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原映星、楊清
隨著一日日時間推進,雲門的弟子們都不同程度地出現了武功應用中的不順與阻塞。一開始姚師叔和原教主說他們中了毒,因為身體沒有相應的感覺,幾個人都半信半疑。現在,則是確信,果真中了毒。
再一次與魔教人交手,因為中毒的緣故,即使最後靠著原教主力挽狂瀾,雲門這邊勝的也很辛苦。
魔教那邊這次追來的,是一位長老帶的人。因為說話不動聽,被原映星一掌拍得差點丟了半條命。臨走前,這位風長老一邊吐血,一邊苦口婆心,「教主,您是咱們聖教的支柱!您千萬不能跟雲門的人同流合污啊,聖女大人的死就是您身後那個女人造成的啊!我大聖教正水深火熱之時,您要跟我們回去,主持正務啊!」
被打得半殘的魔教人,眼睛裡噴火,恨不得焚了原映星身後的白衣姑娘。那姑娘持劍而立,白衣上幾點血跡,身形纖瘦細長。倒了一地的雲門弟子們之前不知道姚師叔與魔教教主的糾葛,現在當然知道了,一個個恨恨盯著魔教人,可內力受損又幫不上忙,只能乾瞪。姚芙只是長睫輕微地顫了顫,面上還是那副冷淡的樣子,什麼也沒有說,整個人立得筆直,像她手中的劍那般鋒利,刺寒。
倒是原映星眯眼,看那位木長老半天,表情壓下去,有幾份痛心疾首的意思,「哦,原來是說服我回去魔教的。這麼大費周章,嘖嘖,你早說啊。」
木長老大喜過望,「教主,您願意回來了?!」
「當然……不是了,」原映星步履肆意,晃了過去,快得像一道殘影,根本讓人看不清,他口上懶洋洋,「我就是隨便問問。既是想請我回去,卻對你們的教主我這般不尊重,喊打喊殺,真是不應該。以下犯上,風長老還是去死吧。」
驟然走來,風長老已經警醒。只因教主的陰晴不定,實乃常態。大家向來都對教主小心翼翼,唯恐那句話招了他的眼。
眾人早就神情緊繃,屏著呼吸聽教主說話。一聽那個「死」字,看到原教主湊近的面孔,風長老抖了抖,大喝一聲「快逃」,再顧不上重傷之身,帶著自己的人玩命地逃跑。他將輕功運用到極致,之前多麼義憤填膺,現在的力氣全用在逃跑上了。
所有的魔教人,都跟風長老一樣作風。長老一聲令下,所有人邁步大跑,跟猛虎在後一樣。那一道道掠上半空的殘影,一個個根本不回頭看的拚命架勢,讓雲門弟子們看得目瞪口呆——若是習武時拿出這般陣勢,何苦成為不了天下第一高手啊?
再看去,原映星負手立在原地,根本就沒有出手,用看熱鬧的眼神欣賞魔教弟子被自己嚇跑。在眾目睽睽下,他嘖一聲,「真是玩不起啊。」
他都還沒出手,一個個都被他嚇跑了。
「江岩,你們情形還好嗎?」原映星在感嘆之時,姚芙已經收了劍,走到雲門子侄面前。
這幫跟出來的小輩弟子,江岩算是師兄,當然要起帶頭作用。他撐著身子起來,檢查一下周身後,白著一張臉苦笑,「師叔,恐怕師侄們要調息片刻,才能繼續上路了。」
「嗯,」姚芙看他們三三兩兩地互相扶著起身,淡淡道,「不必逞強。之後一路,你們儘量不要出手,有我在,斷不會讓你們出事。」
原映星鬼魅一樣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說話的幾人身後,幽幽的,「有你有什麼用?不得靠我麼?」
姚芙淡色眼眸中帶了輕微笑意,回頭,「對,靠你。原教主,能煩請您幫我看看他們的身體嗎?毒性怎麼樣了?我要與師兄傳個信,問他那邊找解藥的進展。」
原映星眸子一抬,略有些牙疼的架勢,「你師兄?楊清啊……」
楊清大名鼎鼎,在魔教這邊,絕對不耳生。就沖魔教聖女天天把楊清掛嘴邊的架勢,魔教也無人沒聽過這個名字。
原映星說來,他的語氣頗為意味深長,「……這可真是緣分……」
姚芙的心口跳了跳,原映星卻只是無聊地看姚芙一眼,「那你還真得指望你那個天天坐家裡繡花的師兄了。」
語氣何等奚落難聽。
原映星雖是魔教教主,能保證自己魔教人不中自家的毒。正道這邊弟子們中了毒,他可是不會解的。聆音在魔教,存在也比較獨特。原映星當時離開的匆忙,也不知道水堂主聆音在何處。現在他倒是能傳信找人,不過——不過關他什麼事呢?
聽原映星譏諷楊清,姚芙只輕輕說了句,「別這樣說。」
她轉身離開,大約去傳信了。
原映星在原地,看了會兒江岩幫師弟師妹們療傷。姚芙走之前,讓原映星幫忙。但是姚芙走後,原教主大咧咧站著,根本沒有幫忙的意思。江岩隱晦地看他一眼,他道,「江湖險惡,你們要學會適應。」
轉身就走了。
「師兄,你看原教主那樣……」與江岩一道的尚淮憂心忡忡,「總覺得他入了正道,對正道好像也不算是好事啊?」
目送原教主施施然走開的背影,輕如翠竹,腳不沾塵。江岩也有這種感覺,心有慼慼然地含糊道,「還是等師叔們商量後定奪吧。」
姚芙繞進了林子深處,尋了一處隱秘的地方,左右看看無人,靠著一棵蒼天古樹,才借助雲門的獨密傳訊方式,招來一隻鳥,寫了紙條傳出去。她卻沒有立刻轉身離開,而是坐了下來,神情略有些怔忡。
她現在很是茫然。
系統模擬出來的大綱劇情已經走完了——
在正經劇情開始前,姚芙潛入魔教,借助系統攻略魔教教主,最後殺掉一心為惡的聖女,帶教主一起回歸正道,向門派投誠。
之後,故事裡的男女主,就能過上幸福的生活了。
偏偏姚芙被公司派來,研究的課題,就是那個「幸福的生活」是怎麼過的。在大綱劇情結束後,故事裡的人會怎樣反應。
姚芙現在越來越覺得混亂——
她是個認真工作的員工。在系統模擬同人小說前,她專門看過原小說,還做了不少筆記,就是為了防止進入故事後,因為自己的原因,改變了別人的性格,讓研究工作變得不嚴謹。
現在倒是嚴謹了。同人小說裡的攻略對象原映星,和原小說的原映星,都是一樣的。可卻是一個人的不同意識!
不過是東風壓倒西風,西風再壓倒東風的事。
在原小說中,故事男主是她的師兄楊清。楊清幼年家破人亡,被掌門師伯帶上雲門。他勵精圖治,一心覆滅魔教。大約在同人劇情結束後一段時間,正是原小說劇情的開篇。整本小說,是楊清的武學一步步精進,一步步滅掉魔教的故事。原小說的魔教教主原映星和聖女望月,則是反派設定。故事最後,魔教慘敗,故事告終。
現在姚芙就很焦灼,在原映星本來的意識甦醒過一次後,她就意識到這是真實的世界。身邊人並不是npc,世界不是圍著她的意志走,甚至在大世界面前,系統的意志都要告退。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不知道自己該照顧原著劇情,還是照顧原映星的意志。她不知道原著故事的意志多強大,不知道自己是改變了原映星,還是毀了原映星。
【每月報表時間到。請於五日內,向系統提交研究報表。過期不候。】
系統突然響起的聲音,將姚芙拉回現實。對,她是公司員工,每個月,都需要向公司反饋自己一個月的成績,便於公司做記錄,好日後改進。現在眼看實驗要失敗了,姚芙還是要留在這裡,繼續記錄。
她取出紙筆,繼續書寫,準備寫好後提交給系統。
每個字都寫的很困難。
寫下原映星的名字,再寫下他後面跟著的好感度。
姚芙就怔怔出神,心中猶豫:要不要將原映星另一個意識的出現,向公司報告?
如果報告了,公司就會判定這個實驗徹底失敗。為防止她在這個世界受到損失,會立刻召她離開。
一旦離開,系統說不定也會被銷毀。這個世界的進入大門,會被永遠關閉。
她也許……就再見不到這些人,見不到原映星了。
她與世界抽離,她並非世界之人。可無論公司那邊的時間流速與這個世界的比例如何,她卻是實實在在地在這裡待了很多年。
太過認真負責的員工,注定會動用感情。而做實驗最忌諱的,便是動感情了。她已是最冷情的人,最不容易感情用事的人,卻……
姚芙握著狼毫的筆桿,在墨跡飽滿,在紙上暈出一個原點來,就是一個字都寫不下去。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後探出,從她手中,取走了那張紙。姚芙抬起頭,看到青年在樹影中隱晦不定的面孔,之後才是系統的好感度提醒聲。
原映星。
是了,在這裡,只有他武功最高,來去無蹤。他驟然出現在她身後,卻也不是太難。
姚芙靠樹而坐,手中書寫的內容被青年抽走,她除了臉色白了一分,卻也沒有多餘動作。心中,甚至有鬆口氣的想法。許多事情她不能說,只能通過這種方式,讓原映星察覺。他若是有準備,對他來說,也許是好事……
「……嗤。你又在寫這種東西?」原映星眸子晦暗幾下後,將紙扔回給了她。他與姚芙交好,看到這種東西,當然不是第一次了。
原映星心想:阿姚果然是個一身秘密的女人,他喜歡,哈哈。
姚芙嗯了一聲回答後,一直抬臉看著他,徬徨許久,她猶猶豫豫地問,「你有沒有感覺到,你身體裡,有另一個你……」
原映星似笑非笑,蹲下身,冰涼的手捏住她下巴,搖了搖,「你猜我知不知道?」
那就是知道了。
姚芙心想。
她又問,「當日我殺望月……你,你心中,當真毫無感覺嗎?」
原映星抬手,摸了摸她的烏髮,微笑道,「阿姚,你何必想那麼多?你只要愛我就夠了。你愛我,我就一直在。我向你保證,只要你不背叛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你閉上眼的那一刻,看到的人,都會是我。」
他身體裡,另一個他,卻在沉睡中,翻了個身,微笑:是麼?
他答:閉嘴。
姚芙望進他的眼睛裡,幽黑如深潭。他摸著她的面孔,像在誘哄一般。
他真讓人喜歡,又讓人害怕。
許多事情他應該知道吧?可是他卻不在乎。
姚芙心口發顫,她抿了下無血色的嘴角,湊過去,輕輕環抱住他。她低聲,「我特別害怕……害怕你怪我……望月的事……」
她一日比一日發慌。
因為望月還活著,她知道。
她不敢告訴原映星。
他身體裡兩個意識,她不知道這個消息,會不會讓他的另一個意識醒過來。
又聽她提起「望月」,原映星蹙了下眉。
他漫聲喃喃,「六月十五,是月芽兒的生辰。」
另一個他在身體中,笑眯眯應:是啊,六月十五,是月芽兒的生辰。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嗯?」姚芙抬起頭。
原映星彎眼一笑,「沒事。」他看著姚芙,低聲,「阿姚,我真是喜歡你啊。真想什麼時候,都和你在一起。」
他摟抱著她的肩,與她耳鬢廝磨,溫柔繾綣。聲音還是那樣涼,那樣的低。他連聲音都帶著黑暗的感覺,可就是讓人迷戀。
在姚芙一無所知的時候,原映星身體中的兩個意識,在互相溝通。
他們本是同一個人,意識卻產生了分裂。誰也不是原映星,又誰都是原映星。換在旁人,大概早就瘋了。而原映星是個神奇的人,兩個意識能和平相處,誰也沒有先發飆。這是一種微妙的平衡,時而搖擺,卻到底是平衡著。
只要外界無人打破,這種平衡會一直持續下去。
現在,身體中的兩個意識,就在達成和解:六月十五,是月芽兒的生辰。在這之前,我要結束這一切。
他想要毀滅。
他才二十多歲,他尚未實現少年時統一魔門的抱負,他就已經在想毀滅這一切了。
……
「我跟楊清說,五月十五,是我的生辰,為什麼他一點反應都沒有?」望月問起跟隨小弟明陽。
現在一路同行,望月需要人跟自己交流下追楊清的心得。正好明陽是男人,也算比較瞭解男人的心態吧。望月也有心看看這個自己昔日沒怎麼放在心上的下屬整天都在想什麼,於是常拿此事徵詢明陽的意見。
對於聖女大人會主動跟自己交流,明陽很開心。
他認真地想了半天,鄭重道,「他是不是忘了?」
「……」望月翻個白眼,說,「我覺得他是害羞。」
他們這樣說時,三個人在休息。原本明陽想把自己當丫鬟用,主動服侍楊清和望月,給二人煮飯啊什麼的,務必讓二人感覺到自己是很好用的。可惜事情執行下來後,針對楊清的多才多藝,明陽只能敗退。
哪有男人縫衣服能縫的像朵花那麼巧?
楊清能。
哪有男人整理行裝那麼嚴謹,既不多也不少,讓背著的包袱永遠最合理?
楊清能。
哪有男人在野外烤個肉都能烤出大廚的感覺來?
楊清能。
明陽很努力地上進學習,可惜他糟漢子本性太重,事事做的不能像楊清一樣完美無瑕。被望月瞥了好幾次後,明陽委屈後退,只能認清自己的地位。在完美男人楊清面前,火堂主明陽連做丫鬟都做的不好——他退而求其次,當聖女望月追男人時的狗頭軍師好了。
這個定位,望月倒是很滿意的。
之前看明陽那麼積極地討楊清歡喜,望月實在覺得明陽好礙眼,搶了她的事做。如果明陽能讓楊清開心笑,那還要她幹什麼呢?如果明陽能讓楊清主動開口聊天,那望月的獨特地位又丟去了哪裡呢?
鑑於火堂主對自己的忠誠,望月不好意思說他,但已經在心裡忍了好久。她並非完美情人,也不是心思細膩的姑娘,她性格瀟灑,大開大合,常常察覺不到楊清的需要。明陽比她先察覺,她就很不愉快。如果明陽是女人,她大概早就像收拾路萱萱一樣,收拾明陽了。
現在明陽的新定位,終於讓望月展顏。
現在,就是傍晚天暗,明陽積極去獵了野味,回來交給楊清。楊清熟練地扮大廚,望月和明陽打下手,都覺得妨礙了人家,只能後退再後退,留空間給人家發揮。望月百無聊賴,就再次開口,與明陽討論追楊清的攻略。
白衣青年,坐在石頭上烤肉。看起來家常無比,也硬是翰逸神飛,手腕翻捲間,他恬靜而美好,有風流清麗之韻味。
這麼好看。
明陽質疑,「聖……姑娘,」他實在覺得叫「楊姑娘」好彆扭,「楊公子好像從來沒吃過您的醋?」
望月捧著腮幫,一臉愛意地望著火邊青年秀麗的側臉。很幸福地誇道,「所以他就是這麼完美。連醋都不吃。」
「……」明陽愕一下。
他再次提醒,「您騙他您『舅舅』那麼厲害的本事,通過您舅舅,還能認識我。我覺得魔教中不會有您舅舅這樣的人物。他不會懷疑嗎?」
望月繼續星星眼看情郎,更加幸福了,「管他信不信呢,反正他從來不說。他就是這麼善解人意,嘻嘻。」
「……」明陽默默閉嘴。
他知道聖女大人很喜歡楊清,他不知道聖女大人喜歡到這種程度。
以前,不是只迷戀臉嗎?
哦,大概是因為那時候聖女大人根本見不到本尊,只能靠想像,去喜歡男人。現在喜歡的男人天天在眼皮下晃,聖女大人沒想到人本身,比她想像中的更好。一波又一波的驚喜,讓聖女大人就把持不住自己了。
但是明陽很憂心,盯著悠然烤肉的楊清,心想:楊公子看起來,並不像聖女大人這樣,對這段感情著迷啊。
他一直挺冷靜的。
「肉好了。」青年溫溫的聲音響起,明陽沒反應過來,旁邊的少女已經一個箭步竄了過去,佔據了楊清身邊的位置。
楊清是坐在一塊凸起的山石上,架著篝火烤肉。同行之人皆是烹飪白目,他只能自己動手。少女幾下跑到了他身邊,一個勁地推他,「讓一讓,往旁邊讓一讓好麼?」
一塊山石,她硬是推著楊清的肩,把他往旁邊推。
楊清眼睛還在盯著火上架著的烤肉,根本沒精神擋他。她推他,他就只能往旁邊挪。回過頭,便見少女硬是與他擠坐在了一起,笑眯眯地並肩而坐。
楊清眼神微僵地看她一眼,唇角下扯了一下。
望月回頭給他一個笑臉,看到他那個略微妙的眼神,眨著眼,「你、你是在瞪我嗎?」
「沒有啊,」楊清拿匕首割肉,頭已經轉了過去,根本沒有再看她,「你想多了。我是在用眼神愛撫你啊。」
「……」你當我瞎啊?
你剛才明明是瞪了我一眼好麼?
望月正要說話,一塊肉被送到了她嘴邊,她就無法開口說話了。鮮明肉香熨燙舌面,肌理細膩,又不失滑膩。蜜醬帶著馥郁香氣,在口腔中翻滾,上下牙齒一咬,味蕾受到刺激,有一種暖洋洋的充實感滑下喉嚨。
楊清的手藝太好了。
望月已經忘了之前的話題了。
她張嘴,要他再餵肉給他。
楊清卻不理她了,翻烤新的肉片,不緊不慢道,「你的手是用來幹什麼的?」
望月想一想,抱緊他手臂,溫柔道,「是用來抱你的啊。」
——你的手是用來幹什麼的?不會自己動手取肉麼。
——我的手是用來抱你的啊。當然不能自己動手了。
楊清怔一下,側頭,青黑長睫像纖纖蛾翅,低垂下來,在少女看來,是溫憐可親的神情。
他笑一揚,說,「好回答。」用匕首割下一片肉,餵給少女吃了一口。
少女吃的腮幫滾起,捂著小嘴怕油流出來,還眉眼彎彎,禮貌答謝,「多謝誇獎。」
另一邊默默自己割肉吃的明陽,沉默如山中巨石。那邊有多粉紅甜蜜,就襯得他有多孤零零的。那邊的連番刺激,明陽已經見怪不怪。他是捂著受傷的心,也要跟隨在聖女身邊。
楊清逗完望月,餘光看一眼沉靜的明陽,心想:嘖,我都這麼努力了,他還不走啊?
難道非要我當著他的面,對楊姑娘親親又抱抱,才能把他刺激走?
楊清是當真不喜歡火堂主明陽跟隨的。
他並非救世主,也是個怕麻煩的人,願意把望月留在身邊,並不代表他喜歡魔教的人都跟在他身後。
他與魔教人有血海深仇,他根本不想走進去,看魔教人的日常,體會他們的不得已。與他們交朋友,近而理解他們,同情他們。
楊清也是不想理解望月的。可是陰錯陽差,偏偏走到了這一步。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走下去。
但是魔教其他人,就算了吧。
明陽也是習武之人,在楊清漫不經心地打量他時,他自有感覺,抬起頭來,便碰撞上青年沒來得及收回的沉思神情。明陽愣一下,第一反應就覺得這個人心懷不軌,想要動手。
但是再看到望月……明陽一動不動。
聖女的感情問題,真讓人投鼠忌器。
明陽思索片刻,起身,走了過去。望月不理會楊清的抗拒,堅持與楊清並肩而坐,絞盡腦汁逗楊清說笑。明陽走過來,她就隱晦地白了一眼:又來了……你還想不想我嫁出去?沒看到我在討好我的未來夫君嗎?
明陽心想:我就是幫大人您討好啊。
他在楊清對面,雙腿叉著,手肘撐在膝上,一副準備促膝長談的樣子。
楊清揚下眉,很感興趣火堂主準備說些什麼。
明陽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楊公子,楊姑娘是很好的一個人。」
「……嗯。」楊清表情淡淡,鎮定應。
「她以前跟我做情人的時候,就對我特別好。會幫我洗衣,幫我做飯,陪我練武功。情人能做的事,她都做了。你別看她大大咧咧,她心中也有細膩的一面。當她跟男人好的時候,便是掏心掏肺地好。我當年也很喜歡她,她很讓人感動……」
望月目瞪口呆:……?
我什麼時候會幫人洗衣,做飯,陪人練武了?我從來就沒幫人洗衣,做飯,陪人練武過!我心中有細膩的一面,掏心掏肺地對男人好?我的行為特別讓男人感動?我……
楊清呆了一下,回頭看望月,笑著疑問,低聲,「原來你這麼好啊。」
「……嗯,我就是這麼善解人意的一個姑娘。」望月硬著頭皮,甜甜一笑,認了下來。
明陽說大一堆,看楊清只看著他卻不說話,有些編不下去了,最後總結道,「……總之我和楊姑娘分手,是我對不起她,她沒有任何錯誤。楊公子你現在跟她在一起,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嗯。」楊清淡定。
「……?」火堂主看眼對面那俊秀飄逸如謫仙人的青年:沒了?這就是你的答覆?我家聖女這麼值得愛,你就這麼輕描淡寫一個「嗯」,就了事了?
這不是火堂主的本意啊。
他多想讓楊清意會,不過大概楊清天生比較笨(?),不說明白,就遲鈍得不得了吧。
明陽想:為了聖女大人的幸福,我真是拼了。
他再次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個問題,認真探索,「楊公子,聽我說我過去與楊姑娘的事情,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比如吃醋什麼的?」
楊清心想:這真是考驗我。我明知道這兩人沒什麼,也明知道望月是誰,我能淡定地坐在這裡已經很厲害了,居然要要求我表演「吃醋」?
他也終於恍然大悟,唇角噙笑:原來火堂主說這麼半天,不停地將他與楊姑娘如何如何,是奔著想看我反應的目的啊。
真是人生如戲,一點點大意都不行。
你們都拼到這個份上了,我也得表現點什麼吧?
不就是玩麼,誰又玩不起呢?
在明陽虎視眈眈下,在望月好奇期待下,楊清抬了臉,回憶道,「其實說起來,我在之前,也心中暗暗喜歡過一個人。」
「誰啊?」望月愣一下後,臉黑黑地問。
楊清看她一眼,那一眼太意味深長,讓望月太陽穴跳了跳。
聽他用悠緩的聲音,輕輕道,「魔教聖女望月。」
人生真是一點提防都沒有。
望月:「……」
明陽:「……」
楊清笑一笑,「江湖上很多我二人的傳說,想來你們也有耳聞。」他垂下眼,「我心中在想什麼,誰又知道呢?」
望月好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