養唄,聽下人說你是過來跟我道別的,這面泥我就作為臨別贈禮了,來吧,我這用不完,丟了浪費,你也涂一塗。」
史曜乾:「……」
看著對面那兩人糊著滿臉泥的滑稽樣子,一開始是覺得有些彆扭的,可聽顏天真一解釋,似乎還挺有意思。
美容養顏之用?用了也不虧。
顏天真頭一次邀請他做同一件事,他倒真還不想拒絕。
於是,他走上了前。
顏天真將手中的碗遞給他,「你自己照著銅鏡涂吧,塗滿全臉就好。」
史曜乾依著她的意思,將碗中的面泥也糊了自己全臉。
「郡主,這個東西大概要多久才能洗去?」
「不用等多久,兩刻鐘就好。之後拿清水洗乾淨就成。」
「兩刻鐘的時間,光是拿來等待,還真是覺得無趣。」史曜乾道,「我的東西還未收拾,郡主,我先回房去收拾東西了,這兩日多謝你的款待,也多謝你願意一路捎我過來,欠你的這份人情,他日必定還上。」
「人情還不還無所謂了,反正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顏天真很是無謂。
「你下巴這兒沒有抹勻。」鳳雲渺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下一刻,顏天真察覺到一隻手撫上了自己的下巴,將面泥輕輕抹平。
顏天真轉頭望向鳳雲渺,笑著道了一句,「你這額頭上也沒抹勻。」
說著,同樣伸出了手,輕輕拂過鳳雲渺的額頭。
這一刻,史曜乾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對面那兩人,還真是越看越像一對了。
有了這個認知,讓他心中覺得有些不爽。
為何不爽?
他也不知道,大概是不喜歡這種被忽略的感覺吧。
「郡主,我先回去了,告辭。」
史曜乾留下了這麼一句話,便轉過身離開了。
鳳雲渺望著他離開的身影,道:「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這傢伙前來鸞鳳國,是為了謀生計,想要找個女富豪撈錢?」
「是啊,他就是準備來做小白臉求人包養的,他覺得這是最輕鬆的掙錢方式,雖然我不敢苟同,但他要這麼想,我也懶得管。」
「我總覺得他想把主意打到你身上。」鳳雲渺的語氣有些清涼,「這傢伙,倒是很符合這個國度女子的口味。」
「放心吧,對這種類型的,我可是喜歡不起來的。」顏天真靠向鳳雲渺懷中,「想要求我包養的人多了去了,可我只想包養你,不過,你根本就不用我包養,唉。」
「小心著些,別把面泥蹭到我衣服上了。」
「郡主。」外頭又響起了下人的喊聲。
顏天真應了一聲,「又有什麼事?」
「晚晴郡主到府上來了呢,想要見您。」
「晚晴?」顏天真有些意外。
白天的一場宴會,原本是有邀請晚晴的,但她沒有來。
或許是因為被鳳雲渺整了一番,與三個叫花子共度了一夜,身為郡主的晚晴又怎能不火冒三丈。
顏天真原本以為,這晚晴興許會跟自己絕交了。
想了想,她道:「你讓晚晴郡主在涼亭裡等我片刻,我現在這模樣,有些不方便出去見人。」
下人應了聲是,正要退下,鳳雲渺卻出聲了——
「慢著。」
下人又頓住了腳步,「太子殿下還有什麼吩咐嗎?」
「你去一趟南面的院子,本宮帶來的人都暫住在那兒,你找其中一名穿著花俏的美豔女子,帶過來。」
「是。」
聽著鳳雲渺的話,顏天真有些疑惑不解,「你找花寡婦做甚?」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
花寡婦被下人領過來的時候,一進屋看見眼前的情形,也有些錯愕。
「太子殿下,郡主,你們這是……」
「廢話少說。」鳳雲渺道,「按本宮說的做,你現在立即換上一身淺粉色的衣裳,腳下的鞋墊厚四寸左右,把你這一頭頭髮用銀冠束起,做成男子的打扮,然後……」
鳳雲渺說到這兒,目光瞥了一眼桌上盛著面泥的碗,「把碗裡的東西塗在臉上,全臉都涂,做好這樣一番打扮之後,你再出門,離此處十幾丈之外的湖邊有個涼亭,晚晴郡主就在裡頭,你設法把她一腳踹進湖裡,踹完之後馬上就跑,聽明白了嗎?」
花寡婦怔了怔,「聽明白了,但是太子殿下,請容我一問,為何……」
「不要問原因,叫你去你就去,若是事情做不好,本宮就把你交給刑部,你過去犯下的那些事,足夠五馬分屍了。」
「是,我這就去辦。」
花寡婦應著,心中嘆息一聲。
乾乾啊,太子又在逼我害你了……
……
夜間的風拂過湖面,帶起陣陣漣漪。
湖邊的涼亭四角懸掛著綵燈,涼亭之內,一道湖綠色的身影坐著飲茶。
「你們郡主可有說她什麼時候能出來見我?」
尹晚晴抿了一口茶之後,轉頭問身後的婢女。
婢女道:「郡主說她現在有些不方便見客,晚晴郡主再等候片刻吧。」
尹晚晴不語,低下頭繼續品茶。
忽聽耳畔有腳步聲響起,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過去,這一看,險些沒嚇著。
一道淺粉色的人影緩緩靠近,步履輕快,面目全非。
也不能說是面目全非。
那臉上也不知道糊著的是什麼東西,怪異無比,在綵燈的照耀之下,顯得有些詭異。
「什麼東西?嚇本郡主一跳!」尹晚晴衝著對面的人呵斥一聲,「你是個人嗎?是人為何把自己化成這個鬼樣子出門嚇人!」
尹晚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對面那人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到了她的面前,忽然就是毫無預警地伸出手,扣上她的肩膀。
「放肆——」
晚晴郡主的尾音還未落下,就被那粉衣人提了起來,一個揚手,甩到了湖裡!
一旁的下人才回過神,頓時大喊出聲——
「來人啊!有刺客!郡主落水了!」
再說粉衣人,把尹晚晴丟進湖裡之後,便一個閃身開溜,片刻的功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