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第十四個副本（九）

　　他們不知道何時都已經閉上了眼睛，睜開眼睛就看到了被繁花包圍的孔翎，在彈出最後一個音符，殿內的繁花盛景消失，唯有還坐在原位的孔翎面露微笑的看著他們。

　　繁花在她身邊枯萎，那種淡淡的冷漠和居高臨下如俯視人間的神靈，那種理所當然的尊貴和儀容讓他們全都禁聲。

　　半響之後，魯國國君才擊手稱讚，“此曲只有天上有。”

　　那一刻，他們甚至分不清楚哪裡是真實，哪裡是幻境，這樣的樂聲，這樣的美人，“仙子堪稱樂神之稱。”

　　其他人聽後紛紛點頭，這樣的美人、這樣的樂聲，除了樂神還有什麼稱呼能夠配得上她？

　　雖然孔翎謙虛了幾句，但是在她們離開魯國王宮後，樂神的稱呼不脛而走。

　　青渺不解孔翎為什麼會要那個漁民，孔翎道，“我想去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奇珍，在我們來之前我就查了它的一些資料，這種花只在萬丈深海之下生長，基本上都是相伴而生，又可以稱它為雙生花，那個漁民只不過是尋常人，為何可以從深海之下得到雙生花，那另一株雙生花又在何處？”

　　青渺道，“你問這些是準備到時候去東海一趟？”

　　“對。”孔翎點頭，“我準備送燕太子回燕王宮後就去趟東海，除了這雙生花也是因為我其中一首樂曲陷入了瓶頸，總有一段彈的不如人意，我想在海邊住幾個月。”

　　“是那首《碧海潮生》？”

　　青渺沉思片刻，“這首曲子我也彈的不好，我就和你一起去，等到了燕王宮我再給師父傳訊。”又奇道，“那漁民是魯國人，在獻上雙生花之前魯國士兵必定仔細詢問過，我們去問他們必定簡單一些，你為什麼非要帶著我們急匆匆的離開？”

　　她們本來沒必要那麼快走，可是孔翎討了那個漁民後就帶著她們出了王都，這也太急了吧？

　　“我怕我們再不走，就要被牽連了。”她眯了眯眼睛，遙望身後的王都，巍峨恢弘，“我不是給你們說了，魯國估計要變天了。”

　　“魯國之前積弱，他們才願意龜縮在北地，可是幾代發展下來，魯國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魯國了，他們兵強馬壯，百姓安居樂業，風氣彪炳，幾乎全民皆兵，有了這些，若還不想開疆拓土的估計都是平庸至極的君主，而他們想開疆拓土就繞不開墨門。”

　　青渺道，“我看魯國國君和墨門確實有些不合。”若不然在逍遙玄元逼迫魯國國君之時，於情於理都該出招，而他卻看著這個事情發生，足以可見他們的分歧已經很大了。

　　“不過魯國國君最後肯定還是要妥協的。”她這話說的理所當然，甚至沒有用疑問句，因為她已經習慣了她們這些修道人的不同，雖然樂府不插手世俗，也已經習慣了這種事情，國君是一國的天，那他們這些仙門就是壓在他們那些國君頭上的天。

　　孔翎輕笑一聲，“可是魯國國君未必這麼想。”

　　“他最後肯定是要輸的，墨門雖然溫吞，但在惹怒他們後，他們立刻會化身修羅，魯國國君覺得他們溫吞不敢對他動手就錯了。”魯國幾乎是墨門的根基所在，他們怎麼會容許他逃出掌控？他們這些人天生高人一等，他們的溫吞本身就帶著高高在上的意思，魯國國君或許真的把自己當成了一個人物，但在墨門眼中他未必有想像中的那麼重要，不聽話？換一個聽話的就好了。

　　青渺道，“就算是這樣我們也沒有必要這麼著急的走。”墨門就是雷霆手段，也不可能到他們頭上，若是國君改換，她們或許還能趁此見一見這位新的國君。

　　“魯國國君也不是傻。”孔翎搖搖頭，這位魯國國君還算得上是個明君，只是還是太自大，在沒搞清楚狀況的時候就要向墨門挑釁，“這次他為什麼廣邀我們仙門參與？為了虛榮或許是一點，但在他和墨門膠著的時候為了虛榮廣邀諸國、仙門，未免就太不知道輕重了，如果他真的是這樣不知輕重，估計墨門也就不會這麼頭痛了，我懷疑他暗中找上了其中一個仙門。”

　　總有仙門才能和仙門對抗。

　　青渺大駭，回想了一遍，只覺得除了她們誰都可疑，半響後，她才吐出一口濁氣，搖了搖頭，“還是樂府好。”樂府不插手這樣的事情，自然也不用擔心，孔翎聞言只是輕笑一聲，低頭看燕太子，“你有什麼想法？”

　　燕太子道，“我有些不懂。”

　　孔翎道，“哪裡不懂？”

　　燕太子道，“青翎姐姐你說過，你們仙門是想成仙的，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你們平日最多的也是在修煉，而國君不是處理整個國家的事物？術業有專攻，那在處理國事上必定是國君更勝一籌，那為什麼不聽國君的呢？”

　　就是戰爭不好不是也應該由大臣分析利弊，所有人共同商議決定？若是必須要戰，那自然是戰，若是不戰，一定有不戰的理由，而非僅僅是因為仙人的一句話，更非對方不同意不是為了國家而是因為不符合他們的理念。

　　青渺道，“墨門庇佑他，他們自然要聽從墨門的指示。”

　　燕太子反駁，“墨門庇佑魯國，同樣魯國也給了墨門立身之地。”況且墨門弟子也在魯國擔任要職，就算是有恩，也已經報完了。

　　青渺：“怎麼能這麼說！”她反駁，見燕太子看著她，她又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因為這是七國之間的預設的規則，仙門給一國提供庇佑，而他們用一國來奉養他們，這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燕太子沒有和青渺抬杠的意思，他是真的不解，見青渺不說話就看孔翎，眼巴巴的看著她，孔翎有些訝然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的資質比她想的還要高一點，“不過是弱肉強食。”

　　這個答案和青渺的截然不同，“凡人稱呼我們為仙人，但是我們還不是仙人，我們只是比普通人多了力量，這種力量可以跨越人數，凡俗的力量在它面前不堪一擊，在這樣的力量之下，他們只能選擇臣服，所謂的庇佑不過是為了臣服懼怕披上一層好聽的謊言而已。”

　　“如果七國沒有了仙門會是怎麼樣？國君頭上不再有仙門，也不用怕別國的仙人打進來，對他們而言，這更好，甚至他們不用花費大量的國力來供養仙門，而如果沒有這些國家呢？那些仙門不會像這樣的光風霽月，從供求來看，七國可以沒仙人，但是仙人不能沒有七國，而偏偏七國並不是仙門的對手。”所以也只能俯首稱臣。

　　燕太子聽完後一呆，有些話他還聽不懂，但是他卻本能的覺得她好厲害，就像是之前，她口中說的畫面似乎是她親眼所見一樣，他一點也不懷疑。

　　“仙人並不需要懂如何治國，因為他們不需要，他們只需要懂如何修煉就好，但若是只懂得修煉，久而久之一定會有人忘卻他們的權威，所以他們需要存在感，這種存在感就是對一國的控制，對政策的干預，就像是常年交戰的齊國和趙國，幾十年下來，他們的邊境都已經荒蕪，青壯年死了不知道多少，難道他們不需要休養生息？不明白交戰對他們的危害？但只要縱橫山莊、蜃樓沒有說話，他們就要一直打下去。”

　　“他們不會管死了多少人，會對國家經濟造成多大的損失，他們想的就是如何讓自己的名聲壓過對方。”見燕太子呆住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這就是你們口中的仙人。”

　　青渺已經極度不舒服了，孔翎沒有貶低她們的意思，大都是客觀的敘說，可是她卻覺得極不舒服，好像那一層漂亮的假像被剝下露出了醜惡的內裡一樣，她幾次想插話都找不到插話的機會，而且她不知道說什麼，孔翎說的難道不是事實？不，這就是事實，雖然醜陋，雖然讓人難堪、羞憤，但這就是事實。

　　“你現在聽不懂沒關係，你可以記下來，等你聽懂了再來找我。”

　　等燕太子和那個一直畏畏縮縮的漁民睡著了，青渺才湊到孔翎身邊，小聲道，“你是真的這麼認為？七國不需要仙門？”她深呼吸了一口，把想了一晚上的反駁的話說出口，“可是沒有我們，他們如何的安居樂意？保證年年有豐收？”連年災害危害太大，若沒有他們施法，他們如何能保證年年豐收？

　　“他們可以研究工具。”孔翎回到，正是過度依賴術法，工具溝渠什麼的都還停留在很遠古的時候，醫術也是這樣，青渺正欲說工具怎麼比得上仙法，就輕輕咦了一聲，一隻碧鳥從空中降落停在她的肩上，右腿上綁著一個小小的竹筒，她拿下竹筒抽出裡面薄如蟬翼的薄紗，只是粗略一看，她就坐直了身體，“留衣候出事了，希望我遵守五年前的承諾。”

　　孔翎道，“留衣候？我記得我當初重病多虧了他身邊的大夫，既然如此，還是我去一趟吧。”

　　青渺沉吟，“這上面也並沒有說什麼事情，燕太子的事情不急，我們一起繞道去一趟趙國。”

　　她們剛剛踏入趙國境內就知曉發生了何事，原來是留衣候的妹妹在王宮惹禍了，趙王大怒，遷怒留衣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