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夢與幻想的紅心王國(一)
這是一個廢棄的村落。
許文十分鐘不到便轉完這片地方,得出這個結論。
墻面斑駁, 雜草叢生, 角落結滿蛛網,似乎很長一段時間沒人活動。
他回到村落入口, 再次將目光轉向那破破爛爛的公告欄。上面貼了幾張紙, 紙面泛黃幹裂, 字跡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風化。上邊詳細內容已經看不清了,只知道是尋人啟事, 似乎有許多少年少女失蹤。而眼下看來, 失蹤的倒不僅是年輕人, 整個村落的人都沒了蹤影。
許文進入遊戲,便是立在這村莊入口。離開咖啡店後,他很快與洛莫道別, 獨自一人進了遊戲。雖然心緒難平, 但他也只能盡量讓自己註意力轉移。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沒工夫為情情愛愛浪費時間。
他沒同洛莫一起,周圍也沒有其他玩家。
此時天色還早, 這裡看上去普普通通, 只像是全村人搬離了這裡。不知入夜後又會發生什麽變化。
許文轉身, 想再去周邊調查。沒走一會兒,卻發現地面落了一顆金燦燦的懷表,煞是耀眼。他左右看看,附身拾起懷表。指針正指向12點, 似乎還能正常運轉。
緊接著,又聽一尖細嗓音從腳邊傳來。
“嘿,那是我的!”
他低頭一看,看見的卻不是人,而是一隻穿了小西裝的白兔,此時正用它那小手敲打許文小腿,催促還給它。
會說話的兔子?許文反問:“你的?”
“上面刻了我的名字,我叫白兔!”
懷表側面果然刻了一串小字,正是白兔所說的名字。真是人如其名。許文把懷表丟換給它,指向不遠處的村莊:“那的村民去哪了?”
白兔捧著那個懷表仔細端詳——許文掌心大小的表得它兩只手才拿得住。確認沒有什麽損壞後,才收入懷裡:“聽著小子,如果你有求於人,最好態度放尊重點。”
一隻不足他膝蓋高的兔子竟然說這種話。
許文有種違和感,但依然改變口氣:“那麽白兔,請問……”
“叫我白兔先生。”
“白兔先生。”許文又改口,“請問你知道那座村莊是怎麽回事嗎。”
“不知道。”
“……”許文忍住踹它的沖動,“那你呢,你從哪來的。”
“我說了要用敬稱!”白兔先生抱怨,卻回答,“我來自紅心王國,對國王陛下永遠保持忠誠。”說著,它單手貼胸朝某個方向輕輕鞠了一躬。
紅心王國?聽見如此兒戲的名稱,許文倒是想起了什麽。白兔,懷表,紅心國王,這似乎都指向某個童話故事。這麽少女情懷的設定,跟一旁的無人村莊根本不搭邊。不過,許文並不認為遊戲會給出多餘的資訊。說不定,那所謂的紅心王國會有什麽線索。
他正想再問些什麽,卻見那兔子又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大驚:“要遲到了!”便急匆匆蹦跳離開。
許文當即跟上。它明擺著是重要角色,而且還說出跟那童話故事裡一樣的臺詞,說不定,這次副本便是以那個童話為原型。而現在要做的,恐怕就是跟著這只兔子去它口中的紅心王國。
白兔先生倒沒有阻止許文——亦或是根本沒註意後邊。它的速度不快,但許文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拉近距離,更別提趁機套話。
這裡廖無人煙,只有孤零零的石頭與樹林,放眼望去,並看不見任何能稱作王國的建築。
不知走了多久,白兔終於在一處名不見經傳的洞口前停住,並且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
許文頓住。入口模樣倒還在預料之內,只是這又讓他想起上個遊戲的蟲潮。
他搖了搖腦袋,也跟上去。
出乎意料的是,沒有失重感。通道很長,他幾乎直直墜落下去,但又好像有一股力量扶著,讓他保持勻速降落。
最開始,周圍還只是普通的泥土,接著開始變化,變亮變寬。像是有一團光芒籠罩著他,在他雙腳觸地之後,又緩緩消失。接著,周遭的景色映入眼簾。
許文不由一楞。
世界像是失去色彩,沈甸甸的烏雲壓了下來,直讓人喘不過氣。他站在一堵厚實的圍墻外邊,不遠處有一扇兩米高的大門,兩個灰不溜秋的衛兵把手著,額頭貼有黑色梅花圖案,神情木訥,更像是貼在墻上的撲克牌。
他本以為這個童話世界會更加五光十色,如此對比,倒是外邊的無人村莊顯得可愛可親。
白兔先生不見蹤影。許文環顧四周,除了眼前的大門,一切都是雪花狀的,像年久失修的黑白老電視。
許文朝大門走去。那兩位衛兵的眼珠子像是黏在他身上,以極其詭異的運動軌跡朝中間移動。他站定:“你們好,我剛才追著一隻白兔子下來,請問有看見它嗎。”
衛兵們的眼珠子終於移開,對視一眼,一應一答。
“他說的是白兔先生。”
“白兔先生剛剛進了城裡。”
“白兔先生沒說會有人跟過來。”
“而且還是個男人。”
“他的身份是什麽?”
“我們不知道。”
守衛對話完畢,又重新移回視線:“我們只履行我們的職責——不讓可疑人物進入紅心王國!”
許文進不去了。難道是他慢了一步,沒能跟上白兔的緣故?
“抱歉,我沒惡意,你們怎樣才能相信我?”
守衛又開始對視:“他很可疑。”
“或許不可疑。”
“他得證明自己。”
“聰明的孩子能夠證明自己。”
兩人看向許文:“那麽,回答我們的問題。”
許文沒說話,靜靜聽著。看來要進去這紅心王國,就必須要通過測試。
“聽好,紅心女王是個大壞蛋。”
聽見這話,許文卻是一楞。這兩個衛兵不是效忠女王的嗎,就算是為了出題也不該說出這話。
好像不對。
他仔細回想起白兔子的話,“對國王陛下永遠保持忠誠”。記得原著裡國王只是個沒什麽存在感的和事佬,在這遊戲裡卻搶了女王的風頭?不過“紅心女王是壞蛋”這點倒是與原著一致,只是不會有人指出這件事。
“受不了她欺壓的民眾,反抗了。”
“紅心女王失去了蹤跡。”
“她在哪裡。”
“她正在公爵夫人的府邸飲茶。”
“正在睡鼠的床底藏身。”
“正在瘋帽匠的工坊唱歌。”
“哎呀哎呀,紅心女王到底身在何處。”
衛兵們的語氣像在唱歌,卻腔調怪異。他們問完問題,便將註意力從許文身上移開,仿佛眼前這人不存在,也不期待答案。
身在何處?
許文想了想。
她同時出現在三個地方,卻又失去蹤跡,這代表什麽,她並非真正存在於這些地方?
這個問題實在前後矛盾。不過,倒也不必思考的太過複雜。一個人能夠同時存在,卻又不是她這個人真正的去處,只能證明一件事。
“紅心女王被分屍了,她的器官藏在這三個地方。”
守衛們又對視一眼,倒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一左一右站到門前,為來人推開這緊閉的大門。
許文鬆了一口氣。他沒有回答問題本身,只是說出緣由,其實有些取巧。何況這問題又有些像腦筋急轉彎,如果答案是“女王會影分身”或“女王其實有三個”這種莫名其妙的答案,他也只能拍手稱贊出其不意,再想其他辦法溜進王國。
衛兵未多說其他,遞給許文一張臨時通行證,讓他去城堡兌換真正的通行令。通行證普普通通,只印了一個梅花圖案。許文瞧不出特異,便收進懷裡。
大門敞開,紅心王國的全貌終於展現。可剛一踏進,他便不由自主地皺眉。
仿佛穿過一道隔離墻,裡外雲泥之別。當然,外邊是雲。王國裡邊的環境卻是要更差一些。
不見天空,一切被包裹於煙塵之中。這裡仿佛是地處深處的煤礦工業城市,空氣裡彌漫著粉塵黑煙,讓王國整年都籠罩在霧霾之中。再多呆一秒,就會患上疾病。一切都霧濛濛的,不管是遠方建築,還是近處行人。
所有人都身著統一灰色長衫,頭頂貼著黑色梅花,除卻服裝不同,其他一切倒與門衛別無二致。許文一身普通休閑裝,在裡面卻顯得十分花哨,引人註目。而行人們果然減緩步速,齊齊望向他,卻面無表情。
這有些滲人。不過,眼下還是先考慮通行令的事吧。以這王國的古怪,如果沒能及時拿到,不知道會不會被轟出去。
許文隨手捉住一個路人問路。那人面貌竟辨不出男女,許文走近了,才發現周遭人連發型身材都是統一的,像是由工廠按同一規格生產的克隆品。
撲克牌。
許文想起童話故事裡的撲克牌士兵。只是他們都比眼前這群人有血有肉多了。
好在路人好歹聽得懂人話,隨手指了一個方向,許文望去,才發現迷霧之中城堡一角若隱若現。實在是很顯眼的建築,若非被霧遮擋,恐怕一眼就能看見。
許文道謝離開,往裡走去。一路上,他覺得自己像是動物園的獅子,甚至更糟。圍觀的遊客到底還有些表情,可這些人卻只是默默瞪著他,也不知道想幹什麽。
不知走了多久,許文幾乎要以為自己在原地打轉。倒不是因為霧霾過大讓他找不見參照物,只是這一路過來,所見的所有建築和人都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若不是城堡輪廓逐漸清晰,他恐怕會真以為自己進了無限回廊。
這時,他註意到身邊的人停止了行走,貼墻站立,似乎在排隊。隊伍很長,一路往前,這些人像是即將被銷毀的劣質產品,一個一個挪動,秩序井然。
“你們在幹什麽?”許文嘗試著向其中一人搭話。
“舞臺劇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