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豪門兄妹（二）

　夜間。

　房門被悄悄推開，一道人影閃了進來。

　站定在特意打造的牢籠前，來人臉上微微露出一個笑意來。

　藉著半掩的房門斜映進的朦朧燈光，蘇衍打量著熟睡中的蘇語。

　在泛著冷光的牢籠與鎖鏈的映襯下，少女幾乎整個人都陷進了毛毯裡，生出幾分任人擺脫的無助來。

　蘇衍的心有些酸澀，卻又莫名地感到滿足。

　這是他嬌養了十幾年的少女，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最不捨得傷害的人，如今他卻利用這樣的方式將她強行留下。

　他甚至不敢面對醒著的她的眼神，抗拒厭惡憎恨？

　——不，光是想像就讓他覺得難以忍受。

　……就像這樣。

　一直待在這裡吧！即使憎惡著厭棄著，也無法離開他身邊，只能仰仗著他生存，只為了他而存在，就算死亡……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籠中的少女眼皮動了動。

　蘇衍在那一刻只想要逃離，然而心中某種帶著微弱期待的聲音，卻讓他的腳步無法挪動一分。

　暗自嗤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儘管如此，他還是靜靜立在原地，看著少女睜開雙眼。

　伴隨著鐵鏈嘩啦嘩啦的聲響，少女撐坐起身子，隨後看向他的方向，微怔，沉默不一言。

　在這不長不短的沉默中，蘇衍的心倏地沉了下去，他不可抑制地想了很多，她會指責他大聲痛罵他激烈反抗嗎？他並不希望她傷害自己，如果她的手段……其實，他知道一種藥，會讓人四肢無力，倘若……

　「……哥哥？」少女略帶遲疑的聲音突地在空曠的房間內響起，帶著幾分無奈重複道，「哥哥，可以開燈嗎？這裡太黑了。」

　這反應……蘇衍的思維有一瞬間斷片兒，再次看了蘇語一眼，蘇衍轉頭去開燈。

　看著男人的背影，蘇語拍了拍胸口，安撫自己飽受驚嚇的小心臟！朦朧中盯著她的強烈視線讓她做噩夢了好麼！夢中被黑暗中綠幽幽的眼楮簡直嚇哭，醒來時現身前的模糊人影！她差點被半夜而來的哥哥桑嚇死，得虧她敬業才沒罵人。

　伴隨著開關細微的　噠聲，刺眼的光線傾瀉下來，蘇語抬手遮了遮，待眼楮適應後，才抬頭看向又站在鐵籠前居高臨下看著她的蘇衍。

　逆著光，蘇衍的表情有些看不清，卻並不妨礙蘇語對他容顏的讚歎，上蒼彷彿格外眷顧於他，這個男人美麗的幾近妖孽，朦朧的燈光更為他增添了一份輝煌，包裹在家居服下的身姿修長，渾身無意間的氣場令人心折，不得不說，他的容貌是蘇語見過的人中最好的一個。

　稍微一動，鎖鏈便嘩嘩作響，蘇語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倚靠著，撒嬌道。

　「哥哥，蹲下來一點兒，這樣看你脖子好酸啊！」

　蘇語的眼楮亮晶晶的，如同承載著萬千星光，這樣的眼神蘇衍見過很多次，每次闖禍向他撒嬌時她老是拽著他的衣角，仰頭小狗般看著他，他總是受不了她哀求的眼神，很快便點頭妥協。

　那時她便會摟住他的脖子吧唧親他一臉的口水，笑著歡呼，「哥哥最好了！小語最喜歡哥哥了！」

　然而不久前少女那句「…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突兀地在他腦中響起，就像是一個魔咒。

　想到這裡，他的眼神有些冷，不是說過最喜歡他嗎？

　這樣的表現，是想要讓他心軟，借此逃脫麼？

　蘇衍俯下身，湊近蘇語，神情晦澀地開口，「小語，還不明白嗎？無論你怎麼做，我都不會放你出來的，撒嬌也不行哦！」

　真是極好聽的聲音，蘇語撇撇唇，臉上刻意的笑容淡去。

　蘇衍和原主日夜相處，是最瞭解原主性格的人，對於被哥哥囚禁，原主不可能無動於衷，但是太過激烈的反抗卻是蘇語不想採用的，畢竟言語間難免會對彼此造成傷害，所以她採取的是原主用過的方式，利用蘇衍的感情，不過相比於原主真實自然的表演，她則劣質很多，畢竟，她的目的可不是逃出去。

　再次開口，她的聲音便夾雜了幾許不解與憤怒，「哥哥為什麼要這麼做？想要這樣關著我多久？難道不能好好談談嗎？」

　蘇衍對蘇語的質問有幾分難受，卻又因著蘇語這該有的反應放心不少。

　寵溺地看向蘇語，蘇衍像是在安撫不聽話的寵物，「乖乖待在這裡。」

　隔著籠子虛虛撫著蘇語的臉頰，蘇衍勾起唇，笑的迷人，眼神帶著惘然與沉迷，「就這樣成為我的，只看著我一人，至於為什麼，難道想不到嗎？」

　頓了頓，他的神情逐漸變得絕望又痛苦，「我愛你啊！我愛你……」

　蘇語眼神閃了閃，蘇衍的語氣簡直像是在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這種病態的感情真是讓人無法喘息啊，畢竟他最後可是與蘇語一起葬身火海，得不到蘇語的感情，那就留住她的身體，在蘇語想方設法逃跑時，乾脆毀掉她。這也不是人幹事！

　這樣一想，再看一眼表情迷醉的蘇衍，蘇語就有些寒。

　默默為自己點了一根蠟，蘇語只能硬著頭皮開口打破這詭異的氣氛。

　「……哥哥！我現在不想和你討論這些！」彆扭地別過頭，蘇語語氣有些低，「還有……我餓了。」

　蘇衍呆了呆，回過神來，說了句等等就匆匆出去了。

　真是太大意了，看著蘇衍離去的方向，蘇語鬆了一口氣，正常的蘇衍屬性人妻加妹控，……不，應該是蘇語控，親自照顧蘇語練了一手好廚藝呢！感覺略萌。

　想起蘇衍剛剛『病』時的表現，蘇語心有餘悸地摸了摸額頭的冷汗，那種情形下，蘇語毫不懷疑，若是她說出一個不字，蘇衍生啃了她都有可能，這種狀況……果然比黑貓預測的情況更危險啊！

　摸摸肚子，蘇語決定先填飽肚子，有力氣了再戰，說實話，她對哥哥的廚藝倒是挺期待的！

　…………

　廚房。

　蒸騰的熱氣氤氳了蘇衍溫柔的眉眼，他神色專注地料理著眼前的食物。

　只要一想到吃下這些食物的人是蘇語，一股詭異的興奮與顫慄便從他的後腦竄入脊椎，讓他渾身泛起難捱的心癢與酥麻。

　看！你只能這樣依靠著我呢！如同金魚無法離開賴以生存的淡水，無論是又小又白如同軟糖般可愛的你，還是如今風姿綽約卻想要逃離我的你，都只能像株菟絲花攀附著我生長！一邊怨恨著我，一邊妥協於我……

　唇邊溢出一絲苦笑，蘇衍伸手遮住眉眼，他覺得自己真是個純粹的變態啊！心裡到底有多少可怕的念頭，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唯一肯定的是，若是蘇語離開他，心底那蟄伏已久猛獸，恐怕會迫不及待掙脫束縛著它的繩索，擇人而噬。

　放下手，蘇衍眸光微虛地凝視著眼前的湯盅，指尖稍動，……藥物櫥櫃裡就有，為了以防萬一，他之前就早早備著，可如今…蘇語雖然憤怒，逃避著他的感情，反抗卻不算激烈。只要她以後都這麼乖乖聽話，他並不想將這些手段用到她身上。

　「……小語，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吶！」低語呢喃聲伴隨著食物的香氣飄散在他身後寂靜的空氣中。

　闔起眼瞼，蘇衍斂去眼底閃爍著的危險光芒，這才一臉平靜地推開門。

　蘇語正在呆，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身下的絨毯上的長毛，聽見聲音立即看了過來，眼楮亮亮地看著他……手中的托盤。

　一瞬間蘇衍有種時空倒流的錯覺，在他們小時，也經常出現這樣的場景，蘇父蘇母忙於生意三天兩頭不著家，徒留管家保姆照顧他們的衣食。可是物質上最大程度的給與也無法彌補精神上的貧瘠。

　幸好他還有蘇語，在吃過他做的一次早餐後纏上他的蘇語，需要他照顧的蘇語。後來他暗地裡還特地去學了廚藝，為得就是看見她進食時的幸福神情和滿足的笑臉。

　……啊，原來在那麼早以前，他就已經對她上癮了嗎？以至於生出如今這種可怕的執念，他被這黑色的執念壓得窒息，但他已經別無選擇。所幸，蘇語會陪著他，就算是下地獄，他也會拉她一起。

　看著蘇衍的神情逐漸變得溫柔，蘇語無端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去！她敢打包票蘇衍那貨絕對想到了不得了的事，他現在看著她眼神危險之極，像是正在燃燒著名為毀滅的黑色火焰。呵呵，她倒是真的不知道會不會在完成任務前被這貨冰戀掉，她的打算是走溫柔乖順路線，在相處中逐漸糾正蘇衍的愛情觀。

　想法很好，但如今她內心淚流下來，蘇衍現在的狀態顯然是病情晚期，情緒太不對勁了。她明明表現得如此乖巧，可蘇衍那雙眼驚得她心跳不停。

　想到接下來她需處處小心，步步為營，察言觀色……談個戀愛比高考還謹慎她也是醉了！

　壓住心底的懼意，蘇語神色平靜地看著蘇衍順手將托盤放在旁邊的桌上，走過來為她開了鎖，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腳，鐵鏈便叮噹作響，蘇語煩躁地扯扯鏈條，彎腰從籠中鑽了出來。

　並未向蘇衍搭話，她逕自在桌前坐下，隨意掃了一眼菜式，一葷一素一湯，全是她喜歡的菜色。微蹙的眉舒展了幾分，她正準備去夠湯勺，一碗盛好的湯就被放在了手邊，蘇語怔了怔，低低道了聲謝。

　天曉得蘇語早就恨不得沖上去抱住蘇衍大腿哭求放過，但她現在可是遭遇了無緣無故囚禁的少女，泥菩薩尚有三分脾氣，何況她一個普通人？現實中，怕是任何女人都無法忍受這種被剝奪自由像牲畜一樣被鎖在籠子裡的待遇吧！

　在蘇衍的注視下，正在『耍脾氣』的蘇語心肝顫顫，賭氣般用力擲下湯勺，她揉了揉酸澀的手臂，這才抬頭對上蘇衍晦暗的目光，以一種商量的口吻道，「哥哥，可以先把這個取下來嗎？」

　蘇衍沉默以對。

　蘇語撇撇嘴，又道，「那我可以不進那個籠子了嗎？睡著很不舒服。」

　說著擰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籠子，對蘇衍補充道，「…我就待在這個房間，哪兒都不去，哥哥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帶走房門鑰匙。」

　「還有，這段時間就不去上學了，哥哥有替我向學校打聲招呼嗎？」

　「……嗯，哥哥下次過來幫我帶幾本書吧！我記得…好像在書架第三排……」

　緊緊盯著蘇語，不放過她的任何一絲表情，然而蘇衍卻沒能從其中探出任何做戲的成分，雖然語氣微冷，帶著些理所當然的命令口吻。

　可是，為什麼，會是這種反應？就算沒有指責，可是這是對待囚禁自己之人的態度嗎？

　蘇衍心底各種情緒翻湧，最終只匯成一個單薄的，「嗯」