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鄭老太不疑有他,聽來接人的下人那麼說了,便以為鄭繡是真的幾次沒見到鄭纖,想念她了。
鄭纖卻顯得有些猶豫,對著來人道:「我這幾日身上不大好,怕過了病氣給大姐姐,等我好了,再過府去給大姐姐請安吧。」
來接人的婆子一時也有些猶豫,鄭繡雖然吩咐下來讓她務必把鄭纖一道接過去,但如今鄭繡懷著身孕,生產在即,正是不容有失的時候,鄭纖卻說自己身上抱恙,若真是把病氣過給了鄭繡,婆子自己也擔待不起……
正當那婆子猶豫不決的時候,鄭老太就用手肘撞了下鄭纖,示意她別瞎說話。
鄭纖垂下眼睛,假裝沒瞧見。
鄭老太便對那婆子笑道:「你別聽她瞎說,她就是這幾日做多了鄭纖,晚上睡得不好,人有些沒精神。身上哪里有什麼病氣。」
鄭老太是鄭繡的親祖母,跟鄭繡也親熱,自然不會害她。那婆子這才放心下來,又殷勤地說了一堆好話。
鄭老太都這麼說了,鄭纖自然再沒有推辭的藉口,跟著鄭老太一起上了慶國公府的馬車。
鄭繡已經在浩夜堂等著她們了,聽下人說鄭老太和鄭纖乘坐的馬車已經到了,她便讓茗慧代自己去接了他們。
鄭老太雖然來了京城不到一月,慶國公府卻是來了好幾回,熟門熟路地一邊跟茗慧說著話,一邊往浩夜堂去了。
鄭繡這裏剛從貴和長公主那兒得了兩簍子新鮮櫻桃,個個渾圓飽滿不說,更是紅得像瑪瑙一般,是內務府剛送來的。
貴和長公主知道她在孕中嘴挑,就讓人分了一半過來。
鄭繡一個人也吃不完,就想著給鄭老太和鄭纖都分一點。
鄭老太和鄭纖來了以後,鄭繡笑著在門口迎了他們,讓他們坐了,然後自己邊挨著鄭纖坐下,拉著她的手笑道:「纖妹妹幾天沒來了,我這兒給你新衣裳都裁好了,也不見你過來試試。」兩人挨著近了,鄭繡就發現鄭纖這回來頭上沒戴自己上回送的髮釵,仍然戴著自己的細銀簪。
鄭纖半垂著眼睛,輕聲道:「大姐姐找人做的,自然是合適的。」
「還是要進來試試的,不合適的還能再改。」
鄭老太也道:「纖丫頭,你就跟你大姐姐去吧,試試新衣裳,怎麼還跟你大姐姐害羞。」
鄭纖這才跟著鄭繡進了內室。
鄭繡挺著肚子很有些行動不便,鄭纖便一路扶著她進去了。
鄭纖也不傻,若是真的試衣服那麼簡單的小事兒,鄭繡絕對沒必要特地把她喊過來,又親自陪著她去試。眼下這樣顯然是有話要說。
鄭繡也覺得她的反應有些奇怪,明明前些日子過來的時候,鄭纖還同她挺親熱的,也不知道這會子到底是怎麼了。
兩人各懷心事地進了內室,粉葛開了衣櫃,捧出了兩條新做的襦裙。
鄭繡讓鄭纖先試,然後對粉葛使了個臉色,粉葛便湊伺候著鄭纖到屏風後頭去穿上了新襦裙。
鄭纖姿色本就上乘,如今稍一打扮,容色便越發出挑了。
她換好襦裙出來後,鄭繡都不禁誇讚了一番。
鄭纖略有些羞澀地笑了笑,道:「我還是換下吧,這裙子等節日裏再穿。」
鄭繡便道:「還脫什麼,就穿著吧,大姐姐這裏別的不多,衣裳料子卻是管夠的。既知道了你的尺寸,回頭便讓人給你多做兩身換洗。」
「大姐姐不用費心了,我衣裳真的夠穿的。伯父那兒也給我準備了呢。」
「我就你這一個妹妹,不給你還能給誰呢?」鄭繡笑著拉著她在榻上坐下,讓粉葛先出去了。
內室裏就剩下她們姐妹二人,鄭纖咬了咬嘴唇,開口道:「我知道大姐姐是心疼我,才對我好,可在別人眼裏,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呢。」
鄭繡臉上笑意不減,問她道:「是哪個別人在你面前說了什麼閒話?你給大姐姐說說。」
既然來了慶國公府,鄭纖也就不瞞著了,道:「前不久劉翰林家的夫人來伯父家裏做客,見到了我頭上的髮釵,好一頓誇讚,奶奶就說那是大姐姐給的。那位翰林太太就笑了,說這樣好的東西尋常人家可求不得。然後又同奶奶套了近乎,說大姐姐如今月份大了,身邊肯定是需要人的,她雖沒再明說什麼,可看我的眼神怎麼就都有些那個意思……」
鄭繡眉毛一挑,那位翰林太太可真是咸吃蘿蔔淡操心,都操心到她屋裏了。
「奶奶怎麼就憑她說這個?沒讓人把她趕出去?」
鄭纖一臉糾結道:「劉翰林的夫人也不是第一回來了,她會說話,奶奶還挺喜歡她的,說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難得有人說得上話,還說她一點兒架子也沒有,實在平易近人。她說的那些個話,奶奶聽完雖然沒說什麼,可似乎卻是有些贊同的……」
鄭繡心道鄭老太可不是贊同的麼,不然那日也不會在自己跟前說什麼通房姨娘……
難不成奶奶還真有那個意思?
鄭繡不禁想到鄭纖眼下也已經十六七了,自從前頭跟那窮秀才的婚事不了了之後,到眼下還沒有著落,也難怪奶奶著急了。
鄭繡拍了拍鄭纖的手背,「奶奶是一時相岔了,你別多想。大姐姐什麼樣的人你還能不知道?我還能讓你委屈做小?」
鄭纖點頭道:「我自然是知道大姐姐的為人的,就是擔心奶奶一時糊塗,外頭又風言風語的……」
鄭繡也點了點頭,「這事兒大姐姐既然知道了,就不會坐視不理的。你先不用聲張,我來想想怎麼把這話頭給截住。」
鄭纖應了一聲,兩人說了會子話,便一起出去了。
兩人在內室也待了好一會兒了,此時也不在耽擱,相攜著出了去。
鄭老太已經閑坐了好一會兒,茶都換過一次了。
鄭繡看桌上擺著的兩盤櫻桃卻還沒動過,便道:「奶奶怎麼不吃這櫻桃?這是公主那頭送來的呢,說是內務府特供的,外頭還吃不到呢。」
鄭老太當然知道這樣好的櫻桃難得,因而才沒捨得下口,只道:「奶奶不愛吃這些個,留著給你和阿纖吃。」
「奶奶別客氣,我這兒還多呢,回頭您在包些回去給爺爺嘗嘗鮮。」鄭繡說著又把裝櫻桃的琉璃五色盤往她面前推了推。
鄭老太這才拈了一個嘗了嘗。
祖孫三人坐在一起說了會兒家常,鄭繡又讓白術上了回點心,很快就過了個把時辰。
鄭繡如今正是容易疲累的時候,很快便坐不住了。
鄭老太看她乏了,便和鄭纖起身告辭。鄭繡讓茗慧親自送了她們出去。
*
她們走後,鄭繡便讓粉葛給自己散了頭髮,回了床上歇息,躺下沒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晚間薛直回來了,鄭繡才剛剛醒了,頭髮鬆鬆挽了個髮髻,髮上隨意地簪了支玉簪,正在吩咐白術擺夕食。
吩咐完白術,鄭繡便同薛直一起坐到了臨窗的炕上說話。
屋裏就剩下茗慧和粉葛,鄭繡也不用避著她們,便跟薛直開門見山道:「白日裏我已經奸過了纖妹妹,我說她怎麼避我如洪水猛獸呢,原來是那位翰林太太在她跟前借著我給她的髮釵說什麼個通房姨娘的渾話……我那奶奶還真聽進去了,纖妹妹這才避開的……」
薛直不禁又是無奈又是好笑,「你奶奶怎麼想的?難不成還真想讓你堂妹進來給我做小?」
鄭繡斜了他一眼,道:「什麼『你奶奶』?那不是你的『奶奶』?」
薛直忙道:「好好,我說錯話了,那是咱們的奶奶……」
鄭繡又笑著瞪了他一眼,繼續道:「我也不知道奶奶怎麼想的,怕是見到國公府富貴,又想著纖妹妹婚事沒有著落,再聽那位翰林太太說我身邊無人可用將是多麼的不好,所以有些動搖了吧……奶奶這人吧,心是好的,就是耳根子實在太軟,在鄉間也沒見過什麼人,不懂京城的人心險惡,還以為人家是真心替咱們家操心呢……」
薛直搖頭笑道:「奶奶來京城也不到一個月,一個月就能聽了別人的話起了這種心思,可真是……」說著他觀察了鄭繡的臉色,想到她對家人向來緊張,便沒有繼續說下去。
到底是長輩,鄭繡也不好說鄭老太什麼,道:「回頭我使人去跟我爹說一聲,讓他跟奶奶說說,少同那位翰林太太來往。」鄭老太別的不說,對鄭仁還是言聽計從的。
薛直點了點頭,然後沉吟片刻,道:「我走你覺得這事兒不是那麼簡單,我明個兒再著人查一查。」
外頭的局勢鄭繡自然沒有他清楚,便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