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提燈映桃花》第76章
Chapter 76

 日本,三重縣。

 月色如霜,白雪覆蓋在山道上,神宮下的石板台階泛出蒼青色的光。

 一個長發披散、白袍曳地的人影從雪地中走來,穿過凝固著冰凌的鳥居,踏上覆蓋著積雪的長長的參道,走進了空曠的神殿。

 大殿中除了若有若無的哭聲,只有他的腳步一聲聲迴響。順著那哭聲傳來的方向,他緩緩走向神殿深處一座祭壇,只見青色燈火映照下,祭壇上有一鋪陳黃金的紅石箱,箱內供著一把二指寬細、通體漆黑的長刀。

 「就是這哭聲把我召來的嗎?」那人喃喃道,伸手從黃金架上拿起長刀。

 就在這一刻,哭聲截然而止,緊接著罡氣從神殿中席捲而來!

 那狂風鋪天蓋地浩浩蕩蕩,如獸口大張擇人而噬——白衣人的袍袖和長發刷然揚起,但他連頭都不抬,只猛一揚手!

 只聽呼地一聲,那勁風驀然消失無蹤,只留下淒厲的哭聲如同不甘心般發出尖嘯,緊接著衝出神殿,消失在了廣袤夜色的遠方。

 「——明王殿下。」

 這聲音從白衣人身後突兀地響起,只見神殿中出現了一個約莫三四十歲、但鬚髮皆白相貌陰鷲的男子,向白衣人深深鞠下一躬,道:「又見面了,孔雀大明王殿下。」

 摩訶轉身望去,眯起眼睛,這個神情讓他濃密的眼睫看上去更有一種刀鋒般狹長的弧度:「你是誰?」

 男子並未起身,只微微抬起頭露出臉:

 「鄙人叫相田義,曾有幸在中國大陸地底的魔禁石窟中見過明王殿下一面。眼下冒昧設祭壇作法召來殿下,是因為有事相求,願以此劍為重酬相謝。」

 摩訶記得魔禁石窟,但對相田義這麼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早就已經沒印象了。他豔麗無雙的眉眼絲毫不動,淡淡道:「噢——那你有什麼事呢?」

 這口氣聽起來並無任何異常,然而熟悉他的人會知道,如果他下一刻暴起殺人剖腹剜心,那之前也是像這樣沒有半點異常的。

 相田義卻沒有任何畏懼的表情:「請問殿下知道手中這把劍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發出哭聲嗎?」

 「……」

 如他所料摩訶並沒有回答,相田義直起身,直視著高處祭壇上的孔雀明王:

 「——此劍名『天叢雲』,是伊邪那岐大神第三貴子建速須佐之男命流離人世時,斬八岐大蛇而得到的佩劍。須佐之男出世時,受到父親的冊封為海洋之神,然而他卻因為思念黃泉比良阪之後的母親而終日痛哭,因此惹怒父親,被趕出了藉以託身的海洋……」

 摩訶的神情微微一動。

 「後來天叢雲劍被須佐之男獻給天照大神,又傳給天孫瓊瓊杵尊,於天皇處一代代流傳,與八咫鏡和瓊勾玉一併被稱作我國三大神器,具有呼風喚雨、降服海龍的異能。」

 相田義頓了頓,吸了口氣道:

 「我東京密宗門,歷來受伊勢神宮委託,秘藏神器八咫鏡的鏡心。然而門下有一弟子趁掌門入魔之際,攜帶神器逃竄到異國,憑密宗門之力已經很難再把八咫鏡從他身上剝離開來了。如果明王殿下能幫助我等找回八咫鏡心的話,我願意以八十八個活人獻祭,另將這珍貴無比的神劍天叢雲獻給殿下……」

 摩訶微微笑起來,道:「八咫鏡。」

 他握著天叢雲劍,望向遠方天際淡薄的月色,看神情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半晌才聽他悠悠道:

 「我曾在遊歷六道時見過這件神器,其鏡格陰陽兩變,反覆無常,因此其中蘊藏的巨大神力很難被活人駕馭。佩戴八咫鏡的人必須滿足一個條件,就是同時擁有陰陽兩面魂,其陰魂必須是由剛烈無比的陽魂死去後,經歷陰世重返人間而煉成的魂魄……這等同於死人返生,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請聽我說!」相田義見他明顯是不信的意思,立刻急切道:「八咫鏡丟失後我查閱了本門的秘藏卷宗,發現密宗門早已在幾百年修行中找到了煉製陰陽兩面魂的方法,而現在的佩戴者,就是上任老掌門親自煉製出來的!」

 見摩訶還是不太相信的樣子,相田義又斬釘截鐵道:「本門如今只想將八咫鏡索回,如果有一個字欺騙殿下的話,請殿下儘管將我殺死,再取走天叢雲,如何?!」

 摩訶半晌沒有說話,只盯著相田義,目光冷冷的沒有半點波動。

 「沒必要。」良久後他終於道,「我諒你們這些凡人也不敢。」

 ——相田義懸著的心終於稍微落回來胸腔裡,這時才感覺後背涼涼的,原來已經在這樣的嚴冬中汗透重衣。

 「如果沒有說謊的話,就證明給我看吧。」摩訶懶洋洋道,「只要把那個佩戴者帶來這裡,我就有辦法把切斷神器與他之間的聯繫,再將它還給你們。」

 相田義聞言卻有些為難:「但那個人現在已在異國他鄉被重重保護起來了,憑我們的人力,能滲透到他身邊已非常勉強,怎樣才能把他帶回日本來呢?」

 摩訶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當孔雀明王那張舉世無雙的臉上沒有表情的時候,他就像是一尊用冰雕刻出來的神像,連眉梢每一寸細微的弧度,都淬著刀刃鋒利的寒光。

 巨大氣壓之下,相田義連心臟都在壓迫中停止了跳動。

 「其實,」摩訶終於緩緩道,語調波瀾不驚:「有一個很簡單的辦法……」

 `

 第二天早上,溫泉酒店花園。

 顏蘭玉傻了:「我……我只是隨便說說,跟我有什麼關係啊?!」

 酒店花園的露天餐廳裡,十三四歲的楚河穿著白襯衣牛仔褲坐在早餐桌邊,側頰白得彷彿能滴水,細長的手指握著咖啡杯,一邊刷手機一邊道:「事實就是有關係的。」

 「——天道知乎上說,功德攢到一定程度的人如果之前從未許過願,某天突然從內心生起的強烈願望就有極大的『願力』,被實現的可能性很高。如果一次性許了多個願望的話,實現的可能和願望達成的難易程度相關。」

 他把手機翻轉過來,指著天道知乎的頁面給顏蘭玉看,以示自己沒有胡扯:

 「也就是說,昨晚你許下的三個願望從易到難分別是:酒店打折,我醒來,歲月人長久。我本來的沉睡深度就不太高,你的願力可算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至於酒店打折應該也是沒問題的……最後一個嘛就難說了,時間帶來的變化屬於六道中的不可抗力。」

 楚河微微一笑。

 顏蘭玉目瞪口呆,突然餐廳外傳來周暉的聲音:

 「哈哈哈哈我告訴你一件超搞笑的事情哦,這酒店老闆看上李湖了一定要追她,主動要求給我們打折呢哈哈哈哈——」

 張順:「……」

 「其實我說只打折怎麼能表現誠意呢,起碼也要免單啊,再把四百塊一個的果盤隨便送二十個就差不多了。我看那老闆長得人模狗樣的,是咱們小姨子喜歡的那一款,要不待會咱們回去的時候就把小姨子留在這吧,正好免掉於副公款吃喝被發現的風險了哈哈哈——」

 花園餐廳台階上,周暉強行摟著張順的肩仰天長笑,那笑聲王八四溢豪放無比,讓人簡直想抄起鞋底狠狠拍在他臉上。

 張順面部肌肉奇怪地抽搐了兩下,咬牙推開周暉:「不不不周嫂子,我覺得這樣還是有點不妥,起碼要給李湖一個自己選擇的權力……」

 周暉說:「哎呀這有什麼好選擇的!李湖就喜歡這一款,豪爽利落花錢大方!哥哥告訴你,李湖根本都不用選,這種類型的她最喜歡了,保管她知道以後主動留下來跟酒店老闆處對象哈哈哈哈——!!!」

 楚河:「………………」

 顏蘭玉:「………………」

 張順臉上的表情很難形容,似乎很想抄蒼蠅拍把周暉一頭扇走,又很想揪著自己的頭髮把自己拎走。半晌他終於抓住周暉強行勾住自己的手,一寸寸把它從自己肩膀上推開,雖然臉上肌肉扭曲地笑著,但聲音活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吐出來的:

 「對了周哥,我突然想起認識這麼久了,還沒請大家吃過飯,真是挺不好意思的……」

 「不不不你太客氣了!咱倆誰跟誰啊怎麼能吃你的飯呢!」

 「不不不一定要請一定要請,你看咱倆都是一家人了乾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哎呀你幹什麼你幹什麼,搞這麼客氣好像哥幾個上趕著逼你請客似的!」

 「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周哥!」推讓中張順終於一把抓住周暉的手,義正詞嚴道:「什麼都別說了,新年第一頓這麼有意義的飯怎麼能不讓我請呢?要是打折的話還能體現出我的誠意嗎?誰敢跟我提打折誰就是我的敵人!從昨晚到今天大家在這座酒店的消費我都包圓了,周哥要不要再去點兩瓶酒,都記在我賬上!」

 周暉急忙推辭,張順卻不容拒絕,一把推開他就向酒店前台奔去。

 「內弟啊——!」周暉在身後徒勞呼喚,尾音九曲十八彎,隨風而去動人心腸。

 下一秒周暉一轉身,哼著小調走進餐廳,拉住服務生道:「你們這早上供應龍蝦刺身麼?一公斤重的龍蝦隨便上兩隻,鮑魚來兩打我打包帶走,謝謝!」

 餐桌邊顏蘭玉的表情簡直難以形容,楚河喝了口咖啡,同情地盯著他問:「聽說你們東京密宗門對周暉特別畏懼和推崇……是這樣的嗎?」

 從顏蘭玉的表情來看,顯然他內心在做激烈的掙扎:很不想丟臉,但一時又下不了決心說假話。

 「偶像情結總會破滅的,」楚河拍拍他的手,特別有經驗的道。

 「親愛的,早飯怎麼樣?」周暉溜溜躂達地穿過餐廳走過來,在不遠處其他客人詭異的目光下俯身,親了親楚河的側頰。

 楚河抬頭和周暉短暫地接了個吻,說:「我在和顏小哥說他許願讓我醒來的事情。」

 鳳凰的人身現在處於十三四歲,最難以分辨年紀的時候。他頭髮還沒長長,堪堪覆蓋耳際,露出耳垂上釘著一枚純青色石扣;烏黑濃密的眼睫自然下垂,雪白的側頰幾乎融化在晨光裡。

 周暉和他對視,目光中滿懷柔情,絲毫不知自己在其他客人眼裡已經變成了戀童癖的大變態。

 「——啊對,我還在說呢!」周暉對四面八方詭異的目光渾然不覺,大力拍顏蘭玉的肩:「你這孩子也太老實了,生日許願這麼難得的機會自己用就得了唄,還為我們家小鳳凰想著!哎都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願力積攢起來可不容易,我攢了多少年的功德,許願中六合彩從來沒中過……」

 楚河無奈道:「你根本就沒有功德這個東西吧。」

 顏蘭玉發覺自己在眾人眼裡儼然已經成了戀童癖幫凶,慌忙起身退後,然而周暉卻不放過他:「哎你這孩子真是,怎麼就這麼聽話這麼懂事呢?我兒子要是有你一半乖就好了——可惜你是個男孩子,要是女孩就給我收養來當閨女,以後財產給你一半繼承……真是太可惜了,否則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

 周暉一臉遺憾,那架勢恨不得把顏蘭玉當場抽死好轉世投胎來當閨女,看得顏蘭玉一陣毛骨悚然:「不……不不不周先生,我還是比較習慣當男生……」

 「於副怎麼就那麼走運找了你呢?哎呀我也沒什麼好謝你的。」周暉和藹可親道,不由分說從褲兜裡摸出幾個黃紙團,展開來赫然是小學生塗鴉般的鬼畫符,被他一把塞在顏蘭玉手裡。

 「這是我畫的平安符,原價八百八十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一張刷卡另收兩個點手續費,為了表示感謝現在就白送你了,不要太感動喲!」

 顏蘭玉:「……」

 顏蘭玉看著手裡的幾個黃紙團,半晌沒回過神。

 等他反應過來要推讓的時候,抬頭卻只見周暉一把抱起小鳳凰,風一樣的走遠了。看那張揚跋扈的背影,大概他正一門心思沉浸在lolita養成‧英俊溫柔多金好情人的人設裡,完全不知道別人偷拍他的原因不是把他當作了電影明星,而是要上微博去揭發這個可怕的變態怪蜀黍。

 ‧

 鳳凰涅槃歸來的消息第一時間傳遍了整個特別處,以於靖忠為首,吳北、司徒、九尾狐他們幾個輪番來探視了一次,神完抱著楚河不願意放手,被周暉拎著後脖頸從樓梯上扔了下去。

 迦樓羅也來了,臨進門前在走廊上撞見他爹,被周暉面色詭異地上下打量一圈,問:「……你怎麼穿這一身就來了?」

 「不對嗎?」迦樓羅莫名其妙,低頭看看自己半新不舊的黑色兜帽衫、商場打折時買的雜牌牛仔褲、淘寶二十塊一雙的仿李寧運動鞋,覺得並沒有哪裡不妥。

 來看自己媽還要正裝打扮一番嗎,跟摩訶相比,自己能收拾得乾乾淨淨已經很不容易了好不好?

 「不不不不不不,太不對了!」周暉一把抓起迦樓羅,不顧反抗把兒子硬拖進走廊對門自己的房間裡,咔噠把門一鎖,從衣櫃裡翻出亂七八糟一堆衣服,兜頭摔迦樓羅臉上:「換上!以後去見你媽的時候務必要皮光水滑穿著時尚,敢訴一個字的苦,老子把你皮剝了喂九尾狐!」

 「……」迦樓羅無言地看著他爸,他爸理直氣壯回視他。

 迦樓羅額角微微抽搐,半晌終於屈服了:「好……好的。」

 十分鐘後迦樓羅站在楚河面前,一身大牌神情侷促,活像第一次進城的農村少年。

 楚河放下《抱屍子》,奇怪道:「你怎麼了?怎麼不坐?」

 迦樓羅頂著身後屋角處周暉炙熱的目光,硬著頭皮道:「不……不了,我呆十分鐘就走。媽你最近還好嗎?需要什麼嗎?」

 楚河笑了起來:「什麼都不需要,我和你父親最近打算去不周山收拾下那邊的家什,你需要什麼我倒是可以從地獄帶回來。我看你氣色不錯?在人界呆著習慣嗎,摩訶還好嗎?」

 周暉眼底閃過不加掩飾的寒光。

 迦樓羅的語調立馬拐了個彎:「摩訶很好!我也一切都好!每天有二十條蛇吃!從沒缺過錢花!」

 楚河:「………………」

 楚河盯著兒子,迦樓羅一臉無辜的捏著衣角。

 「光吃蛇營養不均衡,」半晌楚河風中凌亂道,「你……抽空補充點維生素。」

 十分鐘後迦樓羅同手同腳走了,楚河滿臉難以言喻的表情,忍不住問:「我怎麼感覺這孩子的畫風有點奇怪?」

 周暉枕著楚河的大腿玩粉碎糖果,大言不慚道:「正常啦!——青春期小孩叛逆敏感,父母不要多問,要尊重他們的個人隱私!免得到時候心理扭曲長成孔雀大魔王那樣的吃人怪……」

 楚河深覺哪裡不對,似乎在自己還是一隻小小鳳凰時發生過什麼,但看周暉的表情又完全沒有異常,只得暫且不提。

 ‧

 國安特別處如蝗蟲過境,終於在狠宰張順一筆後踏上了歸途。

 春節假期還剩一週,浪漫的靈魂詩人吳北打算去尼泊爾攀越珠峰,神完跟他一起回西藏老家探親;司徒英治邀請九尾狐去香港血拼,張順不知出於何種心態,突然表示也想要去。

 鳳凰甦醒過來後,不知為何張順有點兒躲著他。楚河當然不知道他弟只是心虛,還以為正佛歸位後就不會像前世那樣把他當做全心依賴的兄長了,因此雖然有點失落,但也能理解,便沒有主動去多關心張二少。

 因此他也就錯過了最關鍵的一手情報——

 張順在香港住酒店,跟九尾狐訂的是一間房。

 九尾狐當然也不會主動去告訴他。開什麼玩笑,上趕著被鳳凰明王扒狐皮嗎?

 周暉帶著楚河去地獄不周山度蜜月,順帶收拾家什,讓思子心切的鳳凰明王去血海看孩子。小舅子和小姨子忙不迭熱烈贊同,只差沒有舉個手絹夾道歡送了,搞得楚河還有點傷感,問周暉:「是不是他倆煩我了,怎麼出去玩都沒叫我一聲?」

 周暉在這時候展現出了難得厚道的一面,他說的是:「孩子們長大了,有自己的世界了,要尊重他們的個人隱私……」

 ‧

 周暉和楚河在地獄起碼要待半個月才能回來,特別處不能沒人坐鎮,於靖忠便直接趕回了北京。

 說起來大家都在一路歡歌笑語地分頭去度假,只有他要回547單位去值班,也是蠻鬱悶的。所幸他並不是一個人,同一輛車回北京去的還有顏蘭玉。

 ——顏蘭玉有駕照,也會開,但沒車。平時上下班他都是跟於靖忠一起,哪怕出去吃個夜宵都是於靖忠習慣性當司機,真是方便好用至極。

 從市郊開回他們家,一路堵堵停停,整整開了三四個小時。一路上車裡來回放著鄧麗君的老歌,於靖忠開著他那一側的車窗,在「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的歌聲中不停抽菸,似乎藏著什麼心事。

 一直開到小區樓下,於靖忠剎車熄火,卻沒有打開車門。

 顏蘭玉知道他終於憋不住要說了,便轉過頭去望著他。

 然而於靖忠卻不停把玩手裡那個zippo打火機,把一根菸揉來揉去,怎麼都不點。就這麼欲言又止了起碼三四分鐘後,他才終於咳了一聲:「那個……蘭玉啊。」

 顏蘭玉適度表現出洗耳恭聽的神情,眼睛卻盯著那隻打火機。

 那據說是於靖忠剛參軍時,在全軍射擊大賽中拔得頭籌,老首長一高興,從口袋裡掏出來送他的。而老首長得來這個打火機的意義更加不尋常,是七九年對越自衛反擊戰中,從蘇聯俘虜手中繳獲的戰利品。

 老首長對於靖忠有知遇之恩,關係一直很好。不過很少有人知道,於靖忠調任國安後老首長曾經想把大孫女介紹給他,於靖忠卻以自己工作危險性大、性命朝不保夕為理由婉拒了。

 正當顏蘭玉覺得再玩下去這打火機可能要起火的時候,於靖忠終於又咳了一聲,吞吞吐吐道:

 「那個……蘭玉啊,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顏蘭玉登時一愣。

 於靖忠盯著遠處一根電線杆,說:「我現在不做第一線了,可以稍微安穩一點。雖然吃死工資,但好在有存款沒房貸,平時沒啥花錢的愛好,萬一以後出事國家有撫卹金。以前你沒滿十八歲,我感覺跟你說這些不太地道,現在……我也就是說說,你不要有那啥……心理壓力。」

 於靖忠頓了頓,突然發現自己在顏蘭玉面前又習慣性犯慫了:「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好好考慮一下咱倆的這個……這個可能性。你看咱倆在一起住這麼長時間了,各方面都挺合的,繼續這麼下去也挺好對不對?那啥我不是說你拒絕我就不能住下去啊,就算你拒絕我也是可以繼續住下去的……當然我不是鼓勵你拒絕我,就是希望你好好的……好好的考慮一下。」

 可憐的於靖忠,簡直要對自己的表達能力跪了。明明在軍委作報告面對一幫重量級的老頭都hold得住,眼下跟十八歲的顏蘭玉表個白,卻顛三倒四一塌糊塗。

 顏蘭玉靜靜坐在副駕駛上,開始有點大腦放空,後來就慢慢湧上一股五味雜陳、難以形容的感覺:

 「其實……」

 「總之就是這樣了,」於靖忠慌忙打斷他:「我不急,你好好想想,不用急著給我答覆。那個我先上去做飯哈,你你你,你想好了自己上來。」

 於副處長打開車門,落荒而逃。結果逃到中途發現zippo落車裡了,直覺想回來拿;隨即腳步一打磕,想起家裡肯定還是有備用打火機的,於是又掉頭一個乾淨利落的漂移,奪路狂奔進了大樓。

 ——不愧是特工頭子出身,這百米賽跑的速度連劉翔見了都得羞愧而死。

 顏蘭玉透過車窗看著他的背影,眼睛眨都不眨。

 少年的側影如同凝固住了一樣,連髮梢垂落在眼角的弧度都完全靜止了。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終於動了動,幾乎無聲地嘆了口氣。

 「我願意啊,」他苦笑道。

 「……我是很想願意的啊……」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