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個春節，辛瑜過得不太愉快。因為他父母突然重視起他沒對象的事了。

　　以前也催他找女朋友，但今年催得尤其厲害。

　　從他到家那天起，他父母就不停地說你要抓緊時間啊，某某去年已經結婚了，某某孩子都生了，某某某都準備生二胎了……讓他煩不勝煩。

　　起初，他還能態度良好地敷衍：「慢慢來吧，也不是說找就馬上能找到的。」

　　他媽許曼竹看穿了他的心思，「你總這麼說，說了好幾年了，你這都三十了，還沒見你找到。你要是自己沒時間找，那就我找人幫你介紹。」

　　他爸辛建弘也道：「三十而立，成家立業的年紀，你也該結婚了。」

　　辛瑜想起了網上的一段吐槽，大意是：在中國，父母總是希望孩子在讀書不要談戀愛以免影響學習，等孩子工作了，又希望他們能立刻就找到合適的人結婚

　　辛瑜上學時，他爸媽也管他管得嚴。不過，他沒出過情竇初開的少男問題。倒是他弟，初中起就在早戀了——大概是大兒子讓父母太放心，輪到小兒子時放鬆了警惕。結果，在大兒子那省下的心，到小兒子這不但不夠耗費，還得透支。

　　如今，劇情反轉，父母對有對象的小兒子變得非常滿意了。

　　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辛瑜讓他們覺得不省心了。你都三十歲了，還不想結婚，你這是想作甚？！

　　辛瑜道：「不結婚也沒什麼啊，又不影響誰。」

　　這話觸怒了辛建弘，他猛地沉下了臉，低吼：「你不結婚像什麼樣子？！我和人聊天，聊起你還沒結婚我都不好意思，你不怕人說，我和你媽還怕人說！你讓我們怎麼見人？！」

　　辛瑜本來心平氣和，卻被這話說得起了心火，聽他爸的意思，這是：不結婚會讓他們丟臉，要他為了他們的面子去找人結婚？

　　辛建弘話還未完，「做人呢，要負責任，不能太自私！」

　　「……」辛瑜好一會兒沒吭聲，他在壓制怒氣——人一怒，就容易口不擇言，事後只會讓自己後悔。半晌他才開口，火還沒徹底熄滅，他聲音仍有點顫，「不好意思，在你們和我自己之間，我會選我自己。」

　　指望我為你們的面子結婚？不可能。

　　屋裡靜得只餘喘氣聲和家電噪音。

　　辛瑜也不看他父母，逕直出門去了。

　　外面挺冷，南方的冬天是濕冷，明明溫度還未到零下，但冰冷濕氣無孔不入，勝似零下。

　　在外面沒站多久，辛瑜便覺得自己被凍透了，也凍清醒了。

　　但他沒後悔自己剛才說了那樣忤逆的話。

　　亮明底線，不給他們期望，綁架也就無法成功。這樣對誰都好。

　　以前他只知道他父母會以愛之名逼婚——這至少看起來像是無私的愛，多少會讓他起愧疚之心。沒想到還會以面子之名……大概是他太冷血，他一聽見這話首先想的就是：你說我自私，那只考慮自己面子而不考慮我的你不也很自私？

　　大家都自私，那就不必太愧疚了。

　　「哥？」辛瑾回來時，看到辛瑜站外面有些奇怪，快步走到他身邊，「哥，你怎麼站在這裡？」

　　辛瑾是辛瑜的親弟弟，比他小三歲。兩人小時候和平常人家的兄弟一樣有打有鬧，長大後，感情也還不錯。

　　辛瑜歎道：「和爸媽吵了兩句，出來躲會兒。」

　　「怎麼吵起來了？沒事吧？」辛瑾一大早就出了門，和同學聚會去了。

　　辛瑜苦笑，「還能吵什麼，叫我快點結婚。」

　　「哦。」辛瑾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他哥單身這事嘛，他爸媽和他抱怨過很多次了，還讓他勸他哥，他每次都連聲答應「好好，我一定和他說」，但從沒真勸過……他哥哪是他勸得了的，還不自討沒趣嗎。不過，現在他哥自己聊起來了，那他便順著話問，「那你是怎麼想的？」

　　辛瑜一直在看天，這時，轉過目光看向了辛瑾，「我還是對結婚沒興趣。幸好家裡還有你在，靠你了。」他攬住辛瑾肩膀，拍了拍。

　　「……」辛瑾挺無奈。不過，他確實有女朋友，不算初中高中時只能牽牽手的那種早戀，從上大學後算起，他談過三次戀愛，現任是他第三任女友。

　　辛瑜笑道：「趕緊把人帶回來，幫我分擔點注意力。」

　　辛瑾對戀愛的興趣比結婚大，「看情況吧，今年再處處。」

　　「嗯，可以和爸談談你的人生計劃。」辛瑜道，「例如，你打算結婚後到哪裡生活，是否有計劃買房之類的。他肯定會支援你買房。」為了刺激或者說激勵我。「所以，如果你女朋友要有房子才肯結婚，你不必擔心。」

　　「……我沒擔心這個。」

　　他們兄弟都在外地工作，就算結婚，也基本不可能回家鄉蒼水。

　　蒼水是個小城市，在這裡安穩度日可以，想做出點事業基本不可能。

　　兄弟倆一起回了家。

　　辛建弘和許曼竹看見他們後臉色沒什麼異樣。

　　辛瑾說了點同學聚會的事。大家便以此為話題聊了起來。辛瑜也偶爾接上一兩句。家裡氣氛挺融洽。

　　除夕就他們一家四口吃了個團圓飯。到初一，才是大家庭聚會，辛建弘的兄弟姐妹們會拖家帶口聚到一起鬧上一天。聚會的地點是各家輪流的，今年輪到去辛瑜的小叔家。

　　大家都一早就過去了。吃完早飯，大人們開始打麻將打牌，小孩子們去玩電腦打遊戲。

　　辛瑜什麼也不玩，但也不能走，只好在房間裡看電視或者看手機。偶爾無聊地四處閒逛。

　　某次，他逛到一扇門前時，聽見裡面的叔伯姑嬸們在聊各家的小孩。他知道肯定會聊到自己身上來，也懶得聽，轉身便走。但還沒等他走得足夠遠，便聽到他大姑的大嗓門在說：「辛瑜有女朋友了嗎？」

　　「他哪來的女朋友。」辛建弘的聲音也挺大，還夾著濃濃的不滿，「他根本就不談！幫他介紹他也不要。」

　　辛瑜聽見他大堂哥說：「從沒談過？這不太對啊，大小伙，那方面總會有需求啊。」

　　「……」辛瑜臉黑了，停下了離開的腳步，打算聽聽他們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所以說，人是沒法完全不在乎別人的議論的。

　　辛建弘道：「我有時被氣狠了，也想罵他：是不是那裡不行才不找女人？」

　　「哈哈……」裡面的人都笑了。

　　「……」門外的辛瑜可笑不起來。男人都不願聽到別人說他不行，就算那個男人對結婚沒興趣。

　　這天晚上，辛瑜改簽了火車票，本來他買的初七的票，現在他改到了初四。

　　辛建弘和許曼竹聽說他初四就要回北州，私下說他肯定是嫌他們催婚，但當他的面倒沒說什麼，畢竟不久前才吵過一次，再吵，說不定這倔兒子以後過年就不回家了。

　　初四早上，是辛瑾送辛瑜去的火車站。

　　晚上九點，辛瑜回到了他在北州的住處。

　　隨便弄了點吃的，洗了個澡，然後抱著筆記本上了沙發。開了機，先去他常逛的美奐論壇看了下，沒什麼人在。

　　正想關掉論壇頁面時，他看見了頁腳遊戲小廣告上的性感遊戲人物形象，他停下鼠標，細看起來。

　　平時他的目光是不會在這種小廣告上停留的，但這次他想起了「行不行」的問題，便盯住了小廣告上的暴露美女，邊看邊感受了一下……沒什麼感覺。

　　辛瑜倒沒覺得自己不行，他認為自己只是有點性冷淡……他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好。人生有這麼多事情可以做，為什麼要時時刻刻精蟲上腦呢？多浪費時間和精力。

　　不過，他今天決定浪費一下。

　　打開網盤，找出他以前順手保存的資源——美奐論壇上的某些網友們很有共享精神。

　　隨意點開一部，片子開頭是一個美女坐在沙發上自摸，辛瑜看了一會，不耐煩了，快進，然後看到美女在玩小道具，再快進，終於開始玩真槍了。辛瑜也看得有點感覺了，自給自足了一發——對自己很滿意，行的嘛，怎麼會不行。

　　又看了幾部，辛瑜得出結論，總體來說，自己沒什麼問題。雖然覺得這事有點無聊，但非要做也不是不行。

　　又點開個片，這次先出場的是個男的，辛瑜快進了一下，然後看見了兩個男的……見鬼了，怎麼混進了異黨，誰發佈的資源，這不濫竽充數嗎……不過，他沒關掉片子，繼續看了下去，然後，居然照樣看得有了點感覺……這下不妙了，這似乎是個比行不行更嚴重的問題。

　　又看了幾部，辛瑜合上筆記本放到一邊，在沙發上平躺下來，雙手交握著放在胸前，開始沉思。

　　他知道自己對女人興趣不大，但不知道自己還能對男人有興趣。不，他對男人興趣也不大。反正他沒想過要去對男人做點什麼。他覺得自己對人的興趣就不大，當然，對其他生物或非生物沒特殊興趣。並且，他不打算去嘗試看某些獵奇的片子……絕對不看！

　　因為看片子和思考人生，辛瑜到五點才睡。

　　十一點，他被手機鈴聲吵醒了——這才想起自己睡前忘了調靜音。一看來電，是喬平一，他接通了，有氣無力地問：「怎麼了？」

　　喬平一在電話那頭歎道：「在家呆得煩啊。」

　　辛瑜道：「煩就出去找你那些朋友玩啊。」

　　他也是喬平一的朋友，可以說是最好的朋友，沒有之一。但他不怎麼和喬平一玩。因為喬平一喜歡去酒吧之類的熱鬧地方。而他不喜歡，頭幾次去還有點新奇，去多了就無聊了。

　　喬平一道：「沒人啊，大家都在家裡過年呢。你什麼時候回北州？」

　　「……我已經回來了。」辛瑜估摸著喬平一肯定會說要上他這來。

　　果然，喬平一笑了，「什麼時候回的？我去找你。」

　　「昨晚剛回，我在家也煩，就早點來了。」辛瑜道，「你來吧，正好把東西拿走。」

　　他每次回蒼水都會帶些特產乾貨給喬平一。因為喬平一也是在蒼水長大的，吃得慣蒼水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