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有毒(二更!)
「九龍窟的大概位置處於西寧國附近,在西寧國與東陵國的交界處。」
顏天真歪斜地倚靠在鳳雲渺的肩上,耳畔聽著車軲轆軸滾動的聲音,目光注視著手中已經完整拼在一起的地圖。
兩張羊皮圖紙合二為一,地勢就清晰了許多,拼接過後留下的裂縫還是挺影響整張地圖的美觀。
由於鳳雲渺與寧子初簽訂了協議,寧子初便十分放心地把半張地圖交了出來。
傍晚時分,隊伍已經完全行駛出了南旭國的國土。
「殿下,北昱皇派人來告知,說是前方不遠處有一間客棧,已經命人前去包下,是否讓隊伍進行休息?這天色也不早了。」馬車外響起龍受的聲音。
鳳雲渺應著,「嗯。到達客棧外便全體休息。」
找尋寶庫也不是十萬火急的事,他要確保隊伍每天都有充沛的精力趕路。
此處位於郊外,方圓幾十里都沒有幾處落腳點,前方有客棧,自然就要拿來過夜。
兩邊的人馬到了客棧外停下,客房的分佈分別是:二樓歸北昱,三樓歸南旭、鸞鳳。
如今南旭國與鸞鳳國是一家。
顏天真到了客房內,便吩咐夥計燒熱水,準備沐浴。
「在馬車上顛簸了大半天,你若是覺得累就休息,我去找大舅子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路線。」
「好,那我先躺一會兒。」
鳳雲渺帶著地圖離開了,臨走之時,還不忘給顏天真帶上門。
顏天真和衣躺在了榻上,準備眯一會兒。
然而,才起了睡意,便聽到房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愈來愈近。
緊接著,有人敲了敲門。
顏天真出聲詢問道:「誰?」
房門外傳來熟悉的男子聲音,「天真,開開門。」
是寧子初。
「北昱皇找我有什麼要緊事。」顏天真並不起身開門,「這是我和我家殿下的客房,北昱皇若是沒有什麼正經事要談,就不必入內了。」
幾國的人齊聚在一間客棧,還是應該避嫌。
「的確沒有什麼正經事。」房門外響起一聲低笑,「罷了,朕就不進去了,東西放在你房門外,等朕離開之後,自己出來拿罷。」
聽到此處,顏天真從榻上坐起了身。
寧子初是給她帶來了什麼東西?
寧子初的腳步聲似乎遠去了。
顏天真這雙腳才落地,就聽到房門外又有腳步聲走近。
「姑娘,您的洗澡水燒好了……誒,姑娘為何把東西擱在門口?」是客棧夥計的聲音。
顏天真走上前去開門,望著門檻外的食盒,彎腰拎起,朝著夥計吩咐道:「把浴桶給我提上來,放好洗澡水。」
「好勒。」
夥計十分麻利地下了樓,叫上兩人將浴桶抬進了客房內,片刻的時間就打好了洗澡水。
而這期間,顏天真坐在桌邊,打開了寧子初送來的食盒。
食盒裡裝著的,是一些十分精緻的糕點。
寧子初知道她喜歡吃甜食。曾經在北昱皇宮呆了兩三個月,他對她的喜好自然會有所瞭解。
既然是吃的東西,那就沒必要還回去了,大不了改天回送一盒就是了。
顏天真這麼想著,拿了一塊便吃。
糕點鬆軟可口,味道特別不賴。
吃過兩塊之後,顏天真走到房門口將門栓上,這才回到了浴桶邊上,寬衣解帶。
將身子泡在熱水中,倚靠在浴桶邊緣,只覺得渾身舒適又愜意。
但很快的,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隨著呆在浴桶裡的時間漸長,愈發覺得身上虛軟無力,等她意識到這一點,想要起身時,卻發現已經沒有站起來的力氣。
怎麼回事?!
顏天真將雙手手臂擱在浴桶邊緣,掌心扣著浴桶的兩側,費力地想要起身。
非但沒有起來,她還發現自己雙臂的肌膚漸漸呈現出紫色。
她頓時一驚,低頭望向自己身軀的其他部位。
隨處可見泛紫。
這是讓人給下藥了!
可是……這人哪來的機會呢?
絕大部分情況下,中藥的原因來自入口的食物。
顏天真的目光立即望向桌子中央的那一盒糕點。
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寧子初給她下藥?那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他同行的目的是為了寶庫,應該不會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就算是想打她主意,在這客棧裡顯然不是明智的,在她的臥房給她下藥,也不能把她怎麼著。
排除掉寧子初,還能是誰?
顏天真已經沒有時間多想,她此刻看不到自己的唇色都在漸漸泛紫。
「雲渺……雲渺!」
她想將鳳雲渺呼喊過來,卻感覺到喉嚨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扼住,她發不出太大的聲音。
她能發出的聲音實在太小,除非就在門口才能聽得見。
既然她沒有力氣,那她就只能想辦法製造聲響,把人引過來。
觸手可及的,只有一把椅子。
三尺之外,有一個大花瓶,可惜她的手不夠長,夠不到。
幾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她將離她最近的椅子推倒了。
椅子砸中了三尺之外的桌子,讓桌面一震,桌子邊緣的大花瓶晃了兩三下,終究是維持不住平衡,從桌上滾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啪!」
一聲十分清晰的脆響。
客棧的隔音效果不太好,花瓶砸碎的聲響足夠讓隔壁間聽見。
很快的,門外有腳步聲響起,隨即是肖潔的聲音傳了進來,「太子妃?剛才聽到你這屋裡有什麼東西打碎了,沒事吧?」
「有……有事。」顏天真使勁說話,「你進來啊。」
「太子妃,你說的什麼?我聽不見。」
「我說……進來!」
「什麼?」肖潔有些納悶,顏天真為何說話如此小聲?為了能夠聽清,便將耳朵貼在了門板上。
這才聽清屋內響起的一句——進來。
一瞬間的怔愣後,肖潔伸手推門。
房門被顏天真從裡面拴上了,她推不開。
顏天真叫她進來卻又不開門,聲音還那般小,那只能說明一種情況。
顏天真現在不方便行動,甚至——連說話都沒法大聲?
肖潔頓時一驚,朝裡面道了一句,「太子妃別怪我失禮,我要直接破門而入了!」
話音落下,她抬起了手,朝著房門狠狠拍出一掌!
這該死的房門竟然還挺堅固,一掌沒能破開。
一掌不行接著一掌,肖潔甚至用上了腳踹。
「轟——」
房門終於被破開,整塊門板沒有了任何支撐,朝著裡面砸了下去。
剛好斜著砸在了浴桶上方,和浴桶邊緣形成一個角度,沒把顏天真砸中,還幫著擋了春光。
肖潔這一番動靜實在是不小,離得近的客房都能聽見。
下一刻,三四間客房都開了門。
龍攻龍受鳳伶俐等人十分納悶。
「肖潔你幹什麼呢?踹門踹那麼響,不知道的還以為客棧遭強盜洗劫了。」
鳳伶俐說著,便走了過來。
「不准過來!」肖潔低喝一聲,「太子妃還泡在浴桶裡,男子都不准過來,女子過來。」
鳳伶俐一聽這話,腳下的步子當即頓住,沒有再邁出一步。
肖潔連忙走到了浴桶邊上,一看顏天真的情況,大吃一驚。
顏天真的面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紫氣,唇色發紫。
不,不僅僅是面部。
幾乎在全身都蔓延開了。
肖潔連忙幫她把脈。
「脈象怎麼這麼亂?肯定是中毒了……」
顏天真此刻的意識已經不太清醒,無法回答肖潔。
肖潔朝著房門外大喊,「太子妃出事了,快把太子殿下叫過來!」
顏天真迷迷糊糊之間,察覺自己被人抱出了浴桶,披上了衣服,落在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而後,被放在了柔軟的被縟上。
「到底是怎麼回事?」
鳳雲渺聽到消息之後急忙趕來,望著此刻神智模糊的顏天真,臉上漫上一層陰寒。
這一層樓,全都是自己人。
而就在這樣的環境下,顏天真居然會遭到暗算。
顏天真那一間客房門壞了,便轉移到隔壁肖潔的房屋中。
「太子妃很顯然是不好發出聲音,她只能推倒了椅子,撞倒花瓶發出聲響來吸引人,幸好我就在隔壁,聽到動靜就前來詢問,她連給我開門的力氣都沒有,屬下就只能強行破門而入。」
肖潔一邊說著,一邊給顏天真針灸導毒。
「奇怪,這毒素怎麼一點點都導不出來。」肖潔眉頭緊鎖,「能吸一點點出來也好啊。」
正說著話,肖夢也聽到動靜過來了。
「太子妃是中毒了嗎?如果是毒,讓我來試試。」
她走到床沿邊坐下,看過了顏天真的狀況後,也擰起了眉頭。
「這種毒發情況,我怎麼從來就沒有見過……」
好好的人渾身泛紫,實在是聞所未聞。
而就在這時候,房門外響起了鳳伶俐的聲音——
「義父,義母可有大礙?」
鳳雲渺聞聲,頃刻間想到瞭解決方法。
「去把伶俐叫進來,你們兩個就在外邊守著,任何人不得靠近這一間客房。」
「是。」
兩人退了出去,讓鳳伶俐進了屋子裡。
「伶俐,過來。」鳳雲渺將鳳伶俐喊到了身前,讓他看清了顏天真此刻的狀況。
鳳伶俐嚇了一跳,「義母這情況……中毒挺嚴重嗎?」
「已經讓肖潔他們診斷過了,診斷不出來。」鳳雲渺望著他,「義父現在也就只能指望你了。」
「對,我百毒不侵,事不宜遲,我立即放血救義母。」
鳳伶俐說著,便毫不遲疑地將自己的手掌劃破。
鳳雲渺捏開了顏天真的嘴,讓鳳伶俐的鮮血能夠流淌進去。
幾滴過後,鳳雲渺道:「先別喂了,看看情況。」
鳳伶俐收了手。
再觀察著顏天真的症狀,片刻的時間過去後,她臉上的紫氣好像褪去了一些,唇上的也淡化了。
「果然是管用的。」鳳伶俐道,「再喂一些,應該就能夠解毒了。」
說著,他又將手掌湊到了顏天真的面前,讓血液流淌進她的口中。
又是片刻的時間,直到顏天真臉上的紫氣越來越淡,直到消失不見時,鳳伶俐才收回了手。
「義父,應該沒問題了。」
鳳雲渺注意到了鳳伶俐的放血量,大概能裝滿一個小茶杯。
上一回在紅楓鎮醫治鼠疫病人的時候,鳳伶俐只需要給每個病人分兩滴。
這一次給顏天真解毒,居然要用上小半杯血。
解毒所需要的血量,與毒性的強弱有關。
可見顏天真這一次所中的毒,比鼠疫還要嚴重許多。
如果不是有鳳伶俐在場……
後果恐怕難以想像。
印象中,最讓他記憶尤深的毒藥是紫月魔蘭。
那個時候,鳳伶俐還沒有得到百毒不侵的體質,沒有條件救治。
這一次的毒,也不知比起紫月魔蘭,是強是弱?
鳳伶俐的體質,是一個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伶俐,這一次是你的功勞。」鳳雲渺道,「如果不是你在場,這毒要解決起來恐怕會很棘手。」
「義父就不用與我客氣了,我這條命不也是義父給救的麼。」
「現在這個人情你已經還了。」鳳雲渺說著,握上了顏天真的手,「你救了她,等於還了我對你的恩情,你不欠我什麼了。」
「義父跟我還客氣什麼?」鳳伶俐歪著頭,「救命之恩固然容易還,養育之恩只怕是還不完的,今後,我身上的血就隨義父用,義父隨時來取都不用跟我客氣了。」
「這種話就別說了,實在不吉利。」鳳雲渺伸手敲了一下他的頭,「我倒是希望以後沒什麼機會能用上,自家人平安才是最要緊的,還有一點你要謹記,你的體質千萬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出來,越多人知道對你越不利,這個秘密你得守好了。」
「義父的話,我銘記在心。」
「快些去把傷口包紮一下,你義母這裡我守著便好。」
鳳伶俐離開了客房,一出門就撞上了走上前來的小瑩。
小瑩望了一眼他淌血的手掌,就明白他做什麼了。
「郡主沒事了麼?」
「嗯,沒事了,有義父陪著。」
「來我屋裡,我給你包紮下。」
小瑩說著,扯過了鳳伶俐便走。
路過顏天真的房門外時,鳳伶俐無意中瞥見桌子上的糕點,正好腹中飢餓,便走上前去,伸手拿了一塊就往口中塞。
「包紮完傷口再回來吃啦。」小瑩道,「你看你一手血,粘乎乎的。」
「我先吃幾塊墊墊肚子,你要不要。」
「不要,肯定沒我做的好吃。」
二人說話間,有夥計跑上樓來,望著二人,怔了一瞬,隨即看了一眼塌下的房門,苦著臉道:「客官啊,本店小本生意,這房間雖然沒多華麗,你們也不能這樣砸啊,這個門也不便宜呢。」
「行了,多少錢原價賠給你就是了。」鳳伶俐邊吃邊道,「我們剛才有兩個兄弟在這打架,不小心砸了你家客棧的門,抱歉了,你把賠償的費用寫進住店費用裡,回頭全給你算。」
「好勒。」夥計樂滋滋地點頭。
鳳伶俐又塞了兩塊糕點,這才被小瑩拉走了。
二人並不知道,身後的夥計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糕點,又瞥了一眼鳳伶俐的背影,目光中閃爍著冷冽的笑意。
隔壁的客房內,顏天真解了毒,一睜開眼就看見坐在床沿邊的鳳雲渺。
「雲渺……」顏天真叫著他的名字,此刻已經恢復了大半力氣,說話不再是有氣無力。
鳳雲渺見她醒了,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現在感覺身子如何?」
「不難受了。」顏天真從榻上坐起了身,「剛才泡在浴桶裡的那一刻,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
「我真是沒有想到,這周圍都是自己人,還會讓你遭此暗算。」鳳雲渺俯身擁住顏天真,「是我沒看緊你,你是如何中毒的?在我離開之後,有沒有遇見什麼人。」
「可別自責,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中毒的。」顏天真靠在鳳雲渺懷中,道,「我只遇到了寧子初,但我相信他絕對不會害我。」
寧子初不會要她的命,這一點,她深信不疑。
先不說她的存在並不會妨礙寧子初,就算是與寧子初起了什麼利益衝突,她也不覺得寧子初會這麼幹脆地朝她下殺手。
他對她的情意不是假。
「你先告訴我,他有沒有什麼異常的行為?」鳳雲渺問著。
「其實我連他的面都沒見著,我只是吃了兩塊他給我的點心。」顏天真道,「我明知道他不會做害我的事,又怎麼會對他送來的食物有所警惕?」
顏天真說到這兒,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
「也許,寧子初本人都不知道點心會有問題?」
「他給你的點心?」鳳雲渺眉頭輕蹙,「點心在哪裡?」
「就在房間的桌子上。」
顏天真此刻已經恢復了精神,便走出了客房,回到了隔壁間。
門板被肖潔踢壞了,她在門外一抬頭就看見了桌上的點心少了幾塊。
「我靠!誰又給吃了?」顏天真急忙走上前,望著那盤糕點,「我能確定,又少了兩三塊,要真是點心有問題,再吃下去豈不是……」
又要中毒,又要麻煩伶俐。
她之前陷入了昏迷當中,根本就無法告訴其他人這盤點心是不能吃的。
誰這麼饞?又來吃兩塊。
這盤點心被幾個人動過?
「如果真的是點心有毒,很快我們就可以知道是誰吃了。」
二人正說著話,鳳伶俐已經包紮好手掌回來了。
「義母,你桌子上的這盤糕點味道還不錯,剛才路過你的房門外,吃了幾塊,再分我幾塊唄。」
鳳伶俐笑著走上前來。
顏天真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
原來是被他給吃了去。
那還好,對他不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伶俐,你聽我說,這不能再吃了,這糕點可能有問題,當然了,被你吃掉我們肯定檢驗不出結果,這盤糕點必須保留。」
顏天真的話音才落下,就看見對面的鳳伶俐變了臉色。
「我……肚子疼,失陪一下,我要去茅房。」
鳳伶俐說著,捂著肚子轉身便跑。
「郡主,這盤糕點很可能真的有問題。」小瑩望著鳳伶俐跑開的身影,道,「他雖然能抗毒性,但並不代表,毒性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如果這盤糕點含有劇毒,尋常人吃了會死,他吃了……可能導致腹瀉不止。」
顏天真:「……」
正說著話,就聽見房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奔跑聲,緊接著是寧子初的身影出現在三人的視線中。
「天真,你有沒有事?朕剛才聽說你……」
「北昱皇來得正好。」鳳雲渺開口打斷他的話,從顏天真手中拿過那盤糕點,「這點心,是你送給天真的嗎?」
「不錯。」寧子初道,「怎麼了?送一盤點心也值得你小心眼來吃醋計較嗎?」
「當然不是了,本宮現在懷疑這點心有問題。」鳳雲渺輕描淡寫道,「北昱皇,要不要嘗一塊?」
「胡言亂語,朕送給天真的東西怎麼會有問題。」
寧子初冷笑一聲,伸手便從那盤點心上拿起一塊。
而下一刻,顏天真出手打掉了他手中的糕點。
隨即轉頭看向鳳雲渺,「這下他可以排除嫌疑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