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要等葉柯回來

　夜色中的上海，迷一樣的精彩，有多少落魄者在這裡發家致富，又有多少富貴者在這裡一敗塗地。

　葉明、趙新榮、安世達、唐世德，就是一起出來奮鬥的人。同路殊途，葉明成功了一輩子，趙新榮是大器晚成，安世達是晚年不保，唐世德，則是英年早逝。即便當年的真相揭開，但逝者已逝，只是尋求一個安慰而已。

　唐天放早已不記得父親，在他的印象裡只有從母親口中得知的回憶，母親的回憶也變成了他的回憶。回憶中，父親勤勤懇懇，待家人和善體貼，待朋友講義氣，待生意夥伴講信用，可是，父親到死的那一刻，他都沒有看清人心。

　一輛救護車由遠而近開來，到了門口，門口正堵著，救護車開不進去，只能在門口停了車。車廂裡面拉下來的是一個待產的孕婦，羊水已經破了，她戴著呼吸罩，滿頭大汗，臉色蒼白。

　最著急的就是她的丈夫，一邊拉著她的手，一邊往前面的人群大喊：「請大家讓一讓，請大家讓一讓。」比救護人員著急多了。

　唐天放當時什麼都沒有想，立刻跑上前敲著堵在門口的車，「先生，別堵在門口，那邊有孕婦要搶救。」

　他的語氣很著急，態度也不是很好，但轎車司機十分感謝他的提醒，放下電話馬上發動了車子。

　救護人員順利抬著孕婦往急症方向跑，他的丈夫一直在說著：「老婆堅持住，醫院到了。」

　看著他們不紊不亂井然有序地將孕婦送上了推車，唐天放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小冬坐在出租車的後座，肚子咕嚕嚕在叫，她這才想起還沒有吃晚飯。

　疲憊的身體無力地靠著，真是比打了一場網球還累，心累。

　此刻的心情，不喜不悲，平靜得出奇。

　愛情有時候是需要勇氣的，需要義無反顧的勇氣，葉柯都說沒什麼能把我們分開了，他那麼的堅定，我也可以很堅定的。

　小冬從未如此刻這般深愛著葉柯，從未如此刻這般堅定信念。

　唐佳卉一次一次的挑撥和設計，只是令她更瞭解葉柯，令她跟葉柯之間更為緊密。

　前面紅燈，出租車放緩的速度，小冬忽然瞥見一個極其像冷小北的背影走進了路邊的大超市，她轉回頭去看，越看越像。

　「喂，雲朵，你最近跟冷學長有聯繫嗎？」

　「偶爾吧，怎麼了？」

　「哦，我在路上看到一個十分像他的人，但只是看到背影，所以我想問問你是不是他回國了。」

　「應該不是吧，他沒跟我說啊，不過他也沒有必要跟我說啦……你確定是他嗎？」

　小冬猶豫了，「不太確定。」畢竟看到的只是背影而已，「誒，你不是喜歡人家麼，幹嘛不主動一點？」

　雲朵此時正在圖書館，她伸手擋著嘴巴，低低地說：「女生得矜持一點好不好。」

　「我去，跟我混了這麼久你還有矜持嗎？敢情我是白教育你了啊，看上了就去追，不然他就被別人追走了。」

　「唉呦老大，這我也知道啊，好啦好啦，我醞釀一下，呆會兒聯繫他看看。」

　「醞釀個毛，馬上表白！」

　「……」

　「誒，不說了，我老公電話進來了。」說著，便切斷了雲朵的電話，接了葉柯的，語氣也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喂老公，吃飯了嗎？」

　葉柯聽她的聲音挺輕快，心裡的擔憂也少了一層，「吃了，剛回酒店。」

　「聽說成都有好多美食呢，等我有空了帶我去吃好不好？」

　「好啊，反正我成都的出差任務有許多，你若來，我可以多安排幾天。」

　「這算假公濟私嗎？」

　「我一向公私分明的。」

　「呵呵，老公你認真工作，早點回來，我想你了。」

　葉柯的聲音也溫柔起來，「丫頭，我真想無時無刻把你捆在身邊。」

　小冬打從心裡笑出來，可笑著笑著忽然鼻子一酸，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

　「怎麼了？你在哭？丫頭，我說的可是真心話，你怎麼哭了啊？」

　「呵呵，我高興，我感動……」真夠丟人的，竟然哭了，她看到前面的司機大哥都好奇地轉頭看她了。

　葉柯嘆了口氣，「傻丫頭，愛哭鬼。」

　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好久，兩顆遙遠的心因為這通電話而無限貼近著。

　大約八點的樣子，小冬拎著在附近蛋糕店裡買的甜點走進小區，「小劉好，今天又是你值班啊。」跟葉柯打完電話心情特別愉悅，見到熟人就打招呼。

　「嗯，你回來啦。」

　「對啊，喏，送你一個泡芙。」

　「謝謝。」

　「不客氣。」

　哼著歌走進電梯，電梯裡面只有她一個人，她便迫不及待地拿出一塊小蛋糕吃，肚子好餓啊，肚子餓的時候買蛋糕最費錢了，這個看著好吃那個看著可愛，乾脆統統買回家慢慢吃。

　一開門，屋裡亮著燈，小冬半張著嘴，詫異地看著坐在客廳裡面的葉明，她的嘴裡正咬著蛋糕，嘴角邊緣都沾了點點奶油。她完全沒了反應，呆愣愣地看著他，良久才反應過來，「爸……」

　一喊，嘴裡的蛋糕便往外噴，她窘得不敢說話，趕緊咬著將嘴裡的嚥下去。公公怎麼會過來的，他從來沒有來過啊，怎麼突然就來了，葉柯還出差不在，我該怎麼辦啊？

　葉明正襟危坐，看到小冬慌張又邋遢的樣子，不滿地一跺手杖，「葉柯不在你就在外面玩瘋了回來？這都幾點了。」

　小冬擦了擦嘴巴，怯怯地說：「爸，我今天是有點事耽誤了，平常我一放學就回來的。」

　「裝吧，人前你就裝乖，人後沒人管你的時候，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清楚得很。」

　「……」小冬慌亂地換上了拖鞋，隨手將袋子擱在了一邊，「爸，你別生氣，我不該這麼晚回來，我知道你也是擔心我。」

　葉明皺了皺眉頭，他也不想跟她多說廢話，「坐，我有話跟你說。」

　小冬心裡一沉，心中的鬱結才疏散開來沒多久，現在又凝聚起來。又是有話要說，到底有多少人有話要對我說，趁著葉柯不在，都要找我說話嗎，我沒這麼健談吧。

　她畏畏縮縮地坐到沙發上，糟了，茶几上還亂七八糟的，「爸，你喝茶嗎？我去燒水。」

　葉明往下揮了揮，「不喝，不用麻煩。」

　小冬又坐下來，屁股上好像被什麼東西擱著了，她默默地往後一看，額，原來是她的發夾。小冬眉毛一挑，偷偷地看了公公一眼，公公正不滿地瞪著她。

　她緊抿嘴唇，低著頭，不敢動，也不敢吭聲。

　葉明向來都是直爽的人，他開門見山地說：「算算時間也一年多了，讓你小小年紀被迫嫁給葉柯，太為難你了。」他指了指茶几，「這是悉尼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給你的。」

　小冬驚訝不已，「我的？我沒有要出國留學啊，我在fd唸得好好的……」

　「這是網球聯賽全國冠軍的獎勵。」

　「可是學校沒有說啊。」

　「學校只是還沒有說，我先拿給你看。」

　「可是……可是……」

　「走吧，你呆在葉柯身邊只是拖累了他，你.媽.的事情遲早會被揭發出來的，到時候人盡皆知，不但葉柯會受影響，你也會抬不起頭來的。」

　小冬的心不自覺地顫抖起來，比起唐佳卉那些話，公公這些話更叫她害怕。

　「小冬，我不懷疑你們之間的感情，我相信你對葉柯是真心的，但是孩子，有些事情一旦曝光就永遠都掩蓋不了的。葉柯還這麼年輕，難道你想他一輩子被別人恥笑？」

　小冬連忙搖搖頭，「我媽的事，沒人知道啊。」

　「現在是沒人知道，因為我壓著，等你們的事情一旦公開了，自然有大批的記者把你的身世挖出來，到時候我想壓都壓不住。所以趁曝光之前，最好的辦法就是你離開，孩子，你要知道輕重，婚姻對於你而言還太年輕，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學習，懂嗎？」

　小冬癱坐在沙發裡，眼睛直揪揪地盯著茶几上的文件。葉明已經走了，說了一大堆話就走了。她拿出錄取通知書，確實是她的名字，明年2月份才開的學，現在就發了通知書。

　這是全國冠軍的獎勵，是fd大學提供的獎勵。

　——「小冬，你有想過出國留學嗎？」

　她忽然響起全國聯賽之後，葉柯這樣問過她，難道葉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她不安地拿出手機，她發現自己的手正在顫抖，一不小心，手機脫手而出摔到了地上。她彎腰去撿，低下去卻不起來，彷彿一股強大的推力將她往深淵裡推。

　小冬抱著膝蓋，心裡難受得很，她根本就不敢問葉柯，這是葉明的主意。葉明隻字不提不同意他們結婚的事情，而是一個勁地說服她出國。

　——「你呆在葉柯身邊只是拖累了他，你.媽.的事情遲早會被揭發出來的，到時候人盡皆知，不但葉柯會受影響，你也會抬不起頭來的。」

　——「你根本不愛他，你愛的只是他的地位，他的金錢，你連他的前途都不管，你根本不配愛他。」

　小冬倏地站起來轉進浴室，站在花灑底下擰開了水龍頭，讓涼水直接沖刷著自己，冷靜冷靜，不要亂了心思，要堅定，要等葉柯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