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老族長說限鄭繡兩個月內成親,那不是說著玩的。第二天起,鄭家族中本家便輪流安排了人手,蹲守在鄭家,監督他們的完成進度。
因他們的催促,六禮中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等流程等於都被跳過了。
鄭仁翻了黃曆,因為五月是惡月,不宜嫁娶,鄭繡的婚期就被定在了四月底。
鄭繡十六周歲的生辰剛剛過完,沒想到這麼快就是自己出嫁的日子。嫁衣是來不及自己繡了,鄭繡就去拜託了蘇娘子,找了十個繡娘趕制她的嫁衣。
鄭老頭和鄭老太則開始擬訂婚宴名單和婚宴吃食。
薛直在本地就帶著薛劭一個兒子,那一包玉器都給了鄭家,除了上次當掉扇墜上下來的幾十兩銀票,身無長物。
鄭繡捨不得家人,鄭仁和薛直商量後,決定在他們婚後,讓薛家父子搬到自家宅子來住。
薛直沒有不同意的,反正他住在哪里都一樣,鄭繡不願意和家人分開,他遷就她就是。
光這一點,就讓鄭繡覺得感動感激了,婚後男方住在女方家裏,在這個時代,別人看來那就是倒插門了。背後說閒話的肯定有之。
薛直還反過來安慰她說:「眼下流言蜚語難聽了,以後那些又算的什麼。沒必要因為那等嘴髒的人,影響自己的日子。再說了,我家那兩件破茅屋,住我們還好,讓你過來住,再說不過去的。來還要多謝大姑娘呢,讓我和阿劭能住上這樣的好宅子。」他能娶她都覺得像在做夢似的,別的自然都是先緊著她的想法。
他故作輕快的語調,倒是讓鄭繡臉上露出了笑。
「那好,這幾天我就收拾兩間空屋子出來,讓你和阿劭到時候直接就能進來住。」
他們說話的時候,薛劭正和鄭譽湊在一便說悄悄話。聽到這,鄭譽用手肘捅了捅薛劭,薛劭便道:「姐姐,不用特意給我準備房間的,我跟阿譽一起住就好。」
鄭譽也討好地笑著,「是啊,姐姐,不用那麼麻煩的,我房間那麼大,和阿劭一人一半就好。」
兩人本就要好,想睡在一起,也是正常。鄭繡便一手拉著他們一個,叮囑說:「那咱們可都說好了,你們在一起也要乖乖的,每天都得一起做功課,然後洗乾淨了上床,按時睡覺。」
兩個孩子答應得飛快。
薛直在旁看著,不由唇邊也泛起淺淺笑意。在外漂泊這麼多年,他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
*
鄭家的婚宴名單先擬了出來,鄭老頭和鄭仁看過以後,並無疏漏,又去問薛直那邊屆時會來多少親戚,他們也好做安排。
薛直道:「家裏並沒有來吃喜酒的,岳父只管鄭家人便可。」
婚期就在眼前,他自然就改了口。可鄭仁每回聽著,還是覺得怪彆扭的。明明之前兩人吃酒吃上頭時還稱兄道弟的,一轉眼,薛直竟然娶他的寶貝女兒了。
他這麼說,鄭家便默認他家裏已經沒人了。不過他們倒也沒有奇怪,薛直這樣一人帶這個孩子在外艱難討生活,想來家裏也就那樣了。
薛直給的那幾樣東西,因為太過貴重,薛直便沒有動,而是直接轉交給了鄭繡。
鄭繡第一次看到這幾樣玉器的時候,也是十分驚訝。這樣好的東西,她以前只在電視裏的拍賣會見過,放到眼下,一件東西賣個幾百上千兩也是有的。她也原封不動地包好了,準備以後還給薛直或是留給薛劭。
四月底,薛直穿著大紅色系服,騎著一匹棗紅色大馬,帶著一隊吹拉彈唱的迎親隊伍,上了鄭家的門。
鄭繡天不亮就起來,梳妝更衣。蘇娘子來給她上妝,縣官夫人來當全福人給她梳頭,鄭老太也在旁幫忙。
打扮過後的鄭繡眉如遠山黛,眼似秋波橫,櫻桃紅唇,膚白勝雪,淺淺笑靨,美得好似畫中人。
鄭老太看著看著,不禁就紅了眼睛。
鄭繡只能笑著安慰她:「奶奶,哭什麼,我就坐著花轎繞鎮上一圈,午飯前就回來了。」
縣官夫人是個圓臉的中年婦人,看起來再和氣不過了,也幫著勸道:「大喜的日子,老太太別哭了。要是惹得我們新娘子也掉了眼淚,妝容花了可就麻煩了。」
鄭老太擦了擦眼淚,也笑道:「誒,奶奶不哭。咱們繡丫頭今天可真好看!」
鄭繡戴上綴了十幾顆滾圓珍珠的鳳冠,只覺得脖子都快被壓斷了。說起來這鳳冠還是她娘成親的時候戴的,鄭仁找人重新裝點過,換下了泛黃的珍珠,翻新過後便一點看不出是舊物的痕跡了。鳳冠閃耀,配著繡紋精美的大紅嫁衣,十分顏色也被襯托出了十二分。
紅蓋頭蓋上後,鄭老太和蘇娘子一人一邊扶著鄭繡出了屋。
雖說成親後還是住在自己家,可她往後就是冠以夫姓的薛鄭氏了,算是別人家的人了。上花轎前還要給鄭老頭和鄭仁行禮。
鄭繡在紅蓋頭下,也不知道她爹和她爺爺是怎麼樣的表情。只感覺到她爹扶她起來的時候,手是微微顫抖的。
這時花轎也已經停到了外頭。
鄭繡由一個本家的堂兄背著,一手捧玉瓶,一手拿了個蘋果,上了花轎。
霹靂巴拉的鞭炮聲和熱熱鬧鬧的人聲中,鄭繡上了花轎。
薛直對著鄭家幾位長輩一拱手,跨上大馬,喊了聲『出發』。迎親隊伍又吹打起來,一堆人擁著花轎沿著大街出發。
鄭仁在鄭繡小的時候就開始攢嫁妝,一共攢了六十擔。在整個鎮上,甚至是縣城裏,都算的上是頭一份了。抬嫁妝的人跟在迎親隊伍後頭,成了另一道引人注目的風景線。
迎親隊伍在鎮上繞了整整三圈,才回到了鄭家。
此時已值正午,鄭家已經開了席。
鄭繡被蘇娘子扶著回了屋,除了在轎子裏覺得有些顛簸得昏昏欲睡以外,倒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的——畢竟對她來說,也不過是在外頭繞了一圈,回了家換了間屋子罷了。
外頭人聲鼎沸,來賀喜的,來吃酒的,絡繹不絕。
鄭繡餓了半天,已經覺得胃裏燒得慌,恨不能把手裏拿著的象徵平安如意的蘋果直接啃了。還好錢嬸子很快就斷了碗銀耳粥進來,掀了紅蓋頭一角,拿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