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想喝點什麽嗎?」
回到小公寓,唐亞琤打開小冰箱,一面回頭問道。
「給我一杯水就行了。」敖旭惟鬆開領帶,舒適的在她的小沙發裏落坐。
只要一來到這裏,他就覺得身心極度輕鬆,就連到國外度假,也未必能有這種全然放鬆的感覺。
「每次來到你這裏,我都覺得很自在、很放鬆,好像外頭的風風雨雨,完全與我無關。」敖旭惟告訴她。
「很高興你喜歡這裏。」唐亞琤真心地一笑,將一杯裝有礦泉水的玻璃杯放到他面前。
他喜歡這裏最好!如果這裏能夠成爲他心靈的避風港,那麽擄獲他的心,將不會是一件太困難的事。
「對了!有樣東西想送給你。」他從微鼓的西裝口袋取出一樣毛茸茸的東西,送到她面前。「就是這個。」
「這是……」她定睛一看,立即驚喜地睜大眼。「啊——」
剛才店裏那只小熊?!
她接過那只小熊,心裏非常高興,但不免感到懷疑。
「你怎麽會有這只小熊?」
「店長送的。他知道你喜歡,所以特別送給你。」敖旭惟輕描淡寫地回答。
「騙人!」
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事?而且那可是老闆親自從歐洲帶回來的,怎麽可能輕易割愛——
她倏地睜大眼,突然明白了。
「這是你買下來的?」老天!「你一定花了很多錢吧?」
「還好。店老闆說這是一隻古董熊,所以價格上我覺得還算合理。」他語帶保留,沒說出實際的價格,他不希望她覺得有壓力。
「你這又何必……」唐亞琤忍不住紅了眼眶。
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麽好,畢竟連她的父母都對她漠不關心,她又能指望誰對她好呢?當然,外公和外婆是疼愛她的,但他們已過世多年,她早已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沒人聞問。
他是這麽多年以來,第一個對她好的人!唐亞琤的心中盈滿感動,想借由他來報復父親的念頭,也不禁動搖了。
或許她不該破壞他與妹妹的婚姻,她痛苦地想。
他若娶了子悠,對他的前途將有莫大的助益,而和她在一起,不但得不到任何好處,甚至可能會毀了他現有的一切。
爲了他好,她該放手讓他離開。但……
她不甘心呀!爲何她只能默默退讓,不能爭取自己真心想要的東西?只因爲她不姓江嗎?
她把父親、姓氏、江家長女的頭銜都讓給了江子悠,難道她連敖旭惟都得讓給她嗎?
不!她咬緊牙,用力搖頭。
比起累積在她心中二十多年的仇恨,任何事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她冷然告訴自己——她這麽做,完全是爲了報復她那冷血無情的父親,以及如同天之驕女的妹妹,或許她有點留戀敖旭惟對她的好,但是她絕對沒有愛上他!
她恨透了男人,她絕不可能像母親那樣,將自己的人生全部投注在一個男人身上。
心意既定,唐亞琤很快收起感動的情緒,換上甜美的笑容轉過頭,柔柔地向他道謝。「這是我第一次收到這麽可愛的東西,我很喜歡,謝謝你!」
「第一次?」敖旭惟有些詫異。「你是女孩子,難道你父母從沒買過這類可愛的小東西給你?」
他無心的問題,戳痛了她的傷心處。
她狼狽地別開頭,佯裝不在意的說:「喔!他們總是很忙,所以……」
敖旭惟立即明白了。
「對不起!」他馬上向她道歉。
原來她也和他一樣,有個不怎麽幸福美滿的家庭。
「沒關係!我早習慣了。」唐亞琤回避地望著窗外,想阻止懦弱的淚水自眼眶流出。
她的母親打從心底恨她,甚至希望她從未出生,而像江令權那種冷血無情、利欲熏心的父親——別開玩笑了!她怎麽可能爲了他們而哭泣呢?
她早已死心,根本不希罕獲得他們的疼愛!
「別哭!」
直到敖旭惟扳過她的身體,溫柔的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她才發現,自己還是哭了。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敖旭惟憐憫地望著她,爲她的眼淚感到心疼。
或許是他的眼神太溫柔,唐亞琤竟止不住自己的淚水,她索性投入地溫暖的懷抱中,放肆地任淚水流個痛快。
****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痛哭一場了。
記憶中,好像自從外公、外婆相繼過世後,她便不曾再掉過一滴眼淚。
一個沒有父母關愛的人,是沒有資格落淚的。除了堅強的面對一切之外,她沒有第二種選擇。
「噓,別哭!」
她臉上不斷落下的淚水,揪疼了敖旭惟的心,爲了阻止那晶瑩剔透的淚珠繼續滑落,他想也不想便低頭吻住她的唇。
唐亞琤震驚地瞪大眼,呆望著緊貼在她唇上的敖旭惟。
與他熱吻並不包括在她的計劃中,這可是她最珍貴的初吻呀!
她應該打他一巴掌,然後用力推開他。
但她伸出微顫的手,卻沒有真的推開他,反而緊緊攀住他的背,像怕被他抛下似的。
他的唇溫熱而柔軟,不若他的外表那般刻板冷硬,而他吮吻她唇瓣的力道宛如微風,是那麽輕柔和緩,仿佛怕揉碎嬌弱如花的她。
他吻著她的溫柔表情令她動容,她忍不住微啓唇瓣,伸出柔嫩的小舌,試探性地碰觸他的唇。
敖旭惟渾身倏地一顫,低吼一聲,擁緊她纖細的腰肢,更將她帶向自己。
他的吻不再輕如和風,而像一把會灼傷人的烈火,激狂地肆虐她柔嫩的紅唇。
「旭惟……」唐亞琤軟聲嬌喘著,雙腿仿佛撐不住全身的重量,身子開始往地面的方向滑去。
她的嬌喘喚醒敖旭惟的理智,他立即鬆開她的唇,順勢將她帶往沙發前坐下,自己則往後退開一大步。
他閉著眼重重喘息,胸脯劇烈地上下起伏。
「對不起!我……我不該這麽做!」他愧疚地道歉。
「你後悔吻我了嗎?」唐亞琤望著他充滿歉疚的臉龐,幽幽地問。
「我不該吻你。」他依然重復這句話。
他沒有資格去招惹純潔的她,他不知道向來嚴守紀律規範的自己,怎麽會犯下這種錯?
「爲什麽?」唐亞琤追問。
「我已經有婚約了。」一樁謀殺他終生幸福的婚約!
「所以你剛才吻我只是一時興起,是不小心失控的意亂情迷?如果可以選擇,你絕不會再這麽做,對吧?」她譏諷地問。
「不是這樣的!」敖旭惟急忙否認。
「無所謂!反正你即將有一個美麗又有教養的未婚妻,和一個極有知名度的岳父,我的感受如何,你不必在意,我也會很快忘了這件事的!」
「我說不是這樣——」
「真的沒關係,我會識相消失在你面前,這件事我會當做沒發生過,我——」
「該死的!你聽我說好不好?」
唐亞琤繼續說著自暴自棄的話,直到敖旭惟大吼一聲,她才目瞪口呆的停住。
「你罵髒話?」愣了好半晌,震驚的她才吐出這句話。
敖旭惟紅了臉,不自在的承認。
「你把我氣昏了,我從不說髒話的。」
唐亞琤望著他微紅的臉龐,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罵髒話?像你這種一板一眼、做事循規蹈矩的人,居然也會說髒話?真令人難以置信!」
「說得也是。」
仔細想想,敖旭惟自己也覺得好笑。
這是以往的他絕對不會去做的事,但自從認識她之後,好像任何不可能的事,都變得有可能了。
他們不約而同的笑了,先前爭執的火藥味,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敖旭惟望著她因大笑而泛出淡淡粉紅的嬌容,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摸那嫩如花瓣的芙頰。
「請相信我,我絕對沒有一絲玩弄你的意思。」他注視她的眼眸,認真而誠懇的解釋。
笑容迅速從唐亞琤的臉上消失,她往後退開一步,回避他充滿柔情的大掌。
「我知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除了怪命運作弄人,我還能怪誰?」她轉身背對他,故意用苦澀的語氣說:「我想我們就到此爲止吧!趁我們沒犯下更大的錯誤之前,儘快分手吧!」
她當然不是真的希望他走,而是以退爲進,爭取最後一絲勝利的機會。
「不——」敖旭惟立即驚慌地大喊。
光是想象不再見她,已讓他像被奪走呼吸那般難受,要是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他不知道會如何。
或許會破沈重的壓力逼瘋吧!
「別離開我!」他由後方抱住她的身體,痛苦地低語:「我知道自己很卑鄙,明明已經有婚約在身,應該馬上放開你才對,但我真的不想離開你!」
「我不介意你有婚約。」唐亞琤迅速轉身面對他,唇畔挂著悽楚的微笑。「我明白你的苦處,我不會強迫你違逆你的父親,只要你心中有我,我便什麽也不會計較。」
「亞琤……」他忍不住喊道。
一個如此深情待他的女子,他怎麽忍心拒絕?
「我愛你!」他擁緊她,深深呐喊出心中的悸動。
唐亞琤柔順地依偎在他懷中,水亮的紅唇上,噙著一抹滿意的笑容。
她不會急著說服他與江子悠解除婚約,那可能會造成反效果,她很清楚這件事急不得,所以她會用所有的耐性,來進行這場角力賽。
她有把握,敖旭惟最終會選擇她,她——將是最後的勝利者!
她唇上的笑容加大,幾乎等不及看江令權懊惱悔恨的表情。
那是他應得的報應!
****
周末上午九點,唐亞琤提著一個小小的旅行袋,站在住家前頭的巷口,等著敖旭惟開車過來接她。
這個周末加上星期一,一共有三天連續假期,她向他撒嬌說想出去玩,他雖感到爲難,還是推掉所有的事、並撒謊欺騙他的父親,說他想南下拜訪同學,只爲了陪她出遊。
他們正式交往才一個多月,但她能夠感覺到,他的心已逐漸轉移到她身上。
只要她再下點功夫,完全擄獲他的心,絕對是指日可待的事。
不知爲何,這個想法令她心情煩躁,她用力拂開落在肩上的烏黑長髮,正好看到一輛銀白色的BMW新型房車朝她駛來。
她知道是他到了,立即綻開笑容,朝駕駛揮揮手。
「旭惟!」
「抱歉我來遲了!等很久了嗎?!」敖旭惟開門下車,動作利落地接過她手中的小旅行袋,放進後行李箱。
「才一會兒而已。你沒有遲到,是我等不及想見你,才跑出來外面等。因爲人家好想你喔!」她甜膩膩的撒嬌道。
敖旭惟聽了,忍不住露出滿足的笑容。
像這種甜滋滋的情話,聽一百遍都不會膩。
上了高速公路,他們的車一路往南下的方向疾駛而去。
沿途,他們吃著唐亞琤準備的零食,耳邊聽著節奏輕快的音樂,極少有機會出外旅遊的兩人,像兩隻被放出籠的小鳥,心情愉快得不得了。
「前面右轉之後,應該就可以銜接往溪頭的山路。」
唐亞琤認真地研究攤在腿上的地圖,一面告訴敖旭惟該怎麽走。
他們都不認得路,不過一邊找路一邊玩.也是很有樂趣的。
雖然最後因爲迷路,多繞了一點路.但他們的情緒始終很高昂,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
終於在太陽下山前,他們找到預訂的小木屋。
他們在櫃檯登記之後,領了鑰匙,便往今晚落腳的小木屋走去。
當他們走進屋內時,唐亞琤忍不住發出喜悅的驚歎聲。「好漂亮哦!」
這棟小木屋全是由木頭建造而成,木質牆壁、木質地板,階梯、家俱也全由木材製成,柔和的黃色燈光一打,更顯現出浪漫溫馨的氣氛。
他們在屋內到處走動參觀,唐亞琤打開臥房的門,看見整個房間裏只有一張床的時候,粉嫩的俏臉一止即染紅了。
雖然約他出遊之前,她已經下定決心,把純潔無瑕的身子,當成贏得勝利的籌碼獻給他,但如今發現房間裏果真只有一張床時,心裏還是會感到羞澀與異怯。
敖旭惟走到她身後,搭住她的肩,柔聲說:「你大概餓了,我們先去吃飯吧!聽說入夜後這裏的景色很美,吃過飯以後,我們到附近走走。」
「好的。」
唐亞琤點點頭,柔順地將頭靠在他懷裏,跟隨他一起走下摟。
臨走前,她羞赧地將臥房的木門順手帶上。
臥房裏的事,就等她用餐回來再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