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肉麻
邢侯見吳糾和公孫隰朋緊張的看向自己,連忙擺手說:「你們放心,定然沒有你們思量的那麼嚴重,只是……只是雍巫受了重傷,不方便快馬加鞭的趕路,此時還在路上,我派了一隊虎賁跟隨雍巫,再有幾日方可到達臨淄城。」
公孫隰朋一聽,先是松了一口氣,隨即又緊張的說:「受傷?受了什麼傷?」
邢侯說:「雍巫驍勇善戰,先頭部/隊將鄋瞞人引入沼澤叢林,不過雍巫不幸中了冷箭,被……被鄋瞞人俘虜過幾日。」
吳糾一聽這個,便知道雍巫受傷絕對不會輕,怪不得不能跟隨大部/隊,恐怕連騎馬都不能。
邢侯知道公孫隰朋和吳糾擔心,所幸時辰還早,三個人就站在原地敘話。
邢侯給二人講了一下整體的事情,雍巫在這次戰役之中,負責的就是誘敵入陣,邢國利/用自己國/家有利的地形,不打算和鄋瞞人硬拼,而是先把鄋瞞人放了進來,鄋瞞的大部/隊沖進邢國邊境,還以為自己偷襲成功,正高興之時,遇到了易牙帶領的先頭部/隊。
易牙的部/隊裝作倉皇逃命,只是交接了一下,便轉頭就跑,樣子很慌忙,鄋瞞人果然中計了,一路窮追不捨,結果進入了早就埋伏好的陣法之中,那地方多是沼澤叢林,本就易守難攻,早先還埋伏了邢國的大軍,和派來支援的王子成父大軍,一時之間四面八方將鄋瞞人團團包圍。
鄋瞞人這才知道中計了,蒼茫想要斷後,後方也被易牙的部/隊給堵上了,那些鄋瞞兵不可能向前突進,因為前方還有更多的邢國士兵,只好向後殺出重圍。
易牙的先頭部/隊奉命攔住後退的鄋瞞兵,借著地勢條件,雖然傷亡並不重,但是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的道理鄋瞞人也知道,鄋瞞人暗中放了冷箭,一箭便射中了易牙。
冷箭有毒,易牙當時從馬上掉下來便昏迷了,剛巧陷入泥沼之中,後面的部/隊想要求人,但是無濟於事,鄋瞞人將易牙直接俘虜,快速撤退,一直退回了邊疆之後。
公孫隰朋一聽這個,易牙原來以為自己是白狄人,那些鄋瞞人是長狄人,但是白狄人和長狄人祖/宗都不是一支,之所以全都叫做狄人,只是因為當時周天子把北面的敵人都規劃成狄人而已。
因此那些鄋瞞人絕不對易牙手下留情,若是再加上白狄人的干預,不知易牙會怎麼樣。
公孫隰朋呼吸都屏住了,說:「後來呢?」
邢侯皺眉說:「雍巫被俘虜之後,我很快便得到了軍報,同時軍報中言明,我軍抓到了一個鄋瞞俘虜,似乎是鄋瞞之中的貴/族……」
邢侯讓懂鄋瞞語言的人翻譯,那俘虜當時不肯說自己是什麼身份,頗有些寧/死/不/屈的模樣,王子成父便效仿吳糾之前對付鄋瞞俘虜的方法,在那俘虜面前擺上了大甕、刀子等等,讓他自己選擇。
那俘虜果然給嚇怕了,吳糾的辦法簡直屢試不爽,邢侯也是因為這件事兒,所以對吳糾的名字如雷貫耳,一直想要親自見一見。
那俘虜招認,他是鄋瞞國的王子,邢侯一聽這消息,頓時覺得易牙有救了,便讓使臣去和鄋瞞人交涉,用這個鄋瞞的王子去換取易牙的性命。
王子成父雖不同意這麼做,畢竟他在出征之前,齊侯早有交代,雍巫是卒子,回不回得來看他的造化。
如今邢侯卻要用鄋瞞人的王子,去換一個卒子,王子成父自然不同意,但是這事兒便是邢侯拍板,很快便讓使臣出發了。
到底是不是王子,一眼便看得出來,當時易牙覺得自己也是白狄人的王子,但是伏擊兵敗之後,易牙頓時失去了所有族人的聯/系,仿佛被人一刀斬斷,而這個鄋瞞人的王子,即使變成了俘虜,鄋瞞國的人還是想要營救他,立刻答應了使臣的要求,交換俘虜,並且在十年之內,不會犯境。
王子成父親自在邊疆和鄋瞞國簽訂了盟約,並且用鄋瞞王子換回了易牙。
易牙換回來的時候傷痕累累,臉上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皮/開/肉/綻血粼粼的,有乾涸的血跡,也有還新鮮的血跡,一直處於昏迷的狀態,就沒有睜開過眼睛。
易牙換回來之後,王子成父讓隨行醫官給易牙把脈,醫官說是冷箭上的毒素入骨,一直沒有清除,又被鞭撻,體力透支所致,若要施救,一方面需要解毒,另外一方面需要治療傷口,但是如今條件艱苦,沒有什麼療藥和補品,易牙的傷勢已經拖得太長,唯恐救不過來。
邢侯也聽說了這個消息,他可不知齊侯一心想讓易牙死在戰場上,只覺得這個易牙驍勇還是硬骨頭,便遣人送來了宮中最好的藥材,還親自到了陣前。
如此一來,有了療傷聖藥,易牙的命且保了下來,但是因為中毒太深,已經深入腠理,而且身/體虛弱,易牙一直沒有醒過來,醫官已經再三/保證,只要毒素清楚,定能醒過來,只是不知毒素還有多少日才能清除了。
吳糾和公孫隰朋聽完,雖然齊侯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被俘虜」,但是他們已然明白了。
公孫隰朋抱拳說:「謝邢公。」
邢侯連忙托起公孫隰朋,說:「謝我做什麼,雍巫保存了我邢國邊境,我謝他才是,而且還憑空換來了十年和平,雖然只是空談,毀不毀約暫且不談,但是好歹也是有所收穫的,打擊了鄋瞞的氣焰,也是我當做的,只可惜……可惜雍巫他受傷頗重,恐怕……恐怕日後便是再悉心調養,也不能上戰場了。」
公孫隰朋倒是不怕這個,因為易牙本身就不是武將,只是他怕易牙會落下終身殘廢。
邢侯說:「二位不必擔心,我的虎賁軍跟隨在隊伍中,幾日之後便能到達,如今已差不多進入齊國境內,不會遇到危險的。」
公孫隰朋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還是點了點頭。
邢侯正說話,就聽到「公子,公子」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個粉色衣裳的小宮女匆匆跑了過來,手中捧著一件毛披風,正是晏娥。
晏娥年紀不大,若是按照現代人的觀點來看,晏娥還是個初中生,身材屬於纖細嬌/小的類型,在陌生人面前有些內向怕生,但是在熟人面前又很活潑開朗,並非是那種牙尖嘴利型,也沒什麼膽子。
但是就是這樣「怕生膽小」的晏娥,在齊侯危難之時,旁人都退避三舍,晏娥卻從狗洞爬入傳話。
晏娥拿著披風跑過來,墊著腳披在吳糾身上,說:「公子,您怎麼不多穿一件兒再走,一會兒天兒就夜了,恐怕要涼起來。」
邢侯看到晏娥,猛地就愣住了,吳糾回頭和晏娥說話,沒有注意邢侯的表情,只是無奈的說:「都要開春了,穿這麼多熱得慌。」
晏娥說:「什麼熱,夜裡頭涼。」
吳糾無奈,只好把披風好,準備一會兒再偷偷摘掉,在晏娥看不到的時候。
邢侯不是第一次見晏娥,第一次是方才在臨淄城外,城門口的時候,晏娥和子清是跟在緇車旁邊的,當時邢侯第一眼就看到了晏娥。
那時候齊侯以為邢侯看的是吳糾,還以為他看吳糾看的出神,所以不太愉快。
其實邢侯看的是晏娥,如今晏娥突然又跑出來,邢侯又看的一愣,幸虧吳糾和晏娥沒有注意邢侯,倒是公孫隰朋見他突然愣神,連忙說:「邢公?邢公?」
邢侯這才猛地回神,乾笑說:「齊公子,這是你的宮女麼?你們主僕關係還挺親厚。」
吳糾笑著說:「讓邢公見笑了,晏娥被寵壞了,沒什麼規矩。」
晏娥也嚇了一跳,趕緊低下頭,邢侯擺手笑著說:「沒有沒有,只是我看這位姑娘,和舍妹年齡有些相似。」
吳糾笑了笑,說:「邢公第一次進齊公,如今時辰還早,不如糾帶邢公到處轉轉?」
邢侯一聽,笑著說:「自然好,那就勞煩齊公子了。」
吳糾抬手說:「不勞煩,請。」
兩個人在旁邊轉了轉,到花園裡去看了一圈,打仗兩個月餘,可謂是速戰速決,而對於臨淄城來說,已經從臘祭到了開春的時節,齊宮的花園裡,本就四季如春,冬季也種滿了各種花卉,如今天氣慢慢轉暖了,花卉則更是嬌/豔芬芳。
邢侯有一些雅士的風範,看到這些花卉甚是喜歡,不像吳糾是個粗人,看到這些花卉眼睛裡都是鮮花餅子……
兩個人邊走邊說,很快時間便不早了,吳糾要回去換身衣裳,然後去赴宴,邢侯是早就換好了衣裳,吳糾打算先告辭,一會兒宴席上再見,不過邢侯笑眯眯的說反正自己沒事兒,想去吳糾房/中坐一坐。
吳糾似乎覺得有點不妥,但是邢侯說話頗為真誠,吳糾只好請他進房舍坐一坐。
吳糾讓子清和晏娥給邢侯上茶,然後自己進了內裡去換衣裳,晏娥泡好了果茶,放在案上,拘謹的說:「邢公請用茶。」
邢侯從未見過這種果茶,上面還飄著花瓣兒,好奇的嘗了一口,頗為驚豔,笑著說:「這水還是甜的,甚是芳/香,有勞姑娘了。」
晏娥上了茶,趕緊又拘謹的退了下去,子清正在偏室裡整理茶具,晏娥趕緊跑過去,小聲的對子清說:「子清哥,你看那邢公,怎麼不像好人呢?」
子清抬頭往外看了一眼,邢侯正在喝/茶,只是從喝/茶的動作倒是看不出好壞了,淡淡的說:「做國君的,有幾個好人?」
晏娥是聽不懂子清的話的,相比子清來說,晏娥算是沒有心機,而且單純懵懂的類型。
晏娥又說:「我覺得,他總是色/眯/眯的看著公子。」
子清一聽,愣了一下,說:「這……這話別亂說。」
晏娥說:「真的!」
晏娥怕他不信,又小聲說:「就剛才,非要拉著公子逛花園兒,還有還有,旁人換衣裳,身為一國之君,怎麼可能會到人家房舍裡歇著呢?反正我覺得這邢公看公子的眼神特別不對勁兒,笑的那叫一個瘮人。」
子清眼皮一跳,又往外看了一眼,心中警鈴大震,不過怎麼看這個邢侯,也是個文質彬彬有裡有面的類型,很難想像邢侯露/出「色/眯/眯」的表情。
晏娥說:「嗨,咱們都要小心些才是,子清哥你可注意點兒。」
子清說:「好好,我注意點兒,你小聲些才是,萬一叫邢公聽見了,吃不完兜著走,還平白給公子惹事兒。」
晏娥「嗯」了一聲,點點頭縮了縮脖子,還吐了個舌/頭,邢侯正好放下杯子,往這邊看了一眼,就看到晏娥在做鬼臉,邢侯就笑了出來。
晏娥一抬頭,看見邢侯沖著這邊笑,這時候很巧,吳糾從內裡走了出來,晏娥又以為邢侯是在看吳糾,當即戳了一下子清,說:「子清哥你看啊。」
子清被晏娥誤導了,先入為主,看到邢侯對吳糾笑,心裡也有些奇怪。
吳糾換好了衣裳,就帶著邢侯一起,兩個人赴宴去了。
今日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齊侯來的比較早,接風的將士們已經入席了,沒想到齊侯來的這麼早,結果變成了吳糾和邢侯姍姍來遲。
兩個人還以為時辰挺早,有說有笑的走進來,齊侯便看到那兩個人態度親/密,並著肩膀子一起走進來的樣子。
吳糾看到齊侯已經在座,險些傻了眼,每次齊侯都是最後才來,畢竟紅毯都需要壓軸,更別說齊侯是一國之君了。
結果近日齊侯出奇來得早,吳糾險些變成了耍大牌,趕緊拱手說:「糾拜見君上。」
邢侯見到齊侯,也笑著說:「齊公。」
齊侯站起來,慢慢繞過席案走過來,笑眯眯的說:「邢公,怎麼和二哥一起來了?順路麼?」
邢侯倒是真誠,笑著說:「方才請齊公子帶著我轉了一圈花園,順便在齊公子的房舍中歇歇腳,喝了杯香茶,於是便一起來的。」
齊侯一聽,心裡頓時打翻了五味兒,酸甜苦辣咸,味道混合在一起,頗為重口。
不過面上卻是一笑,很優雅的說:「是麼,看來邢公和二哥一見如故啊,倒是讓孤心生嫉妒。」
齊侯說的這麼明白,笑容又很「僵硬」,仿佛得了偏癱一樣,吳糾心裡好生奇怪,沒來由上來齊侯就對邢侯甩臉子。
邢侯沒當真,哈哈一笑,頗為爽朗的說:「齊公見笑了,我與齊公子情性相投,倒的確是一見如故。」
齊侯心中的味道瞬間又重口了一層,只好說:「邢公,請。」
邢侯也笑著說:「不敢當,齊公先請。」
兩個人互相推讓了一下,然後坐入宴席之中,因為今日是兩方國君在場,所以臣子們也就分列在兩側,一面是齊國臣子,另外一面是邢國隨行的臣子。
吳糾坐下來,晏娥站在他身後伺候著,吳糾本以為宴席上能把自己的披風偷偷摘掉,結果晏娥還過來伺候了,看起來這披風是摘不掉了。
宴席很快就開始了,今日的宴席非常隆重,一來是給邢侯接風,二來則是給凱旋大軍接風,齊侯致辭之後,邢侯也說了兩句話。
一個是三十歲的男人,一個是二十出頭的男子,雖然同為國君,而且全都是侯爵封國,但是說來邢侯便不夠看了,顯得有幾分青澀,並不是那麼能說會道,對於其齊侯這塊老姜,邢侯這塊薑還太新鮮了。
很快宴席就開始了,眾人開懷暢飲,大家推杯把盞,氣氛一時間非常熱絡,畢竟吳糾參加過這麼多次宴席,招待諸侯的,招待特使的,奔喪的,婚禮的,但是從沒參加過這樣一場慶功宴,發自內心的高興,比旁的宴席要真誠許多。
吳糾喝了兩杯酒,便不再喝了,畢竟自己酒量不行,吳糾也不想誤事兒。
齊侯坐在上手,正舉起酒杯向邢侯敬酒,邢侯也喝了好幾杯,酒量似乎不是太行,有些上臉,不過邢侯酒品很好,喝酒之後只是反應速度受了影響,「木呆呆」的坐著,向一個方向發呆。
說是發呆,其實也不是發呆,邢侯看著吳糾那個方向,目光注視著他身後的那個宮女,仿佛一見鍾情似的。
齊侯舉杯卻沒得到回應,邢侯的目光有些深沉,微微眯著眼睛,盯著什麼仔細的看,齊侯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瞬間就看到了吳糾,當下便誤會了。
宴席進行到了一半兒的時候,子清也抽空來稟報,把晏娥的話給齊侯說了一遍,齊侯一聽,心中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這邢侯怕是看上了吳糾,而且眼神這般赤/裸裸,都不加掩飾,齊侯心裡很火大,但是因為邢侯乃是國君,也不便發作,而且邢侯也只是看看,沒做什麼失禮的事情,齊侯也拿不住把柄。
等齊侯聽完子清的稟報之後,揮手讓子清先下去,然後裝作換了一身衣裳,這才回到宴席的殿上。
齊侯一回去,便看到自己沒走多久的這個功夫,邢侯竟然已經從上手下來了,正坐在吳糾身邊,兩個人說著什麼,還碰了一下杯子,吳糾很好/爽的將杯中的酒一口飲盡。
淡琥珀色的酒漿順著吳糾白/皙的脖頸滑落下來,在燭/光的襯托下,顯得熠熠生輝,曖昧又旖旎,這美景當真美不勝收。
偏偏吳糾不知自己有什麼美景,大約是喝的太急了,頭有些暈,竟然要倒,身後的晏娥和旁邊的邢侯連忙去扶。
吳糾倒在邢侯肩膀上,邢侯笑著將他扶起來,齊侯隱約聽見邢侯說:「齊公子飲的太快,可是醉了?我當真找到了一個比我酒量還淺的,這樣罷,我扶你回房舍休息罷。」
齊侯一聽,趁著酒醉還要登堂入室,這怎麼可以?
齊侯當即便抬腿跨進了大殿裡,裝作一臉巧遇的樣子,說:「咦?邢公這是去哪裡?」
邢侯扶著吳糾,說:「齊公子醉了,我扶他去休息。」
齊侯笑眯眯的說:「這怎麼敢勞煩呢。」
他說著,伸手將邢侯懷中的吳糾給撈了出來,讓吳糾靠在自己身上,吳糾的確喝多了,他雖然知道自己酒量淺,但是邢侯過來敬酒,吳糾自然要喝,於是便喝了幾杯,酒勁兒有點大,喝的太急上了頭上了臉,有些暈乎乎的。
齊侯摟著吳糾,吳糾就軟/綿綿的趴在齊侯的懷裡,也不掙扎,似乎沒省過夢來。
齊侯又說:「今日可是為邢公準備的接風宴,邢公定當盡興才行,這樣罷,孤先扶著二哥回去休息。」
邢侯心想這樣也挺好的,便拱了拱手,齊侯就摟著吳糾往外走。
吳糾喝了酒,身/子軟/綿綿的趴在齊侯懷裡,走路像沒骨頭一樣,一出了大殿,齊侯真的受不住吳糾沒骨頭一樣在自己懷裡拱來拱去了,便一把將吳糾打橫抱起來。
吳糾「嗯?」了一聲,沒反應過來,不過覺得挺舒服的,就靠在了齊侯的懷裡,還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仿佛要睡覺了,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
也就是齊侯身材高大,而且臂力驚人,不然吳糾在他懷裡調整姿/勢,換了旁人就要鬆手砸在地上。
齊侯橫抱著吳糾,吳糾摟著他的袖袍,緊緊團在懷中,嘴裡嘟囔著:「喝……喝酒……喝酒……」
齊侯險些被他逗笑了,低頭看了一眼舒服的窩在自己懷中的人,臉色殷/紅一片,直紅到脖子裡,看起來真是旖旎萬分。
齊侯這麼一看,頓時覺得不太妙,一股熱氣沖上腦袋頂,趕緊快走幾步,將吳糾抱進了小寢宮中。
齊侯抱著吳糾走進去,一路穩穩當當,然後輕輕的將人放在榻上,不過吳糾不鬆開齊侯的袍子,就是不鬆手,任是齊侯怎麼哄,他都不鬆手,似乎要抓/住一個抱枕似的。
齊侯無奈,拽了兩下,拽不出來,只好順勢將自己的袍子脫/下來,齊侯的外袍一脫/下來,吳糾立刻兩隻手來回來去的拽著,就把齊侯的那袍子給團進了懷裡,緊緊摟著。
齊侯見吳糾摟著自己的袍子安心入睡,頓時頭皮有點發緊,趕緊轉過身去,對宮人說:「打些熱水來。」
宮人趕緊去打了熱水,吳糾醉成這樣,也沒辦法沐浴,齊侯就想給吳糾擦擦身/子,這樣也好睡得踏實。
宮人很快打了熱水過來,齊侯用帕子放進去,濕/潤了一下,然後擰乾,親自給吳糾擦/拭身/子。
吳糾躺在榻上,睡姿有點肆意,齊侯把他放平,然後伸手解/開他的領子,一解/開齊侯就覺得壓力有點大,一片白/皙透著粉紅,纖長的脖頸,有型的鎖骨,下麵隱藏在衣裳裡,若隱若現,在昏黃的光線下,簡直要晃花了眼。
齊侯輕輕咳嗽了一聲,趕緊專心給他用熱水擦身,吳糾躺著不老實,或許是熱水很舒服,齊侯擦一點兒,他扭一點兒,嘴裡還含糊的說著:「舒服。」
齊侯還聽見他說了一句用點力,當即帕子「吧嗒」一下就掉在了地上,髒了……
齊侯趕緊頂著壓力把帕子撿起來,他險些忘了吳糾喝醉了酒好像挺難伺候的,趕緊讓那些看傻眼的宮人退下去,然後將髒掉的帕子撿起來,扔在水盆裡。
齊侯只是做了這麼一系列動作之後,一回頭,頓時「呵!!」的抽/了口氣,身為一個「老男人」,齊侯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裂開了。
只見吳糾趴在床/上,因為方才擦熱水的緣故,衣裳半半落落,他竟然給扯開了,丟在一邊兒,一半掛在榻上,一邊掉在地上,若只是這般也就算了。
可能是因為熱水雖然舒服,但是很快便蒸發了,讓吳糾有些涼,便伸手又扯了披風半落落的蓋在腰上,露/出流暢的脊背和大長/腿。
齊侯一瞬間腦子裡「嗡」的一聲,咳嗽了一聲,趕緊轉過頭去,半響又轉過來,趕緊把被子給吳糾蓋上。
剛蓋上,吳糾身上的水汽蒸發完了,現在又覺得酒氣很熱了,立刻踹開,嘴裡還說:「嗯……滾開!不喝了……」
齊侯當即有點懵,竟然被吳糾罵了,不過轉念一想,應該是聽錯了,畢竟吳糾一直斯斯文文的,從不罵人,若是罵人也是不帶髒字兒的,看起來十分有教養的樣子。
齊侯趕緊哄著他說:「好二哥,快蓋上些,一會兒著涼了,要害病的。」
齊侯將被子給他蓋上,還沒一會兒,吳糾又給踹開了,齊侯這回都無奈了,蓋被子踹被子蓋被子踹被子,來回來去的重複著。
一直重複到了深夜,吳糾沉沉睡去,齊侯這才松了口氣,然後將自己的頭冠也摘掉,趕緊上榻睡覺,明日一早還有早朝,可不能耽誤到很晚。
齊侯一上榻,還沒完全躺平,突然就被人從後背鉗住了,緊緊鉗住,齊侯腦袋裡一麻,臉皮都要抽/搐了,撒了大半夜酒瘋,吳糾怎麼還沒醒酒!
吳糾從後背鉗住他,「騰」一下就坐了起來,身上的被子就滑了下來,齊侯趕緊起來,溫柔的哄著說:「二哥別鬧了,來乖乖睡覺好麼?」
齊侯發誓,他兩輩子都沒這麼當過爹,現在終於體會到了當爹的快/感了。
吳糾卻不給他臉子,含糊的說了一句:「不好!」
齊侯無奈的揉了揉額角,心想著,乾脆不理吳糾了,讓他自己鬧去罷,畢竟吳糾明天早上不需要早起上朝,自己可是要上朝的。
齊侯想要躺下來,結果吳糾從後面一撲,「咕咚!」一下力氣還挺大,仿佛一隻小牛犢子一樣,兩個人險些從榻上直接撲出去。
齊侯連忙反手接住他,將他接在懷裡,以免吳糾撞到榻牙子,就在這個光景,吳糾又正面摟住齊侯,用頭髮蹭著他的下巴,然後抬起朦朧的醉眼,張了張嘴唇,用豔紅色的舌/尖兒,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眯著眼睛呵呵低笑了一聲。
或許是吳糾喝多了酒,所以嗓子有些沙啞,低笑的聲音也十分惑人,齊侯一瞬間有些失神,心臟「梆梆」狂跳,敲得震耳欲聾,眼睛完全錯不開。
吳糾眯著眼睛湊過來,一手撐在榻上,做了一個壁咚的姿/勢,比較艱難,畢竟齊侯身材高大,橫截面也比較寬,所幸吳糾胳膊不短。
吳糾榻咚著齊侯,另外一手竟然捏住了齊侯的下巴,紈絝調/戲良家婦女一般,輕輕抬起了齊侯的頭,挑唇一笑,說:「要接/吻麼?」
齊侯腦子裡「轟隆!!!」一聲,險些被驚雷炸成了天然的盆地,臉色發沉,眼中瞬間陰霾起來,「殺氣騰騰」的,吳糾雖然是醉酒,但是已經撩/撥到這個程度,若今日不吻下去,齊侯就不算是個男人了!
齊侯當即一把摟住吳糾,「嘭!」一聲將他按倒,冷笑了一聲,說:「二哥,這可是你自找的。」
他說著,就聽吳糾「嗯?」了一聲,剛才還是一臉魅惑,此時卻變成迷惑,眨著眼睛奇怪的說:「子清,你又長個兒了?」
齊侯:「……」
齊侯一腔熱血瞬間就給澆滅了,「呲——!!」的一聲,仿佛熊熊篝火上當頭一盆冷水,澆滅了不止,還冒著濃煙……
齊侯冷冷的說:「孤可不是子清,二哥看清楚了。」
他說著,捏著吳糾的下巴,仿佛是報復剛才的調/戲,讓吳糾抬起頭來看清楚自己。
吳糾眯著眼睛打量了好一陣,隨即笑了一聲,說:「不是子清。」
齊侯說:「自然不是,二哥這才看清楚?」
吳糾介面說:「我說呢,原來是召師傅,怪不得這麼高呢。」
齊侯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來,血濺當場,氣的差點哆嗦,說:「孤也不是召忽。」
吳糾眯眼,露/出一臉不解的樣子,思考了半天,最後癟著嘴有點委屈的說:「你好煩……」
齊侯嗆得咳嗽了好幾聲,讓一個醉鬼認人,的確是挺煩心的,齊侯乾脆放開了吳糾,說:「快睡,再不睡孤便讓你好看。」
吳糾倒在床/上打滾兒,說:「我熱,我熱,要看什麼?」
齊侯腦仁直疼,還以為趁著吳糾酒醉,會有什麼旖旎的夜晚,結果完全是齊侯自己想多了,旖旎沒有,精疲力盡卻有。
齊侯打算打地鋪,這已經是身為國君的最終讓步了,畢竟再有兩個時辰就要上朝了,齊侯還想睡兩個時辰。
但是吳糾抓著他不鬆手,說:「看什麼,讓我看啊,給我看……你說給我看的,耍賴的是小狗,小狗……」
齊侯揉/著自己的額頭,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捏住吳糾的鼻子尖兒,說:「你還不老實,今兒不給你顏色看看,是不行了?」
吳糾「嗯?」了一聲,齊侯伸手箍/住他,不讓他亂動,一低頭就吻上了吳糾不停說「小狗小狗」的嘴巴,兩個人嘴唇壓在一起,吳糾瞬間歎息了一聲,沒有任何反/抗,反而伸手摟住了齊侯,主動打開唇/瓣,輕/咬著齊侯的嘴唇。
齊侯發現吳糾的模仿能力太強悍了,當下腦子裡炸開一聲驚雷,立刻加深了親/吻。
這個親/吻非常順利,吳糾第一次沒有咬齊侯,也沒有推開齊侯,非常享受,齊侯離開被自己折磨的紅腫的唇/瓣兒,親了一下吳糾的鼻尖兒,說:「感覺怎麼樣?」
吳糾氣喘吁吁的倒在榻上,迷茫的說:「狗……狗咬我……」
齊侯一瞬間已然沒了脾氣,抱著自己的被子褥子默默下了榻,鋪在旁邊,躺上去,閉上眼睛,一句話不說要睡了。
吳糾自己一個人又在榻上折騰了一會兒,也是精疲力盡的睡了,第二日一大早,天還沒亮起來,齊侯感覺就跟沒睡一樣,又要爬起來去上朝,而罪魁禍首的吳糾則睡得踏踏實實,異常的香甜。
齊侯看著他睡得這麼甜就有氣,但是又不忍心將他叫醒,便低下頭來,捏著吳糾的鼻尖兒,想逗逗他,吳糾在睡夢中不堪其擾,皺著眉,晃了晃頭,呢喃的說:「小狗……」
齊侯一打早上就給氣醒了,趕緊讓寺人給自己換了衣裳,吩咐不要吵醒吳糾,便自己上朝去了。
昨日喝多了酒,吳糾睡得很熟,直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吳糾這才醒過來,迷茫的睜著眼睛,他昨天做了噩夢,夢到一隻大黑狗,撲過來就咬人,吳糾不怕狗,但是這狗壯的都要成精了,這麼大的個頭,還咬人,吳糾一直在逃命,疲憊的厲害。
吳糾醒過來,左右看了看,這才看清楚,這房舍比自己的房舍大了不知多少倍,因為這根本不是房舍,而是小寢宮。
吳糾嚇了一跳,趕緊跳下榻來,一下來便看到了地上鋪著的褥子和被子,還沒有收拾,因為宮人怕收拾東西吵醒吳糾睡覺,便等著一會兒再收拾。
吳糾看著有些迷茫,齊侯的宮人,上夜都上在床榻旁邊?這也太近了些?
宮人見吳糾醒了,趕緊過來伺候,給他換上衣裳,梳洗整齊。
吳糾弄整齊,趕緊就出了小寢宮,一出來便看到了候著的子清,兩個人往回走,吳糾還覺得有點宿醉的頭疼。
還沒到房舍,只是走到院子裡,就看到晏娥急匆匆的在旁邊轉來轉去,見到吳糾和子清,連忙沖過來,說:「公子,那邢公又來了!一大早兒便來了!」
吳糾聽得有些奇怪,說:「邢公?」
晏娥說:「對啊,就是昨日色/眯/眯看著公子的那個。」
她這一說完,瞬間說漏了嘴巴,子清無奈的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吳糾更詫異了,說:「色……色/眯/眯?」
晏娥見說漏了嘴,便小聲說:「是啊公子,您沒看出來麼?公子您要有些戒心呢,那邢公一看便對公子不懷好意,每次都色/眯/眯的看著公子出神,不止如此,今兒一大早上就跑過來,說要和公子聊天呢,婢子說公子在君上那邊兒還沒回來,邢公便說他等一會兒,如今還坐在客舍中,方才和婢子問東問西,一直盤/問著公子的事兒呢。」
吳糾聽得越來越糊塗,自己怎麼沒發現邢侯色/眯/眯的?
邢侯說話也是有理有度的,有點斯文禮節,但是並不迂腐,挺爽朗的一個人。
吳糾仔細一想,邢侯不好,邢侯身材比自己高大,體魄也比自己好,不是吳糾喜歡的小鳥依人型。
他想著,說:「去看看。」
邢侯一早便來了,接待他的正好是晏娥,邢侯便笑眯眯的,一臉親和的與晏娥攀談,他本身想問晏娥的名字,但是未免唐突了姑娘家,於是只好藉口吳糾的事情,隨便問了問,哪知道晏娥把他當成了色/狼。
吳糾走進去,邢侯正坐著喝/茶,拱手說:「邢公。」
邢侯看到吳糾,連忙起身也拱手說:「齊公子,一大早便在寢宮,想必正與齊公商量什麼大事兒罷?沒有打擾你們罷?」
吳糾乾笑了一聲,商量大事兒?自己只是睡了一晚上,做了個被狗追的噩夢而已,並沒什麼大事兒。
吳糾敷衍了兩句,說:「邢公今日怎麼過來了?」
邢侯笑著說:「嗨,我只是無事可做,本想去隰朋兄那聊聊天,不過隰朋兄今日一早,便出臨淄城去接應護送雍巫的隊伍了,我思來想去,也沒什麼熟悉的人,唯獨和齊公子甚是投緣,便過來了,沒有唐突公子罷?」
吳糾笑著說:「怎麼會唐突?邢公青睞,是糾的幸事。」
兩個人聊了半日,直到中午用膳,邢公這才回去的。
吳糾也有些奇怪,這邢公總是往自己這跑,但是也不像真是色/眯/眯,不知為了什麼事兒。
如今已然是早春時節,大有些春暖花開的架勢,花園裡的花卉一下綻放了許多,吳糾看著那些花卉,心裡慌得緊,想要揪下來做鮮花餅子吃。
吳糾想吃鮮花餅子了,別說他了,子清和晏娥也想吃,因此吳糾一提議,晏娥第一個回應,說:「好呀公子,讓子清哥照顧公子,婢子去找些花兒來。」
子清鬆口氣,幸虧不是讓自己去採花,這已經很知足了,吳糾很快讓晏娥去摘花,然後帶著子清便去了膳房,先做些準備,一會兒花來了直接做餅子。
兩撥人分頭行動,晏娥提著一個小筐子,便去了花園,在花園中揪花。
邢侯沒什麼事兒可做,出來轉轉,便一眼看到了正在揪花的晏娥,晏娥一身粉色的衣裳,挎著小筐子,在沒人看到的時候,一點兒也不嚴肅拘謹,笑眯眯興致盎然的正在揪花,把花朵扔進小筐子裡。
邢侯看和晏娥「凶/殘」的揪花動作,還覺得挺可愛了,便抬步走了過去,晏娥沒瞧見他,畢竟邢侯也是習武之人,腳步很輕,忽然一捧花「嘩啦!」一下兜頭落下來,一半落在小筐子裡,一般落了晏娥滿頭滿臉,仿佛下了花瓣兒雨一般。
晏娥一愣,回頭一看竟然是邢侯,連忙拘謹的作禮,說:「拜見邢公。」
邢侯擺手說:「你是齊公子身邊兒那個姑娘,我記得你,對了你叫什麼名字,能告訴我麼?」
晏娥低著頭,說:「婢子晏娥。」
邢侯笑著說:「你會寫字麼?是哪兩個字?」
晏娥把字在地上劃給邢侯看,邢侯笑著說:「這名字真好聽,你還會寫字,是齊公子教的麼?」
晏娥說:「回邢公,是婢子自己學的。」
晏娥表面上恭敬,心裡直吐槽,嫌棄邢侯礙事兒,妨礙她揪花。
邢侯笑著說:「晏娥姑娘,你弄這麼多花兒,是做什麼用?」
晏娥老實的回答說:「公子要做鮮花餅,婢子替公子弄些花兒。」
邢侯一聽,似乎來了興趣一樣,說:「鮮花餅?鮮花還能做餅子?我倒是頭一次聽說,晏娥姑娘,介不介意我隨姑娘去見識見識?」
晏娥心裡說著介意介意,但是嘴上不敢說,只是說:「邢公言重了,邢公請。」
吳糾在膳房裡,就看到晏娥回來了,帶著一筐子滿滿的鮮花,結果後面兒還有人,竟然是邢國的一國之君,走進了膳房。
膳夫們不認識邢侯,但是吳糾認識,嚇了一跳,連忙說:「邢公,這膳房汙/穢之地,晏娥不知規矩,還請邢公移駕罷。」
邢侯連忙說:「不賴晏娥姑娘,是我讓她引路的,什麼汙/穢不汙/穢,用膳總是從這裡做出來的,我聽說公子能用鮮花做餅,好生好奇,便來看看。」
邢侯不止不走,而且還把袖子挽起來,和吳糾一起親手做鮮花餅。
一來是因為邢侯年輕,他即位之前也是在別的國/家做質子,所以沒那麼多貴/族架子,二來是因為邢國地處邊疆,民風比較開放,這讓邢侯也沒什麼架子。
邢侯不覺膳房是什麼不上檯面的地方,挽起袖子,像模像樣的學起來。
吳糾手把手的教給邢侯鮮花餅的做法,晏娥眼皮直跳,站在旁邊,小聲對子清說:「你看罷,我說邢公對咱們公子不壞好意,還油嘴滑舌的,子清哥你看啊。」
子清早看見了,因為晏娥的誤導,所以子清也慢慢覺得確實是這麼回事兒了,若不然邢侯怎麼跑來膳房做飯?
這日晚膳的時候,吳糾特意拿了一些鮮花餅送到齊侯那裡,齊侯剛從路寢宮出來,說實話他今日的情緒不是很高。
因為易牙立了頭功,而且因為耿直的邢侯,給易牙用了很多名貴的藥材,所以易牙是肯定死不了的,最多最多不能上戰場,落下一些病根,而且一大早公孫隰朋便請求去支援接應邢國的虎賁軍/隊。
齊侯怎麼能不知道公孫隰朋那肚子裡的小道道兒,齊侯和他共事這麼多年,早記清楚公孫隰朋是一根筋杵到底的倔牛。
之前齊侯讓他發誓,也是為了這個,不過現在易牙明面上是功臣,而且還受了重傷。一箭射中齊侯,險些讓齊侯錯失王/位的管仲都還活著,而且拜了上大夫,齊侯沒道理下令刻薄易牙,以免傷了天下有識之士的投奔之心。
齊侯只好讓公孫隰朋去接應易牙,公孫隰朋走得時候再三拜謝,只是他越拜謝,齊侯心裡就越不舒服。
方才在路寢宮,還在討論這次出兵的論/功行賞,易牙必然是頭功,讓齊侯如何能痛快?
不過齊侯當時用了他,也不算是輸不起的人,既然賭了便要認,不然也不敢下這個賭注。
齊侯從路寢宮出來,就聽說吳糾來了,還帶來了鮮花餅子。
齊侯趕緊走進小寢宮,果然看到了吳糾,吳糾等了一小會兒,見到齊侯立刻作禮說:「拜見君上。」
齊侯笑著說:「不必多禮。」
他說著將自己的披風摘下來,順手拋給寺人,趕緊走進來,那動作非常的帥氣。
齊侯大步走進來,笑著說:「孤聽說了,二哥給孤送好吃的來了,是麼?」
吳糾看他那高興的神采,還以為齊侯真的是個吃貨,對好吃的這麼情有獨鍾呢,眼皮一跳,笑著說:「正是,剛做了些鮮花餅,還熱乎著,糾依稀記得上次君上說愛吃這口兒,便給君上端來了。」
齊侯看向案上,果然放著一碟子鮮花餅,做的十分美觀漂亮,立刻伸手拿起一個,捏著塞/進嘴裡,一口咬了半個,笑著說:「真香,二哥的手藝當真越來越好了。」
吳糾謙虛了一下,說:「也不全是糾的手藝,還有勞邢公幫忙。」
齊侯一聽,咬的鮮花餅有點大,結果全都團在了嗓子眼兒,差點給嗆死,頓時咳嗽了起來,吳糾就覺得他咬的太大了,可能要嗆著,就跟一百年沒吃過飯的難/民似的。
旁邊的寺人也是眼皮狂跳,趕緊給齊侯倒水,齊侯喝了一口水,才把嗆人的餅子給咽下去,手中還捏著半塊兒,當真是不上也不下,不知是吃好,還是不吃好。
齊侯咳嗽了一聲,說:「怎麼是邢公幫忙?」
吳糾不疑有他,將邢侯學做鮮花餅的事情說了一遍,齊侯牙根兒都癢癢起來,還手把手教?那豈不是會碰到吳糾的手?
齊侯便酸酸的說:「邢公乃是齊國的貴客,二哥怎麼能讓邢公勞累呢?」
吳糾說:「是,糾沒有考慮到這層,請君上責罰。」
齊侯咳嗽了一聲,說:「注意便好。」
吳糾又應了一聲,齊侯把食不知味的鮮花餅放下,這才微笑的說:「來,二哥坐這兒。」
吳糾謝恩之後,這才坐過去,兩人坐在席上,齊侯笑著說:「二哥,你可還記得上次孤說起來的小餛飩?二哥一直沒得空給孤做來嘗嘗,孤可是想念的緊。」
吳糾眼皮一跳,小餛飩?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怎麼齊侯還記得。
齊侯笑著說:「二哥這碗小餛飩可厲害的緊,讓老三一下子胃口大開,孤也想嘗嘗呢。」
齊侯說的可憐巴巴的,連碗餛飩都吃不上的樣子,吳糾沒有辦法,只好眼皮狂跳說:「是,糾明日便做給君上。」
齊侯笑眯眯的說:「感情好,明日早膳行麼?」
吳糾拱手說:「一切聽君上吩咐。」
齊侯笑著伸手過去,輕輕捋了捋吳糾的碎發,將頭髮別在耳朵,感覺到吳糾被自己碰了耳朵,猛地一顫,隨即笑了起來,說:「二哥萬勿跟孤見外,孤與二哥還需要見外麼?」
吳糾趕緊稍微錯後了一些,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總覺得燒燙燒燙的,十分難受。
齊侯欣賞著吳糾殷/紅的臉色,說:「二哥沒用晚膳罷?不如在這兒用了再回去。」
吳糾說:「謝君上賜膳。」
齊侯一笑,湊過去一些,用低沉溫柔的嗓音在吳糾耳邊輕聲說:「二哥若再這般見外,孤可要……罰你了。」
吳糾沒來由渾身一顫,感覺齊侯說話這麼肉麻,不只是字眼兒肉麻,語氣也這般肉麻。
吳糾用了晚膳就想離開了,但是齊侯不讓他走,兩個人一直聊天,有的沒的瞎扯,扯到很晚,吳糾才回了自己的房舍睡覺。
第二日一大早,吳糾就起床了,畢竟昨天晚上齊侯一直說自己想吃小餛飩,真的跟害了口一樣。
吳糾進了膳房,擀了面皮兒,搗了肉餡兒,然後開始包餛飩,趁這個時候把湯燉上,吳糾忙叨了一陣子,膳夫們也開始陸續進入了膳房,因為都熟悉了,大家很熱絡的和吳糾打招呼。
吳糾正包著餛飩,就看到一個膳夫提著一個桶進來,竟然是一桶子羊奶,這個年代的「文化人」是不喝牛奶羊奶的,只有蠻夷人才會喝牛奶羊奶。
不過做菜的時候有需要調味的,也會用到一些。
吳糾眼睛一亮,正好骨湯是剛熬上的,看起來不夠奶白,吳糾就偷笑著舀了一勺羊奶進去,湯汁瞬間變成了透/明的白色,看起來像是燉了很久的樣子。
吳糾瞧著那些羊奶,有些太多,膳夫們也用不完這麼多,靈機一動,便想到了做些簡單的甜點小吃。
吳糾把煮餛飩的事情交給了膳夫,然後把奶倒出來過濾然後摻些水讓羊奶變得稀一點兒,又拿出了一排的小碗,將在火上做熱的羊奶倒入每個小碗中。
膳夫們看著奇怪,不知吳糾要做什麼。
其實吳糾要做一個很簡單的甜點,便是雙皮奶了,好吃又簡單,還能拿出來當零食小吃。
吳糾將每個碗倒上奶,等奶涼下來,上面結出一層奶皮,然後輕輕戳破奶皮,將奶再慢慢倒出來,倒入其他容器,在容器裡打了蛋清進去,然後快速的攪拌過濾。
牛奶和蛋清攪拌之後,加入少許提味去腥的酒漿,然後再將牛奶蛋清的混合液慢慢倒入之前的小碗中,小碗中奶皮一點點的浮起來,又重新漂浮在表層。
吳糾把小碗放在鍋上一蒸,表層的奶皮之上,又結了一層奶皮,雙皮奶就完工了。
吳糾教膳夫做了雙皮奶,讓他們如法炮製,然後讓淩人弄些冰來,將雙皮奶鎮上,吃的時候在上面澆上一層蜂蜜,奶香濃郁,還有一股醉人的酒甜味兒,但酒精已經被蒸發,不會醉人,入口又有雞蛋的爽/滑感。
膳夫們看著這道甜點,都嘖嘖稱奇,吳糾嘗了嘗味道,滿是可口的,若是再冰鎮一下便更好了。
等他們弄好,吳糾回頭一看,險些把齊侯的餛飩給忘了,若不是外皮勁道,險些已經給泡爛了。
吳糾趕緊端著餛飩就走,往齊侯的小寢宮去。
齊侯的「探子」一大早便說吳糾去膳房做餛飩了,齊侯當即就起床,躺都躺不住,覺得心裡百爪撓心的,幾個月了,自己終於要吃到吳糾做的小餛飩了。
齊侯早早梳洗整理好,然後對著銅鏡照了照自己,不是齊侯自負,但是齊侯也算是身材高大,儀錶堂堂,再加上他乃是萬/人之上的貴/族,又是當今強國的國君,自然加分不少。
寺人看著齊侯對著銅鏡,面帶微笑,都覺得後背冷汗涔/涔。
於是齊侯就這麼照鏡子,照鏡子,照鏡子……
一直照到了肚子餓的不行,吳糾那碗小餛飩就是送不過來,齊侯等的都要兩眼發花了,這才聽寺人說:「君上,公子糾來了。」
齊侯趕緊說:「快請。」
吳糾很快送外面進來,手裡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青銅大碗,呈給齊侯,齊侯不用看,只是聞的,便覺得鮮香肆意,早些已然要給餓死了,如今一聞到味道,更是饑餓的不行。
吳糾掀開蓋子,齊侯打眼一看,奶白色的湯汁,特別濃郁,小餛飩漂在上面,皮薄而晶瑩,仿佛是半透/明的寶石,裡面的肉餡圓/潤可愛,能看到包裹的大蝦仁。
上面還擦著綠色的菜沫子,看起來脆生生的,十分美觀好看。
因為吳糾偷懶,這骨湯並非昨天夜裡頭熬的,所以特意放了一些幹蝦仁兒在湯裡,小匕一攪動,裡面的配料十足,幹蝦仁同過大火沸煮,鹹鮮的滋味已經和骨湯融合,給骨湯打了不少掩護,再加上齊侯其實只是個門外漢,看到奶白色就以為是熬出來的,所以沒有半分懷疑。
齊侯迫不及待的舀了一隻小餛飩放進口/中,期盼了幾個月的小餛飩,那口味兒就是不同凡響,皮滑/到仿佛是吳糾白/皙細膩的皮膚,在口舌中直出溜,一口咬下去,因為肉餡兒有一定的肥度,一煮便成了油汁,這般咬開更是汁水四溢,裡面的肉餡抱團兒,蝦仁勁道又彈牙,還有脆生生的小筍丁,口感層層疊疊,似乎每一口都是不同的滋味兒。
齊侯可算是吃到了小餛飩,一口氣將一碗餛飩都給吃乾淨,而且連湯都給喝了,喝完之後,還優雅得用小匕將裡面最後一個幹蝦仁給扒拉了起來,撥進嘴裡。
吳糾眼皮一直在跳,其他宮人也垂著頭用餘光看著齊侯,齊侯一口氣全都吃完了,這才放下碗,優雅的擦嘴,笑著說:「有勞二哥了。」
吳糾乾笑一聲,說:「糾之榮幸。」
齊侯笑眯眯的說:「果然美味,怪不得老三痊癒的這麼快,還是二哥有本事。」
齊侯見吳糾始終站著,便招手說:「二哥,來坐這兒。」
吳糾聽,怎麼和昨天晚上似曾相識?不會齊侯又想吃什麼東西了罷,狐疑的蹭過去,慢慢坐下來。
齊侯笑眯眯的拉住吳糾的手腕子,嚇了吳糾一跳,齊侯吃了小餛飩,眼神瞬間變得溫柔似水,柔聲說:「二哥,有件事兒,孤一直想和你說說,今日正好閒暇,不如現在說說。」
吳糾不明白他要說什麼,齊侯抬起頭來,對宮人說:「你們先下去。」
宮人應聲,趕緊都退下去,吳糾一看,恐怕是軍事機/密,不然為什麼不讓宮人聽?
可是軍事應該找王子成父談,要不然找公孫隰朋談,縱橫捭闔應該找鮑叔牙管夷吾談,要不找兩位天子監國談,怎麼找到自己了呢?
吳糾這麼想著,齊侯搭著吳糾的手背,輕輕的撫/摸/著,笑著說:「二哥,孤……」
他的話到這裡,一個寺人突然進來,便把他的話頭給打斷了,齊侯臉色一沉,非常不愉快的說:「什麼事兒?」
那寺人被嚇了一跳,說:「是……是邢公求見。」
齊侯一聽,牙根兒又癢癢了,但是沒有辦法,遠來是客,總不能讓邢公在外面等著罷?
齊侯只好說:「請他進來。」
邢侯要進來,吳糾就不好和齊侯坐在一張席子上了,連忙站起來,齊侯的話還沒說出口,結果沒機會了,邢侯已然進來了,笑著拱手說:「齊公,齊公子。」
齊侯拱手,吳糾則是作禮說:「邢公。」
齊侯淡淡的說:「這麼一大早,不知邢公有什麼要緊事情?」
邢侯一笑,說:「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情,只是今兒一早去找齊公子,宮人說齊公子不在,我便尋了過來。」
齊侯一聽,牙根越發的癢了起來,笑眯眯的說:「哦?邢公找二哥有什麼要事麼?」
邢侯擺手說:「不不,不是什麼要緊事兒,只是我第一次來臨淄城,想要遊覽一下這附近風光,正愁沒人領路,所以想勞煩齊公子。」
吳糾一聽,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兒,畢竟邢侯第一次來,齊國怎麼也該盡盡地主之誼才是。
吳糾笑著說:「並非勞煩,能給邢公引路,是糾的幸事。」
齊侯一聽,這怎麼行,讓吳糾和邢公兩個人出去遊山玩水,踏春賞景?
齊侯笑了一聲,說:「邢公遠到是客,孤怎麼能怠慢了邢公呢?所幸孤今日也沒什麼事情,不如由孤帶路,請邢公看看這大好山河?」
邢侯一聽,笑著說:「這……這當真過意不去。」
齊侯一臉親和的說:「邢公不必謙虛,今日日頭正好,準備一下出發罷。」
邢侯趕緊應了一聲,準備回去換身衣裳,出去遊覽一番臨淄城美景。
吳糾成了陪客,需要陪著齊侯和邢侯兩個國君出去遊覽,吳糾也回去換了一身衣裳,突然想到了正用冰拔著的雙皮奶,於是便讓晏娥帶上一些,若是到了外面正好吃。
很快眾人就換好了衣裳,準備出去踏青了,因為是隨便走走,齊侯並沒有坐馬車,吳糾到宮門口的時候,就看到齊侯坐在一匹高頭大馬上,他這次換了一匹黑色的駿馬,和他一身黑衣險些融為一體,整個人英俊挺拔,器宇軒昂。
吳糾牽著糾墨走過去,齊侯轉頭看到了吳糾,笑眯眯的說:「糾兒。」
吳糾聽他聲音沙啞的一叫,瞬間心頭「梆梆」狠跳了兩下,正好邢侯也過來,聽到齊侯那聲「糾兒」有些吃驚。
結果就看到吳糾牽著的那匹白馬突然撒開蹄子,撒嬌一樣跑過去,對著齊侯的手心一陣蹭。
吳糾頗為尷尬的咳速了一聲,乾笑說:「糾的這匹馬名為糾墨,曾是君上的心愛戰馬,後來賜予了糾。」
邢侯這才笑著說:「原來是這麼回事兒,糾墨,真是好名字啊。」
吳糾覺得,這邢侯還挺好糊弄,或也是因為邢侯的重點並不在這上面,翻身跨上馬,拉好了馬韁,伸手摸了摸馬匹的鬃毛,看的出來邢侯也是個愛馬之人。
吳糾走過去,拽著糾墨的馬韁,好不容易才把狂蹭齊侯的糾墨拽回來,糾墨十分親近齊侯,都不肯回頭,齊侯拍了拍糾墨的馬轡頭,糾墨這才回過頭來,乖乖讓吳糾牽著。
吳糾感覺自己仿佛是個棒打鴛鴦的「老巫婆」一般,翻身跨上糾墨。
齊侯笑眯眯的說:「走罷。」
他說著,回頭對著糾墨招呼了一聲,吳糾都不需要催馬往前,糾墨就撒開蹄子追上去,與齊侯的馬匹並肩而行,吳糾想把糾墨安撫下來,錯後一點兒,但是每次錯後都會很快趕上去,讓吳糾也相當無奈,只好與齊侯肩並肩的走著。
眾人出了齊宮,便往臨淄城郊外而去,一路穿行鬧市,很快便看到了吳糾的小飯館兒,人聲鼎沸的,如今才是早晨,離午膳還有很長距離,卻開始排了長龍,手裡全都拿著號牌,坐在小飯館特製的「條凳」上等著牌號,這景觀仿佛已然是臨淄城裡的一大壯景了。
不只是景觀「壯麗」,更「壯麗」的只有吳糾知道,那便是從貴/族豪紳那裡「搜刮」來的糧食,除了分配給夥計們工/資,還有留下來的本錢和舍給難/民的糧食之外,吳糾再有個小半年時間,就馬上可以躋身富可敵國的行列了,而且並非是小國,起碼是能頂的上衛國鄭國這樣的強國。
畢竟來這邊吃飯的,可都是最有錢的人,還有遠道從其他國/家慕名而來的貴/族豪紳,天底下最有錢的並非是周天子,也並非是各國諸侯,而是這些貴/族豪紳們,只能說吳糾的飯館兒定位太準確了。
邢國地處周朝的邊疆,除了晉國和燕國兩個大國,邢國已經是最北端的國/家,北面相對貧瘠,而且國/家又小,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象,不由一面走,一面驚歎。
雖然這景象的主人是吳糾,但是齊侯身為齊國的國君,聽邢侯大為感歎,心中還是有不少得意的。
眾人被簇擁著,很快出了臨淄城門,來到了郊外,出城的時候天色有些陰霾,竟然漸漸下起了小雪,那小雪片子落在身上,很快便化了,落在地上直接吸/入了土裡,立馬不見。
小雪淅淅瀝瀝的,漸漸轉成了小雨,他們並沒有坐緇車,也沒有避雨的工具,吳糾頭髮有些濕/濡,全都背起來的碎發落下來,濕/濡的貼在額上,看起來有幾分慵懶的性/感。
齊侯趕緊把自己的披風摘下來,披在吳糾身上,說:「二哥身/子弱,快披上,咱們找個地方避避雨。」
吳糾本不想接齊侯的披風,不過齊侯很強/勢,大長手臂一抖,直接將披風披在了吳糾的背上,還欠身過去,伸手將披風直接系上,順手輕輕摸了一下吳糾的額角,將那雨水蹭掉。
邢侯在一旁看著,並未覺得有何不妥,笑眯眯的說:「齊公和齊公子的感情當真親厚。」
吳糾心裡「嘭」一跳,齊侯笑眯眯的說:「正是,難道邢公和兄弟姊妹的感情不親厚麼?」
齊侯也是相當大言不慚了,連個磕巴也不打,哪個國/家的繼承人之間感情能親厚?不是都非要鬥個你死我活才行麼,基本沒有例外。
齊侯雖然這麼說,但是其實他這兄弟三人,也曾你死我活,逃亡的逃亡,掉腦袋的掉腦袋,大哥諸兒死的時候,齊侯心裡根本沒有一絲傷感或者惋惜。
邢侯被他這樣一問,笑了一聲,頗有些苦澀之意,眾人很快進了湖邊小亭子避雨,邢侯這才說:「我當真是佩服齊公和公子的,說實在的,我和兄弟之間,卻沒這麼好的感情了,唯獨有個妹妹……待我是真好,只可惜……」
邢侯說到這裡,便沒有說,他的眼睛眯了眯,吳糾不好再問,但是也能看得出來,邢侯提起他妹妹,眼中還流露/出一絲悲哀和狠意。
邢侯一向是個爽朗的翩翩公子形象,眼中從沒流露/出這種狠意。
果然就聽邢侯淡淡的說:「我妹妹已經過世了,就在我繼承侯位的時候,她被我的兄長抓起來,砍掉了腦袋……」
吳糾聽著他這麼淡淡的說出口,心裡顫悠了一下,那種淡然並不是冷漠,而是心灰意冷,這種感覺吳糾體會過,對親情的心灰意冷。
齊侯看著他,沒有說話,邢侯很快回過神來,瞧著外面淅淅瀝瀝的小雨,隨即轉頭笑著說:「若是舍妹還活著,也該像晏娥姑娘這般年紀了。」
晏娥和子清站在亭子邊上,正垂著頭侍奉著,結果沒來由的突然被點了名字,迷茫的抬起頭來,邢侯還向她看了一眼,沖著晏娥點了點頭。
晏娥覺得莫名其妙,趕緊又低下頭來。
齊侯看到這一幕,眼睛眯了眯,伸手輕輕蹭了蹭自己的下巴,不知在謀算著什麼。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的總是不停,雖然並非狂風暴雨,但是這樣足夠淋的透心涼,天氣還涼著,齊侯顧忌著吳糾的身/子,便打算多在亭子裡歇一會兒。
齊侯吩咐下人將席子撲上,擺上了小案,吳糾一看,正好讓晏娥將自己之前做的雙皮奶拿出來。
雙皮奶的小碗放在一個小籃子裡,裡面兒放了許多冰拔著,確保是涼絲絲的,這天氣還不暖和,冰塊沒怎麼化。
晏娥將小籃子放在桌上,掀開蓋子,「呼」一下,一股水汽從裡面冒出來,仿佛仙境一樣,隨即才看清楚裡面是幾隻小碗,小碗沒有蓋子,裡面盛著奶白色的東西,表面結了一層皮,也不知是什麼,反正齊侯和邢侯都沒見過。
晏娥將碗一隻一隻拿出來,一共三碗,剛好一人一隻,放在三個人面前。
邢侯客氣的接過碗,還沖晏娥笑著說:「多謝晏娥姑娘。」
晏娥覺得這邢侯好生奇怪,明明是個貴/族,但是比公子還要客氣,而且總是叫自己姑娘,晏娥是奴籍,可不是什麼姑娘。
晏娥沖邢侯乾笑了一下,然後趕緊低頭拎著小籃子退開了,邢侯還追隨著她的身影看了一陣。
齊侯笑眯眯的挑了挑眉,又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吳糾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還覺得邢侯並非像晏娥說的「油腔滑調」「色/眯/眯」,其實還挺有理有度的。
三碗雙皮奶擺在面前,小碗還涼絲絲的,一摸冰手,子清拿來三把乾淨精緻的小匕,放在同樣精緻的帕子上,呈上來。
齊侯第一個拿起小匕,笑著說:「二哥,這又是什麼名堂?」
吳糾說:「回君上,這甜食喚作雙皮奶,味甘爽/滑。」
齊侯聽不懂什麼雙皮奶,也不知是怎麼做出來的,但是他已經總結出來了,吳糾做出來的東西一定好吃,便首先用小匕將雙皮奶輕輕的戳開一點。
奶凍很滑,上面黏在一起的兩層奶皮首先戳開,順著小匕舀下一小塊,在淺口的小匕中,裹/著一層蜂蜜的雙皮奶晶瑩亮澤,猶如凝脂,猶似美/人嬌/嫩的皮膚,除了顏色明豔動人,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奶香和芬芳。
其實是因為這年代沒有砂糖和煉乳,所以吳糾打奶和蛋清的時候,特意加入了一些甜酒漿,這樣一來羊奶和蛋清的腥味兒膻味都可以去除,又平添了一份酒意,入口層次不會單調。
齊侯有些迫不及待的送入口/中,他吃香很優雅,看起來十分有教養,眯著眼睛,笑了一聲,說:「果然是二哥的手藝。」
邢侯也覺得新鮮,便拿起小匕也舀了一勺嘗嘗,只覺果然爽/滑美味,說不出來的香甜,濃而不膩,甘甜清爽,後味兒濃郁帶著酒香,卻不醉人。
齊侯也不說話了,輪到吃這個事兒,齊侯立刻動作優雅又迅捷的,幾勺子便將小碗裡的雙皮奶都吃光了,吳糾剛拿起小匕,還沒開始吃,就看到齊侯用精緻的帕子擦著那雙稍薄卻極為性/感的嘴唇,眼睛瞥著自己的雙皮奶……
吳糾眼皮一跳,趕緊把小匕放下來,笑著說:「君上可想再用一碗?糾的還未動過。」
齊侯笑眯眯的說:「二哥還未成嘗過自己的手藝,孤哪裡過意的去?」
他這般說著,卻不客氣的伸手將吳糾的那碗雙皮奶拿走了,放在自己面前,吳糾另外一隻眼皮也是一跳,心想著裝什麼洋蒜。
齊侯用小匕舀了一勺,卻不放入自己口/中,首先遞過來,竟然遞到吳糾的嘴邊,笑著說:「來二哥,你也嘗嘗看?」
吳糾頓時有點蒙了,首先瞥了一眼邢侯,邢侯笑眯眯,仍然未覺有什麼不妥,而吳糾卻覺得十分不妥,萬分不妥。
首先齊侯身為一國之君,他竟然喂一個臣子吃甜食,這本身就十分的不妥,其次還是在邢侯面前,這動作也太過親/昵了些?
最重要的是,吳糾稍微有些潔癖,那小匕是方才齊侯用過的,齊侯沒有換小匕,就舀了一勺遞到自己嘴邊兒。
齊侯見他不張嘴,笑眯眯的又湊過來一些,用小匕蹭了蹭吳糾的唇/瓣兒,輕聲說:「來,張嘴。」
吳糾頓時雙眼眼皮都跳起來,怕邢侯看了笑話,只好硬著頭皮張/開嘴,齊侯立刻將那勺雙皮奶喂了進去,雙皮奶太滑,直接順著吳糾嗓子就滾下去了,險些嗆著吳糾,根本連味道都沒來得及品嘗。
齊侯「呵」的低笑了一聲,嗓音十分優雅迷人,帶著低沉的磁性,隨即伸手過去,食指中指抬著吳糾的下巴,大拇指輕輕蹭了一下吳糾的唇/瓣兒,動作快極,一滑就過去了,還晃了晃,上面有一層淺淺的奶白色,笑著說:「二哥當真粗心。」
吳糾不知為何,當即臉頰「咚」一下就燒燙起來了,被抹過去的嘴唇也顫/抖起來,麻嗖嗖的,好像吃了一個大/麻椒一般……
邢侯依然沒在意,還笑著說:「齊侯和公子親厚,真讓我好生羡慕呢。」
吳糾乾笑了一聲,偷偷瞥了一眼邢侯,邢侯臉色很正常,又偷偷瞥了一眼齊侯,齊侯眼中化不開的溫柔寵溺,讓吳糾滿心詫異,肉麻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心想著今日早膳是自己做的小餛飩,齊侯應該沒有吃壞什麼東西才對……
吳糾偷看了一眼,還被齊侯抓了個正著,趕緊低下頭來,齊侯倒是很樂意欣賞那殷/紅的臉色,吳糾總是因為身/子不好,臉色比旁人白/皙一些,臉皮稍微一紅,更添幾分驚豔之色。
吳糾為了避免尷尬,往外看了一眼,說:「雨停了。」
外面的雨果然停了,春雨來的突然,去的也快,眾人吃也吃過了,歇也歇過了,正要起身繼續遊覽。
突然聽到「踏踏踏踏」的馬蹄聲,快速朝這邊湧來,遠遠看到一襲寬袍的年輕人,騎著高頭大馬而來,正是石速。
石速匆匆而來,一身衣裳已經濕/了,恐怕是一路冒雨過來的,衣裳緊/貼著身/子,襯托出他高大矯健的身材。
石速近前,趕緊翻身躍下馬,快速走過來拜禮說:「速拜見君父、二伯,見過邢公。」
齊侯見他來的匆忙,說:「有什麼事兒麼?」
石速連忙說:「君父,大司行已經回宮。」
他這麼一說,齊侯表情倒是淡淡的,邢侯笑著說:「定然是接到雍巫了。」
石速說:「正是,只是還有另外一件事兒,大司行托速快馬加鞭呈給君父。」
齊侯說:「呈上來。」
石速連忙將懷中一卷小羊皮快速拿出,他身上全都濕/透了,但是懷中的小羊皮卻是乾燥的,保護的相當好。
齊侯接過來,揪住一角抖開,然後托在手掌中流覽。
吳糾就在旁邊,看不清楚,而且齊侯沒讓他看,所以吳糾只是瞥了一眼,羊皮上沒有多少字,但是應該是急報。
只是短短幾句話,齊侯看了之後,臉色卻猛地陰沉下來,比方才的雨來的還要驟然,低沉著聲音,咬著後槽牙,冷冷的說:「豈有此理。」
吳糾有些奇怪,說:「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