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夢與幻想的紅心王國（完）

這時，人群中傳來騷動。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 他們擡起腦袋， 又立馬低下去，誠懇地跪倒地面。仍然站立的愛麗絲與玩家顯得格外突出。

女孩望向來者， 提起小裙子微微屈身：“國王陛下。”

足不出戶的紅心國王露面實在是難得一見， 但這裡發生了聞所未聞的大事， 所有人又覺得理所應當。

紅心國王走下馬車，不疾不徐穿過人群走到愛麗絲身旁。女孩正想說些什麽，對方卻根本沒停， 一直到了許文身邊。

“國王陛下？”愛麗絲略微吃驚， 但看清紅心國王拿出的東西時， 更加不可置信，甚至發出不符身份的尖叫，“國王陛下！？”

然而紅心國王充耳不聞， 他拿下貼在胸口的紅心， 遞了過去。許文沒說什麽， 伸手接過，“啪”地一下貼到玩偶身上。

看見這個過程的人都難以相信。

“國王陛下， 為什麽……竟將那樣重要的東西交給騙子？”

“他們要做什麽？”

然而不需要解釋， 古怪的變化發生了。

這個普通的玩偶開始發光， 金光萬丈，並緩緩升至半空。那一道道光束刺破灰濛濛的霧氣，直插天際，逐漸擴大。沈甸甸的白霧一掃而空， 天空碧藍如洗，一望無際。以此為中心，光線向四周擴散。被它掃過的民眾與房屋都恢複了原有的色彩。他們不可思議地擡起腦袋，註視著這煥然一新的變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奇妙的是，這變化令他們肩頭一輕，臉上出現各式各樣的面孔與表情。不再壓抑，心裡輕飄飄的，感覺到幸福。

這真是，太神奇了。

而最盛的光芒之中，玩偶的身軀逐漸拉長拉大，最後恢複成正常人形。待光芒淡去，裡面出現一個身著紅裙的女人。她是如此美麗，而在她睜開眼睛露出那雙如火焰般奪目的瞳孔後，周身氣場又強大得叫人不可直視。

她落至地面，面容冷艷，看著臣服的國民，又似乎所有東西都卑微得入不了眼。

愛麗絲早已失去了方才的自信，跌坐到地上，僅僅像個被嚇壞的小姑娘。

紅心女王的視線轉移到愛麗絲身上：“就是你？”她的聲音像是天鵝絨，高貴華麗。

“嗚！”愛麗絲輕哼一聲，面上是藏不住的恐懼，不由自主地倒退。

“雖然被你變成了玩偶，但該看的東西我還是看見了。愚蠢的‘愛麗絲挑戰賽’，愚蠢的規則，愚蠢的歷史。”女王仰起下巴，“如果你們不是我的國民，我一定砍掉你們所有人的腦袋。”

人們瑟瑟發抖。

“還有你，”紅心女王話鋒一轉，指向許文，“你救了我，想要什麽獎賞。”她的驕傲不容許她說出感謝二字。

許文不卑不亢：“陛下，我只想知道真相。您消失的真相，還有更早之前，這個國家與外來者的關系。”

“我應允你，先跟我回城堡吧。”

紅心女王轉身。從始至終，她的註意力都沒放在紅心國王——論身份應該是她丈夫的人身上。只在擦肩而過時斜睨一眼：“那是什麽愚蠢的角色扮演？王冠不適合你，快離開這個國家吧。”

萬人之上的紅心國王就這麽被甩在了身後。女王乘上國王來時的馬車，特準許文與楚君越與她共乘。士兵們手忙腳亂的起身，一部分維持秩序，另一部分去守衛即將開啟的馬車。

許文撩開垂簾往外看了一眼。

國王站在人群之中，宛如一個普通人，沒有人再向他投出炙熱而崇敬的目光。他眉眼深邃，靜靜註視著愛麗絲被士兵帶走，眼中充滿著悲哀。

女孩掙紮了一下，有些狼狽。她朝上了年紀的男人大喊：“為什麽要背叛我！”

紅心國王嘆息：“夢已經結束。該長大了，安娜。”

“別叫我那個名字！我是愛麗絲，而你是紅心國王！”

“……”男人沈默，閉眼，“你知道的，我不是。”

車輪滾動，將馬車帶離了這是非之地。許文再也聽不清遠處兩人的對話，放下簾子坐了回來：“陛下，紅心國王……”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女王打斷他，“等我們回到城堡，再開始談話吧。”

離城堡大門還有幾百米，便遠遠看見眾人俯首地面。剛才的光芒滲透了王國的各個角落，所有人都清醒過來。

下了馬車，紅心女王吩咐下人將城堡內部裝潢全部換新，特別是自己的寢宮要裡裡外外打掃幹凈。又讓跟隨一旁的士兵長退下，令他帶領手下摘除全國的監控——以及在愛麗絲手中折騰出的所有花樣。

這時一道熟悉的身影風風火火跑了過來，還沒靠近就跪倒在地，最後幾乎是依靠慣性滑近。

“女王陛下！”白兔一把鼻涕一把淚，“您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我特別擔心您，茶不思飯不想……”

“是嗎，我看你是洗腦最成功的那個。”

白兔語塞，哆直嗦：“請、請原諒！”

“看在你最後幫了一點小忙的份上，將功補過。”

白兔感激涕零，聽女王要與許文幾人談話，便不再打擾。看它的反應，估計是不再需要許文帶它離開這個國家了。

他們來到會見賓客的大廳。紅心女王坐上寶座，態度威嚴，與生俱來的王族氣場並非曾經的紅心國王可以比擬。

“故事很長，”女王神色倨傲，“但我不喜歡浪費時間，會在五分鐘之內結束。”

她開始講述。

•

“所有的外來者女性皆可成為愛麗絲”——這是寫進紅心王國憲法上的一句話。這個國家不過是愛麗絲的一場夢。最初的愛麗絲已經長大，為了不讓王國消失，他們源源不斷迎接著外來者。

“所以，外面的失蹤人口是因為進入了紅心王國？”

女王不悅地皺眉：“不要打斷我。”

好吧。許文決定閉嘴。

女王這才滿意：“是的，進入王國的人會被外界登記為‘失蹤人口’。為了不讓這種事發生，很多外來者停留幾天就會回去。我們不會幹涉任何人的去留。”

“只是你看，我的王國是如此美好。所有國民都對外來者抱有善意。無論美醜，無論貧富。與那糟糕的現實猶如天壤之別，因此不少人不願意回去。”

然而好景不長，王國資源有限，隨著外來者的增多，他們不可能照顧到每一位愛麗絲的情緒。因此，外來者之間發生的角鬥與摩擦不在少數，把這個和平的國家搞得烏煙瘴氣。

這時候，一位聰慧的愛麗絲站了出來。她提議，之後進入王國的外來者必須經受測試。為了減少紛爭，只容許有素質的女孩或是男孩留下。而“愛麗絲”必須遵守規則，互幫互助。

“這只是第一步。”

漸漸地，這些規定開始變質。王國內所有的女孩必須經過考驗，通過者才能繼續作為“愛麗絲”留下。這一舉措消減了大量“愛麗絲”，使王國紛爭減少，變得和平。而提出這個方案的女孩受到王國大多數居民的愛戴與信任。

“直到最後，只剩下她一個愛麗絲。”

然而，這才是陰謀的開始。

唯一的愛麗絲暗傳謠言，將不常與民眾接觸的紅心女王渲染成一個“不務正業愛砍人腦袋”的暴君。並且攛掇暗戀她的男孩協助她推翻女王暴政，奪取王國。

“這只是夢，所有居民都不會死，但也不算活著。”紅心女王淡淡道，“她的確是個聰明的小丫頭，不知從何處得知了封印我的方法。還有‘迷霧’，可以使人神誌不清。”

愛麗絲幫助瘋帽匠建立了工廠，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源源不斷的製造“迷霧”。

然後，洗腦開始。

篡改歷史，捏造子虛烏有的敵人。或許是為了隱藏身份，愛麗絲讓暗戀她的男孩成為救世主，徹底掌握了紅心王國。這還不夠，她擔心有人沖破洗腦的束縛，為了監視所有人，便在全國範圍內安上監視器。

於是，所有人的一舉一動與喜怒哀樂都掌握在愛麗絲手中。一旦有人出現懷疑的跡象，便前去制止，甚至冠以“黑桃”名號斬草除根。順便能讓紅心王國的居民更加相信，的確有這麽一個組織在暗中搞鬼。

仇恨與共同的敵人是最好的迷藥。

紅心女王說到這裡，停頓下來：“你有什麽想問的嗎。”

原來如此。許文心想，“紅心國王”的角色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原來是外來者，怪不得會受制於愛麗絲。

“您說國王是暗戀愛麗絲的男孩，但他看上去可以當她父親。”

“夢裡有什麽不可能呢。”女王的話與瘋帽匠如出一轍，“你願意順應時間的流逝，自然會變老。你不想長大，也能永葆青春。不過，”她話鋒一轉：“愛麗絲的情況有些不一樣。她不想變老，卻頗有心機，不敢全信。所以，選擇了最愚蠢的做法。”

“用少女的血液——？”許文明白了愛麗絲抓走女孩的原因。不只是因為對方“愛麗絲候補”的身份，更是為了那副年輕身體裡的紅色液體。

來自於歐洲的古老而血腥的傳說。李•克斯特伯爵夫人，還有一種稱呼，叫“血腥瑪麗”。

這只是一種心裡安慰，少女的血液怎麽可能有用。愛麗絲不會變老只是因為相信自己的做法，更大的原因不過源於這是一場夢境。

“如果我把最後一個愛麗絲帶走，紅心王國會消失嗎。”

女王露出淡淡的笑容，令她淩厲的美貌柔和了一些：“夢境因人類而存在，卻不該為了存在而引人入夢。我想，從一開始我們的做法就是錯的。”她的這番話，像是已經做好了消失的準備，“不過，如果又有新的愛麗絲誤入，我想我們仍可以相見。”

許文帶走了被暫時關在地牢的愛麗絲。他看見灰鼠的身影一閃而過，不過對方並沒有出來打招呼。與楚君越和劉燦燦來到王國入口，卻發現已經有人等在那了——是紅心國王和公爵夫人。

公爵夫人是來向他道別的，臉上綻出迄今為止最誠心誠意的微笑：“你成功了。”

“多虧夫人相助。”這一路走來，公爵夫人的確幫他不少。

“不，這得益於你的智慧與勇氣。”女人放下摺扇。

“我想這是最後一次相見。雖然我們的故事結束了，但也許你的世界裡戰鬥還在繼續。希望你無論碰見任何困難與挫折，都能不忘本心。”

“祝鴻運昌盛。”她說出早上送三人迎接考驗時的祝福。

許文心中一動：“謝謝，我會的。”

“還有一件事。溫蒂的洗腦解除了，她剛從這裡離開，說要謝謝你，否則會被困在這愚蠢的夢境裡一輩子。”

“不，這並不愚蠢。”

公爵夫人輕笑，沒說什麽，轉身離去。許文靜靜目送，又見紅心國王湊了過來。國王不再如初見那般高傲，神色平和許多，仿佛這才是真面目：“能把她給我嗎。”他指的是愛麗絲。

“你要怎麽做？她殺了不少無辜的女孩，而你是幫兇。”

“我知道，”男人看著愛麗絲，“我會帶她——帶安娜一起去外邊償還我們的罪孽。”

愛麗絲，或者說是安娜一直處於神神叨叨的狀態。她苦心經營的一切就這麽毀了，以至於現在還沒回神。在聽見男人的話後，猛地擡起頭：“我不出去，我不會出去的！”

與其面對蒼老，面對可怕的現實，倒不如一死了之！

而男人卻已強硬地拽住安娜。他不搭理女孩的掙紮，那在他看來不過撓癢癢。目光投向許文：“謝謝你，真的。”

“我希望你不要違背諾言。”

男人苦笑，帶著無盡的疲憊。他拉著不住掙紮的女孩走向出口，身影沒入光圈。

“美夢結束了，安娜。”

作者有話要說：

出副本啦啦，興奮地下樓跑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