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哀鴻遍野
隔日,蘇暮隱的馬車便早早的等在丞相府的門口,等著木錦嫿上車。
蘇暮隱此時還在宗廟,吩咐琰一前來接她。
因救災十萬火急,賑災的物品已經在路上,而太子車架滯後一些,無非就是要祭拜宗廟,告慰社稷,等做完這一切,已近中午。
他輕車簡裝,帶著幾百親衛便出發了,追趕之前的車架。
成國公憂心忡忡,派出親衛護佑,卻被他嚴詞拒絕,無奈之下,成國公隻得暗地裏派人跟隨。
一路上為了早日趕到目的地,一行人待出了京城便棄了馬車改騎馬,一刻不停的趕往南方。
因是急趕,選了最好的馬車,途中便甚少停留,每每到了驛站便須得換馬,若是不然非累死馬兒不可。
蘇暮隱身子原本就弱,經這一路上的風餐露宿,即便是在馬車裏,也越發的顯得羸弱起來,原本就蒼白的麵容越發的沒有半絲血色,令人憂心。
木錦嫿自出了京城便與蘇暮隱同乘一輛,因她一心都在這次的瘟疫上,對於二人行程種種也多有擔心,因而便也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況且蘇暮隱用的理由也相當漂亮。
她如今是大夫,自然是要在他身邊呆著的。
木錦嫿倒也沒有異議,實在是因為蘇暮隱的麵色叫人擔憂,這一路上也曾發作過,若非她及時在場,怕也是驚喜萬分。
幸好都是有驚無險。
而蘇暮隱也一心想著計策,兩人倒也相安無事。
就在這樣的氣氛下,行程已經過半。一
路上各州府更是遠道而迎,民眾更是夾道歡迎,蘇暮隱卻是穿城而過,並不停留,更甚至繞道而走。
追趕了一個月,終於在前方見到車隊,趕上了大部隊。
可越是接近南方,木錦嫿的眉間跳的越發的厲害,心中那股隱隱的擔憂也越發的濃烈了起來。
就在這樣的擔憂下,進了禹州城。這次受災最嚴重的地方。
這禹州城,古來便為交通要道,四通八達,水路兩通,是為兵家必爭之地。
一行人進了驛館已是接近傍晚。
熱鬧程度自是不必說,城裏民眾一早就聽說太子親赴災區,心係民眾,紛紛翹首期盼。加之城裏不少災區來的災民,也紛紛擠在城門處等著,越發的顯得水泄不通。
一路走來,木錦嫿凝著眉眼,一刻都沒有放鬆過。
每過一處村莊,便能見到不少流離失所的災民,樹林裏的樹皮更是滿目瘡痍,有些村莊更是空無一人,滿目荒涼。
便是進了城,也見不到幾個正常的人,皆都麵帶菜色,身子瘦弱,死傷無數,幾可說是餓殍遍地。
這麽嚴重的水患,這麽寬廣的受災麵積,實在是超出她的意料之外。
接駕的禹州城守趙禎也是滿麵菜色,疲憊不堪,顯然是夜不能寐,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蘇暮隱顧不得漱洗,幾乎是一到城裏,便投入工作中,召了趙禎詢問災荒的情況,製定救災的策略。
木錦嫿自也沒有閑著,與太醫院的太醫們一起忙著看病診治。
兩人忙的腳不沾地,卻依舊是無法消減災情,受災的情況越來越嚴重。
加之如今城裏滿地傷患,災民數量眾多,受災麵積廣,簡直可以說是焦頭爛額。
除去帶來的藥材與糧食,飲水已成問題。而更加大的考驗還在等著她們,那就是,再往前,道路被淹,無法前進。
是夜,蘇暮隱與趙禎等人守在府衙商議對策。
“如今雨水已經停了,可是這洪水不退反漲,是何原因?”蘇暮隱麵色凝重,清冷的聲音裏染上一絲疲憊。
他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
“回殿下,那是因為上遊的堤壩決堤造成的,而前方適逢低窪之處,又多有水窪,河裏被堵,無處排泄,這才造成淤積,阻斷了道路。”
“朝廷每年都有撥款修繕堤壩,怎的還會出現如此情況?”蘇暮隱麵色越發的清寒了起來,目光更是冷厲。
“殿下說的沒錯,隻是這撥款層層下發,到了微臣手裏已經是所剩無幾,加之修繕本身就工程浩大。而款項有限,隻能選擇相對來說比較危險的地方,那些細小的便被遺漏。今次連番大雨,江水高漲,衝擊潰爛的堤壩,這才造成今日之果。”趙禎無奈的道。
蘇暮隱眯起冷厲的眸子:“這件事為何不見上報?”
趙禎歎息道:“微臣早就遞了折子,隻是無人重視罷了。”
“難道掌管河道的官員就這麽的不作為?”蘇暮隱沉聲道。
“這……”說到這個,趙禎到底有些為難起來:“這謝陽謝大人乃是隨國公府的外家,卑職不敢犯上。”
“傳令下去,將掌管河渠道的謝陽拘禁起來,待本殿稟明父皇,再做定奪。”蘇暮隱麵容上依舊一片清冷之色,吐出的話卻叫人心驚。
“這怕是不好吧……值此人心浮動之際,若是殿下將他拘禁起來,怕是與往後的事情不利,還請殿下三思。”趙禎皺眉勸道。
“沒什麽好不好的,玩忽職守就該受到懲罰。因他的一時疏忽,卻造成百姓流離失所,受苦受難不說。痛失家園更令得瘟疫橫行,這樣的人不懲處天理何公?”蘇暮隱冷然道。
“可對方是隨國公府的人,是德妃一脈的,若是殿下此時得罪了娘娘,怕是不妙。”趙貞試圖遊說。
蘇暮隱卻搖搖頭:“我意已定,沒什麽好說的。”
見說不動他,趙禎有些著急,正急色間,就見到木錦嫿端著燉盅過來,終於鬆了一口氣:“三小姐來得及時,幫著下官勸勸殿下吧。”
哪知木錦嫿卻不過淡淡一笑,道:“大人莫擔憂,殿下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就已經是做好了完萬全的準備,不會草率行事的。”
原以為木錦嫿一定會幫著他勸說,哪知她也是這樣,趙禎頓時有些驚詫。
他正欲說些什麽,卻見蘇暮隱眸光柔和的看著木錦嫿,露出這幾日來的第一個笑容,遂知趣的退下了。
“我燉了些參湯,殿下還是趁熱喝了吧。”木錦嫿的話一說完,身後的素錦便將手裏的托盤放下,轉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