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好好
鄉下的空氣清新好聞, 窗外的天空中閃耀着點點繁星。
單單抱着半個西瓜在二樓的陽台上吹風乘涼,許梁州今晚居然故意來嚇唬她,還套了她的話, 其實早在重生之初, 她就隱隱覺得他總是要知道。
不為別的,只因為他是許梁州。
單單深深嘆氣, 前路迷茫,也不知該怎么辦,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的變化, 她都是一點一點看在眼睛里的。
單單躺在床上, 了無睡意,但腦海的意識卻一點點被剝離,就像是靈魂被別人抽出來一般, 這感覺太真實,不是夢,也不是錯覺。
她飄在空中,看着靜靜睡在木板床上的她, 還沒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身體就好似被大力一扯,轉而就換了一副場景。
這個地方她很熟悉, 是她前世待過好几個月的病房。
病床上的她面孔不再稚嫩,蒼白憔悴的病容,一動不動的躺着,緊閉雙眸, 醫生急急忙忙將她推進急救室里搶救,許梁州被堵在手朮室門口,不能進去。
單單知道,這是她死的那天。
她不是很想再看見這幅場面,慘烈可怖,直視不了自己的死亡,可她好像被圈在這小小的空間,出不去。
只能眼睜睜的看着。
許梁州坐在長椅上,白色襯衫黑色西裝外套,一絲不苟的發型,年少肆意張揚的他已經離他很遠很遠了。
冷峻慘白的臉,他雙手掩面,垂下頭,不知在想什么。
他周身有一股濃重的挫敗還有絕望,是的,那是絕望。
此刻的他很狼狽。
他抬起臉,目光朝她這邊看過來,有那么一瞬間,單單甚至都以為他看見了她。
他雙眸死寂,曾經亮晶晶的眼此刻暗淡無光,像是一團墨色,漆黑無底,仔細一看,帶着痛苦和害怕。
他瞳孔猩紅,緊握着雙手,袖口的扣子有一個掉落了,都沒有發覺。
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許梁州沒了耐心,起身就要往手朮室里沖,與此同時,帶着口罩的醫生從里面走出來,神色凝重,揭下口罩,“抱歉,我們盡力了。”
許梁州渾身的力氣都沒了,眸中最后一點點期盼也消失的干淨,他抖着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兩步,腳下踉蹌,直直的跪了下來。
他低聲呢喃,“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
“不會的。”
單單心里一抽一抽的,活了兩世都沒有見他掉過眼淚,唯獨在這個似夢非夢的世界里看見了。
他抱着她的尸體,不肯讓其他人靠近。
素來冷靜強大的他哭的像個孩子。
她好想上去抱抱他。
眼前的畫面開始扭曲變化。
這是一個墓地,准確來說是她的墓碑,不像那天的狼狽,現在的他很帥氣,收拾的干淨利落,他一言不發,眼含柔光的凝着她的照片,輕輕地碰了一下,而后彎下腰,將唇湊了上去。
“我愛你。”
緊跟着就是一聲槍響,不似上回,這次單單沒有被驚醒。
鮮紅的血順着他的額緩緩滴落,慢慢的染紅了他的側臉,弄臟了他潔淨的襯衫。
單單先是呆滯,跟着就是尖叫,瘋狂的尖叫。
他死在了她面前......
就這樣死了.......
他的人生終結在她后几天。
即便在被他關起來的那段日子里,她罵過他,但也從來沒有想讓他死的念頭。
單單是哭着清醒的,哭的稀里嘩啦,即便睜開眼,回神了,難受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眼淚停不下來,她抱着被子抽噎打嗝。
最后眼睛都哭腫了。
單單起床時,單媽和外公外婆已經出發去茶園了。
餐桌的罩子里頭留了一碗粥,她吃完之后也打算去茶園,幫忙釆釆茶。
勺子還沒拿穩,門口就起了動靜。
在這里,晚上睡覺之前家家戶戶的大門都是敞開的。
所以許梁州大搖大擺的就走進來了。
單單愣愣的看着他,死氣的他和生動的他交織着,她手中的勺子都快握不住了。
“剛吃呢?”他問。
單單慶幸家里沒有人,心情復雜的點頭,“恩。”
許梁州察覺到她細微的軟化,心想這趟真是沒有白來,他笑瞇瞇的,拖了張椅子往她身側一坐。
“我也餓了。”
許梁州在車上睡了一夜,別的都沒什么,就是有點餓。
比較心塞的是,早上醒來時才發現自己沒有帶錢,一分錢都找不出來。
單單回答的很認真,“只有一碗。”
扎心了,心都給扎穿了。
單單還是不能忽視他眼巴巴看着的目光,給他煮了一碗速凍餃子。
許梁州三兩下就把餃子給吃光了,單單盯着他看了好半晌,忽然問:“你什么時候回去?”
他放下碗,伸出手來,“你先把你的手機給我。”
單單戒備,“干什么?”
許梁州搭着手,瞇眼,直接了當道:“你把我拉黑了對吧?”
“我的手機你管不着。”她硬着語氣回。
許梁州把椅子往她那邊移了移,“弄出來吧,這回就是你拉黑給我刺激的,你要是再想玩一把這樣刺激的,你就盡管放着。”
單單不悅的抿唇,“知道了。”
許梁州好笑的問:“什么叫知道了?”
“一會兒就給你放出來。”
許梁州吃完,單單就開始趕人了,她去樓梯底下找到小背簍和草帽,然后就將他推了出去。
“我要去釆茶了,你回去吧。”
她帶着草帽,背着小背簍的模樣還挺可愛的。
許梁州沒打算多留,一來他沒地方住,一天不洗澡還能忍,兩天三天就不如讓他死過去好了。
可就這么回去還有點不甘心。
眼前的姑娘就是個鴕鳥,遇事只知道躲,不說開,怕她下次再犯。
而他不是次次都是那么好脾氣好說話的。
他拉過她的小手,粗糲的指腹蹭着她的白皙圓潤的手指頭,出人意料的,她沒有反抗。
“我們好好談談吧。”
“有什么好談的。”
他想都不想道:“談戀愛啊。”
單單仰起頭,清澈的水眸對上他的眼睛,微微翹起的眼角,執着而又滿着感情的目光,她語氣極慢,吐字清晰,問:“你昨晚跟我說看病吃藥的事是真的嗎?”
許梁州怔了一下,立馬恢復如常,笑意漸漸消去,“真的,我沒騙你。”
看是看了。
但是治不好的。
他比誰都清楚。
她像是深思熟慮般,自顧自點點頭,咬唇,“那好。”
許梁州晃神,語氣沉靜,“你答應了?”
誰也不知道他風輕云淡的外表下那顆心驟然跳動風起云涌什么的心。
單單垂眸,“恩。”
就試試吧。
他會變好的,對吧?
而后轉身,快步往山腳下走,許梁州跟了上去,好似她背后的小尾巴,甩不掉。
單單回頭,頗為無奈,“你趕緊回家吧,別跟着我了。”
“不。”
許梁州笑的風騷,得寸進尺,“你讓我么一個。”
單單不想理他,要臉嗎?
“我就么一下下。”
語罷,也不等她同意就跑上前,跟個泰迪精似的黏在她身上,俯下身,重重的在她唇上“啵”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