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八章 積習難改

這本是不該出現在如此年紀的孩子的身上，他原是該被嗬護在手心裏的寶。

可惜，這個家，那些醜陋的陰狠的毒辣的。在那陰暗的角落裏，正張著血盆大口，吞噬著一切美好的事物。

“我如今，真就什麽也沒有了……”木明翰的聲音帶著一種深深刻骨的絕望，光影裏那黑曜石般的眼眸越發變得漆黑了起來，隻是卻看不見任何的光亮。

木錦嫿沉默著，她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這樣一個充滿仇恨的孩子。

在他的身上，她似乎看見了自己的倒影。同樣是被人從身邊奪走至親的人，同他一樣，她隻想與自己的至親血脈安穩的過日子。

可惜，對方步步緊逼，絲毫不肯放過她們。

“三姐，你……會不會再次，丟下我不管？”木明翰揚起滿是淚水的麵容，漆黑的目光之中帶了一絲小心翼翼的希翼。

她淡淡的歎息一聲，伸手擦去他麵上的淚水，心中微微抽疼，麵上卻柔和一笑：“自然不會，我答應了三嬸，便不會丟下你一人。”

燭光裏，那人的眉眼依舊如故，隻是少了一些成熟，多了一些稚嫩。可是那目光之中帶著的那種滄桑，絕然的神情裏，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一手抓住她的手，他輕輕的點頭，將頭靠在她的懷裏，鼻端微吸，淡淡的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目光幾度明滅，最終柔亮了起來。

他輕輕的嗯了一聲。

年關一過，隨著三個月的熱孝期過去，兼之皇帝愈發看重木家，接連提拔了不少木家的子弟。

這給了外人一種錯覺，來往的人開始多了起來。木家，開始了頻繁的走動。

上一次因為木明翰的事引發三夫人的心疾，導致三夫人去世，盧家兄妹很有一段時間不敢在木家走動。

一開始她們跟著盧國公夫人前來串門的時候，確是安靜了許多，也小心翼翼了許多。

可是人就是這樣，安逸久了便也忘記了之前的種種，

又開始現出原形來。

死性不改，說的就是這樣的人。

比如說她此刻手裏的字條。

“四公子也實在太過可憐了些，奴婢聽連媽媽說，四公子已經開始去學裏，這時候當是快要回來了，小姐不如再等等過去？”杏梅見她盯著字條沉思，想了想，道。

等等再過去麽……

“這是誰交給你的？”她的語氣淡淡的，若是不細聽是不會察覺的。

可是杏梅自幼在她的身邊，自然對她的言行十分的了解，聞言心中咯噔一聲：“莫非有什麽不對？”

見她不答，她便又細細想了想，而後小心翼翼的道：“是以往三夫人身邊的琉香，她如今在四公子的身邊，奴婢想著也沒什麽，就接過來了……”

她越說聲音越低，似乎是意識到什麽不對，目光驚疑的看著她：“那小姐還去不去？”

“去，怎麽不去，不去可是對不起對方的這一番心思。”木錦嫿冷笑著，長長的剪影下透出一抹幽深而莫測的碎芒。

左右還有些時間，便吩咐杏梅備下筆墨，提筆沉思。

上一世裏，她的好大姐便自小名聲在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一曲飛鳳舞更是令人稱讚。她自幼雖然有四姨娘教導，可後來四姨娘便逝去。大夫人明麵上裝出一副慈母的麵容，可實則不過是個偽善的。

雖然後來太後派人前來教導，可卻也已經落後那些世家小姐許多地方。即便她努力追趕，卻也不過是識些常用的罷了。

後來進了二皇子府，便也沒了那些心思。

如今麽——她自然也不是為了趕超那些人與之爭長短，不過是因為沉浸山水潑墨中能令人凝神靜氣，修養身心罷了。

另一邊的花園深處，木碗婷正穿過垂花門一路分花拂柳而來。

她原本就生的千嬌百媚，如今在這豔麗的花海裏，也無法抹去她的神采，愈發的叫人錯不開視線。

看著她一步步的走過來，盧桂昌的一顆心便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

隻是他知道，這個表妹不是他所能夠動的，他的母親盧國公夫人一早就曾警告過他。說他這個表妹將來一定會是尊貴不凡，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所能夠覬覦的。

轉而他又想到了木錦嫿身上去，同樣是這般傾城的容色。骨子裏卻又帶著一種桀驁不馴的味道，令人不自覺便想將她征服在身下。

尤其是他隻要一想到上一次的池塘之禍，便會覺得渾身打著冷顫——那女人，實在太狠了！

眼看木碗婷走到自己的跟前，他這才笑吟吟的走了出來：“表妹私下約為兄到此，可是為了什麽事？有什麽不能當著他們說的？”

雖然盧國公夫人那般交代過，可隻要一想道若是木碗婷也傾心於他的話，那不就皆大歡喜？

可是他顯然是會錯意了，木碗婷隻是淡淡一笑，細細的看著他。

他的這個表哥，素來就是個浪蕩子。雖然是她的親姨母所生的，卻一點都沒有遺傳到王家的性子，整日裏眠花宿柳的，家中小妾也無數。

偏生姨母還不曾管教分毫，隻因為他是盧國公府唯一嫡出的公子。將來是要承襲世子的封號的，自然就百般的縱容溺愛。

然盧國公卻對他寄予重大的希望，企圖能在木華陽的教化下改變心性。又有木子峰從旁影響，試圖能讓他有些出息。

可惜，爛泥就是爛泥，即便是放在金玉之中，也一樣成不了金子。

更何況這金玉還是些敗絮其中的。

木碗婷素來對他這個表哥雖也和善，可這般私下見麵的情形卻是沒有，因此盧桂昌不免諸多聯想。

可惜，木碗婷隻是淡淡的笑了笑：“這等好事，自然是要避開耳目的。”

盧桂昌瞬間便被木碗婷的如花笑眸迷得不知東西南北：“表妹難道還有什麽好事？”

木華陽素來對他嚴格，老太爺也素來不喜他。可是大夫人卻很是寵溺他，不但允許他自由出入後宅，讓他可以瞧見表妹的花容月貌。這讓他十分歡喜，也因此便走動的頻繁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