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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糾》第67章
第67章 當真遲鈍,該罰

 齊侯的隊伍很快便出發了,從臨淄到北杏,大約三四天的時間,他們雖然不是輕裝簡行,但是走的也不是很慢。

 吳糾總是在緇車裡坐一會兒,然後就出來騎騎馬,畢竟一直坐著實在太累了,糾墨走起來又快又穩當,並不很顛人,與坐馬車對半劈,好歹還能活動活動筋骨。

 因為是在齊國境內活動,這一路上都非常平和,沒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若說有什麼奇怪的事情,那便是齊侯了,每日都殷勤備至,能掉一身雞皮疙瘩。

 這日一早,齊侯的隊伍便已經到了北杏城門口,當地迎接的官/員早早得到了消息,一早便起來跪在城門口迎接,還有北杏的平頭百/姓,他們這個地方比較偏遠,從來沒見過國君,很多想要一睹風采的人都往這邊來看。

 吳糾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就看到城門口列著整齊的隊伍,官/員跪在地上,大開的城門裡能看到跪在地上的百/姓,一片黑壓壓的,那情形非常壯觀。

 車子在城門口停下來,官/員們跪地山呼:「拜見君上!」

 齊侯掀開簾子從子車裡鑽出來,但是並沒有下車,只是站在車轅上,笑著說:「不必多禮了,近日在北杏會盟,勞煩諸位招待了。」

 齊侯說話很溫柔,北杏的官/員和百/姓都沒見過國君,一聽國君這麼溫柔善解人意,瞬間就被折服傾倒了,紛紛覺得國君是個好國君。

 吳糾坐在車子裡,臉色搖的不是很好看,聽著齊侯在外面裝溫柔,若是在現代,齊侯這表演天賦,絕對能當影/帝了。

 很快齊侯便重新回到緇車中,說:「啟程罷,直接去行轅。」

 官/員們還想請齊侯去坐坐,但是齊侯沒這個心思,想要早些去行轅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準備的。

 齊侯坐進車子裡,笑著看向吳糾,說:「二哥還是暈車?喝了醫師的藥,感覺好點沒有?」

 吳糾一直覺得,暈車吃藥是沒有用的,尤其是吃湯藥,更想吐了,便搖了搖頭。

 齊侯過來坐下,伸手摟住吳糾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說:「好好,睡一覺,再有一會兒就到行轅了,到了孤叫醒你。」

 雖然吳糾還是很不習慣聽齊侯這偽裝的溫柔又肉麻的嗓音,但是因為他被暈車弄得太疲憊了,就靠著他閉上眼睛睡了。

 吳糾剛睡著,馬車就停下來,外面兒傳來山呼的聲音,吳糾有些迷茫的睜開眼睛,一睜眼便看到了齊侯的俊顏,還是放大版的,他正抬起頭來。

 吳糾有些迷茫,趕緊坐起身來,齊侯只是笑笑,說:「正好到了,下車罷。」

 他說著率先走下車子,吳糾這才貓腰站起來,準備也下車去,不過他一站起來,就聽到「嘩啦」一聲,肩上有東西掉了下來,側頭一看,是一件黑色的單披風,原來是齊侯的披風,方才披在了自己肩上。

 吳糾趕緊撿起來,把披風搭在手臂上,貓腰往外走,一邊走一邊伸手擦了擦嘴唇,怎麼感覺嘴唇有點癢癢的?還有點微微的刺痛?

 難道是這個地方乃是北杏的郊區,所以已然有春蚊子了?

 吳糾下了車,他們已然進了行轅,就看到左右兩列士兵,手執長劍,軍姿挺拔,鏗鏘而站,為首的是王子成父,後面跟著曹劌,快速走出來迎接。

 王子成父和曹劌拱手行禮說:「卑將拜見君上,見過公子。」

 齊侯迎上前去,雖然是暮春三月,然而這四周有一種滄桑料峭的感覺,畢竟是一望無垠的大營,沒有樹木,延展的都是鏗鏘的齊國士兵,看起來十分嚴肅。

 齊侯左右看了看,笑眯眯的說:「辛苦城父和曹卿了,這大營氣勢非常,孤甚是滿意。」

 齊侯說著,揮手說:「走,往裡走走。」

 眾人便跟著齊侯一路往裡走去,轅門口進去,先是一個極大極大的空場,這個空場是到時候擺筵席用的,畢竟現在是暮春,天氣正好,可以把宴席擺在戶外。

 除了擺筵席,這個空場還有很多重要的作用,大抵是三個用處,第一是冊封宋公的場地,第二是諸侯盟誓的場地,第三則是與衛國和談水渠的場地。

 這次北杏會盟所有重要的事宜,可都需要在這個大空場上進行,所以別看現在空空蕩蕩的,往後便有了用處。

 再往裡面,則是一片大帳,一字排開的大帳,左邊第一個乃是齊侯的行帳。

 齊侯看著這個,說:「不好,這樣一來,在諸侯心中未免就在想,誰在前面兒誰尊貴,為了避免那些諸侯的口舌,城父……」

 王子成父立刻說:「是,卑將在。」

 齊侯指著那些大帳,說:「你把這些行帳拆了,重新排列一番,圍成圓形,將幕府設在正中,諸侯行帳首尾相接,沒有尊貴和卑賤之分,這樣兒……諸侯們也不會因為一個行帳而說三道四。」

 王子成父立刻額抱拳說:「是,卑將領命。」

 齊侯說:「這事兒比較急,你現在就去罷。」

 「是。」

 王子成父很快便走了,帶著一批人馬快速去重新佈置營帳,諸侯們的營帳可不是兒戲,每個營帳裡面都設置的十分豪華,畢竟這次諸侯會盟,是齊國向各國彰顯國威的時候,所以不能簡單,一定要奢華,透露/出齊國的大國風範。

 所以行帳佈置非常複雜,此時拆了重新紮營,無疑是個大活計,齊侯雖然已經考慮到了這個活計一動工,恐怕最少要一天時間,但是若是不動工,肯定要惹得諸侯口舌,後患無窮,所以只好讓王子成父去做了。

 曹劌又帶著齊侯往其他地方看了看,剩下的便是各國駐紮軍/隊的地方,這樣一來,行轅就變得巨大無比了。

 齊侯笑眯眯的看著駐紮軍/隊的地方,說:「不,這不需要偌大地方。」

 曹劌有些驚訝的看著齊侯,畢竟諸侯會盟,諸侯們肯定是帶著軍/隊來的,這也是唯一名正言順的機會,帶著軍/隊走進齊國。

 但是此時齊侯卻說不需要這麼大的地方,曹劌是唯恐這個地方不夠用。

 齊侯卻笑著說:「孤有辦法,叫他們的軍/隊駐紮在二十裡之外。」

 曹劌眼睛動了動,但是並沒有說話。

 這樣一來,他們從早上查看各種設施,到了中午才停歇下來,然後中午吃了飯,吳糾又匆匆跟著齊侯去看王子成父紮營張,一直到了黃昏時分,營帳總算是重新紮好了。

 吳糾雖然沒有親自動手紮營張,但是感覺也是累得要死了,奔波勞累了三日多,又在行轅裡走了一天,用過晚膳,吳糾就想去睡覺了。

 齊侯也沒有難為他,把曹劌王子成父和公孫隰朋叫過來商議會盟的保護措施,便讓吳糾去休息了。

 吳糾有自己的營帳,因為王子成父和曹劌知道吳糾要來,所以也給吳糾紮了營帳,雖然沒有諸侯們的營帳豪華,但是已經非常舒坦了。

 吳糾走進去,子清替吳糾脫/下外袍,因為這次是長途跋涉,而且還是來會盟,晏娥便沒有跟在身邊,留在了齊宮裡,正好陪陪荻兒。

 吳糾讓子清脫了衣裳,打來一些熱水沐浴,不管吳糾多累,這沐浴是雷打不動的,沐浴之後,這才覺舒坦了一些,穿上褻衣,倒在榻上便睡著了。

 子清還沒把熱水收拾好,吳糾已然睡著了,有些無奈的走過來,給他蓋好被子,然後吩咐寺人輕點兒,眾人收拾好東西,快速的退了出去。

 吳糾睡得十分好,因為太累了,所以睡得很沉很沉,只是這地方說郊區,所以難免冷了些,已經是暮春時節,在齊宮裡都不需要點火盆子,如今也沒有點,可莫名的吳糾就覺得有點冷。

 前半夜冷的吳糾打哆嗦,後半夜突然就舒坦了,暖洋洋的,好像抱住了一個超大的暖寶寶,暖和的吳糾使勁將暖寶寶抱在懷裡,還蹭了好幾下,有一種類似模擬矽膠的手/感,手/感也好的不得了……

 吳糾睡得更是舒坦,一覺就睡到了大天亮。

 因為他們來的十分早,按理來說,小半月之後,諸侯們才會過來會盟,所以今日沒什麼事情需要做,起碼吳糾沒什麼事情要做,便沒有負擔的準備睡個懶覺。

 吳糾一直睡,睡到帳子已然遮不住外面的強光,這才朦朧的睜開眼睛,便看到了自己懷中的「暖寶寶」,超大的暖寶寶,比吳糾本人還要大。

 「暖寶寶」躺在榻上,一隻手枕在腦後,另外一隻手從肩膀劃過去,摟住吳糾,看到吳糾動了,正低頭盯著吳糾。

 吳糾一抬頭,便與「暖寶寶」來了個對視,超大的暖寶寶,還是模擬矽膠的,又暖和手/感又好,因為他本身就是個真人……

 「二哥醒了?睡得好麼?」

 齊侯……

 齊侯一開口,吳糾這才是真正的醒了,嚇了一跳,連忙從他懷裡掙出來,趕緊後錯了一些,拉開距離。

 齊侯笑眯眯的翻身坐起來,整理著自己的衣服,因為吳糾一晚上都在蹭「暖寶寶」的緣故,齊侯的前襟都給蹭開了,好像被人非禮了似的。

 齊侯笑著說:「二哥當真薄幸,昨日夜裡如火/熱情,今日一早便冷若冰霜了。」

 吳糾聽著打了一個寒顫,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趕緊拱手說:「糾不知是君上……」

 齊侯笑著說:「不知孤,二哥以為能是誰?」

 他說著,站起身來,整理著自己的衣裳,又說:「今兒沒什麼事,二哥可以稍微再躺會兒。」

 他正說著話,外面突然傳來曹劌的聲音,朗聲說:「君上,蔡國國君已到北杏城門,正準備往行轅而來,請君上知曉。」

 吳糾一聽,還說沒什麼事兒,蔡國國君竟然提前了小半個月就赴約了,這樣一來,肯定不能懶床了,定然要起來迎接蔡國國君。

 齊侯笑了一下,說:「沒法子了,二哥趕緊換了衣裳,隨孤出來迎接蔡公罷。」

 寺人趕緊進來侍奉吳糾和齊侯兩個人換衣裳束髮,蔡國國君已經到了北杏門口,幸虧行轅在郊區,趕過來需要一段時間。

 兩個人火速換了衣裳,齊侯讓子清弄來一些吃食,先給吳糾墊墊胃,免得他身/子不好,一會兒還要奔波勞累的迎接蔡侯。

 蔡國是侯爵封國,在爵位上,和齊國是平起平坐的,然而蔡國只是一個小國/家,雖然地盤不算是芝麻綠豆,但是發展並不是很好,有一種三線小城市的落寞感。

 提起蔡國,就不得不提起桃花夫人,如今已經是虎賁中郎將夫人的桃花夫人,若不是齊侯在中間亂攪合,認作了義女,恐怕此時已然嫁到了息國。

 桃花夫人從陳國嫁到息國的時候,借道蔡國,曾被蔡侯強行留下來,看到桃花夫人美貌,便要調/戲她。

 而那個調/戲桃花夫人的蔡侯,便是如今這個提前來到會盟大營的蔡侯了。

 吳糾為了出使北杏,這次也做足了一些準備,特意查了查幾個諸侯的底細,再結合自己腦子裡留下來的曆/史印象,多少也明白了一些蔡侯的事情。

 這個蔡侯沒什麼建樹,而且好色,若不然也不會調/戲桃花夫人,招惹來息國的滅國之災了。

 蔡侯之所以來的這麼早,不用說了,自然是為了巴結齊侯,顯得恭敬了,誰不知道這次諸侯會盟,齊國是代替天子,蔡國又弱小,自然想要巴結齊侯,攀上大國這個靠/山了。

 因此蔡侯來的十分早,雖是小國,但是軺車前後也簇擁著無數蔡國士兵保駕護航,浩浩蕩蕩就來了。

 蔡侯不年輕,鬍鬚都白了,五十往上的年紀,有些發福,看起來並不英俊也不俊朗,他被寺人扶著跳下軺車,快步上前,一臉笑意,特別熱絡的說:「齊公!齊公!獻舞這便有禮了!」

 這蔡侯的大名便是獻舞,他後面還有一輛軺車,軺車上站著一個年輕男子,不到二十歲的模樣,生得虎背熊腰,腰上挎著一方寶劍,身邊竟然還站著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

 齊侯抬手回敬蔡侯,笑著說:「蔡公遠道而來,小白有失遠迎啊。」

 蔡侯連連擺手,表情仍然十分熱絡,說:「請允許獻舞介紹,這位是犬子肸,這位是小女。」

 吳糾站在後面,聽著蔡侯介紹,那虎背熊腰的年輕男子和旁邊弱柳扶風的女子都走下軺車,對齊侯行禮。

 吳糾一聽蔡侯介紹,便知道這男子和女子是誰了,因為都是大名鼎鼎,再加上吳糾有溫習功課,自然一聽就聽出來了。

 先說這女子,因為女子可比男子出名,這女子便是大名鼎鼎的蔡姬。

 為何大名鼎鼎?因為蔡姬長相漂亮,可愛嬌俏,但是也不知是天生的,還是因著在家裡寵愛太好,所以蔡姬的情商有點堪憂。

 蔡姬乃是曆/史上齊桓公的第三位正宮夫人,身為一個小國的公主,竟然成為赫赫有名的春秋霸主的正宮夫人,絕對是年輕貌美的。

 然而蔡姬便是那位因為搖船,齊桓公制止,蔡姬偏偏喜歡嚇唬旱鴨子齊桓公,而激怒了齊桓公的傳/奇美/人。

 這位傳/奇美/人沒多久便被齊桓公給休回了家,被休之後,就要說起她大名鼎鼎的哥/哥,也就是旁邊這位虎背熊腰的公子肸了。

 公子肸是蔡姬的親/哥/哥,同父同母,蔡姬被休回來,自然會心疼,誰家哥/哥不心疼妹妹?尤其在這種天家,還是一母同/胞的,自然格外心疼。

 然而這個公子肸情商也有點低,竟然一怒之下,就把齊桓公的正宮夫人,自己的妹妹,改嫁給了楚王。

 這樣一來,齊桓公被/迫帶了綠帽子,這綠帽子明晃晃盡/人/皆/知,於是齊桓公一怒之下,組建了八國聯軍,直/搗蔡國。

 因此這公子肸其實並沒什麼建樹,但是也是赫赫有名,大名鼎鼎了。

 蔡侯將自己的兒子女兒全都引薦給齊侯,吳糾突然明白了,其實蔡侯提前小半個月過來,並非是因為表達恭敬,他其實是想讓自己的兒子和齊侯打好關係,想要自己的女兒嫁給齊侯罷?

 那蔡姬生的的確嬌俏可愛,身材嬌/小,能引起一種大男子的保護欲,尤其是她那雙眼睛,非常靈動,隨時都在轉動著,好像一隻可愛的小兔子,又像是一隻在想什麼壞主意的小狐狸。

 其實以前吳糾讀到齊桓公將蔡姬休回家的曆/史故事的時候,覺得春秋時代,沒有什麼事情不能刷新三觀的,就比如搖船搖出來的八國聯軍。

 不過如今吳糾才明白,齊侯並非是普通的旱鴨子,他小時候對水有心理陰影,所以才會如此怕水,蔡姬正好摸了齊侯的逆鱗。

 那蔡姬盈盈拜下,嬌羞的看了一眼齊侯,這一路上,蔡侯肯定給自己女兒灌輸了齊侯如何如何英俊高大的觀念,蔡姬的眼神就十分的愛慕。

 只不過在蔡姬慢慢抬起頭來的時候,卻看到了齊侯身後站著的吳糾,蔡姬的眼神一下就怔愣了,隨即慢慢的火/熱明亮起來。

 吳糾本半低著頭,結果感覺到一股火/辣辣的視線直戳過來,狐疑的抬頭看了一眼,便看到那蔡姬正一臉興/奮的看著自己。

 吳糾心裡「咯噔」一聲,心說不是這麼巧罷?這蔡姬可是齊侯的未來正宮夫人,看自己做什麼?

 蔡侯似乎也發現了蔡姬的失態,連忙輕輕咳嗽了一聲,對身邊的公子肸說:「肸兒,來見過齊公。」

 公子肸人高馬大的走過來,對著齊侯擺了一下,說:「蔡國公子肸,見過齊公。」

 他說著,一抬頭,正好也看到了吳糾,頓時眼神跟他妹妹一樣,火/辣辣的,興/奮的說:「哎,你長得真好看啊!」

 吳糾一瞬間覺得眼皮直跳,蔡侯連忙把自己兒子撥/開,乾笑著說:「犬兒和小女愚鈍,還請齊公不要見笑。」

 齊侯笑眯眯的說:「早聽說蔡地民風淳樸,今日一見,誠不欺啊。」

 蔡侯被齊侯稍微奚落了一番,但是只好忍著答應,齊侯轉頭引薦吳糾,說:「這位是孤的二哥。」

 蔡侯一聽,原來是公子糾,也是大名鼎鼎的,因著公子糾這一年之中,又是兵敗錯失侯位,又是出使莒國,又是做迎親特使,又是跑到洛師給先王奔喪,所以名聲頓時大震,在蔡侯耳朵裡,那也是如雷貫耳的。

 蔡侯笑著說:「原來是齊公子,失敬失敬。」

 吳糾回禮說:「糾見過蔡公,蔡公公子、國女。」

 幾個人見面寒暄了一陣,齊侯方要把眾人引進行轅坐下,就看到有士兵來稟報,說邾公到了。

 蔡侯沒想到,還有人這麼積極,那便是邾國的國君。

 一聽到「邾公」這個詞兒,蔡侯就不免的奚落一笑,很少看不起人的樣子。

 雖然蔡國是個三線小國/家,但終歸是周天子封了侯爵的國/家,而邾國呢?

 邾國乃是生存在魯國莒國和齊國三面夾擊之中的一個小國,邾國仿佛就是糖三角裡面的糖汁兒,夾在三個東方大國之中。

 而且邾國其實並非是正式的封國,邾國是魯國的附屬國/家之一,根本沒得到周天子的承認,所以恭敬的說一聲是邾公,其實邾公連個男爵都不是。

 因此蔡侯對邾國那是相當的看不起,尤其邾國也來的這麼早,擺明瞭是為了巴結齊國,突然來了個敵人巴結齊國,蔡侯能高興麼?

 就聽到「咕嚕嚕」的車轍聲,一輛輕簡的軺車絕塵而來,這軺車看起來實在奇怪,也不怎麼樸素,但是軺車周邊,只跟著寺人,還有隨行的幾個騎奴,連個士兵的影子都不見。

 很快軺車便在行轅之前停穩當,邾國國君快速從馬車上跳下來,他十分年輕,看起來幹練異常,而且臉上掛相,一股狠相,有些刻薄,顯得十分精明。

 邾國國君從車上跳下來,連忙走前幾步,拱手說:「儀父拜見齊公。」

 邾國國君名曹克,字儀父。

 他這一開口,吳糾心裡就開始花出小道道兒了,按理來說,邾國可是魯國的附屬國/家,那麼邾國應當和撕毀盟書的遂國一樣,都聽從魯國的安排調動才對。

 而遂國國君撕毀了盟書,驅趕使臣,如今邾國國君,卻恭恭敬敬的,口稱自己的字,顯得親切,給齊侯行禮的時候,還用了「拜見」兩個字。

 那真是不把自己的當外人的節奏。

 齊侯一聽,心裡自然明白得很,畢竟他是活了兩輩子的人,北杏會盟又是大事兒,所以記憶深刻,尤其是對邾國國君曹克記憶非常深刻。

 曹克這個人,很有能耐,才華橫溢,而且最明實務,雖然邾國身為魯國的附庸國/家,但是曹克識時務,他知道魯國對待邾國,不過是對待一條走/狗的態度,邾國想要強大起來,不能一直附屬魯國,這樣是沒有出路的。

 這次北杏會盟,邾國國君曹克才是最為積極的一個,不停的為齊侯奔走,響應尊王攘夷,那可是將齊侯伺候的舒舒坦坦,於是上輩子齊侯一高興,在周天子胡齊面前褒獎了曹克,說他忠心耿耿等等。

 胡齊又是親近害怕齊侯的黨派,便隨口冊封了曹克為子爵,於是邾國從一個不入流的附屬國/家,一躍成為諸侯國/家,從此更加親近齊國,魯國越來越衰弱的時候,邾國一個小小的國/家卻變得越來越強大。

 齊侯見到曹克,可比見到蔡國的獻舞心情要好得多,為什麼?因為看到曹克,齊侯能想到忠心的侍奉,別管曹克的真/實用心是什麼,相互利/用也算是互利互惠,而看到獻舞,齊侯只能想到他兒子和女兒給自己戴的那頂綠的發光的綠帽子。

 這樣一來,齊侯便一臉笑容,很溫柔親和的走過去,對著邾國國君曹克拱手說:「儀父老弟來的這般早?孤早聽說了,邾國使臣早早送來了赴約的回柬,孤就知你一定會來,如今一見,風采非凡呢。」

 曹克可謂是有些受寵若驚,連忙又拜禮說:「齊公謬贊了,儀父真是當之有愧。」

 蔡侯見他們兩個人你儂我儂的恭維,心裡頓時不是很好受,畢竟蔡國可是侯爵,邾國一個小小的附屬國/家,碾死邾國,不過抬手一按的功夫。

 但是蔡侯也不想想,邾國是糖三角裡面的糖,夾在東方三個最大的國/家之中,竟然殘存到了今日,若沒兩把刷子,還需要他來滅國?

 曹克又見了吳糾,不需要齊侯引薦,曹克已然拱手說:「想必這位定然是齊公子了?當真是儀錶堂堂,器宇軒昂,貴氣縈繞,真是好風采!好風采啊!」

 齊侯曾說過,沒人不喜歡聽拍馬屁,以前吳糾覺得,自己就不喜歡,但是吳糾此時有點想要收回前言,因為審友那拍馬屁的段位太低太低了,瞧瞧人家曹克。

 吳糾從來都被人說漂亮溫柔,要麼就是斯文俊秀,從沒人說他「儀錶堂堂」「器宇軒昂」,這幾句話拍的吳糾心裡那叫一個舒坦,好像吃了一大口薄荷似的,直舒坦到了腦袋頂。

 不過好在吳糾知道自己到底什麼樣兒,沒有被幾句馬匹給拍暈了,而且這曹克一見到自己便認出來了,想必也做了許多功課的,這樣的人,當真是深不可測,還是需要提防一些。

 於是吳糾笑著拱手說:「邾國言重,糾見過邾公。」

 蔡侯被冷落了半天,這時齊侯才轉過頭來,說:「今日蔡公和邾公不約而至,這樣罷,孤吩咐人擺宴,請二公宴飲,咱們無醉不歸,如何?」

 曹克第一個回應,笑著說:「儀父能與齊公飲酒,實乃大幸,恭敬不如從命。」

 蔡侯也笑著說:「好好,獻舞早想與齊公一飲了。」

 他們說著話,蔡姬這個沒情商的卻插口說:「喝酒多沒意思,君父,咱們去那邊兒游湖嘛!遊湖嘛!坐在船上喝酒吃肉,唱歌跳舞!那多有/意思?」

 邾國國君曹克瞥了一眼那插嘴的蔡姬,偏偏蔡侯似乎很寵愛這個女兒,哈哈笑著說:「對對,說的對,獻舞瞧這日頭正好,不若把宴席擺在湖面上,游湖賞景,歡聲暢飲,豈不是妙哉?」

 吳糾挑了挑眉,看向齊侯,蔡姬這是跟水幹上了?一提起游湖,齊侯的臉色便不好看,但是也不能因為這些小事兒,駁了蔡侯的面子。

 於是寺人便把宴席擺在了一隻大船上,北杏郊外正好有山有水,正是暮春天氣,也是春暖花開,游湖賞景不會覺得冷,只是涼絲絲的,甚是清爽。

 眾人準備了一番,回去換了衣裳,這才往停靠在湖邊的船隻而去。

 齊侯走到湖邊,頓時又有些後悔,他還是怕水,明明上次已經一腳被吳糾揣進了水中,但是他如今看到,還是怕水,就像恐高一樣,覺得眼前有些暈暈的。

 蔡侯率先上船,然後是公子肸跟在後面,隨後是蔡姬蹦蹦跳跳的跑上船去。

 邾國國君曹克為了表示恭敬,就沒有立刻上船,而是留在最後,這下齊侯就接著蔡姬的步伐往船上走,結果蔡姬蹦蹦跳跳,一路都是「噠噠噠!踏踏踏!」的腳步聲,船板被蔡姬踩得「咯吱咯吱」搖晃起來,齊侯剛走上去,瞬間感覺自己要掉進水中一樣,搖來搖去,臉色一下就黑了下來。

 吳糾走在他後面,剛走兩步,就聽齊侯說:「二哥,孤扶你。」

 吳糾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齊侯一把抓/住了手臂,哪是齊侯扶自己?明明是齊侯害怕,抓著自己當欄杆,還要找藉口。

 吳糾見他那臉色僵硬的,青筋直蹦,而前面的蔡姬完全不會看臉色,還使勁蹦來蹦去,跳著說:「齊公,快來要,快上來呀!」

 吳糾有些偷偷抹汗的衝動,心想著蔡姬這樣天真爛漫的國女,若是在宮鬥電視劇裡,恐怕活不過半集……

 齊侯被她蹦的非常難受,船隻停在水邊,其實若是真的掉下去了,齊侯身材又高大,腿又長,絕對不會末了胯部的,但是齊侯就非常害怕,死死鉗住吳糾的手臂。

 吳糾一瞬間想到了自己一腳將齊侯踹下水的場景,不由低笑了一聲。

 齊侯臉色很難看,低聲說:「二哥笑什麼?」

 吳糾挑了挑眉,因著吳糾知道,齊侯上船的這一路需要仰仗自己,便說:「回君上,沒什麼,糾只是想到在去洛師的路上,糾與君上共患難的景象。」

 吳糾說的文縐縐的,還特別委婉,齊侯心裡頓時就有數了,分明就是想到他踹了自己一腳的景象。

 齊侯抓著吳糾,看似步履流暢,其實很僵硬的往前走,低聲說:「孤就讓二哥先得意一會兒,今兒晚上再說。」

 吳糾聽到他這話,頓時有點頭皮發/麻,總覺得齊侯突然精神又錯亂/了。

 兩個人肩並肩往前走,邾國國君曹克最後一個上船,眼神微微轉動的看著前面兩個人,不知在想些什麼。

 眾人都上了船,裡面很多寺人宮女伺候服侍,大家坐下來,這是一條大船,很快便開動了,緩緩往湖中而去。

 眾人全都往席上坐下來,因為齊侯要盡地主之誼,所以首先端起杯子,笑著說:「二公提早到來,真是讓小白受寵若驚,這一杯敬二公。」

 蔡侯和邾國國君連忙端起杯子,回敬齊侯,邾國國君親自給眾人倒了酒,隨即舉起杯子,笑著說:「這杯儀父敬齊公,齊公心胸海量,讓儀父大開眼界,儀父佩服之至!」

 他這話說的眾人有些懵,齊侯笑眯眯的說:「儀父老弟何講呢?」

 邾國國君曹克笑著說:「北杏會盟,齊公以代天子身份組建會盟,然儀父方才出入大營,隨意一看,這大營之中,竟然沒有多少齊國守軍,便像貴國隨行的將軍打聽了一番,那將軍說齊公為了表示會盟誠意,便將駐軍紮在二十裡之外,這舉動怎能讓儀父不敬重呢?」

 齊侯笑眯眯的,的確是這樣的,為了表達會盟的誠意,上輩子也是,管夷吾特意讓齊侯將駐軍駐紮在外,這樣也好感動諸侯。

 邾國國君為了誠意,就壓根沒帶軍/隊來,這麼一對比,齊侯的軍/隊在二十裡之外,邾國沒有軍/隊,而蔡國就是浩浩蕩蕩。

 蔡侯一聽,怕被邾國搶了風頭,連忙說:「是這樣!是這樣!齊公心胸海量,獻舞也早便察覺到,這樣罷,獻舞為了表達恭敬,也將自己的兵馬,退後二十裡駐紮!」

 齊侯哈哈一笑,說:「蔡侯也是君子,快人快語。」

 蔡侯趕緊讓人去傳話,把駐軍帶出會盟營地,後退二十裡駐守。

 其實這些都在齊侯的意料之中,等後來的軍/隊看到了二十裡之外的駐軍,為了面子,也會把軍/隊紮在外面,而不帶進來,這樣一來,便真的應驗了齊侯所說,不需要那麼大地方給駐軍一事。

 蔡侯安排好了這些,不幹示弱邾國國君,便對齊侯殷勤的說:「齊公,您看這,有佳餚美酒,卻無歌舞助興實在不妥,這樣罷,獻舞這小女,平日裡最喜歡搗騰這些,就讓小女獻醜,給齊公助助酒,如何?」

 齊侯笑眯眯的,他自然知道蔡侯想要把女兒嫁給自己,可是齊侯已經不是當年的齊侯了,當年的齊侯看到蔡姬,覺得蔡姬天真爛漫,不似後宮那般死氣沉沉,十分會撒嬌,讓齊侯覺得很受用。

 然而蔡姬卻是被寵壞的類型,而且沒有頭疼,不知看人臉色,撒嬌起來貪得無厭,齊侯也看出來了,他並非喜歡這樣的女子。

 齊侯只是點頭,笑意卻未達眼底,說:「好啊,那就勞煩國女了。」

 蔡姬嬌/聲搭應了一句,一臉嫵媚羞澀,但是卻不是看向齊侯,而是對著吳糾嬌俏一笑。

 吳糾正好端起酒杯想喝口酒,結果對上了蔡姬那羞澀的笑容,一口酒是不上也不下,卡在嗓子裡十分難受,心想著蔡姬不對頭,她明明應該巴結齊侯才對,怎麼總是對著自己拋媚眼?

 蔡姬很快站起來,隨著絲竹之音,翩然起舞,其他人環坐在席上,看著蔡姬在正中起舞,吳糾為了避嫌,便低下頭來,結果蔡姬身上的飄帶流紈總是一下一下的往自己臉上飛,還曾到了桌上的一條清蒸魚,「唰!」的一甩,差點把魚湯甩在吳糾臉上。

 吳糾匆忙往後一躲,一頭冷汗,要知吳糾可是有潔癖的,弄一身魚湯的話,恨不得立刻就換衣裳。

 吳糾匆匆用帕子擦了一下灑在案上的魚湯,就聽到身邊「呵呵」一聲低笑,轉頭一看,便看到齊侯正在看熱鬧,顯然也注意到了蔡姬的流紈掃進了吳糾的魚裡面,把湯還給掃出來了。

 偏偏蔡姬沒注意,還在不停的舞動著,帶著魚湯的流紈隨著她的細/腰「唰唰唰」的轉圈兒,一圈兩圈把衣裳也給弄髒了,簡直就是洗衣機的甩幹模式,恐怕一會兒魚湯就幹了……

 吳糾低頭,抑鬱的看著自己的清蒸魚,吳糾是愛吃魚的,尤其這道魚雖然做法一般,但是勝在食材鮮美,在吳糾眼中都可圈可點,實屬不易,卻被蔡姬的流紈給泡湯了,吳糾的潔癖又發作,自不會再吃,卻覺得十分可惜。

 齊侯見吳糾瞪著那條魚相面,險些被吳糾給逗笑了,連忙用小匕直接舀下一大塊魚,直接放在吳糾的盤子裡,笑著說:「二哥吃孤這份,別相面了。」

 吳糾看了看齊侯遞過來的魚,已經在自己盤子裡了,不過還是推辭了一番,齊侯笑著說:「二哥這麼想吃,就別推辭了。」

 吳糾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心想著自己的表情有這麼明顯麼?

 吳糾拿起筷箸,迫不及待的開始肢解起那條清蒸魚,齊侯見他這麼喜歡,便把自己盤子裡的魚,用新的乾淨筷箸也給撥/開,動作有些笨拙的將裡面的刺兒挑出來,隨即又夾給吳糾。

 吳糾美滋滋的吃完了一條魚,有齊侯幫忙挑刺,吃的那叫一個風捲殘雲,吃完之後,蔡姬的一舞正好也結束了。

 蔡姬簡直辜負他君父的一片苦心,羞澀的走到吳糾面前,根本不帶搭理齊侯的,低聲笑著說:「公子,蔡姬舞的可好?」

 吳糾乾笑了一聲,偷偷瞥了一眼齊侯,心想著幸虧齊侯不知這位是他未來正宮夫人。

 吳糾慶倖著,然他不知齊侯其實是重生的,早就知道蔡姬曾是自己的正宮夫人,不過是上輩子的事情,這輩子恐怕不會了。

 吳糾說:「國女一舞動四方,連這清蒸魚都為之傾倒了……」

 齊侯一聽,饒是他鎮定自若,也一時沒忍住,「呵」的一聲笑了出來,連忙用袖子掩住嘴,咳嗽了一聲,假裝方才不是自己笑的。

 齊侯心想,原來二哥比自己還要小心眼兒,一條魚而已,二哥竟然挖苦起蔡姬來,肯定是還記得剛才蔡姬把他的清蒸魚給禍/害了……

 蔡姬不知吳糾在挖苦自己,還笑著說:「是嘛?那蔡姬再跳一舞,可好?」

 吳糾險些被噎著,蔡姬興致勃勃的又去跳了一曲,跳得吳糾眼前發暈,這才停了下來。

 蔡姬跳舞,齊侯就給吳糾摘刺,一條魚吃完了,齊侯又叫來寺人,吩咐再做一條給吳糾,寺人很快便端上來一條現做的清蒸魚來,也是美味異常。

 吳糾美滋滋的吃魚,像個小花貓一樣,齊侯在一邊含笑看著,邾國國君曹克則是偷偷打量了幾眼,似乎又在想什麼,但是沒有明說。

 等酒過三巡,蔡姬這才發現自己的衣裳髒了,準備出去換一下,他的哥/哥公子肸也站起身來,說是出去一趟,兩個人便結伴走了。

 其他人坐著攀談了一會兒,齊侯方才只顧著看吳糾吃飯,自己喝了酒也沒吃什麼東西,現在有點酒意上頭,暈得慌。

 齊侯便想出去吹吹風,也起身告辭,從船艙出來。

 這條船是北杏當地官/員早就準備好的,因為北杏依山傍水,所以官/員恐怕國君或者諸侯想要游湖,所以特意趕制了這麼一艘氣派的大船。

 齊侯從裡面走出來,只是想去吹吹風,但是也不敢走到甲板上,怕看到水面會覺得暈。

 他走到一半,就聽到有人在說話,那兩個人說話聲音都不算小,齊侯並不需要偷聽,已然就聽得清清楚楚了。

 那男子的聲音有些渾厚,一聽便是人高馬大的公子肸,女子聲音嬌/弱害羞,便是他妹妹蔡姬了。

 公子肸說:「女弟,你是否看中了那公子糾?」

 女弟便是妹妹的意思,蔡姬一聽,頓時羞澀的說:「哥呀,你……你怎麼看出來的。」

 齊侯站在遠處,沒有再往前走,只是幽幽一笑,這還用看麼?瞎子恐怕都知道了。

 齊侯竟不知,吳糾這般討人喜歡,蔡姬也看上了吳糾。

 哪知公子肸一聽,說:「我是你哥/哥啊,女弟你難道不記得了,咱們倆的喜好,一直是一樣的。」

 蔡姬一聽,跟齊侯一個反應,都愣了一下,蔡姬隨即說:「哥/哥你竟然也傾心公子糾麼?」

 齊侯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就聽公子肸說:「正是,那公子糾好生俊秀,女弟好眼力,想的和哥/哥一般。」

 蔡姬似乎有些不高興了,說:「哥/哥,可是妹妹先看中的公子糾,你不能和我搶。」

 公子肸笑著說:「這話說的,公子糾再好看,能有我女弟重要麼?」

 蔡姬笑著說:「哥/哥知道便好。」

 哪知公子肸還有後話,笑著說:「咱們兄妹情誼深厚,再加上眼光一般,都看中了那公子糾,何不一起共賞?也不會鬧僵了兄妹關係。」

 齊侯一聽,氣的心裡險些爆/炸了,狠狠在心裡咒駡了一聲無/恥,蔡姬一聽,也不願意,說:「什麼共賞?這樣不好罷。」

 公子肸繼續遊說蔡姬,說:「女弟往後是要嫁給國君的人,怎麼可能嫁給一個公子?君父不會同意的。而哥/哥呢,往後則是要娶國女的,也不會娶一個男子,是不是這樣?既然這樣,不如咱們兄妹共賞,豈不是兩全其美,也頑的盡興。」

 齊侯臉色陰沉下來,蔡國一個區區小國,心中齷蹉思想倒是不少。

 齊侯並沒有立刻動聲色,而是轉身走回了宴廳。

 齊侯一回來,蔡侯立刻笑眯眯的給他添酒,他可不知自己那愚鈍的兒子和女兒都在拖後腿,而且這哪是拖後腿啊,這分明是坑爹,給老爹截肢呢……

 齊侯坐下來,猛地灌了一杯酒,吳糾詫異的看著齊侯,低聲說:「君上,您怎麼了?」

 齊侯哼的笑了一聲,又是那種久違的「哼」的笑聲,傲氣到了極點,吳糾眼皮一跳,就聽齊侯說:「二哥,等一會兒看看熱鬧。」

 吳糾不知齊侯指的是什麼,一會兒就見公子肸和蔡姬走回來了,兩個人落座。

 公子肸笑著說:「君父,兩位國君,方才舍妹獻醜祝酒,如今不如讓肸也獻醜一番?」

 齊侯涼涼的說:「哦?孤竟不知,蔡國的公子竟然也會跳舞?」

 蔡侯臉色一僵,對公子肸說:「肸兒,莫要胡鬧。」

 公子肸說:「君父,肸並非胡鬧,只是想在眾位面前,舞劍一曲。」

 原來剛才蔡姬舞了一曲,得到了吳糾的「誇獎」,隨即公子肸也想博得佳人一笑,不敢落在妹妹後面,所以想要舞劍。

 齊侯這時候喝的有些多,已然微醺了,伸手支著自己的下巴,慵懶的靠在席案上,幽幽的抬起眼皮撩了公子肸一眼,說:「舞劍?蔡國乃錚錚大國,舞劍乃是花把勢,實在失禮。」

 公子肸說:「那依齊公之意,什麼不是花把勢?」

 齊侯笑著站起身來,說:「不如請蔡公子,和孤比劃比劃?都是習武之人,這樣比劃才非花把勢,也能祝酒興。」

 他這一說,蔡侯連忙說:「使不得使不得,齊公乃千金之軀,小兒魯莽,不敢衝撞齊侯。」

 公子肸則是好鬥,一聽齊侯要和他比劍,自然願意,旁邊的蔡姬也樂得看熱鬧,而邾國國君曹克是個極會看臉色的人,也贊成說:「儀父今日有幸一睹齊公和蔡公子的風采,當真大幸。」

 吳糾則是奇怪的看了一眼齊侯,不知齊侯是不是讓自己看的這個熱鬧。

 齊侯抬起手來,黑色的袖袍一展,便從席上長身而起,身姿挺拔,拔身而立,拱手說:「蔡公子,請!」

 公子肸覺得自己身材高大,體魄健壯,看起來比齊侯兇猛的多,而且年紀輕輕,不到二十歲,齊侯則是三十而立,再加上齊侯是國君,養尊處優,公子肸則日日習武,覺得自己肯定比齊侯的武藝要出眾。

 公子肸信心滿滿,兩個人率先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之上,此時船隻已經停在湖心,周圍水光粼粼,微風吹拂,涼絲絲的暮春之風微微推動著船隻搖盪。

 齊侯一出來,便看到這水光,但是此時已經「酒壯慫人膽」,何況他方才聽到公子肸那齷蹉的言/論,心裡有火兒想要發/泄,定要好好教訓一番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兒。

 上輩子公子肸把自己妹妹改嫁給楚王的事兒,如今也一併算上來,可謂是新仇加舊恨。

 很快寺人送上兩把青銅劍,蔡侯連連擦汗,一方面他不想讓兒子落敗,畢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若是落敗了,之後諸侯會盟茶餘飯後的話柄就有了,蔡國本身就不大,肯定會招惹旁人笑話的。

 但是另外一方面,他又不敢讓兒子取勝,若是取勝了,豈不是在齊侯頭上動土?恁的不知天高地厚!

 就在蔡侯進退兩難之時,公子肸已然「啊!!!」的大喊一聲,拔身就沖上去了,吳糾聽的頭皮一麻,險些給嚇得酒醒了。

 就看到齊侯還端端的站著,他背對著湖水,微風吹拂著齊侯黑色的袖袍,黑色的鬢髮輕輕飄動,顯得齊侯俊美又貴氣,竟然還有幾分劍客的瀟灑。

 就在公子肸沖過來,吳糾都提心吊膽的時候,齊侯冷笑了一聲,只見他臉頰上的青筋猛地一蹦,「啪!」一聲,鞋尖踢在青銅劍上,「錚——」又一聲,青銅劍猛地飛起,一下將公子肸打過來的劍猛地隔開。

 公子肸吃了一驚,那力道太大了,震得公子肸快速向後退了兩步,踉蹌了一下,就趁著這個空檔,齊侯都沒有拔劍出鞘,快速合著劍鞘往前一打。

 「啪!嘭!」兩聲,兩個人的青銅劍快速相擊,第一聲是打在劍刃上,第二下則是打在劍柄上的聲音。

 齊侯的青銅劍合著鞘,敲在公子肸的劍柄上,正好砸中了公子肸的大拇指。

 「嗷!」一聲,公子肸猛地鬆開青銅劍,青銅劍一下落在夾板上,險些給砸了一個窟窿出來。

 與此同時,就聽齊侯低喝了一聲,猛地跟上一步,「咚!」一聲,緊跟著是眾人「呵——!」一聲抽冷氣的聲音,眼睛全都睜大了。

 因為這一瞬間,齊侯一腳踹在公子肸胸口上,猛地將他一下踹翻出去,「咕咚!」一下,竟然給踢下了船隻,猛地就落入水中。

 「啊呀!!」

 蔡姬大喊了一聲,眾人都始料未及,齊侯則是裝作腳步不穩,喝醉酒的模樣,還揣著明白裝糊塗,說:「蔡國公子呢?怎麼孤一轉眼,他便沒影兒了?這是什麼功夫,好生厲害,孤真是佩服,佩服!」

 蔡侯嚇得要死,趕緊讓人去撈公子肸,幸好公子肸和蔡姬都是會游水的,而且水性特別好,掉下去並沒有淹死,只是撲騰著,船面太高,根本爬不上來。

 齊侯一共只出了兩招,再加上一踹,吳糾看的眼皮直跳,齊侯分明是故意找茬,而且說得毫無誠意。

 但是邾國國君曹克就是有眼力的,立刻拱手說:「是啊,齊公好功夫,蔡國公子也是好功夫,今日儀父當真大開眼界了。」

 齊侯一笑,遞給曹克一個很上道兒的眼神,那邊公子肸明晃晃被羞辱了,氣的在水裡撲騰,好一陣這才被拽上來。

 今日的宴席仿佛一場鬧劇,齊侯羞辱了公子肸,覺得一身清爽,便不奉陪了,說:「孤不勝酒力,便先告辭了,兩位國君請便,若有什麼需要的,只管跟城父和曹將軍知會。」

 曹克立刻拱手說:「謝齊公。」

 蔡侯驚魂甫定,趕緊擦著冷汗說:「齊公有心,謝齊公。」

 齊侯笑著擺手,說:「謝就不必了,本該是小白做的。」

 他說著,轉頭對吳糾說:「二哥,咱們先回去罷。」

 吳糾這才攙扶著齊侯下船,下船的時候,齊侯恨不得把吳糾的胳膊給捏青了,吳糾低聲說:「方才君上那麼英雄氣概,怎麼不見怕水?」

 齊侯笑了一聲,說:「氣急敗壞,還在乎怕不怕水?若不是為了二哥,孤怎麼如此拼命?」

 吳糾一頭霧水,兩個人下了船,回去之後,齊侯就跟著吳糾進了營帳,然後把船上聽說公子肸和蔡姬要一同「共賞」吳糾的事情說了一遍。

 吳糾一聽,當真又好氣又好笑,說:「這個蔡國,膽量不小。」

 齊侯幽幽一笑,說:「正是呢,連孤看中的人都敢肖想,今日不過是個開場,消遣消遣,往後還有那公子肸好看的。」

 吳糾一聽,頭皮一陣發/麻,看了一眼齊侯,拱手恭敬的說:「君上莫要開糾的頑笑了。」

 齊侯見吳糾恭敬的給自己行禮,轉過身來盯著吳糾,低聲說:「二哥至今還沒明白孤,至今還覺得孤是在開你的頑笑?」

 吳糾淡淡一笑,說:「君上可知,在旁人眼中,糾是什麼樣的人?」

 齊侯聽他沒頭沒腦的說這麼一句,便順著說:「什麼樣?」

 吳糾淡淡的說:「旁人以為,糾是以色侍君的寵臣……君上愛見糾的,不過是愛見一具皮囊,糾如今三十有二,恐怕君上愛見的顏色,也沒幾年便罷了,君上何必開糾的頑笑?」

 齊侯聽著,臉色一沉,說:「你說的好,孤確實喜歡你的顏色。」

 吳糾乾笑了一聲,心說齊侯還挺/直接的。

 齊侯又說:「但若孤只是喜歡二哥的顏色,何必忍到現在?二哥恐怕此時已不能與孤來北杏會盟,而是在後宮敷妝弄粉了罷?」

 吳糾一怔,有些發愣,齊侯已然走過來,模樣非常強/勢,嚇得吳糾後退了好幾步,「咚!」一聲,被齊侯直接仰面按在了榻上,嚇得吳糾心跳更是加速。

 齊侯眯眼盯著他,沙啞著聲音說:「二哥可以不愛見孤,但二哥質疑孤的心思,當真遲鈍,該罰。」

 吳糾屏住呼吸,兩個人離得太近了,讓他不敢喘氣,然而就算他不喘氣,也能感受到齊侯膠著而來的呼吸,兩個人呼吸糾纏在一起,讓吳糾這個生瓜有些不知所措。

 吳糾不敢說話,不敢呼吸,瞪著眼睛盯著齊侯,齊侯伸手摸/向他的臉頰,眼中露/出一絲複雜的感情,仿佛是癡迷,然後突然低下頭,猛地含/住了吳糾的嘴唇,動作非常迅猛,就像是一頭捕食的野獸。

 吳糾嚇了一跳,想要躲避已然來不及,被他按著親/吻,麻嗖嗖的觸感讓吳糾戰慄,更可怕的是,齊侯的親/吻不像以前那麼溫柔,而是急切的伸出舌/尖,勾開他的嘴唇,探了進去。

 吳糾嚇得抽/了口氣,那感覺更是讓吳糾驚慌、戰慄、不知所措,手腳發軟,但是又覺得心悸,說不出感覺是好還是不好。

 吳糾伸手推著齊侯的肩膀,齊侯態度很強/硬,就是不放開他,吳糾一著急,乾脆牙關一合。

 齊侯「嘶」了一聲,趕緊鬆開吳糾的唇/舌,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無奈的說:「二哥接/吻還如此青澀,咬人倒是爐火純青了。」

 吳糾瞪大了眼睛,趕緊伸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唇,然後重重的呼著氣,他方才差點給吻得斷氣了,根本不知道怎麼呼吸。

 齊侯笑眯眯的看著吳糾狼狽的模樣,突然湊過去,低聲說:「呐……二哥,你若再咬孤,孤也咬你,明日諸位國君一看,咱們倆唇上都有傷口,那便一起丟人,你說好不好?」

 吳糾要給氣死了,齊侯這擺明是耍無賴!

 就在吳糾氣憤的時候,齊侯已經快速湊過來,在他唇上一吻,說:「方才是懲罰,二哥這回沒咬人,真乖呢。」

 吳糾氣的更是要死,胸口快速起伏,用袖子使勁蹭著自己的嘴唇,齊侯哈哈笑了一聲,沒生氣反而覺得挺有/意思,鬆開吳糾自己站了起來,說:「二哥休息罷,孤方才飲的多,也回去歇了。」

 他說著轉身要走,吳糾見到他走到大帳門口,這才松了口氣,結果齊侯卻頓住了腳步,突然轉過身來看著吳糾。

 吳糾本在下意識摸自己的嘴唇,看到齊侯轉過來,連忙鬆開手,背在自己身後。

 齊侯笑著說:「哦對了,孤的確飲的有些多,但並非說醉話,二哥好生考慮考慮,日後有了答/案,記得知會孤一聲。」

 他說罷,還伸出食指笑眯眯的點了點自己的嘴唇,說:「多謝二哥款待。」

 說完,快速走出了大帳。

 吳糾怔愣的看著齊侯做了一個蘇的不能忍的點唇動作,然後揚長而去,只剩下帳簾子輕微的擺/動著,臉上猛地燒燙起來,趕緊又使勁擦了擦自己的嘴唇。

 齊侯從吳糾的帳子裡走出來,準備回自己的大帳去,走了兩步,便看到一個人影,從旁邊走過來,竟然是邾國國君曹克。

 曹克一個人走過來,身邊沒有帶著寺人,笑著對齊侯拱了拱手,說:「儀父拜見齊公。」

 齊侯笑眯眯的說:「邾公不必如此見外。」

 曹克走過來,說:「儀父有一樣東西,不知何不何齊公心意,若是不合心意,就當齊公看個笑話。」

 他說著,便從寬大的袖袍中,拿出一樣東西來,雙手呈上去,齊侯低頭一看,是個小瓶子,裡面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音,裝的應該是丹藥一類的東西。

 齊侯伸手接過來,輕輕晃了晃,就聽到「哐啷哐啷……」,裡面的藥丸似乎很小,聽起來聲音清脆。

 齊侯說:「這是什麼?」

 他說著便要打開,曹克連忙制止,說:「這乃是銷/魂的好藥。」

 齊侯抬起眼來看他,曹克一笑,說:「只需打開輕輕聞一聞,便使人四肢癱/軟無法動彈,若是放在香中燃/燒,可使人昏睡數個時辰。」

 他說著,又拿出一個小瓶子來,遞給齊侯,說:「這瓶子裡乃是放在舌根下麵的解藥。」

 齊侯接過兩個小瓶子,笑眯眯的說:「邾公,這……是何意呢?」

 曹克只是笑了一聲,說:「儀父深知,齊公雖貴為國君,但這人世總有諸多求不得之事,儀父只是想替齊公分憂罷了。」

 齊侯又晃了晃兩個小瓶子,聽到瓶子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音,低低笑了一聲,說:「有勞邾公了,邾公有心。」

 曹克一聽,拱手說:「為齊公分憂,乃是儀父的分內之事。」

 齊侯將兩隻小瓶子收入袖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對曹克拱了一下手示意,便側身走了過去,回到自己的營帳去了。

 齊侯晚上請吳糾來吃晚膳,但是吳糾以身/體抱恙的藉口推辭了,齊侯也沒有強求,只是讓醫官過來看看吳糾,當然了,吳糾這段時間睡小寢宮,養的是白白胖胖,根本不可能抱恙,醫官看也看不出所以然來,也就走了。

 晚上吳糾一個人睡在營帳中,一閉上眼睛就夢到和齊侯接/吻,齊侯還將舌/頭探進他的口腔中,兩個人唇/舌交/纏,嚇得吳糾猛的就醒了,出了一身冷汗,粗喘著氣翻身起來。

 前半夜不敢睡,後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反正一入睡就能夢到這個畫面,怎麼也幹趕不出去。

 因為晚上沒睡好,一早上根本起不來,本以為今天可以閑一下,結果子清就進來了,低聲說:「公子,快些起身罷,宋公已經到了北杏。」

 吳糾一聽,頓時頭疼的不行,離會盟還有小半個月的時間,但是這許多諸侯國,竟然全都提前過來了,也不知要做什麼,怎麼如此殷勤。

 吳糾一聽,宋公,那可是公爵的封國,按理來說比齊國還要高一截,吳糾也不敢怠慢,趕緊從榻上爬起來,揉/著眼睛,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說:「穿衣裳罷。」

 子清看到吳糾那「憔悴」的模樣,嚇了一跳,說:「公子,您昨天沒睡好麼?」

 吳糾想到昨天晚上那樣羞恥的夢,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揉/著太陽穴,淡淡的說:「沒什麼,只是夢見一隻老虎總是在舔/我。」

 子清一聽,「啊?」了一聲,第一次有點懵,說:「老……老虎?」

 老虎舔人?還不把皮給舔掉了?怪不得公子一早起來氣色這麼差,原來是做了一晚上奇怪的噩夢。

 子清幫吳糾穿好衣裳,梳洗整齊,就聽到帳外傳來齊侯的聲音說:「二哥,起了麼?」

 吳糾趕緊去讓子清應聲,自己穿上外袍,然後也走了出去。

 「嘩啦!」一聲掀開帳簾子,吳糾正好背光,齊侯正好迎著光站著,暮春清晨的光芒已經非常濃郁了,卻不顯得如何霸道,灑在齊侯的臉上,鍍上一層柔和的暖光,看起來溫柔俊美極了。

 齊侯的母親是衛國有名的美/人兒,齊侯長得雖然隨了先公,又剛毅硬朗,但是多少有幾分遺傳,可能是基因太好,再一打柔光,簡直俊美的不像話。

 吳糾一瞬間險些被齊侯的容貌給晃了眼睛,心裡思忖著,若齊侯身材瘦削一些,若齊侯並非是國君,若齊侯性子沒那麼強/勢惡劣,那麼其實吳糾還是能考慮考慮的……

 不過很可惜,就算齊侯餓瘦了,脾氣改了,但是他國君的身份也不會改變,何止是國君,他還是未來的春秋首霸,沒有一位春秋時期的國君可以和他的功績相提並論,不只是國君,就連周天子也要看他的臉色。

 吳糾覺得,就算齊侯再好,他也不會和這樣的人談戀愛,畢竟作為一個國君,齊侯和吳糾的觀念就是不一樣的。

 齊侯看著吳糾對自己出神,他可不知吳糾在心底裡否認了自己一遍,還以為吳糾看傻了眼,隨即輕笑了一聲,說:「孤雖不介意二哥多看孤一會兒,不過宋公已經進城了,恐怕馬上要過來了。」

 吳糾這才醒過神來,連忙拱手說:「糾失禮。」

 齊侯笑了笑,伸手虛扶著吳糾的腰,兩個人肩並肩往前走,說:「這樣的失禮,往後再多一些,孤就更歡心了。」

 吳糾覺得自己簡直是踹到了石頭,沒錯,齊侯的臉皮就是石頭,又臭又硬。

 兩個人快速往行轅外面走,如今的宋公,其實還不能叫做真正的宋公,因為他還沒有被周天子承認,按照禮數,還應該叫做公子禦說。

 公子禦說這個人,有才華,他是宋國轉折性的一個人物,如果沒有公子禦說,那麼便沒有日後春秋五霸之一的宋襄公。

 公子禦說在位期間,多次參加各種諸侯會盟,並且出兵救援鄭國邢國免受戎狄騷擾,又安定周王室,可以說是功績滿滿的一個人,可惜了,他生不逢時,在位三十年,卻只是給自己的兒子打下了稱霸的基礎,並沒有見證宋國稱霸的輝煌。

 之前因為奔喪一事,公子禦說的老爹,也便是宋莊公,被將軍南宮長萬一拳打死,南宮長萬連殺兩位上卿大夫,立一個傀儡公子為新任宋公,將其他公子趕出宋國國都。

 公子禦說就是那個被/迫逃難的公子,公子禦說在外逃難,但是很快便找到了救兵,勢/如/破/竹的打回來,將南宮長萬和當時的傀儡宋公嚇得各奔東西。

 宋閔公逃到衛國,南宮長萬則是逃到陳國,公子禦說回國之後,作風雷厲風行以及,立刻命人向衛國要人。

 衛國和宋閔公有些交情,宋閔公並且許諾了很多好處與衛侯,衛侯就想要保護宋閔公,拒不交人,公子禦說便派去了靈牙利齒的戴叔皮,讓他遊說衛侯,戴叔皮不負眾望,從衛國人的虎口/中將宋閔公壓了回國。

 公子禦說同時讓人去賄/賂威脅陳國,陳國是小國/家,受不起公子禦說的賄/賂和威脅,便讓美/女給南宮長萬灌酒,假意宴請,將南宮長萬灌醉,用犀牛皮將他包裹起來,送回宋國。

 公子禦說下令,將遣/送回來的南宮長萬和宋閔公剁成肉泥。

 於是宋國這一場荒唐的臣子弑君的鬧劇終於落下了帷幕,公子禦說有才華,而且手段雷厲風行,雖然狠/毒的有些令/人/發/指,但是沒人敢說一個不字,很快便被奉為新的宋公。

 不過讓公子禦說苦惱的是,天子還在忙著奔喪繼位的事情,根本沒時間管自己的爵位,於是宋公雖然在國人眼中是國君,但是地位岌岌可危,畢竟公子禦說可是殺了宋閔公,也就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的人,而且還狠心剁成了肉泥。

 這帽子若是扣下來,也是夠人受的,再者公子禦說的其他兄弟之前也逃奔出都城,躲在其他邊邑,自己如今地位不穩,也會惹得這樣的人虎視眈眈,意圖像推/倒宋閔公一樣推/倒自己。

 公子禦說多次上/書周天子,請求授封,周天子為了圖省事兒,就讓齊侯一併代/辦了,這麼一來,齊侯是個侯爵,而且並非姬姓侯爵,竟然給身為公爵的宋公授封,聽起來宋國似乎很沒有面子。

 然而並沒有辦法,公子禦說想要爵位,必須低頭受封,因著這些,公子禦說這次會盟也是積極的,提前了十天便來到了北杏。

 齊侯和吳糾早早站在轅門口,等待著宋公的軺車,齊侯看著那蒼茫的大路,眯著眼睛,公子禦說這個人,很有才華,可惜了,他們並非一個陣營的。

 有才華,心思又細,而且還陰險,手腕狠/毒,這樣的人若是活的太長,恐怕就是齊侯的勁敵了,不過可惜了,上輩子公子禦說就沒有耗過齊侯,更何況這輩子齊侯已經對他瞭若指掌,公子禦說更加耗不過他了。

 齊侯心裡明白,公子禦說來的這麼早,這麼殷勤,上輩子的北杏會盟,說的浩浩蕩蕩氣勢恢宏,其實一共只有五個國/家盟誓,宋國是唯一一個公爵國/家。

 但是公子禦說這個人太狡詐,在第一天正式受封公爵之後,當天夜裡,已然變成宋公的禦說,就翻然毀約,連夜帶著宋人離開了北杏。

 這舉動讓齊侯很沒面子,一共五個國/家,還有一個宋國突然毀約,無疑是給齊侯好看,而且這顏色太鮮豔了,當真好看。

 齊侯眯眼冷笑,這次他可不會那麼傻,讓宋公討了爵位,反過來給自己好看。

 吳糾不知齊侯在想什麼,但是他明顯在回憶什麼,眯著眼睛,眼中露/出幾分寒冷的森然,讓暖洋洋的暮春也變得料峭起來。

 正這個時候,就看到遠處有塵土揚起,「咕嚕嚕」的車轍聲響著,越來越近,王子成父在後面說:「君上,是宋公的軺車。」

 齊侯點了點頭,和吳糾一併抬頭往前看去,就看到宋公的軺車也是輕裝簡行,身邊沒幾個士兵,很快就到了跟前。

 准宋公的公子禦說一身黑色朝袍,頭戴冠冕,模樣還頗為年輕,而這個公子禦說,竟是個美/人,樣貌出奇的好看。

 他身材纖長,看起來並非像齊侯這般高大挺拔,有一些單薄,但並非瘦弱,十分高挑,腰間別著一把寶劍,看起來是習武之人,頗有氣勢。

 或許是因為公子禦說也知道自己這個樣貌比較斯文,所以他竟然還在下巴上留了一些小/鬍子,只是下巴尖上一點點,看得出來公子禦說並非是那種毛髮茂/密的人,留這麼一點小/鬍子也算是不容易的。

 一點點小/胡茬讓公子禦說添了幾分老成的氣質,眯起眼睛的時候看起來十分嚴肅,一雙狹長的狐狸眼,吊梢眼尾,細細的柳葉眉,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幹練。

 軺車在轅門前停下來,公子禦說立刻跳下軺車,笑著拱手走過來,說:「齊公,禦說有禮了。」

 齊侯也笑著回禮,只不過笑容很假,也淡淡的,說:「宋公有禮。」

 公子禦說笑著說:「齊公抬舉,如今禦說只是晚輩,還並非宋公,之後冊封,還需仰仗齊公。」

 齊侯只是淡淡的說:「宋公見外了。」

 公子禦說如今有求于齊國,自然要討好齊侯,不過他說了幾句話,全都彬彬有禮,而齊侯的態度,是莫名的不鹹不淡,讓心思頗重的禦說有些奇怪。

 公子禦說又說:「齊公當真好氣量,實話說禦說此次也是帶了守軍而來,卻在二十裡外看到了駐紮的齊軍,齊公以禮、以誠相待,真讓禦說羞愧不已,禦說帶來的宋軍,特意駐紮在二十五裡以外,以表對齊公的敬慕之情。」

 齊侯又是淡淡的一笑,說:「宋公過謙了。」

 吳糾都奇怪的看了一眼齊侯,不知齊侯今兒態度怎麼了,畢竟吳糾不知齊侯經歷過一次北杏會盟。

 齊侯淡淡的說:「宋公,請,日前蔡公邾公已入營帳,今日正好湊巧,孤已讓人備下宴席,宴請諸位國君。」

 公子禦說拱了拱手,說:「甚好甚好,真是有勞齊公了。」

 齊侯又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請」,便率先走進了行轅,吳糾趕緊抬步跟上去,眾人一並進了行轅。

 行轅之中,日後要進行會盟和冊封的空場已經擺好了宴席,因為宋國是公爵,這宴席的場面可比昨日要輝宏的多。

 齊侯命人去請邾公和蔡公,很快邾國國君和蔡侯便走了出來,那兩個人對公子禦說是格外熱絡的,一來公子禦說是宋國國君,二來宋國國/家大地位高,三來三個國/家也沒什麼正面沖/突,自然就客套恭維起來。

 眾人很快入席,公子禦說笑眯眯的主動敬酒給齊侯,又打量了一眼吳糾,笑著說:「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齊公子糾了罷?」

 吳糾趕緊回禮說:「正是糾,見過宋公。」

 公子禦說笑著打量了一眼吳糾,說:「嘗聽說公子糾才華橫溢,且膽識過人,如今一見,果然並非俗人。」

 吳糾只是笑了笑,說:「宋公謬贊了。」

 齊侯暗暗打量了一眼公子禦說,雖然公子禦說盯著吳糾的眼神,並非像蔡國公子肸那般齷蹉露骨,但是看得出來,公子禦說也沒打什麼好主意,恐怕是看上了吳糾的才華,想要挖自己牆角,畢竟公子禦說才剛剛繼位元,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

 公子禦說給吳糾敬酒,齊侯便伸手攔住,拿下吳糾的杯子,笑得一臉溫柔,低聲說:「二哥身/子不好,不勝酒力,這杯孤替二哥飲了。」

 說罷就著吳糾的杯子直接把酒幹了,吳糾眼皮一跳,下意識看了一眼眾人,只有公子禦說與邾國國君的臉色還好一些,蔡國國君那一家子臉色都十分的精彩紛呈。

 吳糾輕咳了一聲,齊侯又說:「今日風大,二哥可是染了風寒,子清,快去給公子拿件披風來。」

 暮春三月了,竟然還要在外袍外面加件披風,吳糾可不是林妹妹,聽著齊侯那酸不溜丟,又肉麻的話,剛想阻止子清,卻覺得腦袋裡「嗡——」的一下,整個人一歪,險些倒在案上。

 齊侯嚇了一跳,他本在和公子禦說示/威,哪知道吳糾突然一歪,趕忙一把將他撈在懷中,說:「二哥?!」

 吳糾臉色有些難看,倒在齊侯懷中,眼神迷離仿佛是困倦極了的模樣,齊侯連忙說:「怎麼了?快叫醫官!」

 其他人也嚇了一跳,還以為酒菜中有毒,但是方才吳糾一杯酒都沒有喝,第一杯就被齊侯給代飲了,並不是酒菜中有東西。

 吳糾眼皮很重,死撐著用微弱的聲音說:「風……」

 齊侯猛地一驚,連忙低喝一聲「屏息」,然後替吳糾捂住口鼻,只可惜已然來不及,就聽到「咕咚……嘭……」的聲音,旁邊的寺人和守衛全都應聲倒在地上。

 因為齊侯已然經歷過一次北杏會盟,考慮的萬無一失,又為了表達誠意,將駐軍放在二十裡之外,其他諸侯也將駐軍遣到二十裡以外,行轅之中雖有軍/隊,但是人數不多,再加上今日有風,助長了那股「毒煙」,守軍竟然全都快速的暈倒在地上。

 「嘭……」的一聲,公子禦說猛地倒在地上,其他人也支撐不住,昏/厥在地上,齊侯連忙撐起吳糾,但是沒走幾步,感覺頭暈目眩,眼皮十分沉重,根本忍受不住,「咚!」一下就跪在地上,險些將吳糾摔出去。

 就在齊侯朦朧的時候,就聽到「踏踏」的跫音,一行人慢慢走進來,那打頭的是個年輕男子,大步走進來,猶入無人之境,然後輕輕踢了一下倒在地上的公子禦說,隨即低笑了一聲,聲音低沉沙啞的說:「諸侯會盟?也不怎麼厲害麼。」

 他說著,就聽一個人說:「主公,這人還醒著!」

 那年輕男人/大步朝著齊侯走過來,齊侯眯著眼睛,還有一絲意識,緊緊盯著那年輕男人,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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