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落地窗外黑暗暗的天，小雨催寒入骨。

　“天突然就冷了啊。媽，幸好你來的早，再晚一天，腰病都給凍出來了。”

　劉素眉帶著孩子在墊子上打毛衣，對女兒的話恍若未聞，她帶著老花鏡一天不肯歇的把孩子三歲的線衫都打好了。

　她有一副巧手，織出來的毛衣比機器搖出來的漂亮又工整一萬倍，若不當教師，劉素眉靠著針織活絕對能發家致富，這種純手工的精品手藝在市場上可遇不可求，現在，只給女兒一家專供了。

　池向向說不出家裡不缺毛衣，讓她緩著點別累了，母親的心意固執又溫暖，隨她去吧。

　這日子過的悠哉悠哉的，她身子骨發懶的挨著老媽躺下去，一邊隨意調電視，一邊把給外婆搗亂的小傢伙扯到自己肚子上。

　“狄耀最近很忙吧。”劉素眉問。

　“忙，不過也快結束了。”這段時間，他從美國回來後忙的天翻地覆，連狄小池受傷都沒在家照顧上一天。

　老媽來的當晚，他算提前歸家，平時都是凌晨一兩點，大約接近尾聲了，想著回家陪陪他們母子，接著丈母娘來了把孩子給帶著睡了。

　所以他喜上眉梢準備大干一場，豈料，池向向那天來了大姨媽，永遠記得狄耀從鋪滿白泡泡的浴缸裡起來時，他腿間脹硬可飛中東參戰的大家夥渾身紫紅怒氣勃發的狂梟樣子。

　嚇得池向向有點傻。

　那時距狄耀出差的五天和回國加班的日子，一共十一天沒開過戰，可想而知憋到何種程度。

　如果沒姨媽護身，那晚估計把睡在樓下的老媽都得吵醒了。

　她也沒辦法，感覺到了，聲音控制不住。

　在老家時有天夜裡，狄小池被吵醒，那時候正在餵母乳，池向向只好一邊哺乳，一邊被狄耀從身後撞入，當時那感覺太罪惡了。

　“媽，媽。”狄小池不依的啪自己媽那張明顯陷入不純潔幻想裡的老紅臉。

　池向向回了神，摟著兒子的小臉蛋一陣親，孩子大了鬼靈精以後想騙都不敢騙了。

　狄小池一定是小時候被荼毒太多，此刻，一眼即可看穿她的邪念！

　池向向從零食框裡挑了好些中口感極佳的食物伺候到兒子嘴裡，狄小池吃幾下，小頭直甩表示厭棄了，但嘴巴閒不住。

　大約由母親親帶的多，他遺傳了池向向愛笑的基因，現在快一周，可以與人簡單交流，更加愛笑。

　“狗，狗。”

　“什麼狗？”

　“大，大，大。”

　“什麼大？”

　“狗大！”

　池向向撥著葡萄塞自己嘴裡，樂道：“沒有你大。”

　“狗大！”狄小池一陣喜叫亂撲通，把池向向直弄的頭髮飛散舉手投降才罷了休。

　母子倆又在墊子滾了半個多小時，小孩子扛不住的眼皮打架了，池向向把他洗漱好，放在老媽床上，交代了幾句好好照顧的話，準備出門。

　劉素眉沒功夫管年輕人的世界，一句閒話沒問的放了人。

　.

　池向向出門時，天空小雨夾起雪，點點滴滴的灑下來。

　新年即將來臨，她目前的希望就是母親能夠留下來過年，加上狄耀能夠好好休息一下。

　她開著車到市區時，車子堵成一鍋粥，老香樟樹被雨雪撒的十分陰潮，路面和花壇都潮濕濕的讓人發冷，這種天，除了推不開的奔波，其他小事兒都不該出來辦的，池向向打算守著兒子和母親好好過一個溫暖的夜晚。

　豈料，好久不與自己聯繫的言菡在晚餐前打了電話過來，邀她出席市領導給狄耀舉辦的慶祝宴。

　車旁邊有一個報停，擁堵著雜誌的圓筒小房裡，有台小電視正狂烈的播報新聞。

　“今天記者來到狄先生小學所念的實驗附小，當年帶他的班主任已退休十載，聽說我們要來，孫老師帶病趕來，我們原打算去孫老師家裡採訪，但他堅持要來學校，原因深深讓我們震撼。沒錯，大家現在所看到的滿箱筆記本，就是當時年僅十歲的天才少年在附小留下的有趣紀念。孫老師說，狄先生喜歡記筆記，這滿滿40公升的收納箱都是他的隨手一記，我隨手翻開這本，一目了然，全是各種植物的分析大圖！年僅十歲，思維規劃能力絕非普通人可比！”

　這條新聞好八卦，有在黃金時間播放的價值嗎？

　池向向忍俊不禁的樂起來，這種筆記本她能給記者搬出一車子出來。

　女主播的激昂聲還在繼續，無非是走完狄耀的小學又來到中學，大學當然是重中之中，扒完學業繼續扒愛情，托狄耀的福，她當年告白的事蹟廣為人知。

　做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好辛苦，每天在家中不敢打開電視，一打開無非是萬能基因理論成功提出的循環新聞，一開始是正兒八經的採訪，一板一眼的介紹萬能基因各種偉大相關。

　後來，直接發展到挖掘他工作之外的事情，連娛樂版都被狄耀刷屏了，一批迷妹嚷著讓他出道。

　這年頭科學家也可以出道了，再也不是大叔爺爺們霸占實驗室的時代了。

　可惜，這男人早被她認領了，其他人只能往而興嘆，也有厲害的，比如言菡。

　池向向對她印像不錯，這次狄耀能成功，和背後團隊的努力有莫大的關係，所以，他為數不多的兩個正經採訪中，申明了其他四個團隊的重要性。

　他和言菡亦朋友亦事業夥伴，池向向不明白，到了哪個細節出錯，會使得一開始以落落友好態度登場的言菡會繞過狄耀私邀自己去赴市領導的宴會。

　那種場合，她若去，肯定會和狄耀一同去，言菡邀請算個怎麼回事？

　再說，狄耀本身不喜歡應酬，更表明不會帶她去應酬任何場合，池向向只管在家裡照看好孩子，若不是言菡一個電話打來，她一步大門不會出。

　.

　約定地點在市中心的一家高級咖啡廳，女侍應生在客人一進門時，便友好尋上來幫掛大衣。

　池向向身上揣著要緊的東西，甜笑了一聲拒絕了，其他人花錢買的是環境與服務，她卻感到勞煩服務生似的。

　“向向。”一道清朗的男音叫了她，語氣裡有驚喜與急切。

　池向向穿著大衣到了男人面前，她驚訝了好一會兒，才笑起來，“言鄒？”

　“怎麼，認不得了？”

　兩人大學同學，玩了四年的好關係，狄小池滿月時，言鄒還到了灣城給他紅包。

　後來，卻鬧了個不歡而散。

　池向向看了看眼前的男人，比上次見面時，言鄒穩重了不少，也許是毛衣套襯衫的打扮讓他有了些斯文氣質，可一說話便漏了洩，痞痞的壞笑。

　“這麼看我幹嘛？還在計較我當時罵狄耀造假的事？”

　當時的池向向氣的脖子都梗了起來，恨不得在酒席上與他大打出手，言鄒記得清楚，自從秦松袒露真相後，他的確羞愧，想著找個機會向她道歉，但絕不是在向狄耀道歉，兩碼事。

　一個害他姐姐傷心的男人。

　一個是他曾經的夢中女神，當然後者更重要。

　言鄒紳士的讓了椅子給池向向坐下，他臉上始終揚著笑意，熱情又自我控制的，“喝什麼點啊，愣著幹嘛。”

　“現在是喝東西的時候嗎？言菡給我打電話，怎麼來的人是你？”

　“她這些天累病了，今晚的慶功宴都沒去成，不過，邀你出來真的，是我制止了，她的話我可以代說。”

　“什麼話？”池向向依舊維持著笑容。

　言鄒不急，猶記得她愛溫奶，他喚了服務生主動為她點了一杯，又破天荒給自己點了與她一樣的溫和東西。點好喝的，他臉皮上的笑還是不緩不急，樂道。

　“不熱，穿大衣？脫了我給你拿。”

　“言鄒，坐下好好說話。”池向向似笑非笑的瞥著上方的男人，他一手撐在桌邊，一手落在椅子上，把她包圍在一個類似做愛的姿勢裡。

　言鄒聽出她話裡的冷，他懶散地回到對面坐下，“一點不想跟我敘舊嗎？”

　“先正事，言菡的話呢？”

　“我姐讓你離開狄耀。”

　池向向噗嗤一聲笑起來，“她病的是腦子嗎？”

　言鄒對她另眼相看，罵人功夫日漸犀利，的確往律師方向發展了。

　“好心來報信的，你對我這態度？言菡沒說叫你離開的話，那通電話是我讓她替我打的。”

　“我結婚兩年正蜜裡調油，沒有出軌養情人的打算，麻煩你少做點讓人瞧不起的事。”池向向簡直哭笑不得，大冷天的被姐弟倆耍著玩並不有趣。

　蜜裡調油？

　言鄒鬱悶至極，心裡污衊她男人造假的愧疚消失的七七八八了，還親密的大學同學呢，從進門到現在可給他一個好臉色了？

　好吧，就算他有點邪念，期待與她發展點什麼，未到嘴裡的總遺憾，男人都是一個德行，到了嘴裡的，便不珍惜了，狄耀不是這種人嗎？

　裝的那麼清高，這次大獲成功，名利滿載，本來狄家在s市就響亮，現在，天才科學家的身份再加身，難免飄了。

　言鄒從身上拿出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松江四季酒店，808。

　“這些天狄耀因公回家挺晚吧？呵，你去這裡看看，有驚喜。”

　.

　池向向驅車趕往松江的四季。

　市中心的車不好開，尤其是今晚下了初雪，街上全是人，她在等紅燈的間隙裡，心砰砰的要跳出胸膛外面去了。

　言鄒真傻，傻的可憐，傻的她差點當場噴笑出來！

　四季的808，是間總統套房，她再熟悉不過了，這一個月已經去過五次了，前台的姑娘看到她來，非常頭疼。

　“池小姐，808客滿，我們沒辦法要求客人為您騰空。”

　“什麼客人連住一個月？我讓你們待客走後就留給我的。”

　前台被逼得沒辦法，道了機密，原來808被一位客人包了近兩年，不對外空房的，她哪能定到。

　池向向急的在前台跺腳，求了又求，那位客人一直未入主，興許是忘了，請求工作人員打個電話給對方，幫詢問一聲，可否讓給她一晚。

　工作人員被她鍥而不捨的精神纏的沒轍，當了池向向的面打了電話給那位神秘客人，一開始說有位新婚妻子與丈夫在808有過很特別的回憶，迫切希望空出一天給她。

　對方大約說了拒絕的話，因為前台小姐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抱歉，池向向訂不到當年與狄耀激情一夜的房間特別的萬念俱灰。

　工作人員看她實在可憐，又冒著得罪客人的風險追加了一句。

　“先生，是這樣的。池小姐連續來了五趟......什麼，您同意了？”

　飛來之喜！

　那位住客的大恩大德，池向向終生銘記！

　808號房間，對她和狄耀而言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這次，造假事件告一段落，狄耀成功恢復了之前的數據，並在其基礎上讓萬能基因的理論更加完美，他是一位優秀青年科學家，普通大眾尚為他的成果而沸騰，池向向身為他的妻子，哪能忍的了激動之情。

　她在電視機看著他的影像出現，再聯想到之前兩人因實驗而磕磕碰碰的婚姻，好幾次都控制不住情緒哭的眼淚哇哇。

　池向向想，該如何給他慶祝？

　她笨拙的大腦很自然的回到一切開始的那個房間，沒有那裡，自然沒有狄小池，他們兩個也許就在茫茫人海裡錯過了。

　於是，回到那裡，哪怕沒有激情似火的糾纏，兩人安靜坐下，在窗邊喝一杯紅酒，觀賞飛舞的燈火，談談這兩年的亂與喜。

　如此，便也是人生永遠追憶不完的一場景吧。

　此刻，離松江的四季很快了，池向向明明化好了漂亮的妝，大衣底下還藏著秘密武器，一切都收拾妥妥噹噹，剛才在咖啡廳，她甚至不敢喝奶，就怕碰花唇膏。

　可現在她忍不住冒淚花，下著雪的松江太美了，美的人忍不住回憶從前的青春歲月，那些暗戀他的美妙歲月。

　今晚，言鄒沒有約她，池向向也是要出家門的。

　她在808定好的日期就是今天，也提前跟狄耀打了電話，約著一起回a大逛一逛，其實，打著逛完直接去808的主意。

　現在沒必要在用a大做幌子呢，言鄒已經把狄耀進日頻繁出入808的消息提供來了。

　池向向笑的俯趴在方向盤上才能克制的住，那個包了兩年808的客人就是狄耀吧，所以，那天聽到前台一報出池小姐這個稱呼時，他立即同意了讓房。

　太壞。

　明明知道她為這間房奔波太久，也知曉她的一切計劃，竟然還配著演戲，還用另一隻鑰匙多次往返四季佈置，終究，紙包不住火被言鄒看到，以為他在那邊包美人呢。

　池向向在車上好好整理了妝容才下車。

　離約在a大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言鄒信誓旦旦說狄耀提前離了宴席來了四季，可見還在裡面搗鼓佈置，真不知道裡面會浪漫成何種樣子。

　他如此大費周章，她豈能失禮。

　池向向笑裡刷著蜜的拎包飛奔上樓，她傻傻的，跑的太開心，竟然忘記坐電梯，等回過神來，已經站在了808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