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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糾》第59章
第59章 手把手

 吳糾癢的都不行了,這個時候卻聽見「沙沙」的聲音,那黑影已經站起來,快速的向這邊走過來。

 吳糾嚇了一跳,齊侯連忙壓低身/子,捂住吳糾的嘴巴,這回大手連吳糾的鼻子也一起給捂住了,並且屏住自己的呼吸。

 吳糾感覺心跳聲都像是擂鼓一般,發出「梆梆梆」的聲音,耳朵裡聽著那「沙沙沙」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那腳步聲從兩個人身邊走過去。

 吳糾狠狠松了一口氣,齊侯的手掌也從他的口鼻上緩緩拿下來,撐起一點兒身/子往前看了看,這才全部支起來。

 齊侯支起身/體,一把將地上的吳糾也拉起來,吳糾伸手使勁抹了抹自己的脖頸,倒不是嫌棄齊侯的呼吸噴在了上面,而是覺得太癢了,特別難受,還火/辣辣的。

 吳糾一邊蹭著脖頸,一邊快速沖到樹根下面兒,蹲下來一看,土地被翻過了,這面的土非常松,肯定被人刨起來過。

 齊侯也跟著走過來,蹲在吳糾身邊,吳糾側頭看了一眼齊侯,果然,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畢竟大家剛剛中了一個圈套,險些全都被狼給咬死,齊侯的老三公子昭又受了重傷,不只是公子昭,其他人也多少都受傷了,連齊侯本人也受傷了,如今齊侯的心情,估計恨不得將那個算計他的人扒皮抽筋,剁成肉醬。

 然而這個人……

 吳糾之前就有所懷疑,畢竟大家全都受傷了,而當時嚇得險些尿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元,竟然沒被狼撲過。

 當時情況非常混亂,公子元躲在大家腿底下,眾人也沒空去想這個,再加上後來公子昭被拖進狼群裡,更沒時間去想這個,但是現在回想一下,公子元的確是安然無恙的。

 不過包紮傷口的時候,公子元手臂上也有厚厚的白布裹/著,看起來也傷的不輕。

 在營地裡的時候,公子元卻用自己受傷的胳膊撞了一下吳糾,吳糾當時疼的冷汗都出來了,同樣是碰到了傷口,公子元卻一臉囂張的和吳糾挑釁。

 也幸虧是公子元在挑釁,吳糾聞到了他身上的一股味道,類似於花露水和橘子皮的味道,所以讓吳糾有點懷疑,但是絕對不能肯定。

 就在剛剛,那黑影蹲在樹坑下面,忽然一回頭,借著暗淡的月光,吳糾一眼便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正是公子元!

 公子元大半夜跑到營地外面來,還進了樹林,在樹坑底下蹲了半天,原來他雙肩不停的顫/抖著,是在挖土,這樹坑下麵的土顯然被鬆開了,下面不知有什麼東西。

 吳糾看了看左右,沒有人和工具,但是他一定想要看一看下面是什麼,乾脆一咬牙伸手就要去刨土。

 齊侯一見,連忙伸手攔住,說:「等等,下面不知是什麼,不要用手,太危險了。」

 他說著,從腰間將那把隨身的小匕/首拿出來,齊侯這一輩子,見過的暗/殺刺客恐怕比吳糾吃過的米還要多,所以就算不貼身配著長劍,也會貼身放著匕/首,以備不時之需。

 齊侯將匕/首拿出來,拔開鞘子,正好齊侯拿著匕/首,吳糾拿著鞘子,兩個人快速的開始刨土。

 土坑並不是太深,弄得十分匆忙,一看也沒有任何經驗,不知道把上面的土踩瓷實。

 很快就從裡面看到一片帶顏色的布料,吳糾連忙伸手去拽起來,不過又被齊侯給擋住了,齊侯撥了撥,仔細看了看,隨即才鬆開手,讓吳糾將那東西從土裡拽出來,竟然是一件衣裳!

 公子元的外袍。

 就是之前著火,在高地上穿的外袍,大家的衣服爛的都不成樣子了,但是公子元這件外袍一拽起來,完好無損,除了上面都是土,髒兮兮的,一抖掉渣子,但是沒有任何傷痕和抓痕。

 吳糾抖了一下,「呼」一下,齊侯和吳糾同時都聞到了一股香味兒,就是那種類似於花露水混合著橘子皮的味道。

 齊侯連忙捂住口鼻,說:「這是什麼味道?」

 吳糾將衣裳湊近聞了聞,有些恍然大悟的樣子,說:「我知道了。」

 齊侯不知他說知道了什麼,就看著吳糾站起來,抱著那衣服就要往營地跑,齊侯連忙跟在後面,說:「當心些。」

 兩個人快速回了營地,不過吳糾並沒有回大帳,而是到了營地的邊緣附近,那地方用籠子關著好幾頭獵捕來的狼,這些籠子本是要關著打獵打來的野獸的,沒成想竟然有了其他作用。

 曹劌因為奉命調/查這件事情,所以還沒有睡下,正站在籠子旁邊,觀察那些野狼。

 吳糾和齊侯走過來,曹劌有些驚訝,抱拳說:「君上,公子。」

 齊侯抬起手來,示意曹劌不用多禮,吳糾走過去,拿著那件從土坑裡刨出來的衣裳往前湊,眼看手就要伸進籠子,齊侯連忙抓/住他,說:「幹什麼去?不要命了?」

 吳糾說:「只是試試。」

 齊侯頓時臉都黑了,方才公子昭那般被拖進了狼群,險些就在眾人面前被狼瘋狂分食,吳糾沖進狼群的時候,眾人都傻眼了,齊侯已經不敢設想當時自己的心情,現在想起來還後怕,他沒有被狼群嚇得手腳發軟,倒是被吳糾和公子昭嚇得手腳發軟/了。

 如今吳糾要犯險,齊侯如何能答應,趕忙將那件衣裳奪過來,說:「瞧二哥平時斯文,沒想到卻是個賊大膽子。」

 他說著,轉頭對曹劌說:「去拿一塊生肉來。」

 曹劌不知要做什麼,但是很快就去拿了生肉回來,一大塊,還帶著血,顯然是剛切下來的,畢竟他們的獵物多的是。

 齊侯將衣裳放在地上展開,讓曹劌把那肉放在衣裳上,隨即快速將生肉包裹起來。

 籠子裡的狼聞到了血/腥味兒,都開始躁動起來,發出「呋呋」的的吼聲,尖尖的大嘴裡也流下了濃/稠的唾液,「哐哐」的撲過來,頂的籠子直晃悠。

 吳糾正專心的看著齊侯將生肉裹進衣裳裡,然後使勁打了個結子,將生肉包的嚴嚴實實。

 結果後背突然發出「匡!」一聲,嚇得吳糾一個激靈,連忙往前疾走兩步,回頭一看,原來是那些畜/生正在頂撞籠子。

 吳糾嚇了一身虛汗,齊侯這個時候包好了生肉,抬頭笑了一聲,說:「原來二哥也不是賊大膽子?」

 吳糾很想白一眼齊侯,但是現在不是時候。

 就看見齊侯站起來,掂了掂手裡用衣裳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生肉,然後將那衣服和生肉一併扔進了籠子裡。

 「嘭!」一聲,沉甸甸的生肉直接掉進籠子裡,一瞬間,那些饑餓已久的餓狼卻沒有像方才一樣撲上來,而是「嘩啦!」一聲退後,全都散開了一點距離。

 餓狼焦躁不安的看著那件衣裳,不斷的來回在旁邊逡巡,但是就不去撕咬那件衣裳,明明已經感受到了裡面生肉的血/腥味兒,甚至有血從衣裳裡滲出來,但是餓狼怎麼也不過去,圍著一直焦躁的大轉兒。

 吳糾心裡只剩下「果然」兩個字,狼的嗅覺非常靈敏,那酷似花露水的味道,和橘子皮的味道,都是狼不喜歡的味道,再加上那些狼耳朵上都有一個缺口,顯然是被人飼養的,或許這種奇怪的味道就是一個信號,讓這群狼在聞到血/腥味,激發殘/暴本性的前提下,不對身上有這種味道的人下手。

 吳糾看了一眼齊侯,齊侯的臉色更是差勁了,死死盯著牢/籠裡的那件衣裳,臉上的肌肉似乎在跳動,額頭上的青筋已經暴起了,淡淡的說:「曹劌,這件事情,你不用查了。」

 曹劌一陣驚訝,說:「君上?」

 齊侯又淡淡的說:「因為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他說著,轉身往大帳走去,吳糾也跟上去,說:「君上現在想怎麼辦?拿人麼?」

 齊侯冷笑了一聲,說:「拿人?不,還沒到時候,孤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證實,孤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他說著,「嘩啦」一聲掀開帳簾子,子清和晏娥都要著急死了,吳糾去熬了個魚湯,就一直沒有回來,現在是多事之秋,萬一再發生什麼事情可怎麼辦,齊侯帶人出去找了,但是半天也沒有回來。

 子清和晏娥眼見齊侯和吳糾回來,都松了一口氣,就聽齊侯說:「子清,你去找衛醫官來。」

 子清有些詫異,看了一眼吳糾,吳糾點了點頭,齊侯又說:「就說公子的傷口不好,請他過來看看。」

 子清應承說:「是。」

 他說著趕緊大步走出大營,快速往外走去。

 子清剛出去沒一會兒,晏娥就看到「嘩啦」一聲,一堆虎賁軍竟然從外面沖了進來,著實嚇了她一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造/反呢。

 曹劌帶著那隊虎賁軍走進來,說:「君上,二十虎賁已經到位!」

 齊侯揮了揮手,那些虎賁軍就快速的分為兩列,手指長劍,「嗤——」一聲引劍出鞘,鏗鏘列隊在營帳的兩側。

 很快帳簾子又被打起來了,先是子清走進來,被這場景嚇了一跳,緊跟著是那醫官也走了進來,就算是子清都給嚇著了,更被說一個小小的醫官了。

 醫官看著二十個虎賁軍士兵,他們的寶劍仿佛是鏡子,在大帳的火光下明晃晃的閃光,二十把寶劍將整個大帳反射的亮如白晝。

 那醫官一進來,頓時嚇得臉色蒼白,「咕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齊侯和吳糾坐在席上,看著那醫官,齊侯一隻手支在案上,很慵懶的支著自己的臉側,笑眯眯的說:「醫官這是何故,一見面就行此大禮呢?」

 那醫官顫/抖的說:「小人……小人……」

 齊侯低笑了一聲,說:「若孤沒有記錯,醫官是衛國人罷?你是衛氏?還是……哦對了,還是已被遣走的少衛姬,哪個親戚來著,對麼?」

 醫官嚇得顫/抖起來,說:「君上,這……」

 齊侯從笑眯眯的樣子,突然就臉色一變,冷喝一聲說:「孤問你是與不是,何故不作答?」

 醫官嚇得險些叫出來,連忙低頭叩首,顫/抖的說:「是……是……」

 齊侯冷笑了一聲,說:「好嘛,少衛姬已經被趕回了衛國,那是誰給你的膽子,誰給你撐的腰,竟然斗膽謀害公子與孤,罪該當誅!」

 那醫官嚇得哆嗦著說:「不不不!小人冤枉啊!冤枉!求君上饒命!小人沒有謀害君上與公子,給小人一百個膽子,小人也不敢這麼做!真的,小人是冤枉的,君上!」

 齊侯冷冷一笑,說:「冤枉?」

 那醫官嚇得已經不行了,連忙招認,說:「小人真的什麼也沒做,只是……只是……」

 他又開始吞吞吐吐,吳糾很是時候的笑了一聲,說:「夜色這般晚了,誰有空聽你吞吞吐吐,還是直接拖下去罷。」

 醫官篩糠一樣抖著,聽到身後的虎賁軍鎧甲發出「哐哐」的聲音,連忙叩頭說:「小人說,小人說!小人的確是少衛姬的親戚,當年隨同少衛姬進了齊宮,但是……但是小人真的沒有謀害君上和公子們啊!只是……只是冬狩啟程之前,二……二公子找到了小人,跟小人套近乎……讓小人……讓小人幫一個忙,說只是一個小忙,就是讓小人給二公子包紮傷口。」

 齊侯淡淡的說:「傷口?」

 醫官連忙說:「假……假傷口,二公子說,只是讓小人做做樣子,給他裹嚴實一下,看起來像是重傷的樣子,其他一概不讓小人管,小人……小人也是被/逼無奈啊!小人絕不知道會有狼群一事,真的……是真的君上!饒命啊!饒命啊君上!」

 齊侯聽著醫官的話,面色更是一片森然,現在什麼東西都已經證實了,齊侯從不做沒有準備的事情,然而現在準備已經好了。

 吳糾見齊侯面色森然的出神,連忙讓曹劌將醫官扣/押起來,說:「看緊了。」

 醫官很快被虎賁軍帶出去,吳糾說:「君上,如今怎麼辦?」

 齊侯冷冷一笑,說:「怎麼辦?孤念在骨肉之情,屢次饒過公子元,如今公子元卻要孤的命,二哥說,還怎麼辦?」

 天色已經灰濛濛的,馬上便要天亮了,重大夫們經過一晚上的鬧騰,還都在朦朧的睡眠之中,這個時候恐怕是睡的最沉的時候。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有敲鼓的聲音,眾人都嚇了一跳,擂鼓的聲音非常大,一下將大家都從睡夢之中給揪了出來,這是集/合的聲音,大家連忙讓寺人宮女伺候著,快速穿衣,全都跑到主帳去集/合。

 營地裡還點著火盆,天色灰濛濛的,如今是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時分,一切都看不真切,眾人迷茫的湊在主帳前,經過通報,快速的進入了主帳。

 進入主帳之後,就發現齊侯已經在坐了,而且穿上了一身黑色的朝袍,頭戴冠冕,腰別寶劍,這一身打扮,非常氣派,臉上卻帶著一股森然的殺意,讓人不敢抬頭對視,趕忙都低下頭來,本分的看著自己的腳尖兒。

 吳糾也在坐,主帳之中,左右兩遛兒的席位,吳糾坐了左手第一個,其他人進來之後,向齊侯問安,之後也紛紛入席坐定。

 公子無虧因為要照顧受傷的公子昭,所以來得有些遲,異常的匆忙,趕緊也坐進席間。

 然而來得最晚的要數公子元了,他匆匆忙忙的沖進大帳中,趕緊入席,一臉沒睡醒的樣子。

 的確是這樣,吳糾看了一眼公子元,恐怕他才剛剛睡下,畢竟公子元之前跑到林子裡去埋衣裳,跑了一大圈,肯定是剛睡下,又被鼓聲給驚動了。

 吳糾掃了一眼眾人,齊侯的眼神也掃了一眼眾人,隨即便淡淡的說:「想必各位卿也想知道,這大夜裡頭的,孤突然鳴鼓召集大家所謂何事?」

 齊侯說罷,眼神一轉,冷冷的說:「自然是為了抓/住這個縱火傷人,意圖謀害孤和公子們的大逆賊!」

 他說著,其他人都面面相覷,只有公子元一個人害怕的不行,就在這個時候,齊侯冷冷的說:「曹劌,抓人!」

 曹劌一身黑甲,立刻應聲說:「是!」

 他說著,虎賁軍沖進打仗中,「哐哐哐」的腳步聲十分嚇人,就在卿大夫們驚訝的目光下,還有公子元的尖/叫/聲中,虎賁軍長劍卡在公子元的脖頸上,一下將公子元給拽了起來,毫不客氣的壓在大帳正中。

 公子元大叫了一聲,倒在帳中,顫/抖的說:「這……這是誤會!你們肯定拿錯人了……君父,快救救兒子。」

 齊侯冷冷的看著他,語氣很平淡的說:「救你?讓孤怎麼救你?孤只問你一句,縱火傷人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公子元趕緊說:「不是不是!君父,您信兒子啊,您是元兒的君父,大哥和三弟又是元兒的親兄弟,元兒怎麼可能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呢?元兒平時連殺生都不敢殺,怎麼敢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君父明察啊!明察!」

 「好!」

 齊侯低喝了一聲,說:「那孤今日,便當著眾卿的面兒,查一查,審一審這個事兒。」

 他說著,環視了一眼眾卿,說:「在座的各位,都是我大齊國的骨/幹之臣,如今恰逢冬狩,卻有人圖謀不軌,意圖將孤與眾公子一併殺死,其心當誅,車裂亦不為過,孤醜話兒說在前頭,今日之事,絕不善罷甘休!」

 齊侯沒說一個字,公子元的臉色就慘白一分,最後白的只篩糠,出了一身的冷汗。

 齊侯說罷了,便招手說:「讓醫官上來,給公子驗傷。」

 他的話音一落,就見公子元睜大了眼睛,險些把眼珠子給瞪下來,因為應聲而入的醫官,竟然是那個衛醫官,他低著頭,很害怕的樣子,跪下來要給公子元驗傷。

 公子元掙扎的說:「君父,君父這醫官有詐,這……這醫官……」

 齊侯冷冷一笑,只是淡淡的說:「壓住了。」

 後面的虎賁軍連忙壓住公子元,不讓他動彈,醫官將公子元手臂上的白布拆了下來。

 一下主帳裡眾人紛紛喧嘩起來,盯著公子元指指點點。

 公子無虧險些一下站起來,因為公子元的手臂上,竟然連個小口子也沒有,那厚厚的白布下面沒有任何傷口,只是裹了一圈又一圈而已。

 在高地上,那危險的情景大家都知道,每個人全都受傷了,公子昭如今不能下榻,還在失血昏迷中,連集/會都不能參加,而周甫小/腿被咬,若不是石速解救及時,險些給咬斷了,石速身上也都是抓痕,齊侯吳糾和公子無虧都受了不少傷,大大小小交錯的抓痕。

 如今公子元手臂上包紮的如此猙獰的傷口,一掀開卻什麼也沒有,眾人都紛紛議論起來。

 公子元眼睛晃了晃,害怕的不知道找什麼藉口。

 齊侯冷冷一笑,說:「你倒是給孤說一說,為什麼一同在高地上,被野狼包圍,而唯獨你,身上一條傷痕也沒有,其他人卻是九死一生!」

 公子元嚇得一哆嗦,眼睛亂轉,似乎在找茬子,顫/抖地說:「因為……因為……可能是……是因為戌時出生,所以……所以那些狼才不咬兒子的罷?」

 吳糾一聽,險些笑出聲來,戌時出生都給想出來了,這公子元也很是夠厲害的?我還狗年出生的呢。

 齊侯聽罷了,笑了一聲,說:「是麼?那好啊,為了證明你的清/白,那便來人罷!」

 他說著,曹劌轉身走出了大帳子,眾人不知他要去幹什麼,很快就聽到「呋呋呋呋……」的低吼聲不絕於耳,帳簾子「嘩啦!」一聲掀開了,曹劌當先走進來,隨即是幾個士兵拽著一個籠子也走了進來。

 那籠子裡,一隻野狼正在不停的衝撞著籠子,仿佛餓極了,要從裡面沖出來,野狼一進入營帳,更是焦躁不安,仿佛看到了很多獵物,更加瘋狂起來。

 公子元看到籠子,一瞬間嚇得都無法從地上爬起來了,就聽齊侯冷冷的說:「將公子元,投入籠中,孤倒要看看,戌時出生的人,到底會不會被野狼咬?」

 他這麼一說,眾卿也開始紛紛低聲交頭接耳,看向公子元。

 曹劌領命,立刻大步走過去,一把拽起公子元,公子元險些被他給勒死了,使勁掙扎著,說:「曹劌!曹劌你敢!?你不過是個臭砍柴的樵夫,你敢對我無禮!我可是公子!你……你……」

 公子元雖然這麼說,但是曹劌手勁兒非常大,把他拽到籠子旁邊,別說是投進籠子裡了,剛一過去,籠子裡的野狼發現有獵物過來了,立刻發出「呋呋」的聲音,流著濃/稠的口水,快速的沖過來,「砰砰!」的撞著籠子。

 公子元險些被野狼咬到,「啊啊啊啊」尖/叫了一聲,大喊著:「君父!君父饒命啊!君父!」

 齊侯淡淡的說:「怎麼,野狼也不親近你了?」

 公子元拼命哆嗦,想要掙開曹劌的桎梏,說:「君父!君父饒命啊!」

 齊侯說:「還不招認麼?」

 公子元聽著後背「砰砰」的撞擊聲,嚇得腿軟,險些當場尿了,但是硬著頭皮沒說話,因為他知道,若是真的招認了,恐怕比現在的處境還要慘。

 齊侯一笑,說:「沒關係,孤沒想到,我這個兒子竟然有硬骨頭的一天,和往日真是不一樣。」

 他說著,便有虎賁軍從旁邊走出來,「嘭!」一聲,將一樣東西扔在地上,眾人一看,是一件髒兮兮的衣裳,衣裳裡裹/著生肉,血糊糊的看起來,十分噁心。

 眾卿不知道這是幹什麼的,齊侯淡淡的說:「這可是你的衣裳?」

 公子元不敢承認,但是也不需要他承認,齊侯揮了揮手,虎賁軍又將那件衣裳撿起來,打開讓眾人看清楚,裡面果然包裹的是一塊生肉。

 那士兵又將衣裳系嚴實,將生肉牢牢裹在裡面,隨即投進了籠子裡。

 「嘭!」一聲,生肉投進籠子裡,一瞬間眾人都睜大了眼睛,那只狼竟然沒有攻擊衣裳包裹的生肉,而是退開一些,在旁邊逡巡著,不斷的繞來繞去。

 齊侯又看向公子元,說:「你還不承認麼?你偷偷在營帳中抹油,故意縱火,知道這附近只有一處演兵的高地沒有任何樹木,到時候大營失火,肯定要跑到高地去避火,高地上還有故意留下的血跡,為的就是激發這些狼的野性,好將上來避難的人一網打盡,統統咬死!而你呢,你在自己身上塗了香料,避開了這些惡狼的攻擊,恐怕這些狼,也是你事先找好的罷!」

 公子元被齊侯一一說出了實情,仿佛是齊侯親眼看到的一樣,當即篩糠一樣說:「兒子……兒子……兒子也是一時糊塗!」

 他這麼一說,眾人譁然一片,紛紛看向跪在地上叩頭的公子元,公子元竟然承認了,這如此大逆不道,竟然要將君父和兄弟一起殺死,簡直惡/毒到了極限。

 公子元跪在地上,說:「兒子……兒子只是一時糊塗,兒子是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對對,兒子只是想……想給公子速一點兒顏色看看,公子速乃是……乃是君父的義子,卻……平日裡卻如此耀武揚威,實在……實在太過囂張,不把君父的嫡子們看在眼中,所以……所以兒子只是弄一些狼來,嚇一嚇他而已,並沒有……並沒有他……兒子也只是……也只是想得到君父的青睞罷了……」

 他說到這裡,齊侯冷冷一笑,說:「好一句青睞,你恐怕想得到的,是孤的侯位罷!」

 齊侯這麼簡練的說了出來,眾人又是小聲的喧嘩了出來,公子元臉色慘白,顯然給說中了。

 齊侯幽幽的說:「孤之前已經把醜話說在前頭了,如今既你已經承認,那便別怪孤翻/臉無情。」

 公子元聽著齊侯的話,連忙磕頭說:「君父!君父!兒子知錯了!兒子知錯了!兒子也是一時糊塗,被人……被人迷惑的!是有人指使兒子這般做的!」

 齊侯一眯眼睛,他也料想到了,若不是有人給公子元出謀劃策,以公子元那性格,怎麼可能想到這樣的辦法,換作是旁人,如果謹慎一些,也不會去找吳糾找茬,結果泄/露了自己的底細。

 齊侯說:「是誰?」

 公子元卻說:「君父,兒子若是說了,您就饒了兒子罷!兒子也只是一時糊塗。」

 齊侯淡淡的笑了一聲,似乎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兒,幽幽的說:「一時糊塗?一時糊塗你便做得如此歹/毒,你三弟如今正躺在榻上,至今昏迷不醒,小小年紀若是落下了病根,如何是好?一時糊塗你便要將孤與你的兄弟一併殺死,你的一時糊塗何其歹/毒?!」

 公子元似乎已經破罐子破摔,顫/抖的說:「若……若君父不赦免我,那……那我便不說,那些人如今還埋伏/在林子中,等待著下一步計畫,君父您自己思量輕重罷!」

 他這話一說出來,眾卿都驚訝了,公子元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簡直讓人咋舌。

 齊侯被他氣的臉色鐵青,雙手攥拳,「嘭!!!」一聲打在案上,案子發出「喀嚓」一聲,竟然就這樣被齊侯一掌給打爛了,木頭的案子四散崩潰,嚇得眾人不敢喘一口大氣兒。

 吳糾見這場面,幽幽笑了一聲,說:「君上何必動怒,公子不說,那邊剁掉一根手指喂狼,十指連心,還怕他不說不成?若公子是個硬骨頭,剁完了手指,還有腳趾呢。」

 吳糾一說完,公子元頓時打了一好幾個冷顫,嚇得都結巴了,說:「你……你、你這個歹/毒的人!」

 吳糾一笑,說:「糾歹/毒?在公子面前,還是承讓了,實不敢與公子搶這個頭籌。」

 齊侯沒說話,但是揮了一下手,示意虎賁軍按照吳糾的話做。

 很快虎賁軍沖上來,「唰——」一聲拔/出寶劍,將公子元的手牢牢按在地上,將他的五指分開,舉起寶劍就要砍下來。

 公子元大吼著:「你這個歹/毒的人!!你這個歹/毒的下/賤/貨!!呂糾!你以為你能怎麼樣?!你連齊國人都不是,憑什麼在這裡說話!你有什麼資格?!你這個以色侍君,魅惑君主的下/賤/貨!」

 吳糾聽到一懵,這都什麼跟什麼,說自己不是齊國人,好罷這就認了,畢竟這滿朝文武,還有魯國衛國的人,恐怕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大家還沒摸清楚齊侯的心態,所以假裝不知道而已。

 吳糾也不在乎自己到底是不是貴/族血脈,因為他根本不想掙這個侯位。

 但是公子元說自己以色侍君,還有魅惑君主,這大帽子扣下來,扣得吳糾頭暈眼花的,都什麼跟什麼?

 齊侯聽罷了,臉色一沉,說:「事到如今你還不思悔改,好,你不說,那便不要說了,將他的手指全都砍下來,再拔掉舌/頭,看看他還要怎麼無禮?」

 公子元嚇得怕了,口無遮攔的大喊了一通,這回又要求饒,說:「我說!!我說!是……是鄋瞞!是鄋瞞人!」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震/驚了,竟然是鄋瞞。

 方才公子元說,給他出謀劃策的人還有後招,也就是說鄋瞞人還埋伏/在他們周圍,公子元不過是一場開頭好戲,只是打亂他們的陣腳,很快重頭戲才會登場。

 鄋瞞這個詞一出,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了。

 若是吳糾以前,恐怕是聽不懂這個詞彙的,不過為了生存,吳糾惡補了一些當下的事實,鄋瞞這個詞,是個國/家的名字,以漆為姓,鄋瞞國的人全是長狄人。

 長狄人給公子元出謀劃策,還埋伏/在了冬狩的獵場裡,這是多麼驚人的一件事情,若是長狄人長/驅/直/入,真的殺死了齊侯和公子,那麼齊國也將淪/喪為長狄人的領地,到時候從東面直取周師,整個周朝就要被長狄人從一角剖開,直接撕/裂了。

 吳糾萬沒想到竟然是鄋瞞人在策劃這場陰/謀,看起來他們今日審問公子元,竟然收穫不小。

 眾人也紛紛議論起來,再也不是小聲喧嘩,畢竟鄋瞞人就在獵場之中,對他們的威脅實在太大,如今正是齊國最盛大的冬狩演兵時分,若是被長狄人偷襲了一個正著,不說之前那些後果,單單說對齊國的威望,就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齊侯剛剛接下了代天子會盟,君王攘夷的大事,若是被長狄人偷襲了,不說成功,就算不成功,這件事情也會令諸侯國抓/住把柄,以此做文章,到時候後患無窮!

 吳糾覺得,鄋瞞人肯定也是聽說了齊侯要代天子會盟,以攘夷為目的,所以開始不安分起來,想要趁著這次冬狩,給齊國點顏色看看。

 吳糾這麼一想,頓時抱拳說:「君上,事不宜遲,糾覺得,應現在立刻改換營地,以備後患。」

 齊侯點了點頭,站起來說:「城父、曹劌。」

 王子成父和曹劌立刻站出來,說:「君上。」

 齊侯說:「你二人立刻傳令下去,馬上改換營地,將營地建在演兵的高地之上,不需要奢侈,一切從簡,營地四周建起瞭望台,輪番守衛。」

 王子成父和曹劌立刻應聲說:「是!卑將領命!」

 兩個人領了命,很快轉身大步走出營帳,外面立刻傳來嘈雜的聲音,虎賁軍已經開始行動起來了。

 齊侯吩咐完,隨即陰冷的盯著公子元,說:「孤不殺你。」

 公子元一聽,頓時鬆口氣,擦了擦自己一頭冷汗,說:「兒子……兒子就知道君上心善,而且兒子也只是……也只是一時糊塗。」

 齊侯冷笑了一聲,說:「孤不殺你,不代/表孤不想殺你、孤容得下你。你聽著,虎毒且不食子,如今天子賜孤以代天子身份會盟諸侯,萬事皆當小心謹慎,若是孤落得一個殺子罪名,豈不是平白落人口舌詬病?」

 他說著,又笑了一聲,說:「從今日起,你便不是我齊國的公子,謀害國君公子,心思歹/毒,最無可恕,貶為庶人,遣/送回衛國……管師傅。」

 齊侯說著轉頭看向管夷吾,管夷吾連忙應聲,齊侯淡淡的說:「勞煩管師傅替孤休書一封與衛公,就說……此人雖大逆不道,最無可恕,但念在乃是孤的親生骨肉,孤不忍心下手,看了左思右想,這般作為已危害到我周朝社/稷,便請衛公定奪,主持公/道。」

 眾人一聽,齊侯這是要借刀殺/人,他不能殺公子元,雖然公子元十惡不赦,但是避免不必要的口舌,卻把公子元丟給了有一些關係的衛侯,貶低了公子元的身份,好讓衛侯動手殺/人。

 公子元一聽,身/子涼了半截,「咕咚」一聲栽在地上,愣是昏死了過去。

 齊侯讓人將公子元拖下去,說:「眾位卿今日所見,實乃我齊國不幸,如今大敵當前,還請各位卿鼎力相助!」

 齊侯說著,竟然拱起手來作禮,眾臣連忙站起身來,拱手作禮說:「誓死追隨君上!」

 齊侯隨即說:「如今眼前便有一樁大事兒,鄋瞞人欺我齊國無人,已經長/驅/直/入,今日冬狩盛典,便要給這些人顏色瞧瞧。」

 眾人又連忙說:「君上英明!」

 齊侯說:「各位卿速速回帳,收拾妥當,首先登上高地為上。」

 眾人領命,立刻就從主帳中散去,各自回去收拾東西,準備將營地遷往易守難攻的高地。

 帳簾子「嘩啦」一聲撩/開,公子無虧從大帳中走出去,雖然是除掉了公子元這個勁敵,如今三個公子變成了兩個,而公子昭年幼,也是親和自己的一派,看來往後儲君定然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但是公子無虧卻高興不起來,揭/穿了傷害公子昭的真/凶,但公子元要被遣/送回衛國,這讓公子無虧如何不手心/癢癢,恨不得將他扒皮抽筋,才覺得心裡痛快一些。

 公子無虧陰沉著臉,走出大帳,回了公子昭的帳子,眼看公子昭臉色還慘白的躺在榻上昏睡,公子無虧臉上白/皙的皮膚都抽/動了幾下,然後轉身走出帳子,輕聲叫來侍從。

 「公子。」

 公子無虧壓低了聲音,說:「你快馬加鞭,返回臨淄城,進宮見我母親。」

 那侍從說:「是,公子,小人該當如何稟明?」

 公子無虧低聲說:「就說……公子元處心積慮謀害無虧,無虧受傷頗重,險些丟/了性命,公子元不過是個婢女之/子,不敬母親,還謀害無虧,如今君父將公子元遣/送回衛國發落,無虧心中難安,怕那公子元還有伎倆,母親乃是衛國國女,地位尊貴,請母親插手此事,無虧方能解心頭之恨。」

 那侍從一一將話記住,公子無虧眯眼說:「快去快回,不要叫旁人看到。」

 「是。」

 侍從連忙小跑著沖向馬棚,牽了馬就走了。

 公子無虧這才覺得心中舒坦了一些,走進帳子中,卻見公子昭已經醒了過來,睜著眼睛,雙眼有些無神,似乎在尋找什麼。

 公子無虧一進來,公子昭立刻輕聲喊了一聲:「哥/哥。」

 公子無虧連忙走過去,跪在榻前,伸手摸了摸公子昭的額頭,輕聲說:「昭兒,感覺好點兒了麼?」

 公子昭雖然臉色臘白,但是點了點頭,說:「哥/哥不必擔心,昭兒無事。」

 公子無虧見昭兒如此懂事兒,明明是一副忍著疼痛的樣子,卻還知道安穩旁人,當即說:「乖昭兒,害你如此的人,已經叫君父抓到了,大哥也不會放過他,你安心養傷且是,旁的不必多想,知道麼?」

 公子昭「嗯」了一聲,又說:「哥/哥也別想太多,昭兒當真無事,已然不疼了。」

 公子無虧見他又安慰自己,一副大人口氣,又是好笑又是覺得眼眶鼻子酸/癢,說:「好昭兒。」

 因為有鄋瞞人的緣故,剛剛在重建的營地很快就給拆了,然後往高地上轉移,高地位置居高臨下,而且四周沒有樹木,若有情況能第一時間發現,也好應對。

 曹劌帶著人先去高地上潑水,將那些血跡清掃乾淨,然後快速建起了木質圍牆,四周建樓建塔,防護有人偷襲,領虎賁軍輪流守衛瞭望。

 高地是演兵用的,場地也不小,很快就紮起營帳,一切從簡,並沒有弄得如何奢華,而且依照齊侯的意思,營地的正中心,竟然還搭起了幕府,以供指揮之用。

 很快天色就亮了起來,迎著隆冬的朝/陽,營地終於建造出了一個大體造型,卿大夫們帶著東西趕過來,紛紛開始安置下來。

 吳糾不需要帶什麼東西,但是有一樣東西非常重要,那便是從昨天晚上就開始燉上的魚湯,本是要燉魚湯,結果反而看到了偷偷摸/摸的公子元,這魚湯也是功臣了。

 吳糾趕緊把火上的魚湯給搶救了下來,經過半夜不斷沸騰的持續煲湯,魚湯已經變成了濃濃的奶白色,聞起來鮮香異常,看著也很有食欲,忙活了一晚上,一下都沒合眼的吳糾現在肚子咕咕作響,第一次做飯把自己個饞著了。

 吳糾搶救了魚湯,親自捧著往高地上走,齊侯正站在幕府外面往四周觀察,就看到吳糾抱著一鍋湯走過來,不由都給他弄笑了,畢竟這麼嚴肅的場景,吳糾這個翩翩公子抱著一口黑鍋,也真是奇怪了。

 齊侯笑著說:「二哥,你這是做什麼?」

 吳糾說:「給幼公子燉的魚湯,燉了一晚上,一會兒火上熱一熱,再翹些食材,便能喝了。」

 齊侯一聽,歎口氣說:「難為二哥費心了。」

 費心倒不至於,畢竟公子昭的確很可人疼,如今傷成這樣,吳糾也希望他快些好起來。

 吳糾帶著湯鍋就去臨時搭建的膳房了,吃飯是頭等大事兒,沒有睡覺的地方,肯定也有搭鍋建灶的膳房,畢竟士大夫們要吃飯,士兵也要吃飯。

 吳糾進了膳房棚子,將湯鍋架在火上,大火一烘,湯汁變得更加奶色濃郁,再往裡倒入準備好的食材,吳糾嘗了嘗味道,鹹香的魚湯,沒有半點兒腥味兒,十分開胃鮮美,說不出來的唇齒留香。

 吳糾覺得挺滿意的,畢竟食材好,這裡依山傍水,昨天晚上剛從水中打出來的魚,肉吃/精魚吃肥,這條魚也夠肥/美,經過大火沸騰,湯頭十分濃郁,合著筍子丁兒一起送進口/中,絕對是人間美味。

 吳糾將熱/滾滾的魚湯裝進小豆中,端著就給公子昭送過去。

 營帳還沒建好,齊侯讓人先給公子昭建營帳,畢竟公子昭要休息養傷,如今公子昭已經躺在帳中了,不過沒有睡覺,似乎已經醒來了。

 公子無虧陪在旁邊,拉著他的手正在和他說話,兩個人見吳糾進來,無虧連忙起身說:「二伯。」

 公子昭也要起身,吳糾連忙制止住,說:「躺著便好,我給你送湯來,一會兒用早膳的時候喝了,能去腫化瘀的,喝了對傷口好。」

 公子無虧連忙謝過吳糾,吳糾說:「多休息,手臂不要動以免錯位,這些日子也別吃太油膩的東西,免得淤血不化,好的更慢,之後再補一補就行了,幼公子年紀小,傷好的自然也快。」

 公子昭說:「謝謝二伯。」

 吳糾笑了笑,為了不打擾公子昭休息,便先告辭了。

 吳糾從帳子裡走出來,他的帳子也搭建好了,雖然比之前的簡陋太多,而且小了很多,但是有地方遮風便好了。

 吳糾走進帳子,直接在榻上倒下來,仿佛癱了一樣,再也起不來了,累的倒頭直接就睡。

 子清和晏娥還以為吳糾暈過去了,嚇了一跳。

 吳糾睡了個天昏地暗,最後被餓醒了,這才想到,光給公子昭燉魚湯了,結果自己忘記吃早膳就睡下,如今餓的全身沒勁兒,險些爬不起來。

 子清和晏娥見公子醒了,趕緊把膳食端過來,滿滿一案子的各種肉食,因著是冬天,幾乎見不到菜,全是肉類。

 吳糾也不顧了,趕緊吃了飯,把肚子填飽,這才覺得吃多了有點撐。

 吳糾吃了飯,走到外面看了看,一看天色,還是上午,原來自己也沒睡多久,但是肚子竟然這麼餓,肯定是昨晚太勞累了。

 吳糾這麼一說,子清和晏娥都奇怪的看向他,子清說:「公子,您睡了一天了,險些嚇壞了大家,君上還來看了好幾回,醫官也來了好幾遭。」

 吳糾一聽,果然有點懵,怪不得只是睡了一會兒功夫,外面的營帳已經全都建起來了,瞭望塔也建的老高,原來已經足足過去一天了!

 吳糾走出來散步,齊侯正好回來從幕府出來,看到了吳糾,連忙走過來,很順手的將自己的黑色披風摘下裡,伸手披在吳糾的背上,說:「二哥出來怎麼也不多穿一件衣裳,你身/子本身就弱。」

 吳糾被齊侯吐槽了體弱多病,其實他是因為吃了很多/肉,又多半是羊肉鹿肉這種,又壯/陽又發/熱的肉類,此時心裡正是「熱血沸騰」,幾乎熱的滿頭汗,所以出來吹吹冷風。

 齊侯把披風給他系好,動作異常的溫柔仔細,弄得吳糾覺得有點起雞皮疙瘩,搞不懂齊侯這個態度,猛地又想起那日公子元說自己以色侍君,魅惑君主等等,沒來由覺得好生彆扭,趕緊拉開了一些距離。

 「啪!」一聲,吳糾後退,卻被齊侯一把抓/住了手腕,猛地往前一拽,嚇了吳糾一激靈,險些撞在齊侯懷裡。

 齊侯呵呵低笑了一聲,說:「二哥何故躲著孤?」

 吳糾輕嗽一聲嗓子,說:「君上看錯了。」

 齊侯點了點頭,不放開吳糾的手腕子,說:「正好,孤有件要事兒與二哥說,隨孤來罷。」

 他說著率先往前走,吳糾跟在後面兒,詭異的是齊侯仍然不鬆手,兩個人手把手的,幸虧只是拉著手腕,若不然吳糾就覺得有點像小學/生下學過馬路似的……

 齊侯與吳糾在幕府中商議要事,王子成父、曹劌、公孫隰朋這幾名武將也被叫過去,不知在商議什麼,但是肯定喝鄋瞞人有關係便對了,不然也不會這麼大仗勢。

 很快天色就昏暗下來,雖然出了公子元通敵的事情,但是冬狩乃是一年之中最大的盛典,若是冬狩不能順利進行,臘祭也就不能順利進行,說小了是被人看了笑話,說大了是失去了齊國的威嚴。

 所以冬狩還要繼續進行,不只是狩獵,演兵也要繼續進行。

 今日晚間便有夜狩。

 冬狩說白了就是軍事演習,所以除了白日狩獵,演兵之外,夜間狩獵也是必不可少的,畢竟夜裡打仗的事情也是不少。

 天色黃昏的時候,眾人已經開始準備夜狩了,整理好馬匹,還有弓箭箭矢,帶著隨行的騎兵,早早吃了晚膳,天色一完全黑下來,士兵們舉起火把,便即出發了。

 吳糾一身白色勁袍,也騎在馬上,說實在的,夜狩是個辛苦的活兒,因為夜裡真的看不清楚,即便有火把,但是火把明明滅滅的,怎麼能跟白熾燈泡比?再加上狩獵總要在快速的移動中進行,那更是看不清楚。

 齊侯的棗紅戰馬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面,獵物被眾人驅趕著狂奔而去,但是怎麼也甩不開桎梏。

 就聽到「踏踏踏踏」的馬蹄聲,齊侯的戰馬是百裡挑一,跑速自然很驚人,雖然吳糾騎術不算好,但是糾墨卻是萬里挑一的良駒寶馬,跑的也十分快,似乎有一種和獵物較勁兒的野性,兩個人竟然漸漸將後面隨行的士兵和將士們給甩下了。

 齊侯和吳糾手上都沒有火把,一甩下後面的人,就更是一片灰暗,他們穿梭在樹林中,吳糾趕緊牢牢抓緊馬韁,感覺已經眼花繚亂,根本看不清楚。

 齊侯眯著眼睛,快速的取下弓箭,反手一勾,搭上一支箭矢,猛地張滿勁弓,眯眼瞄準那飛快奔跑的野獸。

 「嗖!!」一聲,箭矢離弦而去,發出撕/裂黑/暗的破空之音,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嘭!!!」一聲,齊侯騎下的戰馬不知怎麼了,竟然猛地一栽,前腿一臥,竟然一頭栽倒在地上。

 齊侯的箭矢也隨同這一栽,「哆!!」一聲射偏了,一下紮進旁邊的樹幹之中,竟然入木三分。

 隨著「嘭!」一聲,戰馬倒地,吳糾嚇了一跳,連忙大喊了一聲:「君上!」

 就見齊侯被倒地的戰馬一下甩下了馬背,但是卻沒有狼狽的摔在地上,而是借力一翻身,「啪」一聲,動作快速迅捷,又非常巧妙的翻身落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就聽到「嗖嗖嗖嗖」幾聲,黑/暗中有利器破空而來,竟然從背後追上來,是箭矢。

 無數支箭矢快速打出來,沖著吳糾和齊侯沖過來。

 吳糾一驚,連忙抓/住馬韁,糾墨也受了驚,但是並沒有慌亂,而是快速一踏馬蹄,直接沖了出去,躲開射過來的箭矢。

 齊侯沒有了戰馬,還在馬下,猛地反身向後,躲開射過來的箭矢,然後快速往前沖去,他的速度很快,但是卻趕不及身後的聲音。

 黑/暗之中除了有嗖嗖嗖的射箭聲,竟然還有「踏踏踏」的馬蹄聲,和聽不懂的喊叫/聲,「嘩啦」一聲,許多穿著外族衣裳的高大男人騎著高頭大馬,從身後包圍而來,仿佛是早有埋伏。

 那些騎兵快速沖過來,齊侯就算體魄再強悍,也無法跟馬匹相比,那些人瞄準齊侯,快速射箭,仿佛齊侯才是那個被驅趕的獵物。

 吳糾一身冷汗,連忙緩住馬轡,讓糾墨跑得慢下來,然後回頭去看,齊侯一身黑色的勁袍,幾乎要融入黑夜之中,險些找不到了。

 吳糾一咬牙,乾脆調轉了馬頭,拍了拍糾墨的馬脖子,糾墨似乎懂得吳糾的意思,一聲長鳴,猛地快速向齊侯沖過去。

 吳糾向齊侯沖過去,那就分明是向那些外族的騎兵沖過去,那些人快速放箭,無數箭矢飛過來,沖向吳糾。

 齊侯大吼了一聲:「趴下!趴在馬背上!」

 吳糾連忙壓低身/子,緊緊壓在馬背上,同時快速伸手來,一把拉住了齊侯的手腕,齊侯也拉住吳糾的手腕,一瞬間快速向上一攀,就聽到衣袍發出「嘩啦!」一聲,齊侯借力躍上馬背,與此同時一支長箭疾馳而來,「嗖!」一下蹭著吳糾的手腕劃過去。

 「嘶!」

 吳糾手腕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疼的一抖,齊侯翻身上馬,坐在他身後,連忙調轉馬頭,同時將吳糾按倒在馬背上,說:「低頭,忍一下。」

 他說著喝馬疾奔,後面的外族騎兵覺得齊侯和吳糾乃是囊中取物,所以緊追不捨,結果就在這個時候,突聽殺聲震天,四面八方猛地舉起焚天的火把,一下將樹林的黑夜打亮了。

 一瞬間,從四面八方沖出許多已經埋伏好的齊國虎賁軍,正背面乃是王子成父親自領兵兩千/人,攔住那些騎兵的去路,東面曹劌領兵兩千/人,西面公孫隰朋領兵兩千/人,最後南面召忽領兵兩千/人,截住騎兵的退路,從四面將那些埋伏的騎兵團團包圍住。

 齊侯帶著吳糾快速的沖入王子成父的部/隊中,那些騎兵緊追不捨,還要放箭突圍,就聽齊侯大喝一聲:「排陣。」

 王子成父立刻下令說:「排陣!」

 就見四面八方的士兵,猛地將盾牌「嘭!」一聲插在地上,第二排的士兵將盾牌落在第一排的盾牌上面,長矛長劍從盾牌縫隙中紮出,一下形成了密不透風的巍峨城牆,將那些騎兵團團圍住。

 騎兵總是射箭,也無法突圍,全都被盾牌擋掉。

 齊侯騎在馬上,冷冷的一笑,朗聲說:「收陣。」

 王子成父立刻下令說:「收陣!」

 就聽那些虎賁軍鏗鏘的喊著口號,一步一步穩紮穩打的快速向前移動,四面八方的堅固「城牆」快速向內裡收攏逼近,一點點將那些騎兵甕中捉鼈,騎兵想要反/抗,但是「城牆」堅固,縫隙中還有長矛長劍紮出,攻守兼備,根本無法突圍,最後竟然被一網打盡。

 很快在一片殺聲和火光之中,那一隊彪悍的外族騎兵,立刻就被一網打盡了,而且全都是活捉,被五/花/大/綁著扣/押了起來。

 齊侯坐在糾墨之上,伸手抓著馬韁,冷笑的看了一下被叩起來的俘虜們,笑了一聲,說:「收兵回營,幕府審問。」

 王子成父再次下令收兵,將那些俘虜扣/押著往幕府而去。

 等大家都走開了,齊侯這才低頭看著身前的吳糾,說:「二哥手腕可是受傷了?」

 吳糾這才想起自己手腕好像被刮到了,剛才看到鏗鏘列隊的齊國虎賁軍,因為實在太過震/驚那有素的陣法和隊形,竟然都忘了手腕上還火/辣辣的疼痛。

 齊侯小心的捧著吳糾的手,撩/開袖子看了一眼,只是蹭起了一些皮子,血液是鮮紅色的,並沒有萃毒,這讓齊侯松了一口氣,不過吳糾的腕子白/皙又細膩,上面突然多了一個紅色的血痕,看起來當真十分扎眼。

 齊侯趕忙拿出懷裡的帕子,將吳糾的手腕簡單包紮了一下,其實不包紮也不會再流/血,不過齊侯的動作溫柔小心,還是仔細包紮了一番。

 這才牽著馬韁說:「走罷,回幕府之後,讓醫官替二哥醫傷。」

 吳糾覺得這點兒小傷沒什麼,跟剛才的跑馬驚險比起來,那真是小巫見大巫,此時大冬日的,還是寒冷的夜晚,但是吳糾竟然出了一身汗,不是冷汗,而是熱汗,身/體裡竟然是熱血沸騰的,幾乎興/奮的顫/抖起來。

 齊侯將吳糾摟在懷中,拉著馬韁緩緩往幕府走去。

 原來齊侯上午叫吳糾和武將們來幕府敘話,其實就是因為曹劌發現了齊侯的馬匹被人下了毒,這種毒素並非馬上發作,但是馬匹會精神不振,等快速奔跑血行加速的時候,就會立刻發作。

 這定然是鄋瞞人的手筆了,肯定是在給埋伏做準備,齊侯當即就覺得,不如將計就計,用個小伎倆,將那些鄋瞞人全部引出來,然後再一網打盡,也好打消後顧之憂。

 鄋瞞國乃是長狄人的一支,在北方的狄人分為白狄人、長狄人、赤狄人等等,而長狄人又分化成各個部落,不同的分支,建立不同的國/家,但是在曆/史上都沒有多少記載,因為狄人是以遊牧為主,沒有固定的定所,國界也在不斷的變化。

 狄人的分支眾多,但是並非像周人一樣,周人有周天子統籌,然後分屬各個封地國/家,雖然諸侯們都各有野心,周天子的勢力也在不斷的萎/縮,但是他們仍然以周天子為統/一的合法化外殼。

 但是狄人並不一樣,狄人之間的內部爭鬥和外部爭鬥一樣。

 鄋瞞國是眼下發展比較壯/大的一個狄人部落,壯/大到了什麼地步呢?據吳糾所知,若是鄋瞞國仍然以如此速度壯/大下去,在二/十/年之後,鄋瞞國將進軍侵略邢國,逼/迫邢國轉移國度,並且攻入衛國國都,殺死了當時的衛侯。

 鄋瞞人非常囂張,這一仗打了兩年之久,最後還是已經成為霸主的齊桓公帶兵出征,將鄋瞞人打退回去,救了衛國。

 衛國已然是中土腹地之國,在那個時候,鄋瞞人已經壯/大到打到了周天子的腹地,可見部族的強大。

 齊侯帶著吳糾到了幕府門口,率先翻身下馬,然後伸手接住吳糾,將他也帶下馬來,替吳糾掀開帳簾子走進去,並且揮手說:「傳醫官。」

 「是!」

 一個虎賁軍立刻跑出去傳醫官過來,其他的士兵則是押/送著帶回來的鄋瞞俘虜,將俘虜五/花/大/綁,然後按在地上。

 這群鄋瞞人,有一個領隊帶頭,其他人則是小兵的模樣,曹劌將那領頭的按下,那領頭的彪形大漢看起來頗為傲氣,梗著脖子又站了起來,召忽正好從後面兒走過來,當即在他膝蓋彎子上補了一腳。

 「咚!」一聲,那人便又跪下來了,隨即說了一句話,但是眾人都聽不懂。

 因為齊侯早就從公子元那裡得知,鄋瞞人埋伏/在了冬狩的獵場中,要來偷襲他們,所以讓王子成父找來了一個會狄人語言的人。

 齊侯在席上坐下來,然後說:「二哥也坐。」

 吳糾坐下來之後,齊侯才說:「他說什麼?」

 那個人恭敬的說:「他說他是防風氏的後人,不會向任何人屈服。」

 齊侯幽幽笑了一聲,說:「防風氏。」

 在上古有一個部落便叫做防風國,傳說那是個巨人族,族內的人身材高大,猶如巨人,力大如牛,非常驍勇善戰。

 吳糾記得古書中曾記載過防風氏的故事,「昔禹致群神於會稽之山,防風氏後至,禹殺而戮之,其骨節專車。」

 大意是,在堯舜時期堯舜禹,大禹匯合各個氏族首領于會稽山,但是唯獨「防風氏後至」,這裡的後並非是遲到,而是當做「不」用,意思是防風氏壓根沒有來,因此大禹發/怒殺了他,防風氏的骨節有一輛車那麼長。

 也有人說其實防風氏是因為治水有功,功高蓋主,所以大禹找了個機會就直接殺掉了防風氏。

 鄋瞞人自稱是防風氏的後裔,並且以漆姓自居。

 齊侯笑過一聲之後,又說:「孤聽說防風氏的族人,骨頭都硬,不審一審,怎麼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防風氏的人。」

 那翻譯將齊侯的話告訴了那個鄋瞞的領頭人,領頭人只是冷冷一笑,梗著脖子便不說話了,似乎寧/死/不/屈的樣子。

 這個時候醫官正好從外面小跑進來,給齊侯跪禮,齊侯說:「不必跪了,來給公子看看外傷。」

 醫官趕緊過來,謹慎小心的托著吳糾的手腕給他檢/查傷口,隨即說:「回君上,回公子,只是輕微的外傷,待小臣清理傷口,上藥包紮便可。」

 齊侯聽醫官這麼說,便點了點頭,唯恐鄋瞞人的箭矢上塗了什麼□□,這下便放心下來。

 讓醫官將藥拿過來,隨即揮退醫官,親自給吳糾清理上藥。

 吳糾想要自己來上藥,畢竟這麼多人看著,眾目睽睽之之下,齊侯還是主角,旁人定然都偷偷盯著齊侯的動作,結果吳糾也被/迫成了主角,被看的有些發毛。

 但是齊侯的動作實在不緊不慢,先是仔細的清理,清理好傷口的時候,正好群臣已經陸續走入了幕府之中。

 因為今日抓到了鄋瞞人,所以齊侯特意命人請來所有士大夫,當眾審問鄋瞞人。

 大家陸陸續續的進入幕府,齊侯還是不緊不慢的給吳糾包紮著傷口,動作又溫柔又小心。

 等人都到的差不多了,齊侯小心的用白色的布條將吳糾的手腕包紮好,足足包紮成了一大包子,都沒辦法彎曲了。

 吳糾一看,這麼包紮自己要怎麼動彈?而且透氣也不好罷?本是一個小傷口,別再給捂得化膿感染了……

 那跪在幕府正中的鄋瞞人也看著齊侯和吳糾,突然「哈哈」笑了一聲,然後說了一段兒話,嘰裡咕嚕的,反正眾人都沒有聽懂。

 其中幾個人/大約聽懂了幾句,王子成父和公孫隰朋都是經常和外族人打交道的,一個是大司馬,一個是大司行,一個是將軍,一個是外/交/官,自然也大約聽懂一些。

 兩個人聽了臉色不好,公孫隰朋冷喝了一聲,說:「不得無禮!」

 那翻譯也疾聲厲色的對鄋瞞人說了一句。

 結果那鄋瞞人還是哈哈大笑,一臉奇怪的頑味。

 吳糾相當奇怪,好像聽天/書一般,齊侯也皺了皺眉,雖聽不懂他們說些什麼,但是肯定說的並非什麼好話。

 齊侯淡淡的說:「這鄋瞞人說什麼?」

 那翻譯有些躊躇,說:「這……這……」

 齊侯說:「但說無妨。」

 那翻譯這才結結巴巴的說:「這……這狄人說……說……聽說中土盛行南風,今日一見……果然齊國的……的國君身邊也養著……養著嬖童……」

 吳糾一聽,險些給氣炸了,他也不知這些人眼睛怎麼長的,之前公子元說他以色侍君,現在這鄋瞞人說他是嬖童。

 吳糾當真覺得自己沒見識了,嬖童不是年輕貌美的小男生麼?自己這幅身/子三十而立了,竟然還念做「嬖童」?

 齊侯冷冷一笑,說:「嬖童?告訴他,這位是當今齊國的公子。」

 翻譯說了一句,那鄋瞞人臉色還是著實不屑,陰陽怪氣的又說一句話,然後還沖著吳糾拱了拱手。

 但是吳糾可不覺得他是在向自己作禮,因為他那表情仿佛是挑釁一樣。

 翻譯又斷斷續續的說:「這……這鄋瞞賊子說……說……早有耳聞,大名鼎鼎,氣的在臨淄城外吐血的公子糾……還是個、個廚子,今日見識了。」

 吳糾一聽,反而不生氣了,笑了一聲,說:「如今廚子坐著,你跪著,糾也見識領教了。」

 翻譯將那話說出去,俘虜冷笑了一聲,翻譯又說:「這賊子說要殺要剮隨意,儘快動手,反正他什麼也不會說的。」

 吳糾笑眯眯的說:「那可不行,鄋瞞人處心積慮的在我齊國冬狩盛典上作亂,這並非是個小事兒,肯定有所圖謀,若不讓鄋瞞人見識見識齊國的本事和手段,豈不是讓鄋瞞人憑空小覷了去?」

 鄋瞞俘虜冷冷一笑,並不在意,看起來十分傲慢。

 吳糾向齊侯拱手說:「君上,這鄋瞞人十分無禮,可否將他交與糾,糾想讓鄋瞞人,見識見識廚子的本事。」

 齊侯一聽,便笑了,說:「隨二哥歡心便好,孤倒是想瞧瞧,二哥又有什麼好法子了。」

 吳糾拱手謝過,這才慢慢站起來,離開席子,走到幕府正中,一邊慢慢的圍著鄋瞞人轉圈打量,一邊笑著說:「方才你說到廚子,聽言下之意,對廚子似是有些成見?」

 那翻譯將話轉達俘虜,俘虜十分不屑,翻譯說:「回公子,那俘虜說,周人的廚子,不過是花把勢,沒有真功夫。」

 吳糾挑了挑眉,說:「倒也是如此這般,畢竟我們周人,花把勢確實很多,就比如說這理膳做菜罷。」

 他說著,站定了,站在那俘虜面前,因為俘虜是跪在地上的,吳糾是直立站著的,所以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

 別看吳糾身才纖細,皮膚白/皙,比那健壯的鄋瞞人矮了許多,但是氣勢一點兒也不輸陣,吳糾板著嘴角,冷冷一笑的時候,還頗有一種清冷的氣息。

 吳糾繼續說:「你可知道,我們這邊兒有一種味道極其鮮美的菜,叫做……嗆蟹。」

 那俘虜雖然聽了翻譯的話,但是也聽不懂,只是說要殺要剮快來,別說那麼多沒用的。

 吳糾笑眯眯的說:「怎麼是沒用的?嗆蟹可是一道美味佳餚,異常鮮美……首先呢,先要將蟹子抓起來,將活蟹子用刷子刷乾淨,然後準備一個大甕,調製鹽水,兩斤水一斤鹽,往裡倒些料酒佐料,配置好口味,然後將活蟹子面朝上放進大甕裡,蓋上蓋子,水中有鹽又有酒,很快這活蟹子在大甕裡,就會被活活嗆死,起初蟹子還會用蟹腿劃拉大甕,發出噠噠的聲音,不過後來麼,慢慢便安靜下來,鮮美的佐料滋味兒也會被嗆進蟹子的肉裡。等吃的時候夾出來,敲碎殼子,蟹肉鮮/嫩,比蒸過煮過的都要原汁原味兒,而且又爽又滑,咸中透甘,回味無窮。」

 翻譯將這段話一字一句的將給俘虜聽,那俘虜聽完了,臉色有些綠,吳糾笑眯眯的說:「那就勞煩虎賁將士,取一個蓄水的大甕來。」

 齊侯聽了哈哈一笑,揮手說:「去取來。」

 很快將士便從外面,五個人合力抬進來一個蓄水的大甕,因為有了上次火災的經驗,所以這次建立營地之後,士兵們特意將營地裡放了很多蓄水的大甕,裡面灌滿了水,若有不測,也好立刻撲火。

 大甕「嘭!!」的一聲墩在面前,險些將地蹲出一個大坑來,吳糾隨即拿出一個大盒子,打開裡面都是調料,白/皙的手掌隨便抓了幾把,將那些粉末灑進大甕裡,笑眯眯的說:「這位鄋瞞勇/士可要嘗嘗,夠不夠鹹味?」

 那俘虜氣的哇哇大叫,大意說讓吳糾別嚇唬他,他們鄋瞞不怕這個,讓他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

 吳糾挑了挑眉,伸手摸/著自己下巴,說:「不怕這個?那是糾失禮了,沒關係,還有的是。」

 他說著,招了一下手,示意召忽走過來,召忽連忙走過去兩步,說:「公子?」

 吳糾笑眯眯的伸手過去,一下摸/到了召忽的腰,召忽嚇了一跳,瞬間鬧了一個大紅臉,說話都結巴了,說:「公公公……公子……?」

 齊侯臉色也一沉,剛要說話,就聽到「嗤——」一聲,吳糾從召忽腰上將他隨身佩戴的短劍給拔了下來,然後說:「借召師傅寶劍一用。」

 召忽一看,頓時有點懵,原來吳糾是借他的劍用用,害的召忽瞬間想多了……

 召忽趕緊退到一邊兒,就發現東郭牙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召忽頓時又鬧了滿臉通紅,因為東郭牙那眼神好似什麼都明白似的,還輕笑了一聲,召忽更是尷尬不已。

 吳糾伸手點了點那把短劍,捏在手中,用手指輕輕的順著劍刃兒劃了劃,那動作非常好看,甚至還帶著一股吳糾根本不自覺的惑人氣息。

 齊侯看得心頭一跳,說:「二哥別傷了手。」

 吳糾拿著短劍,輕輕的在大甕上敲了敲,發出「哐哐」的聲音,笑眯眯的說:「別急,還有旁的。你們鄋瞞人肯定沒見過,美食之中有一種鵝腸,又脆又韌,不管是做成醃菜,還是爆炒,都非常勁道可口,但是鵝腸有個缺點,就是處理不好會很老,牙口不好的人咀嚼不動。糾曾道聽途書,說有一種取鵝腸的方法,取下的鵝腸不管如何大火爆炒,都不會發老發硬,鮮/嫩可口,又貪又脆……」

 他說著,用短劍在大甕上輕輕滑過,發出「呲————!!」的聲音,那刺耳的金屬聲,聽得眾人都是後背一凜,不由自主的腦仁兒直疼。

 齊侯也偷偷伸手壓了一下自己的額角,咳嗽了一聲。

 吳糾慢慢蹲下來,與俘虜平視,笑眯眯的說:「那便是在一隻鵝還活著的時候,用刀子劃開這只鵝的魄門,輕輕劃一圈,然後用手指插/進魄門之內,使勁旋轉,然後再用/力快速的往外一扒,這個時候就會聽到一聲脆響,鵝腸便給拽了出來,這樣取出來的鵝腸,因為經過快速的收縮,韌勁兒十足,而且無比新鮮。」

 他說著,用那小匕/首在俘虜的臉上輕輕拍了一下,用匕/首的刀把抵著俘虜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來,那俘虜聽了翻譯的話,似乎已經開始偷偷的篩糠了,幅度雖然特別小,但是仔細一看也能發現,而且臉色隱約變得白了起來。

 吳糾隨即眯眼「呵」的一聲輕笑,十分愉悅的說:「別急,還有呐。」

 魄門其實就是古人所說的肛/門,眾人一聽,不由都是頭皮發/麻,同時感覺下/身一緊,而且還涼颼颼的。

 召忽一頭冷汗,暗搓搓的揉了揉自己臀/部,總覺得聽罷了十分難受,渾身不得勁兒。

 齊侯也是咳嗽了一聲,抬手將案上的水端起來掩飾的喝了一口,饒是齊侯見多識廣,臨危不懼,也感覺到了下/體一緊,莫名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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