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後來， 方柔又把方子澤叫過來了。

　　方子澤知道莊揚的事——王霖調查時， 用到了他這邊的資源——所以對他們要做的事接受良好。

　　幾人討論了一陣，還稍微綵排了一下明天要怎麼應對莊揚父母，等覺得基本沒問題了後他們才去休息。

　　第二天方柔約了莊揚父母出來說話， 去的是她另一處宅子， 辛瑜和喬平一先大家一步去那兒侯著了。

　　在電話裡， 方柔就和莊揚父母說了是要談一下小輩們的事， 所以見面後，大家也沒說太多客套話，很快便進入了正題。

　　莊揚的父親莊文培隱隱覺得可能是出了什麼事，他笑道：「是不是小揚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看你這話說得……」莊揚的母親甘婷不樂意了， 她聲音高亢，立時把莊文培的聲音壓了下去。「方柔，到底什麼事啊？」

　　「我來說吧。」方子澤拿了個平板電腦走到莊文培身邊坐下，「莊二哥， 你先看看這些東西。」他給莊文培看的是辛瑜收到的那些照片及視頻。

　　莊文培看得有些納悶，他不瞭解前因後果， 看不懂。但照片上有莊揚，雖然沒有什麼不堪入目的畫面， 他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加上他知道喬平一是同性戀，當下便想，難道莊揚……

　　甘婷皺眉，「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方子澤道：「婷姐，你聽我說， 是這樣的：平一有個感情很好的男朋友，最近有人發了這些東西給他，弄得他們倆很不愉快。」

　　甘婷也知道喬平一是同性戀，方柔跟她說過。她看了下喬平一和莊揚的照片，「平一這麼大的人了，既然有男朋友，怎麼不知道要避嫌？小揚還小，不懂這些，他當哥哥也不懂？」

　　莊文培道：「小揚也不小了，就是你總說他還小，才把他慣成了孩子脾氣。」

　　甘婷冷笑，「你成天不著家，現在倒是來怪我了？」

　　方柔忙道：「平一是哥哥，是該更懂事，只是他也被我慣壞了，他小時候，我和他爸關係不好，沒顧上管他。」

　　「好了，方柔，我也沒有怪平一。」甘婷怒氣稍平，她玩得好的幾個姐妹中，她算是過得「好」的——沒離婚，家庭也基本和睦。但也只是這樣了，她又瞪了莊文培一眼。

　　多年的婚姻生活教給了莊文培一個經驗：不能和女人爭吵。他直接忽略掉他老婆，轉頭去和方子澤說話，「那視頻是怎麼回事？」

　　方子澤道：「那是平一的房間。是去年他們辦音樂節時的事情。」

　　莊文培又看了下視頻，然後臉色變了，「小揚和平一……？」

　　「他們沒什麼。那天平一不在房間裡，他回北州了，可以查到機票記錄。」

　　莊文培鬆了口氣。

　　甘婷皺眉，「小揚去平一房間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方子澤道，「但這些照片和視頻都是小揚發給平一男朋友的。」

　　「……」

　　方子澤又打開了另一組照片，「這是平一喝醉了時的照片，背他的人是他的保鏢。小揚也把這些照片發給平一男朋友了。」

　　「……」

　　方柔道：「或許小揚只是覺得好玩，但我覺得他玩得有些過份了。平一和他男朋友感情很好，我不希望他們因為這些照片鬧矛盾。而且我也怕平一會帶壞小揚，所以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要把這些事和你們說一下。」

　　莊文培道：「確定是小揚發的？」

　　方子澤道：「嗯，我讓人查過了。」他拿過了桌上的一個文件夾，打開來，把裡面的資源拿給莊文培看。

　　看了一會後，莊文培道：「其實並不證明是小揚親自發了這些東西，對吧？」

　　對，目前的證據都是間接證據。

　　方子澤笑道：「莊二哥一針見血。我也不是想證明什麼，只是希望你們知道這事。」

　　甘婷立刻道：「不可能是小揚發的。他那麼乖巧懂事，怎麼會做這種事！」

　　莊文培道：「我們會回去和他好好談談的……」

　　甘婷打斷了他，「你這是什麼意思！事情還沒說清楚呢！有你這麼當爹的嗎？！」她說話的音調很高，像是隨時會尖叫起來。

　　方子澤有點尷尬地轉開頭去看門外。

　　莊文培更加尷尬，他不耐煩地道：「那你想怎麼說清楚？」

　　「……反正不能讓小揚就這麼被人冤枉！」

　　莊文培忍耐地垂下眼睛，過了兩秒，他道：「那把他叫過來，當面問一下他是怎麼回事？」

　　甘婷被噎住了，話趕話到了這份上，她當然不願示弱，重重地道：「好，把他叫來，大家當面說清楚！」

　　隔壁的辛瑜和喬平一互相看了眼，喬平一低聲道：「好像是要叫莊揚叫來。」

　　辛瑜點頭。

　　他們倆在這邊其實聽不太清隔壁的談話——甘婷的聲音比較尖銳，基本能聽清，其他人的說話聲就只能隱約聽到一點。

　　「真是煩人。」

　　辛瑜笑了下，「煩也只是今天。」

　　一個來小時後，莊揚到了。「爸媽，方阿姨，方叔叔。」他先叫了一遍人，然後走到了他媽身邊，「媽，你找我？」

　　隔壁，辛瑜站起來往外走，「我去聽聽他要怎麼說。」

　　「……？」喬平一連忙跟上他。

　　辛瑜並沒有走到隔壁房間去，他只是站在走廊上聽——隔壁房間是開著門的，走廊上能聽得很清楚。

　　甘婷道：「你方阿姨說你發了些東西給平一的男朋友，我說你不會做這樣的事，所以把你叫過來說清楚。」

　　「……發什麼東西？」

　　「是一些照片視頻。」方子澤把平板電腦遞向他，「因為查到是從你們公司發出來的，所以想問一下你是怎麼回事。」

　　莊揚遠遠地看到了平板電腦上打開的視頻，驚惶地退了一步，「我，我……」

　　甘婷忙道：「小揚你別怕，媽媽相信這事和你無關！」

　　莊文培道：「小揚，到底怎麼回事？」

　　「他怎麼知道怎麼回事！小揚是怎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甘婷安撫地看著自己兒子，「小揚，別怕，媽媽相信不是你發的，你們公司裡有那麼多人，難道他們做的事都要算到你頭上，沒這個理！」

　　莊揚鎮定了一些，最終他道：「不是我發的……」

　　「真的不是你發的？」辛瑜從門外走進了房間裡，喬平一跟在他身後。

　　莊揚怔怔地看著喬平一。辛瑜側身一讓，好讓他能看得更清楚。

　　辛瑜的動作太刻意了，無聲勝有聲，把大家一直含糊帶過的事情直接捅穿了。一時間，眾人都有些不自在起來。

　　甘婷臉色鐵青，狠狠地瞪著辛瑜，「是你？！」莊揚替喬平一擋酒瓶後，住院那會兒，辛瑜經常跟喬平一一起去醫院看莊揚，甘婷見過他。

　　辛瑜向她打了個招呼，「您好。」然後他轉頭去看莊揚，莊揚還在看喬平一，而喬平一正低著頭——因為被辛瑜弄來當展品，他不太高興。辛瑜拍了拍喬平一的背，推了推他，讓他去方柔身邊坐。莊揚的目光跟著喬平一移動著。

　　甘婷正在看自己兒子，她幾乎是尖叫地喊道：「小揚！」

　　莊揚愣愣地看向他，「……媽？」

　　辛瑜道：「小揚，剛才你說那些照片和視頻不是你發給我的？」

　　甘婷道：「當然不是他！」

　　莊揚卻是厭惡地叫道：「你不要叫我小揚！」

　　「你關注的重點……」辛瑜微微一笑，從善如流，「好，莊揚。你剛才說不是你發的？」

　　「對！就不是我發的。」

　　「我相信你。」辛瑜笑道，「我相信不是你親手發的，但你不可能不知情——因為我覺得你還是蠻聰明的，有人在你公司裡做這樣的事，應該瞞不過你……」

　　甘婷打斷了他，「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說話要負責任的！」

　　辛瑜心平氣和地道：「謝謝您的提醒，對不起，是我失言了。」然後他又笑著看向莊揚，道，「莊揚，給你一個小小的建議，以後別這麼孩子氣了，你可以更成熟一點的。」

　　一看見他的笑容，莊揚就怒火上湧，幾乎要被他氣炸了，他雙眼通紅，怒吼道：「你是說你自己成熟？！你這是明明是虛偽狡詐，無恥！噁心！你……」

　　「你特麼再說一句？！」喬平一猛地站了起來——但被方柔拉住了。

　　莊文培也怒道：「莊揚！」

　　甘婷也有些慌，「……小揚？」

　　被一屋子的人緊緊地盯著，莊揚惶然地後退，「我，我，你們……」

　　「小心……」辛瑜往前走了一步。

　　「你不要過來！！」莊揚尖叫，並猛地往向一躲，撞倒了他身後的盆栽，他自己也摔倒在地，花盆碎片劃破了他的手臂……

　　「小揚！」甘婷急匆匆地去扶莊揚。

　　「走開！你們不要過來！」莊揚尖叫，躲避，手腳亂揮，把甘婷踹開了。

　　辛瑜扶住甘婷，甘婷氣憤地推開了他。

　　莊文培和方子澤連忙走過來，他們想拉起躺在地上的莊揚，但莊揚各種掙扎。

　　莊文培厲聲喝道：「還不起來！你這像什麼樣子！」

　　「你們都走開！走開……」莊揚掙扎得更加厲害，並開始嚎啕大哭，還把自己的頭往地上撞，而且抓著碎瓷片往自己割……

　　這下大家都嚇壞了……方柔道：「別愣著，先按住他！」

　　失去理智的人力大無窮，在場的幾個男人一起上都按不住莊揚，而且因為地上有碎瓷片，大家還是有些顧忌的。但莊揚一直把頭往地上撞，撞得自己鮮血淋漓，最後大家只能狠下心，使命地按住他，並拿桌布——臨時找不到繩子——捆住了他。

　　……

　　後來，他們叫了救護車過來，莊揚被送醫院去了，他父母也跟去了。

　　餘下的辛瑜幾人面面相覷，他們都還有些懵……

　　過了會兒，方柔道：「你們是不是也要去一趟醫院？」

　　方子澤、喬平一以及辛瑜，都在剛才的混亂中被莊揚抓傷了。

　　方子澤道：「叫個醫生過來吧，幫我們清洗包紮一下就行了。」

　　「好。」

　　幾人回到房間裡去等醫生。——換了個房間，之前那屋像是被人搶砸過，滿地的碎片與血跡，很滲人。

　　「疼嗎？」喬平一看著辛瑜的脖子問。

　　辛瑜脖子上被莊揚用瓷片劃了道口子，還好只是劃破了皮膚，傷口不深。

　　他搖頭，「不疼。」他靠在沙發上，倚著扶手，用手撐著額頭，「我是故意刺激他的……沒想到他會精神崩潰……」

　　喬平一抓著辛瑜的衣袖，著急地道：「不關你的事，你也沒說他什麼。」

　　辛瑜半閉著眼睛道：「我讓他覺得恥辱難堪，讓他被大家圍觀，他受不了，就崩潰了……」

　　方子澤道：「好了，你這話在我們面前說說也就算了，在外面絕對不能這麼說。」

　　方柔走到辛瑜身邊，摸了摸他的頭，「不怪你，他那是抑鬱症發作了，我姐姐也有抑鬱症，發作時也會那樣。」

　　方姝當年得抑鬱症時，一開始大家只是覺得她脾氣變得怪了，還覺得是她矯情。後來發現她開始沒緣由地哭，甚至出現了別人要害她的幻覺，到這時大家才懷疑她可能是病了。

　　送醫後，方姝的病情有一定好轉，但因為沒法根治，後來又有復發。方柔親眼見過她最嚴重的一次病發時的症狀：說不清話，吃喝拉撒也無法自控。也是那次，在醫生不停地追問她問題時，她崩潰了，大哭自殘撞牆……莊揚今天在面對眾人逼問時的反應和方姝當時很像。

　　聽到方柔說起大姐，方子澤臉色黯然，方姝得抑鬱症時他還小，連抑鬱症是什麼都不懂，而且當時他在上學，也沒能常去看方姝，方姝自殺時，他對死的概念還不是清楚，雖然也傷心，但其實還不能理解父母以及哥哥姐姐們的痛苦。當時不覺得怎樣，後來長大了，再想起往事便覺得很遺憾，也很難過。

　　辛瑜聽得也一怔，喬平一跟他說過他本來有個姨，但她得了精神病自殺了。

　　方柔低聲道：「我們都不知道他有病，要知道哪裡敢讓他過來？」

　　喬平一道：「我倒是覺得是他媽把他逼得病發了，他媽也像是有病……」

　　方柔輕輕地拍了他一下，「行了。」

　　方子澤回神，道：「對，主要是他父母的責任，他們不知道他有抑鬱症嗎？還叫他過來和我們對質，這不是逼他犯病嗎？」

　　方柔無奈道：「你也來說？差不多就可以了，誰也不想這樣啊。」

　　這時，醫生來了，幾人便住了口，清洗包紮傷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