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4 章 左右逢源

　東陽城如今實行交通管制。想進城的外地人，除了需要路引，還需要當地居民白紙黑字的擔保，一旦出事，會對擔保的人采取連坐懲罰。輕則傾家蕩產，重則滿門抄斬。——也是因為是非常時期，所以要用重典。

　這幾個從京城來的人，其實是身負重任的。到趙家莊來接李紹林前妻生的兒子，只是任務之一，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只不過來了幾天，發現難以進城，才在趙家莊住下，一直在跟趙老太爺周旋，想讓他幫個忙，讓他們能混進城裡去。

　趙老太爺如河裡的魚一樣滑不溜手，一直裝聾作啞，不肯給他們擔保，讓他們進城。再說，他們不是專門過來接聖上的大皇子的嗎？又何必多此一舉，硬要跑到東陽城裡去？

　趙老太爺表示不理解。不過現在人家問起來了，趙老太爺也樂意顯擺一下自家的地位，就矜持地道：“上官家你們知道吧！就是大齊朝做過一任首輔的上官老爺家，他的兒子就是新朝的政務總長，剛剛被解職了。如今是他們家七少爺過來提親。”

　“提親？提給誰？”那位特使詫異地問道。“是老夫的大孫女。不瞞兩位，老夫的大孫女樣貌是一等一的好，以前是江東督軍顧遠東的未婚妻，後來我大孫女看不上顧遠東，死鬧活鬧跟他退了婚。

　若不是我大孫女跟顧遠東退了婚，那齊家的三小姐，還不能順順當當嫁到顧家呢？”說起齊家。趙老太爺是又氣又羨。不過現在他不羨慕了。自己家的造化，比齊家大多了。

　“既然如此，不如把大小姐叫過來見一見？——我們來的時候，聖上交待過。要給大皇子找個可靠的人帶著。自己家裡的人，當然比別人更好。聖上說了，如果大小姐願意。可以一到京城就封貴妃，大皇子養在貴妃名下，身份也不一樣。”那特使笑著道，靈機一動，假傳聖旨。反正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混入城裡。對這個老頭子，不妨把價碼提得越高越好。不然對方滑不溜手，總不入套，他們也難完成聖上真正派給他們的任務……

　趙老太爺一聽，第一反應是覺得比讓趙素寧嫁到上官家對趙家來說，要更好些。而且對趙家來說。是雙保險。趙素英已經瘋了，李紹林派人過來，也只說是接兒子，對趙素英只字不提。

　現在提起趙素英的嫡親姐姐趙素寧，對方居然來了興趣。趙素寧比趙素英漂亮，身子又健康，說不定到了聖上身邊，很快能再生一個兒子，到時候。說不定以後的皇位，都要傳給趙家女兒生的兒子。——這樣天大的富貴，可比當初他們汲汲營營，非要將女兒將嫁到顧家去，要好上百倍啊！

　可是他們也不能就憑對方一句話，就不僅把手上的皇子拱手讓人。甚至把一個活生生的大閨女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讓人帶走吧！

　趙老太爺沉吟半晌，想起趙素寧的決絕，心裡悄悄打起退堂鼓，面上笑著打哈哈，“沒有出嫁的小姐，怎麼能見外男呢？——幾位說笑了。來人！給幾位貴客上一桌酒席，老夫去去就來。”說著，拱手轉身離去，去見上官家遣來的媒人。

　上官家找的是城裡最有名氣的官媒，表示自己家是很慎重的。趙老太爺一進屋，看見這個官媒，心裡就拿了主意。——不能將所有的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這是世家最重要的持家之道。

　對於世家來說，傳承是最重要的。所以左右逢源，甚至做牆頭草都在所不惜。他們已經有了一個皇子在手。若是李紹林這個皇帝能穩穩當當的做下去，無論他們是不是把趙素寧獻出去，他們家的富貴都是跑不了的。

　同時將趙素寧嫁到上官家。這樣如果李紹林這個皇帝做不下去，被顧遠東給整下去了，他們趙家靠著跟上官家的聯姻，到時候再當著顧遠東的面，將李紹林的小崽子弄死，應該也能將功折罪了。——總之無論是哪一派當權，他們趙家都能立於不敗之地。

　趙老太爺想的清清楚楚，就對那位官媒十分客氣，一口氣同意了上官家的提親，並且親自將趙素寧的庚貼重新寫了一份，交到官媒手裡。

　兩家結親的初步意向就達成了。剩下的，就是合八字，下聘，正式把婚訂下來。那官媒也知道，對於上官家的提親，整個江東就沒有人家能拒絕。不過是小跑一趟，就有十兩銀子的媒人錢入手。

　趙老太爺甚至另外給了她一百兩銀子，讓她找個好地兒合八字。自從上官簡氏鬆了口，答應去趙家提親之後，趙素寧就回了趙家莊，暫時跟上官銘分開了。

　在家等了兩天，終於等到上官家來人提了親，趙素寧喜極而泣，一個人躲在屋裡哭了許久。她掙扎了兩輩子，終於能擺脫前一世那樣不堪的命運，好好跟上官銘這個良人過一輩子了。

　誰能知道命運的奇妙？顧遠東不是她的良人，上官銘才是！想到這裡，趙素寧衷心感謝上天的安排，不僅給她重生的機會，而且讓齊意欣也死裡逃生，有了另外一次幸福美滿的人生。

　趙老太爺來到趙素寧屋裡，咳嗽一聲，道：“素寧，祖父來了。”趙素寧連忙擦了眼淚，從裡屋出來，對趙老太爺行禮道：“祖父。”紅著眼睛道：“多謝祖父成全。”

　趙老太爺笑了笑，道：“以後嫁到上官家，要注意好好服侍你婆母。七少的大哥以後還會帶著他夫人離開家，出去做官的。你要記得將內宅管家權握在手裡。——對於女人來說，一是要能生孩子。二就是要能管家。一定要記住了。過幾天就給你辦嫁妝了，你要不要住到城裡去？”

　趙素寧看了趙老太爺一眼，默然半晌，問道：“祖父。那幾個客人，是從哪裡來的？”趙老太爺一愣，繼而板了臉道：“跟你無關的事。你不要管。——好好備嫁，去上官家做個好媳婦，以後也好給你的幾個叔伯妹妹幫著提一提親事。”

　因為齊趙氏的事，趙家的女兒近幾年名聲都不太好聽。趙素寧本來年紀是最大的，又退過婚。趙老太爺本來以為她是最不好嫁的，現在卻找了最好的一門親事，趙老太爺對她也是另眼相看。想著不能將她扯到李紹林這一邊的事情中來。

　趙素寧張了張嘴，還是默默地閉上了。——算了，她反正是要嫁人了，家裡的那個孩子還小，又一直病懨懨的。若不是顧遠東現在不在江東。若是在，這個孩子早就被拿來祭旗了。也就是齊意欣當政，她心地善良，不肯拿小孩子做筏子，才能容忍他們趙家學呂不韋囤積居奇，在家裡養著一個燙手山芋。

　算了，她還是趕緊嫁出去吧！對這個家，趙素寧再無絲毫的眷戀之情。兩世為人，這個家對她來說。都是拖累和放逐。

　趙素寧沒有等多久，很快合八字的結果就出來了。她和上官銘是天作之合，八字十分合得來。上官家派了人下聘，兩家正式交換庚貼，訂婚文書。

　一連串的儀式走下來，趙素寧和上官銘算是正式訂了婚。本來上官家是想將婚期訂在來年九月金秋時節成親。

　趙家卻說現在是非常時期。希望能早些完婚，而且趙素寧的年歲不小了，若是這一次還不成，她這輩子估計就嫁不出去了。

　再加上上官銘也天天在家裡催，恨不得今天訂婚，明天就成親才好。上官簡氏架不住上官銘的鬧騰，最後鬆了口，同意一個月之後就成親。

　因為上官家和趙家都是大家子，光是過禮備嫁，一個月都有些趕。只好說是事急從權，很多程序都省掉了，只求速速完婚。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趙素寧是已經跟上官銘有了首尾，要急急完婚遮醜去的。訂了親之後，兩家家長要會親，大擺宴席，請親戚朋友都來恭賀一番，也算是婚前讓大家都來看一看，若是有不妥的地方，可以提前發現，提前解決。

　趙家的會親宴就訂在三天之後。上官家的會親宴訂在六天之後。趙老太爺拿到上官家會親宴的請客名單，十分得意，笑著對自己的幾位貴客道：“上官家也是極有誠意的。你看，不是我們不想讓素寧去做貴妃，實在是得罪不起上官家。人家這麼著急要讓她嫁進去，我們也沒有法子是不是？”

　李紹林的特使只是笑了笑，道：“那就恭喜趙老太爺了。”又道：“既然趙老太爺家有喜事，我們就多住幾天，等大小姐成了親，我們再帶大皇子去京城就是了。——也好對聖上有個交待。”

　趙老太爺笑嘻嘻地道：“還望各位美言幾句。”那特使笑著道：“好說。不過我對東陽城十分感興趣，很想進去開開眼界。趙老太爺去城裡赴上官家的會親宴的時候，可不可以把我當做隨從帶過去？——帶我一個人去就行。我的隨從可以留在趙家莊。”

　趙老太爺看了那特使一眼，見他文質彬彬，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不像另外幾個人那樣孔武有力，一看就是打手的身份，就頷首道：“這個倒是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