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康文澤心裡也有些擔心，最近湯圓兒太嗜睡了，就算玩兒的時候也有點強打精神的感覺，而且總是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康文澤忍不住又重複道：“湯圓兒一定沒事的。”

　　陸寒之沉默的看著懷裡的小貓，良久，低低歎息一聲，“希望吧。”

　　他當然也希望他的小貓平安無事。

　　白悠悠已經睡著了，有人輕輕撫摸她的身體也渾然不覺，更不知道在車上，陸寒之一直看著她，她就依偎在他的手心裡，小小的身體捲縮成一小團兒，連氣息都是微微弱弱的。

　　“寒之呢？”江寧來辦公室半路上遇到了康文澤。

　　“陸先生已經回去了。”康文澤說：“湯圓兒情況好像不太對，要找醫生看一下。”

　　“是嗎？”江寧一聽也有些擔憂，打了個電話給陸寒之，跟他說有什麼情況就告訴她。

　　掛了電話，江寧就歎氣，“我現在真有點後悔把湯圓兒給他了……希望沒事吧。”

　　哪怕是她看著小貓那麼沒精神的樣子，也心疼的不行，更何況陸寒之。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康文澤，“還不如給你養呢。”

　　康文澤無辜道：“就算你給我，陸先生也會要過去的吧？”

　　“……那倒也是。”

　　………

　　黑暗中，白悠悠模模糊糊聽到有誰的聲音在說話。

　　但她的意識太淺了，只能隱隱約約聽到他們的聲音。

　　“太遲了，已經救不回來了……”

　　“不，不可能！她還有氣，她還有氣的！”

　　“白梟，你冷靜一點……”

　　“你叫我怎麼冷靜！我就這麼一個妹妹，從小我就不在她身邊，這麼多年了……我從來沒有好好照顧她……我怎麼能看著她死！”

　　是哥哥的聲音？

　　白悠悠聽著他痛苦的嘶吼聲，難過的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她想告訴他她還活著，她還沒有死，可是她睜不開眼睛，也發不出聲音，耳邊只能模模糊糊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她很害怕，從小時候被關在沒有光亮的黑屋子裡那一次，她就害怕獨自在黑暗中，但是她能聽到白梟的聲音，甚至能感覺到他就在自己身邊。

　　也許是因為情緒太過激蕩，他的氣息非常強烈，甚至有種瀕臨崩潰的絕望。

　　“我當初連心跳都沒了，你們不是一樣把我救活了嗎？！這些年來我為組織為國家出生入死，從來沒有奢求過什麼，如今不過想救我妹妹而已……”

　　“我求你們——”重重的跪在地上的聲音，白梟的聲音已經嘶啞的不成調，那沉重而悲愴的絕望，幾乎傳染到了在場每個人的身上——

　　“救救她，不管付出什麼代價，用我的命來換也好，我求你們救救我妹妹……”

　　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的聲音幾乎讓所有的人都不忍的低下頭。

　　終於有人忍不住道：“白隊長，你要知道她跟你的情況不同，你的體質本就特殊，而她只是個普通的柔弱女孩……”

　　“不，或許還有辦法。”有個渾厚而年邁的聲音說：“這孩子……實在是可憐，白隊長這些年來犧牲太多了，他妹妹的命，是我們欠他的，無論如何都要保住。”

　　“可是容老，這不符合規定——”

　　“規定是死的！人還有一口氣呢！你們都留在這裡守著她，白隊長，你起來吧，你妹妹的命，一定能保住。”那年邁的聲音說：“就算要一命換一命，也是我來換她的命，我老了，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了，而你還年輕，更何況，你當年也救過我孫女的命，這是我們容家欠你的……”

　　她還能活下來嗎？

　　白悠悠恍惚中覺得，這並不是夢，而是她真實經歷過的事情。

　　有人說，在人死後的一段時間裡，可以感知到外界，甚至聽到親人在身邊哭泣的聲音，如果這一切是真的，白梟竟是眼睜睜看著她生命垂危，一遍遍的祈求別人救她的命。

　　白悠悠聽的心都要碎了。

　　那次的車禍直接要了她的命，她當時就已經毫無意識，也知道自己已經必死無疑。

　　她當時並不感覺有多悲哀，甚至有種死了就能解脫身體痛苦的期望。

　　但是聽著白梟嘶啞痛苦的聲音，她很想活下來。

　　活下來，告訴他，她真的很想他。

　　他們兄妹好不容易重逢，怎麼能再分開？

　　還有陸寒之……

　　除了哥哥之外她最捨不得的人。

　　她還沒有親口告訴他，她喜歡他，從來都不想離開他。

　　可是太痛苦了，身體撕裂一般的疼痛讓她難以忍受，只想快點解脫這一切。

　　她的腦子裡空白一片，也再也聽不見有誰又對她說了什麼。

　　“悠悠，你要堅強，一定要堅強的活下來，哥哥捨不得你死……哥哥答應你，只要你醒過來，哥哥再也不離開你，好不好？”

　　“悠悠，你一定要活過來……”

　　我也……不想死。

　　白悠悠拼盡全力掙扎著，腦子裡一幕幕的畫面讓她頭疼的快要炸開。

　　忽然間，她像是感覺到什麼，猛地睜開眼睛。

　　就像是憋悶了很久終於可以暢快的呼吸，她捂著胸口急促的喘著氣，渾身全是冷汗。

　　然而很快她就意識到不對。

　　抬起頭，入目所及是熟悉的天花板和吊燈，而身下是柔軟的沙發。

　　就在她低下頭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己的手，緊接著是她的身體，她的腿。

　　白悠悠瞳孔猛地一縮。

　　她變回人的樣子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白悠悠一點沒有驚喜，反而是強烈的驚嚇，因為她發現自己分明是在陸寒之的臥室裡，身下的沙發是她以往打盹時的地方，而陸寒之現在並不在房間裡！

　　白悠悠瞬間嚇得臉色煞白，她怎麼這時候變成人了？她該怎麼跟陸寒之解釋？

　　白悠悠慌忙起身，但是一站起來腦子就眩暈了一下，身體感覺也沒有力氣，她看到陸寒之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忍著暈眩走過去拿起手機，陸寒之的鎖屏密碼她無意中看到過，輸入密碼之後，她就顫抖的撥通了白梟的手機號碼。

　　白梟的手機立刻就接通了，“哪位？”

　　“哥哥，是我！”白悠悠急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我變成人，我突然就變成了人，哥哥我該怎麼辦？”

　　“悠悠，你先別慌，哥知道你在哪裡，哥馬上就到。”

　　白梟的聲音還是一如往常般沉穩，然而白悠悠抓著手機時，突然發現眼前出現一個雪白的尾巴，立馬嚇得聲音都變了調：“我我我，我的尾巴還在！哥我的尾巴還在！”

　　“尾巴？”白梟愣了一下，猛地意識到什麼，馬上道：“別怕別怕，哥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先拖延一下時間，哥馬上就到！”

　　白悠悠隱隱聽到外面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嚇得渾身都僵了。

　　她看了看四周，本來想跑到衣櫃裡，手上卻連拉開衣櫃的力氣都沒有，於是一急之下跑去了浴室裡。

　　然而一進浴室看到鏡子，她就傻眼了。

　　她的貓尾巴不光還在，連那對毛茸茸的耳朵也在，因為太過緊張，耳朵還不停的發著抖。

　　白悠悠簡直快嚇哭了，一見自己竟然還光著身體，連忙櫃子上拿了一件陸寒之的浴袍裹在身上。

　　老天爺保佑，哥哥你快點來……

　　陸寒之打開門走進來，看見空蕩蕩的沙發，皺了皺眉。

　　原本應該在小貓身下的墊子出現在了地上，小貓已經不見了蹤影。

　　陸寒之打開燈。

　　明明只有墊子在地上，房間裡卻有一種莫名淩亂的感覺，陸寒之走到床前，發現自己放手機的地方也空空如也。

　　他剛剛就在樓下，小貓是不可能自己開門跑出去的。

　　陸寒之拿起另一個手機，一邊撥通那個手機的號碼，一邊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浴室裡什麼也沒有。

　　陸寒之正轉身想走時，忽然聽到直到衣櫃裡傳來一聲短促的嗚咽，仿佛小動物害怕到了極致而發出的嗚咽聲。

　　他頓了頓，按掉手機，拉開了衣櫃的門。

　　被發現了！

　　裹著白色浴袍的少女閉著眼睛，胸前的兩手緊緊抓著手機，因為太害怕，她渾身都瑟瑟發抖，那兩隻毛茸茸的雪白耳朵，還有捲縮在身後的尾巴，也因為她的恐慌而不停顫抖……

　　像是做錯了事情偷偷藏起來躲著主人的小貓，害怕的連睜眼都不敢，脖子上的鈴鐺也因為她的顫抖而發出微弱的聲音。

　　陸寒之看著她的眼眸裡，有著掩飾不住的震驚。

　　然而那震驚只有一瞬。

　　明明只有幾秒鐘的時間，白悠悠卻覺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她的整顆心臟都仿佛被什麼攥住，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

　　白悠悠的呼吸窒住了。

　　她的睫毛微微顫抖著，睜開眼睛。

　　陸寒之平靜的看著她。

　　他的眼神波瀾不驚。

　　沒有被嚇到的慌亂，甚至連一點吃驚也沒有。

　　就好像她這個樣子在他眼裡，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但是白悠悠一睜開眼睛，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了，一滴一滴的眼淚從她湛藍的眼睛裡流出來，渾身也止不住的發抖。

　　就像因為受驚而慌亂的小動物，大大的眼睛裡滿是恐慌。

　　而她抬起頭後，陸寒之也徹底看清楚了她的模樣。

　　這張小小的臉蛋加上湛藍的眼睛，本就讓人印象深刻，更何況，他幾天前才剛剛見過。

　　“是你？”陸寒之微微皺起眉，語氣裡卻聽不出有多驚訝。

　　他一開口，白悠悠就嚇得咬住嘴唇，抽噎的更厲害了。

　　這時候，門外傳來管家敲門的聲音，“先生，給湯圓兒看病的大夫來了。”

　　陸寒之眯起眼睛，看著捲縮在櫃子裡瑟瑟發抖的白悠悠，說：“在這等著。”

　　白悠悠戰戰兢兢的點點頭。

　　陸寒之出去跟管家說了兩句話，回來時見她還捲縮在櫃子裡，濕漉漉的眼睛裡滿是淚光。

　　陸寒之朝她伸出手，“出來。”

　　白悠悠一動也不敢動，“你，你要把我扔出去嗎？”

　　陸寒之沉默了一下，“你是我的貓麼？”

　　白悠悠愣了一下。

　　“如果你是，我就不會。”

　　他平靜的而低沉的聲音，像是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

　　而他的手就在她面前等待著，白悠悠遲疑了一下，終於鼓起勇氣，小心翼翼伸出了自己的手，伸到半空又頓住。

　　陸寒之卻握住了她的手。

　　就像每一次握住她調皮的，不肯放在他手心裡的小爪子一樣。

　　然而這分明一隻人的手。

　　細嫩而潔白的手指，柔軟的手掌，手腕纖細而脆弱，連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見。

　　但是在他的手心裡，跟小貓的爪子卻好像沒什麼兩樣。

　　陸寒之輕輕握住那只手，把她從衣櫃里拉了出來。

　　白梟的速度並不慢，白悠悠打過電話去不到二十分鐘，他就出現在了別墅門口。

　　如果不是陸寒之的私人別墅安保非同一般，他的時間肯定會更快一點。

　　“抱歉。”白梟把昏過去的管家扶到沙發上，迅速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