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鄭全在半個月後趕回了家裏。
那時鄭纖已經養了回來,只是額頭上的傷口還抱著紗布,看起來十分羸弱。
鄭全回來了,先沒有回家,而是來鎮上瞧了閨女。
看到鄭纖變成了這樣,他當下便怒氣衝衝地道:「朱氏那個毒婦,竟然把自己的女兒害成這樣!」
鄭纖在場,鄭老頭想著給他留些臉面,便把他拉了出去。
堂屋裏,鄭家二老和鄭仁,鄭全四個人說話。
鄭老頭當即就表明了自己的想法:「朱氏那樣的攪家精,往日裏讓家裏不得安生,我看著孩子的面也就忍了她去。可如今,瞧瞧她做的好事,差點害了家裏姑娘,是再也容不得她了!」
鄭全雖然也氣極了朱氏,可到底夫妻多年,一時也有些猶豫。
鄭老頭看他這模樣便知道他是不想休妻,歎息道:「日子是你自己的,你現在也大了,不聽爹的話了……」
鄭全忙道:「爹,不是這樣的,只是纖丫頭和阿榮都這麼大了,我再把朱氏修了,兩個孩子心理該多難受啊。爹,您別生氣,我這一回一定好好懲治朱氏!」
鄭老頭疲憊地搖搖頭,顯然是不想多管了。若不是為了孫子孫女,他連說都懶得說。
鄭仁歎了口氣,他這不成器的弟弟不想休妻,誰又能真的逼了他去,便只道:「二弟,這樣吧,你把朱氏喊到這裏來,當著爹娘和我的面說清楚,往後她要是再做這樣混不吝的事,就立刻把她休棄,也好敲山震虎,讓她知道後果的嚴重性。」
聽說他大哥說不用休妻了,只是要嚇唬嚇唬朱氏,鄭全忙點頭應下,「大哥說的是,一定讓她長長記性!」
說完這些話,鄭全便又進屋看鄭纖。
幾個月未見,父女倆自是有許多話要說。
鄭全本是有些白胖的,在外頭幾個月,曬黑了,也清瘦了,從前總是懶洋洋的那麼一個人看起來也精神不少。
父女倆互相問了下近況,鄭纖打好腹稿,問他爹說:「爹在外頭幾個月到底做什麼營生?娘說你寄了好些錢回來,往後咱們家也能搬到鎮上來住大宅子呢。」
鄭全卻不想多提的樣子,只是道:「小孩子家家,別管這麼多。」
鄭纖道:「爹,我都這麼大了,娘都開始操心我的親事了,怎麼還是小孩子呢?」
提到親事,鄭全就想到了糊塗的朱氏做下的噁心事,心疼道:「你娘拎不清,讓你受委屈了。你別擔心,爹給你做主,一定不會就這麼糊裏糊塗地就把你許人。」
鄭纖垂著眼睛點點頭,沒有說話,心裏想的卻是他爹這輩子做的營生果然還是不光彩,應該與她記憶中的相差無幾……幸好,還沒有事發,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
鄭全在鄭家待到天黑才回了槐樹村,走之前還跟他爹和大哥說好,第二天一早就把朱氏扭過來。
他走後,鄭繡便端了藥去給鄭纖喝。
鄭纖歇了這麼久已經沒有大礙,行走活動都十分方便,見了她便道:「大姐姐不用這樣,藥熬好了喊我出去喝就行。」
鄭繡倒覺得她遭逢劫難後,人反而變得更加知禮體貼,對她倒比往日更有好感,便道:「灶房過來也不過幾步路,給你送來也就舉手之勞。」
鄭纖沖著她甜甜一笑,便接過藥碗吹了吹熱氣,一飲而下。
喝過藥,鄭纖放了藥碗,拭了拭嘴角,道:「大姐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同你說。」
鄭繡就點了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鄭纖想了想,道:「我娘說爹出去幾個月就賺了好些銀子回來,還說照這樣下去,我們家很快也能搬到鎮上住了。今日爹和我說話,我問起他在外頭做什麼營生,他支支吾吾、躲躲閃閃地不肯說,我想……這其中或許有什麼不可對外人道的原因?」
鄭全方才不欲多談的態度,絕對稱不上『支支吾吾、躲躲閃閃』,若不是鄭纖早就知道其中門道,恐怕也看不出什麼門道。
鄭繡蹙著眉:「不可為外人道?」她早就對二叔的營生產生過疑問,但當時朱氏不欲多說,她也就沒有深想。如今連鄭纖作為二叔的親生女兒都提出這樣的疑問了,怕是其中真的有蹊蹺。
她沉吟片刻,道:「這件事我一會兒就同爹商量商量,你別操心,也別急,等他們大人問去。」
如果他爹還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怕是二叔做的營生就真的見不得人了。
鄭纖當天晚上就把她和鄭纖的擔心都同他爹說了。鄭仁何嘗不曾有過這樣的疑問,當下便道第二天一定會好好問問鄭全。
*
翌日清晨,鄭全帶著朱氏上門了。
朱氏還特地把鄭榮帶上了,說起來是怕鄭榮一人在家無人照看,其實就是把孩子當成自己的護身符。
這時鄭家人剛吃過朝食,兩個孩子已經出門去了學堂,鄭仁請了半天假留在家裏。
他們進了堂屋,鄭老頭就讓鄭繡和鄭纖先回屋去了。
鄭老太許久沒見鄭榮,便笑著道:「阿榮,跟奶奶玩好不好?奶奶給你買飴糖吃。」
一聽有好東西吃,鄭榮從朱氏懷裏掙扎著出來。
朱氏一把把鄭榮拉回了身邊,哄道:「阿榮乖,待在娘身邊,娘一會兒去糕點鋪子給你好吃的。」
鎮上的糕點鋪子賣的糕點都不便宜,朱氏也算是下了血本了。不過她也是沒辦法,之前被鄭老頭一句『休妻』她就嚇得成宿成宿睡不著覺,回去後連鄭纖都不敢來瞧了。等到鄭全回來,鄭全更是沒給她好臉色,只說第二天就帶她到鄭老頭和鄭仁面前去。朱氏當時就嚇傻了,心想難不成鄭全真的要休掉自己?他眼下做生意能賺錢了,朱氏也不敢再像從前一樣跟他撒潑耍賴。
鄭老頭冷哼一聲,對著鄭全道:「把孩子給你娘帶走。」
鄭全就直接把鄭榮從朱氏懷裏扯了出來,一把抱起,然後往鄭老太懷裏一塞。
鄭全雖然是個任事不懂的孩子,卻也很敏感,當下就感覺到家裏氛圍的凝重,『哇哇』地哭起來。
鄭老頭朝著鄭老太揮揮手,鄭老太就抱著鄭榮出了堂屋。
屋裏總算只剩下幾個大人。
朱氏身邊沒了鄭榮,縮著脖子低著頭。
鄭老頭和鄭仁對視一眼,雙方都心領神會。
鄭老頭一拍桌子,道:「朱氏,你可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朱氏這時再也不敢強嘴了,委屈地小聲道:「媳婦知道錯了,但媳婦也不是有心要害纖丫頭的,還希望爹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計較。」
鄭老頭冷哼一聲,「這些賠禮道歉的話,你不應該同我說,而是應該去同纖丫頭說。」
朱氏忙道:「是是是,爹說的是,一會兒我就親自去跟纖丫頭道歉。」
她這認錯態度倒是空前絕後的好,顯然是真的怕了鄭老頭讓鄭全把她休了。
鄭仁又給鄭全使了個顏色,鄭全便道:「爹說的是,朱氏犯了這樣的大錯。怕是不能再在家裏留下去,還請爹和大哥做個見證,今天我就寫了休書,讓她回家去……」
朱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鄭全,「你、你真的要休我?!」
鄭全面部表情地道:「你險些害死女兒,我怎麼能繼續把你留在家裏?」
朱氏忽然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道:「好你個鄭全,大半年不回家,回來了就說要休妻!這麼多年你不事生產,我又要照顧孩子,又要侍奉公婆,時不時還要下地幹活,如今你就本事了,就要把我休掉了……我不活了,我撞死在這裏算了……」
鄭仁冷眼看著坐在地上撒潑的朱氏,道:「你要現在撞死就趕快趁著休書還沒寫下的時候,這樣你死了還能入我鄭家祖墳。」
朱氏一聽鄭仁真的催她去死,越發心寒,哭嚎道:「鄭全,你個沒良心的,你們一家都要逼死我啊……」她這回也不是作勢假哭了,而是真心實意地大哭起來。被休棄回去是一遭,萬一外頭的人都知道她被休棄的理由是她差點害的自家女兒跳河,那她後半輩子真的是別做人了。
朱氏哭鬧不休,其他人也不勸阻,就冷漠地看著她。
「大哥,別讓著刁婦得逞了,快去拿紙筆,這就把休書寫來。」
鄭全的一句話,讓朱氏心如死灰。
她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當下也是萬念俱灰,癱軟在地上,昏厥過去。
鄭全第一個發現她不對,蹲下身把她撈在懷裏搖了搖,還探了探她的鼻息。
好在鼻息還正常,鄭全怕她裝昏,就用力掐了掐她的人中。
朱氏最是怕疼,此時卻絲毫沒有反應,顯然是真的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