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西西。”他不悅：“這不是能由著你性子的事。”

她怎麼會不知道這不是能由著她性子的事情，可是她不放心讓另一個池西以這樣的身份跟易禛相處，她本來只是另一個她，然而現在卻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名字。她只是想想就覺得不安。

易禛看到她捧起玻璃杯，手指無意識得敲打著杯壁，笑：“別擔心。不會發生你想的那些事。”

小池西搖頭：“你不懂……”她又兀自怔了片刻，直直看向他：“不行！你不能去！”

“怎麼又開始不懂事了？”易禛從她手中抽出玻璃杯，握住她的手背：“今年公司的形勢不是那麼好，其它同事都有他們的安排，這件事不用再商量了。”

他的態度這麼堅決，可她心裡著急，一使勁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掌中抽出來，語速急快得反問：“為什麼不能改？我為了你都改了這麼多！這麼簡單的不接手這個項目你都不能為我做到？我就是擔心，就是害怕！”

易禛皺眉看著她。

她看到他皺眉，又覺得慌張，眼淚很快掉下來：“你別皺眉，別生氣。可是我就是害怕，你能不能理解我的害怕？我有努力在改變，可是這件事我沒辦法接受，你能不能就遷就我一次？”她不知道想到什麼，哭得更加厲害：“你以前都不是這樣的……”

他臉上出現無奈的神色，走過去心疼得把她攬進懷裡：“別哭了。我明天看看能不能換人。”

“真的？”她抬頭掛著淚珠跟他確認。

他歎氣：“嗯。”

回去的路上，她又跟他確認：“說好了不跟她接觸的啊！”

“好。”易禛無奈得笑：“本來還打算找機會讓你們互相認識一下。”

她立刻否定：“不需要！”

他奇怪得看她：“怎麼這麼排斥？真的不是因為跟她有過節？”

她不耐煩得大聲否認：“說了我不認識她！”

易禛一怔。

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我只是不喜歡跟我長得一樣的人……”

易禛沒有說話。

她警惕得扭頭看他，發現他回到了淡淡的表情，稍微放下心來，嘟噥：“真的不喜歡有人跟我一模一樣。”

＊＊＊

池西在三天后接到了易禛的電話，告訴她第二天如果能安排出時間的話，討論下關於分店的事情。她不知為何有些緊張，第二天大清早就醒了，恍恍惚惚得晃了一上午，才發現自己竟然認真挑了衣服，還化了個完整的妝。然而心裡還是小兔亂撞般不能平靜下來。

可到最後還是平靜下來了，因為來的並不是易禛。

她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只感覺自己像是浸泡在水裡一樣，突然覺得無力，而外界的聲音嗡嗡得聽不真切。到底還是有貪心的成分，想要光明正大跟易禛接觸，就算是做普通朋友也好，就算只是偶爾見到。

可是。

池西整理表情，擺出一個完美的笑，聽到對面王爾致說：“那我明天去跟經理溝通下，如果沒問題的話後天過來接你去看地皮。”

“好。”

本來就是公司本部商量好的方案，回去之後王爾致簡單彙報了一下，這個項目就算是定下來了。

開完會王爾致收拾東西準備出門，被易禛攔住。

“昨天你跟花店負責人溝通的時候，沒什麼問題吧？”

他聽易禛這樣問，有些不解：“嗯？沒有問題。你指什麼方面？”

易禛擺手，不知為何有些在意溫北這個人。他低頭笑了笑，暫時認同小池西的想法，的確不該跟她太像的人過分接觸。

“還有什麼事嗎，經理。”

“沒什麼。”他說：“開發區那邊路偏，開車注意點。”

“好的。”

＊＊＊

王爾致去接池西的時候，她已經背了個單肩小包站在花店門口的花叢中等他。陽光自樹頂斜斜打在她的身上，讓她曝露在陽光下的皮膚瑩瑩發著光。

王爾致突然有些心情大好，能有美女陪伴，路上總不會太無趣。池西雖然話不算多，但是一路上也算有說有笑。王爾致開車的姿態更加放鬆，以至於路過一個轉彎的時候，沒有及時反應迎面而來的大貨車，車子還來不及完全掉頭就撞了過去。

池西出車禍的同時，易禛正在送小池西去找王格的路上，手機突兀得響了起來。

王爾致工作電話的緊急連絡人，留的是公司號碼。易禛被通知到時離出事地點並不遠，立刻調頭往那邊開過去。

車禍現場一片混亂，本來就不寬的道路被貨車跟王爾致的suv堵得嚴嚴實實。交警比救護車早一步到了現場，正在維護交通秩序，試圖把貨車移到路邊。

王爾致的suv整個頭都被撞得凹了進去，擋風玻璃碎成渣渣。幾個人正在試圖把卡在駕駛室的王爾致弄出來。

小池西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車禍，嚇得壓根不敢一個人坐在車上，亦步亦趨跟著易禛往王爾致的車子走去，害怕到全程都用他的背擋住自己的視線。

身後傳來救護車的聲音，同時她聽到易禛的抽氣聲，低聲對她說：“別看。”

她立刻回答：“我不看。”

易禛又“咦”一聲。

不遠處，只是輕傷的貨車司機正在跟交警對話，他整個人汗涔涔的在水裡浸過一般，根本說不利索話：“還……還有……還有一個人……從……從……副駕飛……飛出去了……”

交警立刻問：“哪？”

“那……那……”

易禛跟著交警一起往貨車司機所指的方向看去，是一片荒草叢生的廢田地，一眼看去看不到有人。

意識到貨車司機說的人可能是誰之後，易禛幾乎是飛奔過去跟著交警一起尋找，後來的醫護人員也加入搜尋，可是就這麼大片地，卻一直找不到人。

小池西跟在他身後不敢多看，良久她害怕得問：“易禛……是誰啊？”

“溫北。”

小池西一怔，停住腳步問他：“那個花店的人？”

“嗯。你害怕的話先回車上。”

他著急溫北的安危，沒有註意到小池西驟然慘白的臉色，直到她突兀得推開她往前面沖過去，手腳並用扒開雜草找人。

易禛有些疑惑，可人命關天，沒有去追究她的失態。

小池西很快停下尋找的腳步。

滿身是血的池西就躺在道路邊不遠處的暗溝裡，周圍搜救人員來來去去，沒有人看得見她。她似乎還有些意識，視線觸及她的，嘴唇動了動。

她沒聽到她的聲音，但是她看得懂。

她說：救我。

小池西知道最該離開的人，是自己。

她最後看她一眼，咬牙反身往易禛的車子跑去，迅速從車裡拿出手撥通邊讓的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被掛斷。

她又撥過去，還是被掛斷。

她不知道為什麼淚水從眼底湧上來，淚眼模糊得給邊讓發短信：邊讓，西西姐出車禍了，快過來……

她按下發送，邊讓的電話很快回撥過來。她剛接起，就聽到邊讓急切的聲音：“你什麼意思？”

“我這裡，西西姐……”她沒辦法發出聲音，用了很大力氣才繼續說：“她渾身都是血……你快來……”

告訴邊讓地址之後，她本想自己離開，可是她發現渾身都使不上勁，只要想到池西倒在血泊中的畫面，她就覺得自己幾乎站不住。

“易禛……”她叫住再次搜尋著過來的易禛。

易禛聞聲扭頭，看到臉色紙一樣慘白的小池西，連忙走過去：“怎麼了？不舒服？要不要先去車子裡面坐著？”

“我要走。”她哭得毫無形象：“我要離開這裡。”

“現在不行，溫北還沒找到。”易禛打開車門扶她坐進去：“她是跟著我們項目組的人出的事，找到她之前我不能離開，你在這裡待一會兒。”

同時，路邊醫護人員還在大聲交流：“找到沒？”

“沒有！”

小池西沒辦法把事實說出來，可是每拖延一秒，池西的性命就多一分危險，她急得大哭，哭聲甚至吸引了圍觀群眾的注意力：“我不！我要離開！現在！現在就離開！”

易禛握住她的肩膀：“西西，冷靜一點！”

她尖叫：“不！我要走！現在！現在就走！”

他不理解她的行為，只覺得額頭的青筋突突得跳：“你別鬧。我現在不能走。”

她還是哭：“必須走！就現在！你帶我走！”

有人走過來拍他的肩膀：“先生，你女朋友的情緒不穩定，還是先送她走吧。”

易禛的眉頭深深得皺起來，上車把小池西送到最近的速食店。一路上沒有一句交流，直到停車之後，他才說：“情緒冷靜之後，自己打車回家。”

聲線冰涼，沒有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