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管多麼不舍得，他都無能為力

　　接下來只要是麥當去醫院換藥，遲晏都會陪他一塊去，拆線那天遲晏剛好有事，麥當自己去拆了線，從醫院出來發信息跟他說了聲便搭車去了孤兒院。

　　因為額頭受傷怕蘭姨和院裡的小蘿蔔頭們擔心，麥當這些日子都沒有過去，只是偶爾打電話問問孩子們的情況，算起來他也有半個多月沒有去了。

　　到了孤兒院附近麥當就下了車，他先去給小朋友們買了吃的和用的，還順道去買了一些學習文具，院裡好幾個小孩都開始上學了。

　　麥當剛進到院子就看到嘟嘟扶著牆走出來，小家伙的左腿有點小問題，已經快三歲了走路還是搖搖晃晃的，後面的徐阿姨伸著手虛虛地扶著他以免他摔倒，沒有看到進來的麥當，倒是嘟嘟一眼就看到了，他停了一下，突然放開扶牆的手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嘴裡喊著：“哥哥……麥當哥哥……”

　　“慢點。”麥當見狀快步上前，徐阿姨連忙把嘟嘟抱起來，免得跑起來摔了。

　　“麥當來啦。”徐阿姨抱著嘟嘟笑道，“就等你過來開飯了。”

　　“好啊。”麥當應道，兩人一起進去。

　　小鹿和蘭姨他們已經在准備午飯了，食堂裡小蘿蔔頭們都乖乖坐在位置上等開飯，見麥當進來齊齊喊了一聲“麥當哥哥”，麥當笑著走過去拍了拍他們其中幾個的頭，說：“等我開飯嗎？”

　　“對呀。”小朋友們回答。

　　“這麼乖，吃完了哥陪你們玩游戲。”麥當拍了拍手，問，“今天演金刀捕快剿匪記，誰要演二當家的，說！”

　　“我我我我我我！”大家不約而同舉起手。

　　麥當摸了摸下巴，有些苦惱地說；“這樣看來，除了我這個大當家以外，你們全都是二當家啊？那誰演捕快？”

　　“我我我我我！”大家再一次齊齊應聲。

　　“你們這樣我不好做啊！”麥當搖搖頭，狀似思索了一下，又一擊掌說，“要不我當捕快好了，把你們這幫小山賊全抓起來，你和你專門負責幫徐阿姨掃地，你們兩個負責幫張阿姨洗衣服，你們幾個負責幫蘭姨擦桌子，還有你們幾個負責幫小鹿姐姐整理東西，有意見嗎？”

　　“有！！”

　　“有意見憋著！”麥當大手一揮，駁回意見。

　　“沒有意見！”

　　“這還差不多，一會帶你們去逛超市。”

　　“好！”

　　徐阿姨見他們鬧得歡，不由露出了笑容。

　　***

　　遲晏因為出來幫人辦事沒有陪麥當去醫院，他去設計院拿圖紙的時候剛好經過邑安路，不禁想起小時候在這裡遇到麥當的情景，那個時候父母上班忙，他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上下學，某天不想回家就逛到了這邊來，剛好遇到了蹲在路邊哭的麥當。

　　這會離和人約定的時間還早，遲晏沒有猶豫地往記憶中的地方走去。

　　離他們相遇的時間已經過了十幾年，周邊的一些建築和綠化都有或大或小的變化，遲晏按著模糊的記憶找到了大概的位置，他之所以還記得這裡是因為旁邊的一家連鎖超市。

　　當時麥當就蹲在這裡的樹下哭，瘦瘦小小的，哭得肩膀一聳一聳，自己跟他搭話他還凶巴巴地回了一句“不認識你，你走開”，不過當時自己也沒走，站在旁邊陪他，麥當哭了很久終於停了下來，見他還在才抽抽嗒嗒地問他還在這裡干嘛。

　　之後他帶麥當去吃了拉面，他身上的零用錢只夠買一碗，麥當便跟老板要了碗兩人分著吃，大概是餓得狠了，面一上來麥當就囫圇吃了一口，被燙得整口面噴了出來，剛好全噴在他的臉上。這一噴麥當和他都傻了，他的臉上還掛著面條，麥當拿紙巾幫他擦，擦著擦著眼睛又紅了，連連跟他道歉。

　　也許正因為這樣，他才會對麥當有印像吧，用身上僅剩的零錢去請一個陌生人吃面，反而被噴了一臉，這樣的經歷也是沒誰了。想到這裡遲晏笑了起來，轉身准備離開，剛走一步就看到自己剛才想的人從前面超市裡走出來，懷裡抱著一個小孩，身邊還跟著一個大約十歲出頭的男孩，因為兩人是反方向，麥當並沒有發現他。

　　遲晏只猶豫了兩秒，他沒有出聲喊麥當，而是慢慢跟著他走。

　　一路上麥當都在逗他懷裡的小孩，偶爾摸摸旁邊小男孩的頭，三個人都沒有注意到後面的遲晏，遲晏跟在他們背後，直走了一會後拐了個彎就到了孤兒院的門前。

　　遲晏沒有再繼續上前，站在原地看麥當進了裡面，隔著大門的欄杆，他看到裡面的十幾個小孩圍上來，把麥當圍在中間，一名中年婦女過來把他懷裡的小孩抱下來，麥當雙手得空之後拍了拍掌，周邊的小孩就自動排成一排，整齊地站好。

　　因為站的地方離孤兒院還有些距離，遲晏聽不到麥當對他們說了什麼，但是能隱約聽到小孩們齊聲應了句好，然後分散開來，剛才和麥當一起回來的男孩從屋裡抱了個籃球出來給麥當，麥當拿球拍了幾下，對其中一個小男孩勾了勾手指，然後教他運球。

　　看到麥當左手控著球，一手揉著那個小男孩的頭，遲晏想起了他屋裡的那個舊籃球還有在游戲城那一句“不會玩”的話。

　　從認識到現在，遲晏發現麥當身上有太多他看不透的東西，不過沒有關系，最重要的東西他能看透就行。

　　從路邊攔了輛出租車，遲晏最後看了一眼院子裡的麥當，拉開車門坐進車裡，車子很快便離開了。

　　院子裡的麥當並不知道遲晏曾經出現過，他在孤兒院待到了下午才回去，正打算約麥芽吃飯，麥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叫麥當去他家吃飯。

　　麥芽的媽媽已經叫了幾次，每次都不去總歸不好，這一次麥當沒有拒絕，掛了電話便攔車去了麥芽家。

　　麥芽家是在一個新建的小區裡，年前才搬進去的，之前一直住在麥當的樓下，兩人從小一塊長大。

　　麥當剛上樓就聽到麥芽他媽的大嗓門正數落著麥芽，什麼長得不帥氣、學習不給力、身高不爭氣、自己沒當婆婆的福氣，說得一溜一溜的，稍微包裝下都能出道唱RAB了。

　　麥當覺得自己這個時候進去的話下一個挨訓的肯定就是自己了，干脆在門口等了一下，覺得差不多了才去敲了敲開著的門。

　　他剛敲就聽到麥芽在裡面喊：“我哥來了，媽你別啰嗦了啊！”

　　“快叫你哥進來一起聽！”

　　麥當：“……”我現在走還來得急嗎？

　　肯定來不及，麥當扭頭還沒走出兩步就被跑出來的麥芽給拖了進去，他只能認命地跟著進了屋裡，對廚房裡揮動鍋鏟的女人喊了聲：“伯母。”說著把手中的水果往旁邊放下，就打算進去幫忙打下手。

　　“誒，出去出去，這裡用不上你，別來給我添亂。”徐慧拿著鍋鏟對麥當搖了下，“就你和麥芽那光吃泡面不做飯的技術，淘米我都嫌漏光了。”

　　淘米都嫌把米漏光，這話擠兌得，麥當也是無法反駁，畢竟他確實是個泡面王子，於是干脆出去客廳等吃。

　　徐慧做了不少的菜，還包了餃子，東北風格的餃子又大又鼓，滿滿的都是餡。

　　吃飯的時候徐慧又開始數落人了，這一次數落的對像除了麥芽之外，還有麥當。

　　“你說你多久沒來了？啊？上次讓麥芽叫你來吃飯，臭小子還說你已經吃過了，吃過了怎麼著了，不能再吃一頓嗎？”徐慧使勁往麥當碗裡夾菜，邊夾邊說，對麥當近一個月不來的事情表示非常不滿。

　　“能。”麥當順從地點頭。

　　“你說你一個人住那邊也沒個人照顧，天天吃泡面叫外賣也不是辦法，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別把自己給熬壞了，還是那句話以後都跟麥芽回來吃飯，都是一家人，別整那什麼不好意思的，你當初的尿布還是我包的呢。”徐慧說道。

　　“媽，我哥都一米八了，我才是該長身體的那個啦。”麥芽說道。

　　“你？你已經定型了，長點腦子還差不多？”徐慧掃了他一眼。

　　麥芽：“……”心累。

　　麥當偷笑了下，徐慧又說：“麥當你聽進去了嗎？”

　　“聽進去了！”麥當收起笑。

　　徐慧見他認真聽，繼續說：“還有啊，你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聽老麥說，再過個幾年那一片老城區都要征地新建，聽說項目已經在計劃了，那邊的房子是守不住的，你要早點做打算知道不？最好是能搬到這邊來，這樣我也放心點，知道不？”

　　“誒。”麥當笑了下，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低頭把餃子塞進嘴裡。

　　“麥當啊，伯母我知道你……”

　　“啊！！”麥芽突然手滑把醬碟給打翻了，“媽，快給我點紙巾！！”

　　徐慧見了連忙抽了幾張紙巾將桌面的蘸醬給擦干淨，邊擦邊數落，“你這孩子的手怎麼跟腳一樣，吃個餃子還能把醬弄翻，眼睛都長在背上了不是？”

　　“手抖了一下嘛。”麥芽說道，把空了的小碟子遞給徐慧說，“媽，你再弄點唄，我還沒吃飽呢。”

　　徐慧拿著碟子進了廚房，麥芽低聲對麥當說：“哥，你別往心裡去啊，我媽就一中年婦女，愛操心，其實她也是……”

　　“為我好。”麥當打斷他的話，“我知道，沒事，我都懂。”

　　麥芽仔細看了下麥當的表情，發現他不像以前那麼明顯地抵觸這個話題，也看不出是什麼想法，便問：“那你怎麼想的呀？”

　　“以後再說吧。”麥當繼續吃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飯後徐慧讓麥當留下來住一晚，明天跟麥芽一塊去學校就行，麥當以還有事為由先離開了。

　　坐在公車上，麥當閉著眼靠在椅子上，腦中來回地重復徐慧的話。

　　她說的沒錯，老城區遲早要拆的，到時候不管是老城區的街道或者是舊樓都會被一一鏟平，把他們在那裡生活過的痕跡全部抹掉。那裡會立起一座座新的高樓，會有新的綠化街道，有新的居民。

　　所有的一切都會翻新，新到也許站到那裡他也無法在找到自己曾經的房子。

　　不管多麼不願意，多麼不舍得，他都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