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辛瑜看了看那兩人， 「看不出。誰說他們是一對？」

　　「沒有。」喬平一道， 「我猜的。」

　　辛瑜道：「你小舅是Gay？沒聽你說過。」

　　喬平一茫然地望著窗外，「我不知道啊。我以為他就是眼光太高，太挑剔， 所以才會對女的對男的都沒個好臉色。」

　　他還覺得方子澤就是在他面前裝得一本正經， 擺長輩架子， 私底下很可能是另一套作風。只要掩飾得好， 禽獸也是君子。

　　辛瑜道：「可能就是朋友吧。」他不太關心這事。

　　「我覺得可能不只是朋友。」一旦開始懷疑了，那就怎麼看怎麼可疑。

　　首先，馬自達和他小舅都沒結婚。

　　其次，他們兩人一個做實業的， 一個做娛樂業的，按理來說，他們之間的交集不會太多。

　　再次，馬自達讀書時是學霸， 大多數時間不是都泡在圖書館裡就是實驗室裡，他小舅居然會跟這麼一個人玩到一塊， 絕對不正常。

　　辛瑜輕拍了一下喬平一的背，笑道：「要不要下去近距離觀察一下？」

　　喬平一先點頭， 又搖頭，「算了，觀察什麼，又不關我們的事。」

　　後來，兩人還是下樓了， 總呆在樓上也不行，還是得下來見人。兩人四處閒逛著，後來也去和馬志遠、方子澤打個招呼。

　　喬平一叫馬哥和小舅，辛瑜稍做猶豫，也跟著叫了一樣的稱呼。反正他會在這，就表明大家都知道他和喬平一的關係，那也沒什麼好矯情的。

　　四人聊了一會，然後辛瑜手機響了，他便走到一旁去接，是李雲深找他，問他要一些工作資料，辛瑜告訴他是放在電腦裡的哪個位置。

　　打完電話，一回頭，看見一位老先生笑著走向了他，「辛先生，你現在方便嗎？老闆想見你。」

　　這位老先生是這裡的管家，他口中的老闆只會是一個人——方行健。

　　「方便，走吧。」辛瑜邊笑著答應了，邊回頭找了下喬平一，他正在和方子澤說話，沒注意這邊，方子澤倒是看到了，但他沒說什麼。辛瑜笑了下，收回目光，跟著管家走了。

　　方行健在書房裡等他。

　　書房是古典裝修，感覺放的都是名貴木材傢俱。

　　方行健戴著老花眼鏡坐在木沙發上看書。

　　他沒抬頭，辛瑜沒打算等他抬頭，進門後，看管家不說話，他便主動開口叫人：「外公。」

　　方行健抬頭了，笑道：「來了。過來坐。」

　　辛瑜便走到他旁邊的木沙發上坐下。

　　茶几上有茶，方行健看著茶具道：「你喝茶嗎？」

　　「喝，但是不懂。」辛瑜自覺地拿起了茶壺，看方行健面前有茶，他便替自己拿了個杯子，「直接倒出來喝就行，還是有什麼講究？」

　　方行健笑了下，「沒講究，直接喝吧。」他放下書，摘掉眼鏡，看著辛瑜。

　　他很少看到別人在他面前這麼自在坦然。

　　會走到他面前來的人，通常都教養良好，琴棋書畫詩酒花茶，什麼都懂一些。如果不懂，或沒做足功課，那就會緊張羞愧。

　　缺少緊張感的辛瑜倒了一杯茶，先嘗了一小口，發現不燙，他便把一杯全喝掉了，然後又倒了一杯，這次沒有全部喝掉，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隨口道：「挺香的，好像有一點點甜。」

　　方行健笑道：「喜歡的話，一會就帶些回去。」他這裡的茶自然都是好茶。

　　辛瑜道：「不用，給我也是浪費。」不是說他不懂茶，喝了浪費，是他基本上就不喝茶，拿回去了估計得放過期。

　　方行健笑道：「浪費就浪費吧。老張，一會拿兩盒給辛瑜。」

　　老管家笑著應了。

　　辛瑜沒再拒絕，笑道：「謝謝。」

　　他發現喬平一有一點很像方行健：都喜歡送他各種用不上的東西。

　　方行健笑著搖頭，「聽說你跟你父母說你們的事了？」

　　「是的。」

　　「他們怎麼說？」

　　「沒說什麼，我本來也跟他們說我對婚姻沒興趣。」

　　「……」方行健不太理解年輕人的想法，「為什麼對婚姻沒興趣？」

　　「因為一直沒遇到很合得來的人，但去年突然發現我和平一就很合得來，以前沒多想，畢竟一直是朋友，沒考慮更多……」辛瑜笑道，「這是個意外的驚喜。」

　　方行健道：「如果以後你又發現自己和別人也合得來呢？」

　　辛瑜道：「沒這麼容易。合得來不只是聊和來，是各方面的合得來。我和平一認識了這麼多年，如果不是真的各方面合得來，我們是不會走到這一步的。我不會再有時間和機會去和別人合得來了。」

　　方行健沒再繼續追問，換了個問題，「你父母支持你們在一起嗎？」他知道辛瑜和喬平一一起回過蒼水。

　　辛瑜道：「不支持，不過他們也反對不了。我沒想過要他們支持。我就是告訴他們一聲，讓他們的心落到地上，省得總懸在那兒。」

　　「他們不同意我的很多新觀念，就像我也不同意他們的舊觀念。」

　　「他們沒法說服我同意他們的觀念，我也不打算說服他們改信我的觀念。大家都保留各自的意見好了，我覺得不影響過日子。」

　　方行健沉默一會後道：「你倒是將心比心……很注重人人平等。」

　　辛瑜笑道：「我喜歡外公你這個說法。」畢竟大環境下，父母是不和孩子講平等的。

　　方行健道：「所以，你打算就這麼耗著。」

　　辛瑜道：「大家都是能對自己負責的成年人，有自己的堅持是正常的事。」

　　方行健看著他微笑，「成年人也經常做出錯誤的選擇。」

　　「你是說結局不好？這沒辦法。」辛瑜道，「大多數人都能力有限，做不出完美選擇。只能先選條路，再盡人事——不努力那結果不好也怨不了誰——然後再看運氣。我和平一沒有強求什麼——我們之間的相處和以前沒有很大差別，我們運氣也還可以，我覺得我們一起挺好的。」

　　方行健聽著聽著都差點要點頭贊同了——年紀大了就是這樣，經不起繞。他回過神來，嚴肅地道：「反正你們就是堅決要在一起，對吧？」

　　辛瑜笑道：「現在是這樣。」

　　為什麼要特地強調「現在」？方行健覺得這小子是來故意氣自己的，但又想這孩子確實很坦率。「你的意思是以後你可能改變主意？」

　　辛瑜平靜地道：「外公，我覺得我可以十年如一日，不是說我有多專一，是我的性格很單調乏味，我生活中的熱鬧都是平一帶來的。但平一就比我有趣多了，說實話，缺了我，他的生活也還是很多姿多彩的。當然，他現在很喜歡我，大概是非我不可……」

　　老爺子被他的厚臉皮震驚了，瞅了他一眼。

　　辛瑜笑了笑，「現在我們很好。至於以後……還有幾十年的時間，很難說會怎樣。這個時代，白頭偕老的人越來越少了。當然，我們會努力爭取的。」

　　方行健沉默，他覺得辛瑜是挺老成——也就是他自己說的單調乏味，喬平一是比較活潑——他過去的生活有多麼多姿多彩方行健有所耳聞。

　　老爺子悠悠地道：「你們倆性格差異是很大。」

　　辛瑜笑著喝茶。

　　方行健又道：「他很會惹麻煩，你不嫌他？就像上次，還連累你被綁架。」

　　辛瑜放下茶杯，「那事不能怪他。莊揚的事我都知道，平一跟我說過，但我沒有幫他想到合適的處理方法，而且我還讓他跟小舅好好商量……事後我才發現，還不如我們倆自己看著辦。畢竟莊揚搞不出大事，小白兔再急眼，也變不成狼。但如果有狼跑去誘導他，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方行健笑道：「你是向我告狀說他小舅沒替他處理好這事？」

　　辛瑜道：「不是，畢竟我都無法確認這事是不是小舅處理的。但不管是誰處理的，這事都辦得不漂亮。」

　　方行健笑了起來，看起來非常慈祥和藹，他緩緩地道：「這活呢，是有點糙。」

　　辛瑜完全贊同，「嗯。要麼就做到滴水不漏，要麼就事先跟平一開誠佈公地商量好。像那樣弄得不上不下的，挺沒意思的。」

　　辛瑜這話說得很直白很不客氣，方行健笑看著他，「年輕人，看破不說破。」他停了停，補了句，「你還是鋒芒太露了。」方家人對辛瑜的印象，基本就是這人很低調很識趣。看來這只是表相。

　　辛瑜不在意被說什麼鋒芒不鋒芒的，他平靜地笑道：「要說破的，因為我不願意平一再遇上這種事。他一點都沒懷疑有哪裡不對勁，我也不好跟他說，只能來跟您說一聲了。」

　　這下說得更透了。

　　方行健沉默地喝茶，他剛才是覺得辛瑜沉不住氣，現在看來，這孩子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過了會兒，方行健道：「君行他們結婚時，都會得到一部分股份，每年的分紅可以隨意支配，但股份不能轉讓買賣。你們倆的那份，我就交給你吧。」其他人是夫妻共有，但喬平一和辛瑜在法律上沒法結婚，只能給其中一人了。

　　辛瑜愣了下，「我不懂這些。你的意思是你要給我們錢？」也不是不懂，是方行健說得太簡略了，讓他搞不清楚狀況。

　　方行健笑著點頭，叫了聲候在一邊的管家，「老張，你去讓人準備好要簽的文件。」

　　管家確定了一下，「給辛先生的文件？」按正常邏輯來說應該給喬平一。

　　「對。」方行健對辛瑜笑道，「一會你來簽。」

　　「簽字的事找平一吧。」辛瑜笑道，「我們早就說好了，你要是給我們錢，那就當是給他零花錢了。」他簽是怎麼回事？太莫名了。難道是一個考驗？

　　方行健道：「一會你先看看文件。」

　　「不用。」辛瑜道，「我和平一的錢沒有混在一起。不過我們的日常生活開銷，基本上是他在出。所以，你要給我們錢，就給他吧。」

　　兩人一起生活，確實主要是喬平一在出日常開銷，但是，現在辛瑜開銷和以前相比還是翻了幾倍。喬平一太能花錢了，辛瑜稍微幫他買個單，錢就會像洩洪一樣往外湧。還好他們公司效益還行，否則，現在辛瑜已經開始在刷喬平一的卡了。

　　方行健老神在在地道：「給你給他不都一樣？你不想簽，給我的感覺是你不想負責任。」和藹的老爺子也開始露鋒芒了。

　　辛瑜無言。他嘗到了老薑的味道。的確，他不想沾手方家的事。而方家，是不怕他卷錢跑路的。

　　方行健又道：「你說你對婚姻沒興趣，正好你和平一結不了婚，如果能結婚，你是不是根本不會和他在一起？」

　　「……」對辛瑜來說，的確是不能結婚更方便。結婚，意味著融入雙方家庭，那是巨大的麻煩，想想就有點不寒而慄。但他還是說：「能結婚還是會結婚的，我覺得只要兩人感情好，其它事都可以商量著解決。」

　　方行健笑道：「你說得很好，所以還是找個時間結下婚吧。還有啊，兩人間的事，不用分得那麼清楚，太清楚就生分了。」

　　「……」辛瑜微笑喝茶。萬萬沒想到，這老爺子比他爸媽還難搞，這風格，不走尋常路啊。而且，他覺得老爺子好像是在倚老賣老，故意氣他。大概是：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還治不了你？

　　不知道是不是這宅子裡有律師在24小時待命，很快管家就拿著一疊文件回來了。方行健示意他給辛瑜，他便慎重地遞給辛瑜。

　　辛瑜無奈地接了。

　　大略地翻看了一下，他注意到兩件事：一是方行健之前說的股份不能買賣轉讓，只能享受分紅；二是股份其實不多，但每年的分紅金額會很巨大——以辛瑜去年的工資水平，是一輩子是賺不到這麼多錢的，現在麼，如果網游成功了，應該可以。

　　片刻後，他把文件放到茶几上，「這些事我真的不懂。」

　　方行健道：「我叫律師過來幫你解釋一下？」

　　辛瑜無奈地道：「……我和平一商量一下吧。」

　　方行健笑道：「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