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8章　肥肉還是渾水

　　說著話，兩人同時將目光轉向那膚色黝黑，此刻正笑意盈盈望著他倆的女孩。

　　兩人查看地圖說話間，依娜就一直站在一旁微笑聆聽，對於這場對話中提到了她的父親，她並不避諱，也不插言。

　　直到衛笙和孔占東對話結束，雙雙望向她，依娜這才聳肩攤了攤手，指向被衛笙放在茶几上的那疊資料，「我能看看嗎？」

　　「抱歉，不能。」衛笙走到窗台倒了杯水，徑直將水杯壓在桌面之上。

　　依娜顯然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議地望了衛笙一眼，後者就是抿唇笑笑。這份資料是孔占東吃飯結束派屬下調查依娜得來的，後者現在雖然猜到了這疊東西是衛笙與孔占東了解她的途徑，卻並不清楚他們對她了解多少。

　　而這恰好可以影響她判斷接下來的對話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所以依娜有意大大方方地提出查看，就像是衛笙大大方方的提出要查看那份價目表。

　　以孔占東的性格恐怕並不在意這些，並不是說他缺乏聰明，而是他內心深處有著一種強大到無所顧忌的東西，亦或是認為這並不需要他去顧忌。就像是他面對自己，又像是他面對狄亞文的暗自較量。

　　但這顯然並不利於接下來的談話，所以衛笙回絕了依娜的請求。

　　這個時候，房門被人敲響，依娜低頭沉吟，掀開眼皮看了衛笙一眼，轉而笑道，「好吧，看來是茶水送到了，我去開門。」

　　服務員不但送上茶水，更送上了一張茶台，就將茶台擺放在露天陽台的茶几上，可以用陽台牆上的茶座直接通電。

　　待服務生退下，三人就圍坐在已經點燃燈光的陽台上，樓下即是波光粼粼的湖水，以及到了夜晚才會開啟的繞湖噴泉，五色燈光映襯得景致如同靜謐夜畫，深邃，且絢麗。

　　熱水早已燒開，依娜淺笑盈盈地為孔占東倒上茶水，隨即抬目看了衛笙一眼，便也為她斟上一杯，「孔先生說的不錯，我的父親的確有意投靠黃閣章先生，二位此行原本的確是件美差，可惜……」

　　「可惜你的父親現在仍舊猶豫不決。」衛笙端起茶杯放在唇畔。

　　依娜詫異地望了她一眼，「眾所周知，1994年在大溪地舉行的世界洪門總會上，澳門暗殺了菲律賓前任大哥，扶持我父親上位，這件事在兩年以後敗露。雖然我父親並沒有因此而受到牽連，但是已經連續兩屆總會並未受邀，威望大減，許多人都在虎視眈眈。」

　　衛笙早就有此一問，趁機問出，「世界洪門總會既然有著協調和監管各地洪門勢力的責任，而你們江湖上不是向來很重道義？為什麼你父親事情敗露依舊沒有受到牽連？」

　　孔占東悠然一笑，朝衛笙道，「就像是對曹作津，他罪名已經坐實了，但是總會能做的也只有擺出態度，落到實處還是各家自掃門前雪。總會是由世界各地洪門組成，想要總會出力等同於要各地勢力出力，沒有好處誰會出力？」

　　「哦……」衛笙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而且這就跟聯合國監管國家一個道理，它對大的國家或許只是個空架子，而對小的國家才具有威懾力，狄亞文還依附在澳門洪門，雖然衛笙不知道澳門勢力在這總會裡算有多大。

　　但他們既然敢做出這檔子事，自然有繞過『聯合國』的法子，而狄亞文已經不想受制於人，早有脫離掌控的意願，原本曹作津跟澳門勢力同氣連枝，現在黃閣章將其打壓掉算是一個契機，他才蠢蠢欲動，只是前瞻後顧，這一步並不容易邁出。

　　「我父親自然想要試一試黃先生的誠意，他也知道自己對於你們有著怎樣的份量，依我看，他是很願意與你們合作的。只是……」依娜面露難色頓住話頭。

　　衛笙與孔占東對視一眼，後者伸手去倒茶水，同時掀起眼皮瞥向依娜，「只是你的哥哥克魯茲並不贊同你父親的提議，他更傾向於靠攏本土家族勢力，並且堅持認為只有本土勢力才能支持他繼承你父親的衣缽。」

　　依娜眼眸輕閃，對方對事情的掌控力顯然令她心裡有些底氣不足，「相信我，他就是一頭長著人樣、用兩條腿行走的豬！本土的家族勢力向來對我們華人勢力非常排斥，他竟然不相信他們是在利用他！」

　　孔占東登時晃晃身子笑出聲來，「聽說那位兩條腿行走的豬，正要把你嫁給馬京省省長的兒子……叫什麼來著？」

　　「小安帕。」衛笙出聲提醒。

　　依娜登時深吸口氣，眸子略帶著些深意地看了兩人一眼，站起身說，「如果我的父親與黃先生結盟失敗，小安帕就有機會借助那頭豬吞併菲律賓的華人勢力，到了那個時候，他們不但可以擁有更多的港口碼頭，我猜你們的貨物也不會那麼好過。」

　　說罷，轉身朝外走去。

　　直到大門關上，衛笙才笑出聲來，「這姑娘倒是很會義正言辭的利用別人，她現在是被人看穿惱羞成怒了？」

　　孔占東則叼上一根香煙，眉頭微擰，也不點燃，沉思半晌才道，「她不是惱羞成怒，而是這場對話超乎她預期的透明，她打算先緩一緩。」

　　衛笙則是看向那份調查依娜的資料，內裡詳細說明了這姑娘的背景與近期活動。

　　「你是怎麼臨時調查她的？」衛笙目光有些怪異，要說孔占東來前將狄亞文的二十幾個子女全部調查一番，而且還調查得這麼詳盡，那他就當真是心細如髮、心思縝密、算無遺漏的人物了，但衛笙覺得這些詞語跟他並不挨邊。

　　顯然，這是他在飯局中見到了依娜，緊接著派人去做調查，在馬殺雞結束以後才得到這份資料。

　　聞言，孔占東就輕笑一聲，「什麼叫勢力？一張大網四下生根，才能組成勢力，如果連個人我都查不著，乾脆回舊金山睡覺去，還敢來蹚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