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02

　“趙大嘴，我車裡的，都搬餐廳去。”

　“啊？”中年人臉上肌肉一陣抽搐，不過不是因為那稱呼，是因為堆成了小山的快餐。

　“快餐小哥，跟我上去總裁辦公室。”趙燁不管他，招呼著杜易諾，示意他跟自己上樓，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跟在他們後頭。

　趙燁沒直接拉著他上頂層，中間有幾層下來帶著他各處轉悠。好多地方都掛著“非關人員請勿入內”或者“工作人員通道”的牌子，有些人看他們要攔，但一看眼鏡青年跟在後頭，對方就退開了。

　這一路上，還真讓他們遇到了幾個小明星。

　“信我了吧？”這次再進電梯，趙燁就一臉得意了。

　“說不動心不可能。”杜易諾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但是，我曾經有過非常不好的過去，我不知道是否適合走這條路。”

　趙燁覺得這個大男孩說話的方式有點怪：“你吸、毒被捉過？”

　“沒有。”

　“曾經……做失足少年被捉過？”

　“沒有。”杜易諾被問得俊臉通紅，倒是顯得年紀更小了一些。

　原來趙燁以為杜易諾應該是二十三四剛大學畢業，現在看來他可能也就二十出頭，這是真小鮮肉啊。

　“那你出過什麼事？”

　“我叫杜易諾。”

　“你準備用本名，還是藝名啊。”

　“十個月前我曾經在微博上發過幾篇文章，叫我的生命倒計時，然後我就自殺了。”

　“哦……自殺……哦！哦哦？你！你就是那個……”趙燁反應過來了，繼而他一臉狐疑，“不對啊，我也看過採訪，那個小杜最高不超過一米七吧？你多少？”

　“一米七八左右吧，都是這幾個月長的。”

　這麼一說，趙燁想起來杜易諾早晨時穿的那個背心了，當時還以為杜易諾的背心就是緊身的，現在看來他這是長高後，合身的衣服被撐小了啊。想起那一身漂亮的肌肉，趙燁下意識的抬手，想戳戳杜易諾的胸口，但眼前浮現出了早晨見到的那條“溝”，手指頭頓時一麻，還沒碰到杜易諾的衣服就縮回去了。

　“你這身材也是十個月裡練出來的？”

　“八個月不到吧。”

　“你現在和你家裡？”

　“已經斷絕聯繫了，只聽說他們搬到其他城市去了。”

　“哦。還有別的事嗎？”

　“沒了。”

　“行，那乾脆一會你就跟我把約簽了吧。”

　“哎？趙先生……”

　“你那個極品一家，確實很可能在你出名以後跑出來找事。但是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會拉你的後腿。”趙燁板起臉來，看起來多了那麼一絲可靠，“藝人有污點不怕，畢竟人無完人。利用得好，有時候污點反而能變成爆點。像你這種的，連個污點都不是，爆出去反而有利於提升你的正面觀感。”

　***

　十個月前，正確的說是去年高考後一個月，有一個少年在自己家裡自殺。因為他的同學發現了他在微博上寫的遺書，這才既是把人救了下來。

　在微博上寫遺書，完全就是不想死，想讓人救，嘩眾取寵——只有在最開始和完全沒了解情況自以為眾人皆醉的人，才會這麼想。

　自殺的主角小杜（當時是化名），父親和前妻很早離異，和現任妻子育有一個比小杜小兩歲的男孩。在小杜自殺前，所有人都認為夫妻倆對小杜非常好，非常盡責，而小杜是個脾氣古怪陰沉，還有小偷小摸習慣的問題少年。

　但他這個小偷小摸的問題是怎麼來的？在小杜四年級的時候，因為肚子餓，晚上摸到廚房吃了一個麵包，被他的繼母發現。第二天繼母就“一派慈母心”的跑到了學校，對老師說，懇請老師嚴加管家這個孩子，也警告別的同學。因為他竟然大晚上偷家裡的東西，只是為了孩子的面子，就不說他到底偷了什麼了。

　小杜當時解釋了，可是沒人聽。都覺得他在說說可笑的謊話：你晚上拿一個麵包吃，會惹得家長跑學校來告狀，說你偷東西嗎？

　全辦公室的老師，來辦公室問問題的學生或者送作業的班幹部，都知道了這件事。

　又趕上小杜的班主任是個剛接班的年輕愣頭青，當天就在班級上含沙射影的讓所有同學照看好自己的財物。小杜是小偷的名聲就這麼被定下了，從此被班級的同學排擠鄙視，甚至毆打。

　——此為某新聞紀實節目在聯繫到部分當事人後，還原出的事實真相。

　他的父親和繼母“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小杜生存的需要，而且沒有打過沒有罵過，可是這世上有個詞叫做冷暴、力。

　小杜高考那一年，也正好是他十八歲這一年。在高考的前一天晚上，他的准考證找不到了，後來在垃圾桶裡發現了被燒得只剩下一角的碎片。

　事後採訪，小杜的父親承認是被他燒掉，因為他覺得小杜這樣的人，根本就考不上大學，他去考試完全是浪費時間。就算僥倖能上個大專之類的，那也是浪費，是擠占了別人的前程。

　當時這些情況被挖出來後，鬧得很大。畢竟最近幾年，家庭矛盾、小三、後母之類的事情一直是社會上關注的焦點。

　就連趙燁也好奇的點進去看過，拍桌子罵過。

　當時視頻裡的少年，臉上雖然打著馬賽克，但那個小杜帶給趙燁的感覺是陰霾、怯懦和虛弱，很難把他和眼前這個充滿活力又健康的大男孩聯繫到一塊。

　可一旦想到他們是一個人，想到少年在離開那個家庭後，成長成現在這個樣子，趙燁一個漢子，竟然心口和眼窩都發酸了。

　不只是他，跟著一起，但是一直裝透明人的眼鏡男也不由得推了推眼鏡，看杜易諾的眼神也柔和了一些。

　“你以後別這麼容易相信人，你看我買了點東西，沒花多少錢，讓你來，你就來了。”

　“……”眼鏡男鏡片後的眼睛，流露出對高富帥森森的鄙視。

　杜易諾一臉的迷茫，想了半天才問：“趙先生覺得我不該來。”

　“也不是……總之，你既然長了一張男神臉，那就別這麼傻白甜啊。”

　“啊？”

　“你這個樣子，別人把你賣了你還給別人數錢。”

　“這個……我一窮二白的，大概也就兩個腎能賣了。”杜易諾笑了。

　“你……總之你以後跟緊我吧。”傻孩子，這世上男變態、女變態、老變態、少變態多得是呢。你這麼一塊小鮮肉，一旦嶄露頭角，不知道有多少人聞著味湊過來。趙燁覺得自己肩膀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

　“我一定緊跟著趙先生。”杜易點頭，表情帶著三分無奈。

　他腰上掛著的骷髏鑰匙扣動了一下，抬頭看著趙燁——那白森森的骨頭，黑洞洞的眼眶，竟然莫名的透露出一絲名為同情的意味來。不過很快骷髏就被杜易諾的手罩住，沒有誰注意到。

　***

　到了十七層，眼鏡男表示他把他們送到這裡任務也就圓滿完成了，沒出電梯，直接就下去了。

　趙燁讓杜易諾在待客室等著，自己先進了總裁辦公室。

　“看看吧，我讓小薛給你找了幾個人，都是好苗子。”天漿傳媒的總裁孫嶺，一看見趙燁進來，就把一個文件袋扔到了辦公桌的另外一邊。

　天漿傳媒是個綜合的傳媒業集團，集團旗下一共有三家檔次不同的演藝公司。本來簽約藝人這種事，就算簽的是一二線的大咖，也還沒到孫嶺親自出馬的地步。更何況還是親自給一個剛入行一年的經紀人找資源，但是誰讓趙燁……

　“不看。”趙燁碰都沒碰文件袋，直接說，“給我份最好的新人約，著急簽約呢。還有培訓班的插班，別忘了辦一下。”

　“你要簽誰？”

　“不跟你說了嗎？漢堡男神。快點，快點，人坐外邊等著我呢。”

　“我這裡哪有什麼新人約。”孫嶺一攤手，“你等會，我讓人送一份過來，你要是不想人在外邊等，讓他進來吧。”

　“你的心思我還不知道？這些你準備好了，合約你沒準備？”趙燁敲了敲文件袋，“你就是想看看人對吧？看人行，但你得拿著合約和我一塊去，否則我直接拉他去樓下星輝。趙小鯰一定立刻把合約給我。”

　“星輝不就是我公司嗎……他多大？”孫嶺嘀咕著，可果然從邊上抽出幾份厚厚的合約來。

　“十九，無任何演藝經驗，聲音不錯，但不知道他樂感怎麼樣。”

　“要是兩年培訓的話，二十一出道……”

　“不行，最近越來越流行小鮮肉，二十一太晚了。培訓一年，二十就讓他出道。”

　“那就這個吧。”

　“兩年約？看不起我是吧？”

　“我這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對方好。兩年後如果他紅了，也好立刻改合約啊。”

　“你沒說的是，如果我膩了，也好把人家一腳踹開？”

　“那時候他才二十一歲，想要再轉行，無論是幹什麼也都來得及。”

　“靠！孫嶺！你等著，合約期一到我們立刻單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