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血族正太（五）

　蘇林一點一點耐心地將手下微亂的理順，而後手指沿著女孩臉部輪廓撫下。

　夜色下，女孩安靜的，綿長的呼吸，這大概也是最動人最吸引他的地方了。呼吸中帶著溫熱的氣體輕輕打在指尖，帶來些微的溫暖。

　不過，這溫暖——

　「林，擅自做出這種決定可是會讓女士困擾的哦。」

　突如其來的話語並未驚擾到蘇林，他好整以暇地為女孩掩好被子，這才抬頭轉向那邊，聲音淡淡道，「難道不是因為你？」語氣間帶著與稚嫩的聲音不相符的穩重沉著。

　起先話的是不知何時站在窗邊的青年，夜風將窗簾吹得飛飛揚揚，青年的面容不甚分明，只能在半遮半掩中隱約窺見淺淡的金色。

　隨意掀開紛擾的窗簾，布魯諾毫不在意地聳聳肩，似是完全未察覺到男孩周身蔓延的沉重威壓，「她想成為你的子嗣嗎？」頓了頓，不懷好意地瞥了眼床上乖巧的少女，「說不定，比起漫長無盡的孤獨……她更希望在陽光下微笑著死去呢。」

　側過身擋住布萊恩飄來的視線，蘇林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輕蔑。

　「是想到娜塔莉了嗎？布魯諾。」

　蘇林輕描淡寫的開口，無視對面的青年瞬間僵硬的身軀與波濤雲湧的氣勢，他回身愛憐的看著床上的人，「再者，她並沒有拒絕的權利。」

　在她抱住他解釋『宿命』時，在她溫柔的吻他額間時，在她倒地前最後一刻仍緊緊地抱著他時，她就已經逃不掉了。

　「我只是來告訴你，長老們的最終決策。」布魯諾臉上笑容消失，攤著雙手聲音無奈，「『藥劑已著手研究，不日便有結果』，這是原話。」

　「那，」看了眼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這裡的蘇林，布魯諾揮揮手，轉身從窗戶跳了下去，唯余一聲「回見。」飄散在空氣中。

　…………

　與其說是愛情，不如說是救命稻草。

　在黑暗中掙扎之際不願放手之物，甚至在瀕臨窒息時刻狠狠將對方也拽進這深淵。

　娜塔莉啊……

　布魯諾舌尖輕佻，這個幾近陌生的名字便被茫然的語氣吐出。

　娜，塔，莉。

　她就是這樣一個存在，被他視為禁區的存在，是他唯一罔顧意願轉換了的子嗣。

　就算過去了這麼多年，布魯諾卻依舊記得那日殘陽似血的黃昏，娜塔莉一襲白裙，擁抱著陽光語笑嫣然的模樣。

　他清清楚楚記得，自從被他轉變之後，娜塔莉已經不會這麼笑了，曾經便是這宛若毒品一般的笑，讓他深深著迷，可是如今這個笑，卻讓他心中升起，即將失去重要之物的巨大惶恐。

　……後來，他果真眼睜睜看著她自高塔上一躍而下，融進那片豔麗的背景中，他甚至感覺不到陽光帶來的灼痛，只是徒然的伸出手，看著那白裙跌跌撞撞的落在一叢白薔薇上。

　永遠失去——這就是對他太過貪婪的懲罰。

　輕輕搖晃著高腳杯，杯中液體輕晃，空氣中便染上了紅酒微微澀意的香醇，透過這純淨的紅色，布魯諾眼前便出現了林那雙充斥著警告的赤色的眸子。

　苦笑一聲。

　真是個佔有慾強烈的可怕男人啊！

　他啊，不過是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不過那個女孩的反應卻的的確確出乎他的意料。

　血族自降生，除了矯健的如同獵豹的度，完美的恢復能力，和令人豔羨的永生不老外，還會慢慢生出與個人特質有關的獨有能力，而布魯諾的能力便是操作記憶。

　他的能力與其說是篡改記憶，不如說是將另一種可能展示給他人看。

　與你擦肩而過的人，若是進入你的生命，產生交集，那會是怎樣的一種可能？

　在記憶中，每個人的性格，生活都井然有序，合理進行著，就像是平行世界理論，沒有任何違和的地方。

　然而那個女孩卻覺察到了，大概林還沒有發現這一點吧。

　起先他也以為這是因為林在她身邊的緣故。

　畢竟就算失去了記憶，用血液思考的親王還不至於對他的攻擊毫無抵抗，不過在這之中恢復了部分記憶倒是他沒有想到的。

　與這位親王相處這麼久，布魯諾雖不敢保證完全瞭解他，但六七分總是有的。身為合格的貴族，林總是彬彬有禮，溫和可親的對待任何人，可內心深處卻如他一樣，極為討厭這些貴族間虛以為蛇，滿臉虛偽的社交。

　不過他是直接將不耐擺在面上，林卻能不動聲色，再怎麼厭煩宴會上花枝招展的女人，面上都是讓人如沐春風的禮節笑意，讓人看不出深淺，尋不出任何錯處。

　不過如今，為了這樣一個普通的女孩子，變得如此急躁與情緒外漏，一方面是缺失記憶的原因，另一方面難道是真的被女孩子改變了？

　搖搖頭，布魯諾暗嘲自己想太多，再怎麼變化，林都是那個喜歡用溫和的面具裝點自己，步步為營，利用他人，然後微笑著送別人去死的傢伙，不過這麼一想，他突然有些同情那個女孩子了。

　「啊，真可憐。」

　布魯諾一口嚥下杯中的紅酒，毫無誠意的出一聲感慨。

　卻不知這話是對誰所說。

　…………

　會被厭惡嗎？蘇林凝望著女孩白皙的側臉，這微笑的溫度有朝一日會消失嗎？

　如同布魯諾曾經的娜塔莉，無法忍受親人離世，無法忍受永遠不見光明，她是個那麼熱愛陽光的人，現今，陽光帶給她的不是愛撫，而是灼燒。

　她會放棄這一切，和他在一起嗎？

　不過沒關係，沒有足夠的勇氣，他便給她努力生活下去的希望，沒有足夠信心，他便讓她深陷，愛他而無法自拔，他有的是時間，他是如此想要和她在一起。

　走到哪裡，都會帶著她。

　「只要和蘇在一起，我就超級開心！對了，無論我以後走到哪兒，我都會把蘇帶在身邊的！嗯……來拉勾！」

　就算前方是無盡的黑暗，他也有辦法，看著她微笑著一步步走過來，將手放在他的手中。

　他微微俯下身，環住她，側臉擱在她的肩上。

　這尚未消失的微熱啊！

　他迫不及待的轉變了她，很大部分是布魯諾不按常理出牌的動作，儘管有些記憶並不分明，但直覺上他知道，布魯諾點名了身份是故意的戲弄，長老一旦知道，布魯諾身份暴漏，那麼蘇語面臨的絕對是不假思索的謀殺，這是最保險的方法，甚至不會顧忌他。

　幸好，他恢復了本能，在一個不算很好的時機轉變了她。

　新生兒並不是一朝一夕就會變成渾身冰冷的血族，由人類轉變成血族是一個緩慢而痛苦的過程，味覺，嗅覺，溫度覺，感官各方面反饋而來的不正常的信息，對他們來說，味覺會逐漸喪失，嗅覺變得敏感，特別是對於鮮血。然而肢體會變得冰冷僵硬，對於人類來說這會是巨大的惶恐無措，畢竟這是屬於人類身份的終結。

　不過，這段時間他會陪在她身邊，加深這份新生兒與轉化者之間的羈絆，作為引導者，教會她這全新的人生，從一開始就佔據她心中重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