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從方永順態度中看到希望的劉家人心頭一陣欣喜,這時李氏從外頭出來喊道:“延寧,我瞧著時辰差不多了,你去書院請江先生罷,別叫人家等你。”
劉延寧應了一聲,剛起身,方永順也忙跟著起身,道:“我正好回書院,一起罷。”
劉大爺立刻看了劉延寧一眼,劉延寧了然的笑道:“永順兄既然來了,就在這兒用個午飯再走罷,再說下午還要一道去你家,在這兒坐著,也免得到時候再叫永順兄來回奔波。”
方永順卻有些躊躇,搖頭道:“延寧不是請了江先生嗎?我在這兒不太好罷……”
“你我什麼關係,何須如此見外?”劉延寧笑著把方永順壓回到椅子裡坐著,道,“稍等片刻,我去接師傅過來。”
劉延寧態度不由分說,等他剛轉身,劉大爺和劉二叔等人便又拉著方永順說話,態度十分之熱情,本來就不善言辭的方永順,更不好推辭了,索性只能留下來。
等劉延寧把江遠辰叔侄等人請過來的時候,方永順一開始的不自在,已經拋開了,同劉大爺等人說得還算熱切。
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眾人已知是劉延寧把人請回來了,忙起身出去迎接。
江遠辰這次換了一身玄色錦袍。
不像江景行和曹聲揚,來他們家的次數就不少,偶爾劉青還在路上偶遇他們幾回,上半年給她哥送飯,更是差不多天天見著,但劉青見江遠辰的次數極為有限,每一次江遠辰的出場,穿得衣裳都是非常清雅的顏色,舉手投足的貴氣也擋不住一身文雅,充分說明了什麼叫風流倜儻。
因為形象固定,劉青對江遠辰的印象自然也固定了,這樣一個渾身文雅,仿佛飄著仙氣的帥大叔,在她心裡已經是絕色了,沒想到帥大叔穿起這麼深沉的顏色,竟然也十分好看,衣冠整齊,莊重還不失清雅,是另一種風姿。
看來帥大叔能駕馭各種Style——劉青在心裡默默的總結著。
又怕自己的目光太過火熱,不自知得罪了某人,劉青忙收回了視線,忍不住又偷偷往江遠辰身後瞧了一眼,正好與江景行的目光相撞。
幸好她對帥大叔關注的目光收得快,要是被江景行瞧見了,又該翻來覆去的被他嘲笑了!
劉青一陣慶倖,剛想沖江景行笑一笑,表示打招呼,沒成想對方卻好像看到了洪水猛獸一般,瞳孔一縮,倏地就收回了視線,尷尬又突兀,一點都不像他的作風。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可怕了?劉青簡直大受打擊。
殊不知江景行只是在避嫌,他還完全沒從那個認知中回過神來,原來小姑娘長大了,都到了該定親的年紀,他以前拿著小姑娘作樂,好像不太合時宜。
江景行他們這樣出身的人,都極為有分寸,即便是那些看似浪蕩不羈的二世祖,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心裡也有一本譜的,江景行知道自己該避嫌了,便壓下了心頭不知名的怪異,努力目不斜視,並不打理劉青的眼神。
劉青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心想男神是不是每個月也有那麼幾天?
反正她親哥不會對她忽冷忽熱,別人的反常就懶得琢磨了。
想不通的劉青,也把這事丟開了。
反正親哥抱到了江先生這條金大腿,還是師徒關係,比她之前想的抱江景行大腿,關係要牢固客套多了,劉青便也沒覺得失落。
那邊,江遠辰已經在跟劉家人寒暄了,面對熱情過剩,顯得有些受寵若驚的劉家人,江遠辰依然維持著一貫的風度,嘴角噙著親和的微笑,一一打了招呼,目光才落到劉二叔身後的方永順身上。
方永順有些尷尬,他縱然十分仰慕江先生的才華,更羡慕好友能被江先生瞧中並且收為弟子,但他也知道今日這一宴,是好友補的拜師宴,兩家人在就是了,他一個外人湊什麼熱?
都怪他剛才躊躇的不合時宜,都錯過了向劉大爺拜別的機會。
方永順不是心思深沉之人,在臉上寫滿了進退不安的局促,低聲道:“江先生,學生……”
“方永順是罷?”江遠辰對書院的書生瞭解不多,他平日講了學便走,多數時辰都在約幾個好友喝茶論事,亦或是醉心書海,劉延寧都是因為打他一到江州,昔日有同窗之誼的陳山長便一直在推薦這學生當他弟子,他聽的多了,縱然起初沒什麼意思,也有了個印象,瞭解之下發現陳山長並非誇誇其談,這學生的確有些本事,好奇之余,江遠辰多了些欣賞,這才慢慢關注起來。
至於方永順,平日在書院裡不甚出色,大概是不大會來事,屬於“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讀聖賢書”的書呆子,這樣的學生或許老學究會喜歡。
但江遠辰帶弟子,至少要求他的弟子日後能在朝堂有一番作為,因為身份帶來的局限,他自己無法利用畢生所學,大展宏圖,只能希望他以後的弟子能夠完成他的夙願。
因此,江遠辰要的是能夠四通八達的人才,而不是只會念書的書生。
方永順落不入江遠辰的眼,自然也就不甚在意這個學生了。
知道方永順,還是因為這學生考中了秀才,在青山書院裡也算是鳳毛麟角了,江遠辰在書院授課,自然有些耳聞。
不過江遠辰主動叫住方永順,卻是因為在來的路上,他新收的弟子的那番話。
已經知道了來龍去脈的江遠辰,並不想去評判什麼,到底是劉家和方家他們自己的事,劉家的打算固然有些自私,趨利避害卻也是人之本性,一個人犯下的錯,不應該讓劉家那些懵懂的姑娘來承擔。
這種事就算放在他們家族,那也是莫大的醜聞,費盡心思也要把事情壓下去,不能造成太壞的影響。劉家人真要半點都不爭取,倒是對得起方家了,又如何對得起劉家其他無辜的女眷?
再說厚不厚道,也不是外人說了算的,劉家人要是有這個本事,能說服方家人同意,那也叫皆大歡喜,到底是你情我願的事。
因此,江遠辰對這事倒也不大關注,唯一的感觸是新收的弟子對自己足夠坦誠,原本這種事都該藏著掖著,親戚之間能不說都不說,弟子能主動對他言明,也算是師徒一心了。
江遠辰心裡滿意,對方永順的語氣倒也難得的和煦,叮囑道:“聽說你家中還有事沒處理?最好早日處理了,儘早回書院,童試已經接受,明年的鄉試越發重要且困難,萬不可掉以輕心。”
方永順萬沒想到江先生會這般叮囑自己,一臉的受寵若驚,連連點頭應著,就差沒指天發誓他一頂懸樑刺股好好念書了。
一屋人邊說邊落了座,飯菜已經擺好,滿桌子葷素搭配,有酒有菜,十分豐盛。
劉青幫李氏和蔣氏上了菜,就準備跟蔣氏出去了,平時她有上桌的資格,但今天氛圍不太對,她跟方永順那尷尬的關係,還是避開些比較好。
只是劉青想要腳底抹油,卻被眼尖的江遠辰瞧見了,對方笑盈盈的看著她:“青青今兒怎麼不說話,招呼也不打?”
劉青聞言停下腳步,回頭沖他笑道:“怕打擾江先生和爺他們說話呀。”
“喊什麼江先生?見外!”江遠辰搖頭笑了笑,道,“跟你哥一樣喊我師傅就是了。”
這話把眾人都驚呆了,劉大爺剛想說使不得,劉青卻眼睛一亮,十分上道的說:“那我喊了師傅,可是要學藝的啊!”
“小丫頭還很會順杆爬樹。”江遠辰雖然意外於劉青的膽大,心裡卻沒有半點不悅,這孩子他看著就親近,尤其讓他想到家中幼女,心想著獨女能有這孩子的一半活潑,他們父女之間也不會如此生疏了。
江遠辰心裡越是遺憾,對性格活潑又不顯得粗俗的劉青,便多了一分喜愛,原本他喊住這孩子,是因為憐惜小姑娘遭受這番無妄之災,現在見小姑娘雙眼亮晶晶的瞧著自己,眼底盛滿了期待,江遠辰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了,索性朝她招了招手,指了指自己旁邊空著的位置,一副要詳談的模樣,“來說說你會什麼,我可不隨意收徒的。”
正在眾人為著江遠辰的態度琢磨不清的時候,劉青卻沒想那麼多,江先生若只是逗她也好,她豁出去彩衣娛親一回,倘若江先生真願意收她,就算不是正經的拜師,能教她些皮毛,也足夠她受益半生了!
這麼想著,劉青樂顛顛的跑到江遠辰旁邊坐下,大言不慚的道:“師傅,我會的可多了,會認字,也會寫字,年初起還跟著哥哥學了作畫,雖然畫得不是很好,但是以有師傅的指點,一定能更上一層樓的!”
“嘴巴倒是甜,我還沒說要收徒呢。”江遠辰沒想到她還真能侃侃而談,又起了逗弄之心,笑眯眯的道,“只會這一些,拜師還是差得遠。”
劉青聞言便歎了口氣,故作深沉的道:“師傅那也要告訴我收徒的標準啊,不過不能以哥哥作標準,我以後又不考狀元。”
江遠辰很是喜歡劉青的性格,笑得越發溫和了:“你以後不考狀元,我收了你好像也沒別的用處。”
“有用啊。”劉青不放棄自己,仍然爭取道,“我以後還能孝順師傅呢!我會做針線,往後可以給師傅做衣裳鞋子啥的,我還會做飯,江大哥他們都喜歡我的手藝呢,師傅要是也喜歡,我以後天天做給師傅吃!”
江遠辰到底忍不住,舒眉朗笑道:“那我這是收弟子,還是收女兒?”
劉青狀似思考了一下,羞澀的道:“師傅……要是缺女兒的話,也可以收一個?”
這下不僅是江遠辰,連旁邊的江景行等人都忍不住輕笑出聲。
“青青,別鬧了。”劉延寧忍不住拍了拍他妹妹,轉頭對他師傅道,“青青向來是這性子,還望師傅見諒。”
江遠辰搖頭笑了笑:“這丫頭性子活潑,我倒是喜愛的緊。”
“師傅快別打趣她了。”劉延寧笑道,“不過說來慚愧,倘若青青生為男兒,恐怕師傅還真瞧不上徒兒了。”
江遠辰挑眉:“此話怎講?”
“師傅有所不知,往年徒兒家中條件有限,青青並未有機會認字,到去年秋日,家中境況才好了些,青青跟著母親識了幾個字,到如今,已經能自個兒看書了,景行陸陸續續送了數十本書過來,已經被她全部翻遍了,徒兒當時也不信,抽了一些考校她,發現青青是真的看得懂,當真叫徒兒也自愧不如。”縱然劉延寧是想為他妹妹爭取爭取,儘量滿足她的心願,卻也沒有因此而誇大其詞。
劉大爺他們聽到劉延寧開口,到底也能插得進話了,一個個爭先恐後的附和著。
雖然不知道孫女兒拜師傅有什麼用,但是瞧著她這麼期待,他們做長輩的也只能幫忙。
劉青本來臉皮很厚的,但是聽到大家把她的外掛當成是天賦,也忍不住微微紅了臉,倒坐在旁邊不好意思開口了。
這樣子瞧在江遠辰眼裡,反倒成了寵辱不驚,不由一陣滿意,本來心思不大的,這會兒倒也起了興趣。
真正讓江遠辰感到意外,並且因此答應給劉青一個機會,是因為他侄子竟然也開口幫腔了。
江遠辰或許不相信劉家人,但他相信他新收的弟子,更相信他侄子的眼光,連侄子都建議他收下這小姑娘,原本就動了心思的江遠辰,現在終於松了口:“說得這麼好聽,倒是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不過……”江遠辰頓了頓,微笑,“小丫頭,你忙得過來?”
劉青愣了一下,本來想表示她一定能排除萬難Blabla的,但是見江遠辰氣定神閑的樣子,應該不至於誑她。
想了想,劉青到底遲疑了,乖乖的問道:“師傅什麼意思?”
“要做那麼多胰子,當真有閑功夫拜師學藝?”
劉青聞言就明白了,目光立刻往旁邊的江景行身上看過去,卻又被她未來師傅慢悠悠的聲音拉回來了,“年紀輕輕,想法倒是不少,我這兒也有個建議,小丫頭聽還是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