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薛劭看了下室內的炭盆,說:「那是屋裏點的炭太多了?你覺得悶了吧?」說著還十分體貼地去把窗戶打開了。
冬天的寒風一下子就刮了進來,薛直還穿著單薄的寢衣,不禁就打了個寒戰。
「爹,現在好些沒?」
薛直硬著頭皮道:「好多了。」好的不能再好了,都要凍死了。
薛直又道:「那你快換衣服吧,一會兒薛勉也該過來了。」說吧還把丫鬟給準備好的衣衫拿到了床頭。
薛直沒辦法,只好在瑟瑟寒風中,迅速換完了衣服。
外間白術也擺上了朝食,自從薛直帶著兩個孩子打拳,浩夜堂的朝食主食就從清粥,變成了饅頭。
鄭繡怕薛劭吃饅頭噎得慌,就讓白術做了小小個的奶饅頭。孩子吃著一口一個正好,饅頭裏帶一點奶香氣,卻又不是甜口的,吃多了也不會膩人。
她本是想做給薛劭吃的,沒想到薛直自從嘗了一個後也覺著沒錯,每天一個人能吃上二三十個。
父子倆用完朝食,薛勉也從長風苑過來了。
薛直帶著他們開始打拳,只是總有那麼些心不在焉地想著鄭繡。還好那幾套拳法都是爛熟於胸,才沒有打錯,被兩個孩子笑話。
鄭繡去了碧和園老太太那兒,老太太已經開始做早課了。
鄭繡想著老太太對半是對自己前幾天的行徑不大滿意的,她也沒多什麼,跟老太太請過安,就跪到她身邊的蒲團上,跟著老太太念了會兒經。
過了一個多時辰,老太太念完了經,才把她喊了起來。
老太太問起阿直的傷勢如何了。
鄭繡老實道:「大夫說靜養即可,最近換藥傷口也都已經結痂了。就等著歇到過完年,再去上值。」
老太太不禁道:「這又要過年了啊。一年一年倒也過的快。年下你事情也多,要是忙起來便不用過來了。」
鄭繡在自己家的時候,過年前大小事情都是她一手包辦,確實忙的很。到了慶國公府,茗慧幾人都十分得力,她倒是一日比一日清閒。
老太太看她的時候目光平靜,其實也不見得多喜歡她。以前讓她經常來走動,不過怕她在慶國公府立不起來。
眼下慶國公府上下都知道薛直護她護得緊,自然也就不用她幫手了。
因為薛直的事,鄭繡還是想在老太太這裏避一避的,不過老太太都這麼說了,她便順從地應下了,告辭回了浩夜堂。
浩夜堂裏,兩個孩子已經去了前院上課,薛直無所事事,還在等著她呢。他知道鄭繡多半是生氣了,正苦惱著怎麼哄她才好。
鄭繡一回到浩夜堂,便問粉葛說:「二爺還在家裏麼?」
粉葛道:「在的,二爺還特地吩咐了奴婢們準備了朝食在灶上熱著,等太太一回來就端上來。」
鄭繡也確實有些餓了,便讓粉葛去斷了朝食。她坐在了外間吃飯的桌子旁,沒有進內室。
薛直的耳朵卻靈敏的過分,聽到了動靜就腆著笑臉出來了。
他一臉討好的笑,鄭繡權當看不見。
「阿繡今兒個起的這麼早啊,去母親那裏了?」
鄭繡點了點頭,沒理這故意找話的問題。
沒多會兒粉葛端著朝食進來了,薛直殷勤的站起身,親自給她擺上了桌。
「你怎麼能不吃朝食就出去呢?你看你瘦的,應該多吃點才是。」說著說著不由又回憶了下昨夜的手感,雖然是喝醉了借酒裝瘋,可到底還是有些理智的。
鄭繡蹙眉道:「你坐遠些,我自己吃就行了。」
薛直無辜道:「你吃你的,我又沒有礙著你。」
鄭繡想說你杵在眼前,就是最大的妨礙了。可是屋裏站著丫鬟,她沒就沒說出口。
薛直厚著臉子挨著她坐下,讓丫鬟也給自己盛了一碗粥,陪著她又吃了一頓子朝食。
吃飽以後,鄭繡放了碗筷,薛直也立馬停了手。
鄭繡也不管他吃飽沒,擺擺手讓丫鬟把桌上的吃食都撤了下去。
她在小佛堂裏跪了好一會兒,就想去歇著。薛直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她走到臨床的炕上躺下,他就挨著坐下,還拿了美人捶給她捶腿。
茗慧等人都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太太這火氣攢了一天一夜了,再不發出來就該傷身了。
鄭繡歪在炕上,拿了話本子隨意翻看了會兒,薛直就在旁邊輕重有度地給她捶腿,一點兒多餘的聲音也不敢發出。
他越是這樣賣乖,鄭繡卻越是無從發落他,心裏越發憋氣。
薛直一邊給她捶腿,一邊看她的臉色,看她黑著臉不發一語,最後投降道:「好阿繡,我錯了,你要打要罵都隨你。只是別再憋著生氣了,小心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鄭繡扔了話本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還知道自己錯了?」
「我錯了,我真知道錯了。」薛直十分陳懇地道。
「錯哪里了?」
「我錯……錯在不應該外頭喝酒,還喝多了……」
「還有呢?」
薛直的聲音低了下去,「我也不應該借酒發瘋。」
鄭繡依舊氣鼓鼓地瞪著他,這認錯的態度確實良好,也認錯速度太快,一點兒也不像已經悔過的樣子。
薛直又討好地把頭湊到她臉前,可憐巴巴地道:「你打我吧。打多疼都行。」
鄭繡不禁好笑道:「在你心裏我就那麼兇悍,一言不合就動手?」
「沒有沒有,」薛直趕緊搖頭否認道:「我家阿繡最溫柔了。」
「少拍馬屁!」鄭繡哼了一聲,「外頭站著去。」
薛直總算長籲一口氣,讓他罰站的話這事兒應該就算過去了吧。
他立刻站起身,站到了屋外窗邊。
鄭繡就坐在臨床的炕上,窗戶被微微開了一個小口子,兩個人正好能互相看到。
茗慧等人看到薛直去外頭站著了,不明所以,進來問鄭繡道:「太太,二爺只是……」
鄭繡又看起了話本子,眼皮都沒抬道:「別理他,他嫌屋裏悶,外頭站會兒。」
茗慧和粉葛、白術對視一眼,心領神會地沒再追問下去,很快便退了出去。
出了屋,年紀最小的白術不禁道:「咱們太太真厲害,連二爺都聽太太的。」
茗慧不禁笑道:「就你多嘴,小心讓人聽了編排出閒話來。咱們二爺就是覺得悶,出來透氣的。」
三人又是默契一笑,不再多話。
她們竊竊私語,在外間伺候的瑞珠就在一旁看著。她進浩夜堂這麼久了,別說近身伺候主子,連內室都沒讓她進過。鄭繡和薛直外出的時候,茗慧跟她留下了,更是寸步不離地跟著她,把她當賊似的防著。她心裏也憋著氣,這滿浩夜堂的丫鬟,不論是容貌還是資歷,她都是排在最前頭的那個,如今被投閒置散不說,連個大丫鬟的臉面都沒有了。
她想了想,去小廚房端了熱水,沏了一杯熱茶,端去了外頭。
薛直正無聊地看著院子裏的冬景發呆,忽然眼前就多了個娉娉婷婷的丫鬟。
「二爺,外頭涼,您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瑞珠垂著眼睛,睫毛微顫,輕聲細氣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