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驚懼過度
朱氏嚇的屁滾尿流,一回家就紮頭進了自己的屋子。
屋裏一個人都沒有,靜悄悄的,她只能聽到自己心如擂鼓。
鄭譽來喊了他爹,鄭仁也和鄭老頭商量的差不多了。鄭譽想讓他快些走,卻又一時插不上嘴。好在他們很快談完了,略坐了會兒,鄭仁便帶著兒子回家。
鄭譽一出門,就拉著他爹加快腳步。
鄭仁笑著問他:「阿譽是不是肚子餓了?這麼急著回家。」
鄭譽搖頭,「爹,快走,二嬸去咱們家了。我怕她欺負姐姐。」
鄭仁便也加快了腳步,這朱氏委實難纏了些。惹人嫌至此,竟不自知。他的耐心已經全部消磨掉了,若是朱氏這次還敢造次,他絕對不會再給她留情面了!
兩人腳步匆匆地回了家,一到家門口,先是看到了大門上一個大洞。
鄭仁心下一驚,忙進屋問:「阿繡,這是怎麼了?」
鄭繡從屋裏出來,道:「爹不用緊張,那是方才薛獵戶為了恫嚇二嬸打出來的,說明日就來給咱們換門呢。」
鄭仁對這門板倒不關心,只是問:「方才發生什麼事了?你二嬸做了什麼?」他跟薛直來往也有一段時間了,知道他不是那等無事生非的人,定然是朱氏做了什麼過分的事。
鄭繡不想讓朱氏編排的難聽話落入弟弟耳中,便支開他先進屋吃飯,而她則跟她爹進了東屋,把方才發生的事細說了一番。
「胡鬧!」鄭仁一拍炕桌,站起身來,「我再去你爺爺家一趟,這回不好好分說分說,定不饒她!」
鄭繡臉上帶出幸災樂禍的笑意,「爹現在去,二嬸怕是還嚇的不成樣子呢。別說分說,能站穩就不錯了。先不忙,咱們吃過飯再說。」況且鄭仁一個讀書人,很有可能是敵不過朱氏的胡攪蠻纏的。不若稍晚些過去,讓他爹直接同二叔說,二叔雖然憊懶,遊手好閒,但對他爹的話向來還算言聽計從。
吃午飯的時候,鄭譽在飯桌上一直憋著沒問,其實心裏快好奇死了,家裏的大門忽然多了個窟窿啊,到底是怎麼弄的?!
好不容易挨到吃完飯,鄭譽跟著他姐姐去收拾灶台。
鄭繡哪里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便解釋說:「二嬸說了不好的話,薛獵戶幫著姐姐出氣,就往她站著的門邊砸了一拳,就把咱們的門板打穿了。」
鄭譽驚呼一聲,心裏對薛直的崇拜更盛,「薛叔好生厲害!」
鄭繡也十分同意,點頭道:「是啊,你薛叔平時看著不聲不響的,我還以為他沒甚脾氣,沒想到發起火來是這般的。」
鄭譽一挺小胸脯,「等我長大了,也可以這樣保護姐姐的!」
鄭繡點了一下他的鼻子,「保護姐姐的方法可是有很多種的,阿譽要努力長大哦。」
鄭譽鄭重地點頭答應了。
*
朱氏回家後,午飯都沒有出門用。只是覺得心跳一直很快,腦子也有些昏沉,就歪到炕上去睡了。
一直到後來,鄭纖用完飯,給她端了飯菜過去,才發現她娘已經發起了熱,神志不清,都已經說起胡話了。
她想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在家繡花練字,對家裏的事都不甚關心。一見她娘這樣就立刻慌了手腳,跌跌撞撞地跑回堂屋,「爺奶,我娘生病了,還說胡話了。」
鄭老太忙跟著過去看了,不多久就出來了,跟鄭老頭道:「老二家的燒的嚇人,咱們快請大夫吧。」
鄭老頭點頭,吩咐鄭纖道:「你去鎮上把你爹找回來。」而後便站起身,「我去請大夫。」
鄭纖慌了手腳,呼道:「我哪里知道爹在哪里!」
鄭老頭不滿地看了她一眼,都這樣大的姑娘了,遇上一點事就慌亂成這樣,但這時候也不好說她什麼,只說:「你爹說是同陳二去吃酒,你去陳家問問,他們若是不知道,鎮上這幾天開門的飯館就那麼幾家,你挨著去找一找,托人問一問,自然就能找到了。」
鄭纖沒怎麼去過陳家,鎮上更是沒去過幾回,更加不知道有哪些飯館,她就不太願意去,而是說:「讓阿榮去吧,他經常往鎮子上跑,對那裏也熟悉。」
鄭老頭點點頭,「去吧。」一邊已經讓鄭老太拿了家裏的銀錢出來。
村上雖然有個老大夫,但是平時都不太願意出診,更別說這正月裏了。鄭老頭便決定去鎮上的醫官去請。
鄭老太道:「鎮上的醫官也不知道開不開,老頭子,不如就去請咱們村上的老大夫吧。他同老大相熟,賣他個面子,總是肯的。」
鄭老頭橫他一眼,「朱氏前頭做了什麼事,你不知道?他生病你還想用老大的關係?你年紀大了,臉皮倒是漸也厚了。」
鄭老太被他說的沒了話,老頭子看來是真的惱她了,已經許多年沒說過重話的他,今天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她留了。
鄭老頭在大路上攔了人家的牛車,來回也就兩刻鐘。
大夫來給朱氏診治後,說她是驚懼過度,開了幾副退燒和押金的藥。因是過年,出診費用翻倍,加上藥錢,就用了一兩銀子。惹得鄭老太心疼不已。
那大夫也算是厚道,看家裏沒有青壯年在,便沒有再讓鄭老頭跑一趟,而是說讓醫官裏的藥童一會兒送藥過來。
送走大夫後,鄭老頭不禁問起來:「老二怎麼還沒回來?他媳婦都病成這樣了。」
鄭老太方才開始就一直守著朱氏,倒是沒想這個。此時便道,「怕是還沒找到罷。」
沒多會兒,送藥的藥童就來了家裏。
鄭老頭拿了藥,道過謝,讓鄭老太去煎藥。
他準備回屋的時候,隱隱聽到了哭聲,循著聲音一路找過去,竟然是從鄭榮的屋裏發出來的。
鄭老頭進屋一看,鄭榮正在炕上哇哇大哭,鄭纖也在一旁抹淚。
鄭老頭一時也來了氣,斥責道:「你們母親還沒怎麼樣呢,你們這是哭什麼?!」
鄭纖用帕子抹著眼淚道:「爺爺,阿榮不肯去鎮上找爹爹。」
阿榮也大哭著說:「爺爺,我臉上疼,我不想出門,你讓姐姐去!」
鄭老頭這才知道,這對姐弟竟然在母親病重的情況下,一個都不願意出門,還互相推諉責任,小的哭,大的也跟著哭,竟就僵持了這麼久。
鄭老頭大喝一聲:「好了,別哭了!」
鄭纖和鄭榮都被嚇得一縮身子,忍住了哭。
鄭老頭揮手道:「都去看看你們的娘,我去找你們的爹。」
鄭纖姐弟應聲而去。
鄭老頭沒辦法,只能拖著一雙酸疼的腿又跑了陳家一趟,問清了哪家飯館,找了過去。
鄭全跟陳二幾個發小正喝酒喝得興起,忽然看到鄭老頭,一時還十分奇怪,他爹腿腳不好,一年到頭也不出門,怎麼好好的突然跑到鎮上來了?
鄭老頭言簡意賅道:「你媳婦病了,快回去看看罷。」
鄭全想問問他爹朱氏病的要不要緊,若是不要緊,他想晚些回去,他跟陳二的發財大計還沒商量完呢。不過看他爹臉色鐵青,又大老遠特地來喊他,他就不好問出口了,跟陳二等人告辭一聲,就跟了她爹回去。
*
病來如山倒,朱氏這病生的古怪,一副藥灌下去,熱並沒有退。
鄭全問他爹娘,「我出門前他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鄭老太焦急道:「誰知道呢,你爹早上一直在跟你大哥在屋裏說話,我準備午飯。你媳婦說去照顧阿榮,我就讓她去了。到午飯的時候,我來喊她,她說不想吃飯,就想睡會兒。後來還是纖丫頭來給她送飯,才發現她燒起來了。大夫說是驚懼過度,我也是不明白,在自個兒家裏哪里來的驚,又哪里來的懼。」
鄭榮嘟著嘴說:「娘才沒有來照顧我,只是來看了我一眼就出去了。」
眾人都是想不明白,鄭全納罕道:「真是奇了怪了,難不成她偷偷去了哪里?受了驚嚇?」
眾人也都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下午晌,鄭仁又來了一趟。聽說朱氏正生起了病,便把之前發生的事同他們說了。
鄭全聽了,不滿地嘟囔道:「姓薛的獵戶,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麼還會為難一個婦道人家。」
鄭老頭一聽,立刻斥責道:「她一個做二嬸的,大庭廣眾之下編排侄女的閒話,這教人聽了怎麼想?別說薛獵戶沒傷著她,就是那一拳打到她身上了,那也是她活該!」
鄭仁亦正色道,「二弟,往日那些事,我都可以不計較。只阿繡婚事這一遭,還輪不到她指手畫腳!我今天就把擱在這兒,再有下次,我們家就沒有你們這門親戚!」
鄭全忙賠笑道:「大哥,保證不會有下次!等她這回病好了,我肯定好好教訓她一番!」
「你也別埋怨人家薛獵戶,人家是為了我們家阿繡出的頭。當然,若是你想尋釁滋事,」鄭仁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你可以試試。」
鄭全忙道不敢。
鄭仁也沒多耽擱就回了家,把朱氏生病的事告知了鄭繡。
鄭繡聞言不由嗤笑道:「往日裏看二嬸在家裏上躥下跳,還真當她膽子是多大,如今倒讓人一拳頭給嚇病了。」
鄭仁不由搖頭,「你爺爺奶奶都是寬厚的好性兒,你二叔想來懶得管她,倒一日一日助長了她的氣焰。今兒這一遭,總算可以教她長長記性!」
*
朱氏這一病,就一直病到正月十五才見好。
那時鄭家的大門都重新裝好了。薛直別的不說,竟還有木工的本事。量了尺寸後,沒兩天就做了一塊新的門板。雖然跟原有的另一邊顏色有些出入,但鄭繡他們也快搬走了,也就沒再麻煩他上漆調色。
元宵節那天,鄭家一大家子團聚在一起吃夕食。鄭繡做了枸杞酒釀圓子。軟糯的園子配上香香的甜湯,教人胃口大開。
只是朱氏病了多日,還不太能下床,也吃不了這樣不好克化的東西,沒了口福。
鄭繡也給薛家父子送了一些去,用一個小砂鍋裝著,裝在籃子裏。怕鄭譽人小拿不動,她親自給走了一趟。
薛家是一點過年過節的氣氛都沒有,家裏雖然打掃的還算乾淨,可除了門口貼了一副對聯,再也沒有其他了。
鄭繡來的時候,他們的飯食剛上桌,主食是鎮上買的白饅頭,菜就是蒸臘和蒸臘腸,還有一大盆白菜湯。
薛直看到鄭繡,不免吃驚,本以為前幾天朱氏鬧了那麼一出,鄭繡作為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總是要避忌一些的,沒想到竟然還親自送了東西來。
鄭繡把籃子放在桌上,笑道:「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是我自己做的,送一點來讓阿劭嘗嘗鮮。」
她準備的一砂鍋足夠兩個人吃了,卻只說是給薛劭這孩子準備的,顯然就是不想讓薛直覺得不好意思。
她親自送了來,薛直自然不好推辭。
鄭繡也沒有多留,說家裏還在等自己開飯便回去了。
薛劭把她送到門口,小跑著回了堂屋,迫不及待地揭開砂鍋。
一掀鍋蓋,那香甜的味道便湧了出來,饞的得他直流口水。
薛直道:「好了,先吃飯吧,吃完飯才許喝。」
薛劭點點頭,依依不捨地把鍋蓋蓋了過去,然後開始吃飯,三下五除二就著菜吃完了一個饅頭,然後眼巴巴地看著他爹。
薛直被他看的沒辦法,只得說:「喝吧喝吧。」
薛劭一個人就喝了小半鍋,實在喝不下了才放了碗,去院子裏消食。
他吃的那麼香,薛直也忍不住嘗了一口——
甜湯香醇,園子軟糯。確實可口。
而且甜湯裏微微入了一些米酒,添了香氣,也使之不會過於甜膩。連他這樣不嗜甜的人都吃著挺好。難怪他家小子八輩子沒吃過似的。
薛劭在院子裏繞了一圈,一回堂屋就看到他爹捧著甜湯在喝,他一臉見了鬼的樣子問:「爹,你不是不吃甜食的嗎?」
薛直輕咳一聲,略有些尷尬,「咳,爹就是幫你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